第48節
“舅舅受傷,作為小輩上個藥何來的麻煩,倒是辛苦舅舅,舊傷未愈又添新傷?!?/br> 秦歡故意的刺她,誰讓刺沈鶴之總拿傷來演苦rou計,一樣的招數用多了,當然不管用。 沈鶴之卻當聽不懂,依舊揚著嘴角在笑,反倒把秦歡笑得沒脾氣了,她以前怎么不知道這人如此的無賴。 “南越公主此次是來尋親的,她是南越皇帝來大朝朝貢時與一女子生下的孩子,她生母留下孩子后,就消失了,這次是專門借著榮安和親的事,進京尋母的?!?/br> 秦歡的動作頓了頓,也不過是一瞬的走神,很快又回過神來,為自己之前的吃干醋而懊惱,咬了咬下唇有些賭氣地道:“這是你們朝堂的事,與我何干,我又不知道什么公主不公主的?!?/br> 聽說她是來尋親的,又忍不住道:“天下男子果真都不是好東西,見一個喜歡一個,走到哪兒便把孩子留到哪。除了我爹爹?!?/br> 本來還想說伯父和李知衍,想到當初秦逢德也是養了外室,鬧得家宅不寧,如今李知衍又搞出來一個什么徐姑娘,實在是讓她生厭。 越發的覺得不嫁人是件再明智不過的事,還不如躲進桃花塢,清凈自在。 “阿妧沒問,是我閑得慌,非要說與阿妧聽。我只是想告訴阿妧,不會有什么公主出現,也不會有人趕你走,太子府永遠都是你的家。此刻我若說自己與其他男子不同,阿妧必定是不信的,說還不如做,阿妧以后自是明白?!?/br> 話已至此,秦歡也沒什么好羞的,干脆抬頭看他:“即便公主是來尋親的,可與你娶妃也不沖突。公主長得貌美,況且那日在周家,我分明看見你與她相談甚歡?!?/br> 還說什么與別人不同,她看他就是打好了算盤,真當她好騙。 不知是不是被她所戳穿,沈鶴之愣了愣,而后暢快的笑了,不是平日那種淺淺的淡笑,而是真的眉眼都帶著笑。 “舅舅,你笑什么啊,你別笑了!”秦歡被他笑得臉都跟著紅了,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有何好笑的,但總覺得不是什么好事。 “那日我是帶她去找周淮問事情,她作為感謝,說要送我只南越軍中養的獒犬,據說威武兇猛生人不敢近身。我說不了,家中養了個小孩兒,怕兇,不養狗?!?/br> 沈鶴之想起那日,南越公主好奇的問他家中怎么會有小孩,他腦海中浮現的是像小兔兒似的秦歡,被獒犬嚇得眼淚汪汪撲進他懷里的模樣,不自覺的便笑了。 秦歡沒聽懂,不就是養個狗,這有什么好笑的? 等聽到后面那句家里有個怕兇的小孩,頓時臉就氣鼓鼓的嘟起,“瞎說,我才不怕兇呢,小孩才怕狗?!?/br> 說完之后,秦歡就后悔了,這不是等于承認了,自己就是他家養的那個小孩兒,他可真是陰險,處處給她下套。 暗自懊惱,手上一時不察,略微用力,就戳到了他的傷口,疼得沈鶴之直抽氣。 見他吃疼的模樣,秦歡立即手忙腳亂起來,等處理完傷口才反應過來,疼就疼,疼死他最好了,她有什么好緊張的。 氣得把膏藥往桌上一丟,惱羞成怒的站起了身,“你自己弄,我要回去了?!?/br> “阿妧,別走。我不笑便是了,疼?!?/br> 秦歡懷疑自己是聽錯了,不然怎么可能從沈鶴之的嘴里聽到,帶著討好懇求意味的話。 她的腳都已經抬起要邁出去了,又生生地落了下來,心中暗罵自己不爭氣,但也還是坐了回去,將他的傷口上完藥。 許是為了賭氣,即便人是坐回去了,但抿著唇一言不發,等到藥上完了,臨要走時才別扭的開口:“我明日要出門?!?/br> “好,要去哪兒?我讓同福送你過去?!?/br> “同福去了,豈不是你都知道我去做什么了,這和將我關在家中有何區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事事都管著?!?/br> 沈鶴之見她因為生氣,而不停起伏的前胸,眼眸黯了黯,喉結不著痕跡地滾了滾,低沉著道:“我沒把你當小孩看?!?/br> 秦歡正要不服氣,就聽他又道:“畢竟我不會對小孩做這種事,我只是想時刻都見著你,聽到你的消息?!?/br> 若是可以,他真想將她關著,藏著,哪兒都不許她去,只能讓他一個人看見。 但他也知道,秦歡和其他女子不同,籠子只能關得住雀鳥,卻困不住鷹。 他更舍不得,將他的小孩永遠困在一方小小的院中,她應當去看看這山河這天地。 秦歡原本都要將方才的事給忘了,聽到他說起臉又止不住的紅了,手指絞著衣擺眼睛四處亂撇,“舅舅怎的說話不算數,不是答應我不說了,要忘了的嗎?!?/br> 沈鶴之見此,呼吸都重了兩分,她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勾人。 “我只答應不告訴別人,可沒答應要忘了,況且,阿妧要知道有個詞,叫情難自抑?!?/br> 她方才美好的樣子,他永世難忘。 秦歡紅著臉落荒而逃,回到自己的院中仍覺得荒唐,今兒一整天都跟做夢似的,很多她曾經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成真了。 沈鶴之說喜歡她,說想娶她。 她沐浴之后坐在梳妝臺前,梳兩下長發就又恍惚地停下片刻,她該怎么辦? 直到蘭香接過她的梳子,驚訝地道:“小小姐,您脖頸這怎么這么多紅痕?要不要請大夫來瞧瞧?” 秦歡才回過神來,奇怪的照了照銅鏡,她的皮膚一向嫩白,易留紅疹子,而且好幾日都不會消,可今日也沒做什么,怎么會有紅痕呢。 等看清所謂的紅痕是什么時,倏地從脖頸漲紅到了耳朵尖,這哪兒是什么紅痕啊,分明是被那壞人親了的,他這還讓她怎么出去見人??! 難怪方才她說要出門,他笑得一臉神色莫測,原來是這個意思! 見蘭香真要讓婢女去找大夫,趕緊把人給攔下,“不必了,定是入了夏,夜里蚊蟲多了,不小心被咬的,我一會擦點玉肌膏,睡一覺便好了?!?/br> 想著還咬牙切齒的加了句:“舅舅那的蚊蟲格外的毒?!?/br> 好在秦歡從小就是這樣的體質,還真將蘭香給糊弄過去了,喃喃了幾句奇怪,今年怎么這么早就有蟲子了。等秦歡上床后,還讓人點了驅蟲的香,連帶著將幔帳也換了。 秦歡心虛的看著婢女們忙前忙后,在心里又將沈鶴之暗罵一通,想著明日得穿立領出門,才翻了個身滾到了被褥中。 許是今日哭得多了,明明心里裝著事,但一沾著枕頭,困意就來了。 前一刻還抱著兔子布偶,罵沈鶴之大混蛋,下一刻就眨著沉重的眼皮,沉沉地睡了過去。 但這覺睡得并不安穩,她不僅夢見了沈鶴之,甚至夢見了方才未繼續的事,等她滿臉通紅的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秦歡騰地坐起,雙手捂著發燙的臉,把腦袋埋在膝上,整個人都像是燒起來了一般,她真的是病得不輕,不然怎么會做這種夢。 蘭香聽到屋內的動靜,立即跑了進來,見秦歡紅著臉又很奇怪的模樣,擔心極了。 “小小姐可是有哪兒不舒服?” “沒事,只是做了個噩夢?!?/br> 她這哪是不舒服啊,分明就是病得不輕,她竟然不覺得昨日那事惡心,還夢見了,夢里甚至比昨日那些都要露骨,都怪沈鶴之! 秦歡洗漱之后才算清醒了些,昨日徐慧柔大鬧秦家,也不知道處理的怎么樣了,她今日得回去看看,若是可以,還得見李知衍一面。 有了昨日的事,她已經想通了,之前演的戲也就罷了,之后只怕是不能再繼續,撒謊的代價實在是有些大。 沒想到她剛穿戴好去花廳用早膳,就看到了桌案旁的沈鶴之,他手里拿著兩份公文,正看得認真,聽到腳步聲抬眸朝她看來。 秦歡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往日這個時辰他不是都進宮了嗎?怎么這會還在這,而且還如此有閑心的等她用早膳。 “舅舅,怎么在這?” “等你用早膳?!?/br> 秦歡往外瞥了眼,而后坐下故意大聲道:“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您這等大忙人,怎么會有這樣的閑情雅致?!?/br> 話音未落,沈鶴之就夾了個兔子饅頭到她碗里,“不止是今日,往后只要宮中沒事,我都會來陪你用膳?!?/br> 秦歡聽明白了,這是他昨日說的,要換他來喜歡她,以及要贖罪的意思。 她夾著碗里的小饅頭,一口咬掉了一邊的兔耳朵,并未把他的話當真,像他這樣的承諾,在八歲那年她就學會區分真假了。 他這不過是一時興起,他有太多比她重要的事,有過一回就當做過了,沒有希望才不會失望。 但既然他都送上門來了,秦歡又怎么會輕易放過他,今日桌上的早膳都是她愛吃的,卷餅豆沙饅頭南瓜粥,還有雞蛋糕銀碟小菜,卻都不是沈鶴之喜歡的。 果然,沈鶴之動筷子后眉頭就擰緊了。 他昨夜睡得晚,幾乎沒怎么睡好過,她丟在屋里那幾件衣服他沒丟,小心的收好,她躺過的被褥他也不舍得換掉,枕在充溢著她氣息的枕上,翻來覆去的夢見她。 原先還只是夢里窺見,如今是真的嘗過情愛之歡/愉,半夢半醒間全是她身上的桃花香。 醒來時天色尚早,宮內的事情都處置的差不多了,他也懶得趕著進宮,便臨時決定要來陪她用膳,卻忘了兩人的口味差很多。 小姑娘喜歡甜膩膩的東西,而他往日最吃不慣的便是這等甜膩之物。 給秦歡夾了個饅頭后,舉著筷子看了許久,勉強夾了個竹節卷,咬了兩口眉頭擰地愈發緊,周淮也喜歡這物,他就沒覺著到底哪兒好吃。 就著小米粥,準備隨便吃兩口應付一番,就見他的碗中多了半個掰開的饅頭,光是看到中間夾著的紅豆沙,便能知道有多甜。 這等玩意,就是讓他多看上兩眼都要皺眉。 可不等他夾開,就聽見對面的秦歡略顯失望地道:“舅舅不是說要陪阿妧吃早膳嗎?怎么連阿妧最喜歡的小饅頭都不愿意嘗嘗?是嫌棄阿妧嗎?” 明知道她是故意的,想要戲弄他,可看到她那嘟著的紅唇,沈鶴之一時鬼迷了心竅,夾著就送進了口中。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豆沙的甜膩已經在口中綻開,他面色一僵,而后飛快的吞咽下去,又喝了米粥才算將這股甜膩的味道壓下去。 結果一抬頭,秦歡細白的手腕又伸了過來,于是空空的碗里又多了雞蛋糕,甜豆花乃至一小碗的南瓜粥。 他所有的不字,全在她濕漉漉的大眼睛下吞了回去,擰著眉將她遞來的東西全給吃了。 原是有氣的,小姑娘折騰起人來,實在是不眨眼,但看到她眉眼帶笑,得逞的小模樣,他也止不住上揚嘴角。 若這樣就能讓她高興,他甘之如飴。 一頓早膳,把秦歡昨日的壞心情都給吃沒了,得意洋洋的一改早起時的低沉。 她這會想通了,沈鶴之就算真的喜歡她,那也與她無關,她只是進京辦事的,待事情都辦完了,就瀟灑的走人。 他愛娶誰娶誰,他做他的好舅舅,她當她的乖外甥女,他們兩不相欠,若是他還敢行不軌之事,她保證讓他后悔。 秦歡一想通,甚至覺得天都明亮了,坐著馬車往秦家去,甚至還能哼著歌謠,就連蘭香都感覺到了她的喜悅。 “小小姐今日心情格外的好,可是遇上了什么好事?!?/br> 秦歡眉眼彎彎,點了點她的額頭,這等秘密自然不能亂說,可連她自己都沒發現,讓她心情變好的其中一個緣由,便是沈鶴之的親事是假的。 大約是昨日出了事,秦家的門房都變得森嚴了許多,還多了好些她沒見過的生面孔,管家見她來了,趕緊開府門來迎。 進屋才知道,秦逢德今日告了假沒去翰林院,思來想去定是為了她的事,她不免有些懊惱。 早知道會惹來這么多麻煩,當初是怎么都不會答應李知衍撒這個慌的。 果然,她一進屋,秦逢德夫婦就遣退了下人,拉著她近身說話。 秦歡還以為秦逢德肯定要先問她,與李知衍是怎么回事,解釋的話都已經在嘴邊了,沒想到他第一句卻是:“聽說殿下昨日生氣了,有沒有責罰你?若是太子府待著不舒服,就回家來?!?/br> 秦歡驀地眼眶一熱,這事雖然對她有影響,但對秦家的影響更大,可他們更關心的是她有沒有挨罰,是不是受了委屈,她不再是沒家的可憐兒了。 罰倒是罰了,但這罰哪兒能說啊。 秦歡趕緊搖了搖頭,“舅舅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只是訓誡了兩句,沒有罰我。李知衍的事,我也有錯,是我連累了伯父伯母?!?/br> 而后將兩人如何演的戲,全都仔細的說了,至于理由只說是自己不想嫁人,與當初逃出京城用的是一個。 言罷,姚氏也紅了眼,“你這孩子,可真傻。咱們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連累不連累的,你若真不愿意嫁人,你舅舅也不會逼你的。你年歲還小,尚不經事,這日子還長著呢,早晚會想通的?!?/br> 秦逢德聽后也有些懵,但見秦歡自責又難過的模樣,雖然覺得離譜,也不舍得再責怪她,“這事都是李家那小子的問題,之前瞧著年輕有為,沒想到是個混賬東西,歡兒別怕,萬事都有我與你伯母在,斷不會叫他們欺負了你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