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只是沒想到,周淮剛站起身,門外就有下人急匆匆的小跑進屋,跪下便道:“殿下,圣上召您即刻進宮,御駕已經在門外候著了?!?/br> 周淮聞言有些擔憂的看向沈鶴之,他可還記得方才兩人的話,就怕沈鶴之還在氣頭上,會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來。 還在絞盡腦汁的想怎么勸他,就見沈鶴之捏著圈椅扶手的手指一松,倏地站了起來,徑直朝外走去。 而后院的秦歡,卻對此渾然不知,她此刻還在苦惱的想,小媳婦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11章 急著回去哄孩子 秦歡跟著同?;亓俗约旱脑鹤?,小廚房早已準備好了早膳,等吳嬤嬤親自為她梳洗更衣,才坐到案桌邊開始用膳。 婢女們犯了錯,本是要打板子,有周淮求了情才改成了罰跪,這會屋子里冷冷清清的,除了她的碗筷相觸,甚至聽不到別的聲響。 明明碟子里的每樣東西都是她最愛吃的,在秦家時心心念念了許久,可這會卻沒有了半點胃口,吃半個花卷就要看兩眼門的方向。 直到同福帶了幾個婢女回來,她驚喜的放下筷子跳下錦凳,才發現不是昨日伺候她的那些人。 頭次遇上這樣的事,偏偏還沒辦法求情,這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圓潤的指尖無措的摳著衣袖上的花樣,就差把后悔刻在臉上。 她好像不適應這么多人圍著她轉,要是蘭香在就好了。 吳嬤嬤是跟著沈鶴之從宮里出來的,正是因為辦事妥帖才會被派來伺候秦歡,沒想到今日會在這出了錯,有了方才的事,對著秦歡更是半點不敢輕慢,仔細的盯著她用膳。 見她的模樣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其實那些婢女也不算冤枉,確實伺候人沒盡心,而且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覺得她一個小丫頭不會鬧出什么事來,這才會任由她亂跑,只是運道不好撞在了太子跟前。 但這些話吳嬤嬤并不打算和秦歡說,“是早膳不合您的胃口嗎?若是吃著不喜歡,老奴這就讓小廚房去重做?!?/br> 秦歡趕忙搖頭,飛快的把花卷塞進了嘴里,她不想再給別人添麻煩了。 用過早膳后,同福就找來了兩個識字的婢女給她讀話本,陪她玩游戲,慢慢得她也沒那般的低落了,只是做什么事前都會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等到了午膳晚膳,天色漸漸地暗了,她才意識到沈鶴之一整天都沒出現。 雖然之前趕路的時候,沈鶴之也不是餐餐都陪著她,但總會有瞧見的時候,像這樣的情況還真沒有發生過。直到她該睡覺的時辰了,還守著院門眼巴巴的望著。 心里有所期盼,是不是舅舅把她給忘了,是不是下一刻他就會出現了。 還是同福瞧著不忍心,才小聲的與她解釋,“殿下進宮陪圣上,今日瞧著是留宿宮中了,小小姐還是別等了?!?/br> 什么殿下太子這些,秦歡本是不懂的,還是在秦家時蘭香和她解釋了才明白,她知道圣上就是舅舅的父親,陪父親自然是最重要的事,心中雖是失落,也還是乖乖回去睡下了。 但秦歡卻不知道,這一等就等到了年三十。 府上的繡娘從她進府便開始準備新衣,知道秦歡還在守喪,新衣也全是素色,為了討小姑娘的喜歡,還特意在衣襟和袖口處繡上了淡藍色的小花,干凈素雅,穿在她身上別提多好看了。 秦歡也很喜歡,剛換上就對著銅鏡轉了好幾個圈,下意識的想要分享給最親近的人,而后才反應過來,沈鶴之這幾日都沒回府。 瞬間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提著寬袖的手也垂落了下來,以前她最最喜歡的便是過年了,過年她就會長大一歲。 她還記得三歲時,她總喜歡纏著沈鶴之喊他哥哥,每次都會被娘親給糾正過來,說這是舅舅不是哥哥。 秦歡就會掰著手指頭數,不過是大了她十歲,只要每年長大一歲,她不就很快能和舅舅一樣大了。 等到后來她才知道,原來在長大的人不止是她。 但過年能穿漂亮的新襖子戴新珠花,還能放爆竹剪窗花,最重要的是能收到好多的壓歲封,雖然不能追上舅舅,還是不妨礙這是她最喜歡日子。 可一想到最想見的人不在身邊,再多的熱鬧和歡喜,也無法讓她提起半分的興致。 尤其是前兩日同福進宮去送年禮后,她更沒了熟悉的人,故事變得不好聽了,游戲也變得沒意思了,從早到晚能做的事就是抱著小兔子等舅舅回來。 冬日的天暗的尤為快,總覺得剛過晌午沒多久,華燈便點亮了全府。 秦歡看著滿桌的佳肴沒什么胃口,她一點也不餓什么都不想吃,甚至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的,但她怕吳嬤嬤會嘮叨,勉強的塞了幾口就想去睡覺。 還是婢女小蓮帶著她看了焰火,才讓她的心情好轉了一點點。 當五色的火焰在漆黑的天空炸開時,秦歡在心里偷偷的想,她以后再也不要過年了。 還有,她也不要理舅舅了。 哼,壞舅舅臭舅舅,把她一個人丟在家里,實在是太壞了,除非他現在就出現,不然她要一輩子都不理他! 只可惜直到焰火結束,秦歡也沒能等到沈鶴之回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起得太早,又吹了會夜風,秦歡總覺得自己的腦袋變得更重了,可看著忙前忙后的婢女們,她又不想麻煩別人。 她記得小的時候娘親說過,不舒服時喝點水睡一覺,睡醒就什么事都沒有了。 跟前的婢女看著她躺下閉眼,趕緊要熄滅燭火出去討歲封,唯有小蓮還有些不放心的往里探頭。 “小蓮,看什么呢?一年可就這么一回,去晚了可就討不著賞錢了?!?/br> “可我看小小姐好似臉色不大好,會不會是不舒服?” “哪有這般嬌貴,我看著就挺好的,誰知道她什么來歷,況且殿下瞧著也沒多重視她,不然怎么不帶她一塊進宮,反而留在府上不聞不問的,說不準過幾日又送走了呢?!?/br> “可是?!毙∩忂€是覺得不妥,回頭又看了兩眼,就被其他幾人推著往前走。 “你別管了,快走快走?!?/br> 房門被輕輕的關上,燭火順著風微微顫動,床榻上的小人偷偷的將發紅的臉藏進了被褥下。 - 今年的除夕大宴比往常結束的要早,沈鶴之喝了兩盞酒,出來時連風里也彌漫著酒意。 一路上未散去的大臣們,見了他皆是躬身行禮,卻無人敢上前親近的,直到快出宮門時錦衣華服的少年快步追了上來。 “你怎么跑的這么快,不是讓你捎我一程嗎?喝口酒的功夫,你人就不見了?!?/br> 周淮身為定國公府的小侯爺,這樣的宴席自然少不了他,一見沈鶴之離席,便找了個借口跟了出來。見他黑著臉,也沒故意找話題,兩人就這么沉默的上了馬車。 等上了車,周淮才憋不住的開口道:“還在為方才陛下讓徐貴妃執酒的事生氣呢?” 這樣的宴席陛下只會在大宴開始時敬百官一次,后面都會由太子來代為敬酒,也是借此機會讓太子與宗親和群臣們多走動。 至于女眷那邊,周皇后在時都是由她來主持宴席,待她病逝之后,這樣的事便落在了太后的頭上。只是不巧,前幾日太后的頭疼癥又犯了,這執酒主持大局的人就成了徐貴妃。 “你也別太放在心上,或許只是碰巧呢。前幾日那幾個老東西提立后的事,陛下不是都痛斥了,說明立后也只是傳言而已,當不得真?!?/br>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也就是周淮敢說的如此輕松,馬車外的同福聽了一耳朵就打了個哆嗦,垂下了腦袋,當做什么都沒聽見。 而沈鶴之的臉色卻沒因為他的安慰變好,反而更沉了,“他那哪是不想立后,不過是順天府將行刺的事交上去了,沈元徽沾了這事,讓他對這母子都起了疑心罷了?!?/br> 沈元徽是徐貴妃所出的二皇子,今年十六,長得最像圣上,平日除了太子便是他最為得寵。 惠帝急著想要立繼后,也是忌憚沈鶴之和周家在朝中的勢力,正好徐貴妃的娘家位低權輕容易把控,可以用以制衡周家。 但對沈鶴之來說,太子之位固然重要,他母后的后位也同樣重要,更何況他母后的死至今還沒能水落石出,他不可能讓有心人坐上那個位置。 “難怪這幾日你一直盯著順天府,原來是為了這事。既然陛下起疑想必立后的事也擱置了,你也不必擔心了?!?/br> 沈鶴之冷哼了聲,說的輕巧,帝王心思又哪能這般容易被左右,只要周家一日顯赫,這立后的想法就一日不會消。 這些事與周淮說了也無用,他懶得多費口舌,往后一靠,閉了眼不再多言。 周淮討了個沒趣,只能沖著他的面門扮了兩個鬼臉,今夜他喝的也不少,也就靠著馬車內壁閉眼休息。 小半個時辰后,馬車到了周府,周淮正要下車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腦門道:“不對啊,既然立后的事暫時都解決了,你還在生個哪門子的氣,陛下才剛走,往年你不是還要會宗親,這舞姬的舞都沒跳完你跑個什么勁?” 沈鶴之沒說話,睜開眼看著他,用眼神讓他趕緊滾下去。 而后就換來了周淮明了的笑:“我知道了,我表兄如今不是孤身一人了,家里還有個小孩兒要帶呢,是不是怕人家哭,急著回去哄孩子了?” 見沈鶴之眉頭擰緊,臉上露出了不耐之色,周淮趕緊舉手求饒,趁他開口之前飛快的跳下了馬車,一溜煙的跑回了侯府。 留下車內的沈鶴之輕嗤一聲。 他?帶孩子?天大的笑話。 等回到太子府,已是亥時,府內燈火依舊通明,但秦歡的小院卻仿若隔離在這喧囂之外,寂靜又昏暗。 沈鶴之推開房門,就著燭光走到了床前。確認人已經睡覺了,才從袖中拿出了一個紅封。 他是不愛過什么年節的,但他記得那兩年在桃花塢時,文jiejie與姐夫很是看重,下意識的就讓同福備下了。 原想明日再給她,可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周淮說的話,進府后便鬼使神差的到了小院,想順路看看她這幾日在家有沒有惹事。 誰料這小孩根本就沒在等他,早早的睡下了。 沈鶴之松了口氣的同時,還有股說不出的惱意,真是個養不熟的小白眼狼。 不過既然睡了,他也沒多留的必要,俯下身將壓歲封放到了她的枕下。正要離開,就感覺到發燙的手臂纏了上來,緊緊的環抱住了他的手。 以及一聲帶著哭腔的奶音在迷迷糊糊的喊他,“舅舅?!?/br> 第12章 阿妧不哭 秦歡之前并沒有睡著,婢女們說話的聲音雖然輕,但她還是聽見了,而后就更加的睡不著了。 屋外熱熱鬧鬧,她就像是個游離在外的局外人,何時會被拋棄都說不準。 她也沒有能夠發泄哭訴的人,只能偷偷的躲進被子里小聲的哭,許是被子里太悶,她越哭腦袋就越沉,迷迷糊糊的連什么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不過她知道自己在做夢,她好似被置于烈火下烤,渾身都是燙的,為何說是夢呢,因為她見到了舅舅。 舅舅變回了小時候那樣溫柔,教她寫字畫畫還給她講故事,還喊她阿妧。 只是美夢不長久,舅舅很快就要離開了,她不舍得他走,之前那些說不理他的話,都是氣話,她全都要收回來。 明明頭很疼身子很軟,但就是有股子力讓她掙扎著抱住了夢里的人,不想,不想讓舅舅走。 沈鶴之詫異的低頭去看,在這之前他從未進過別人的寢臥,只想放下東西就走。進來也就掃了眼她在閉眼睡覺,此刻才發現秦歡的臉色不對勁,粉白的小臉透著不正常的潮紅,眉頭緊鎖唇色煞白,眼角還有淚痕,看著便是病了。 “秦歡?醒醒?!?/br> 可不管他怎么喊,秦歡都抱著他不松手,還因為他要扯開她手的動作,反而抱得更緊,甚至整個人都纏了上來,腦袋緊緊的靠在他的手臂上,不讓他動彈分毫。 沈鶴之即便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她guntang的體溫,眸色微凝,立即用空出的那只手去搭了搭她的額頭,果真燙的嚇人。 頓時他心頭的怒火也燒了起來,若非他今日湊巧來尋她,照這個情況下去,人都該燒傻了。 沈鶴之從沒碰上過這樣的事,再加上氣惱連帶著聲音也嚴肅了幾分,“秦歡,你病了,別亂動先躺好?!?/br> 不知是不是他的語氣過重,竟然讓沉浸在夢里的秦歡也感覺到了,等待沈鶴之多日的期望在除夕這個特定的日子里達到了頂峰,轉而成了失望,頓時委屈的嘴巴一扁哭了出來。 邊哭還邊低低的喊他:“舅舅,舅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