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華忙搖頭：“不用了，等會兒我爹會去的?！?/br>
    雖然林承業殘廢了，但這個差事，是林承業自己要求的。在他看來，就算雙腿斷了，他還是個男人，還是林鴻光的親爹，還是這個家的男主人，這種事兒，怎么能一直讓閨女出面？

    九皇子倒是有些惋惜，又少了一次和這丫頭在一塊兒的機會。不過，以后總還會有別的機會的。

    送了林月華出門，九皇子才慢悠悠的自己回府。而林月華，坐上了馬車，才忽然發現，自己手里還抱著那個裝著小閣樓的盒子。

    “大姐，九皇子對你挺好啊，他是不是喜歡你？”林清最是機靈，湊到林月華跟前嘀咕：“那你以后是不是要當九皇子妃？哇，你是皇子妃了啊，那我是你親meimei，以后是不是也能嫁個宗室里面的人？或者嫁個年輕有為的？”

    林清一邊說，臉上已經夢幻起來了。

    林月華沒好氣的拍她一下：“光想好事兒，萬一當不成皇子妃，只是當個側妃呢？”

    林清撇嘴：“側妃也……咳，側妃不行，你可是咱們林家的嫡女，你要是當妾了，我和三妹以后肯定就嫁不到好人家去了?！?/br>
    林婷抗議：“你自己想嫁到好人家，和我有什么關系，我現在還小呢，等你生孩子了，說不定我都還沒嫁人呢?！?/br>
    林清捏她小臉兒：“哎喲，小丫頭，毛孩子一個就知道生孩子結婚了??？說，是不是早早就在心里想過了？”

    姐妹兩個鬧成一團，林月華也不去管她們，只想著九皇子的事情。

    到了家已經是午時了，姐妹三個一起在正院陪陳蓉吃飯，林承業已經早早出門去貢院門口等著了。吃完飯，林清挺機靈的將林婷給拽走了，剩下林月華陪陳蓉說話。

    “是不是出門遇見什么事兒了？”陳蓉看見閨女那神色，就挑眉問道，林月華輕咳了一聲：“娘覺得我會遇上什么事兒？”

    “今兒帶回來的東西挺好看的，不過，我記得你一向不怎么逛珍寶閣，今兒怎么想起來去了？”陳蓉好奇的問道，林月華有些不好意思：“別人送的?！?/br>
    “娘，我想問你個事兒?！辈坏汝惾卦俅伟l問，林月華率先開口，陳蓉笑瞇瞇的往后靠了一下：“問吧?！?/br>
    “您嫁給我爹之前，知不知道我爹的名聲不太好？”林月華小心翼翼的問道，陳蓉伸手揉揉她腦袋：“不用擔心，這些年，我早就想通了，不會再因為這些事情傷心難過了?！?/br>
    說完，端著茶杯抿了一口，也不看林月華，而是盯著屋門口：“嫁給你爹之前，我早就聽過你爹的名聲，當然不是什么好名聲，好色，沒出息，貪圖享樂。京城里有更壞的，強搶民女，草菅人命，嗜賭如命，和這些比起來，你爹這種，只能算是一般般?！?/br>
    “那會兒，世人都說，男人成親了，長大了，就會懂事兒了?！标惾乜嘈α艘幌拢骸昂芏嗟娜?，也確實是在婚后收心了，該上進的上進。再說男人好色嘛，納妾不就行了？再者，我們兩個的婚事，也是兩家長輩定下來的，你祖父，曾幫過你外祖父一個大忙。你祖母親自上門求親，并且承諾，婚后絕不會插手我和你爹的事情，不管我是打是罵，只管放手去做?！?/br>
    于是，陳蓉就嫁進門了。但所有美好的期望，所有甜蜜的展望，在懷了林鴻光之后，卻都被打破了。陳蓉第一次知道，林承業養著一個外室，外室子已經兩歲了。比她的嫡長子，還要年長兩歲。

    這事兒，是一個大大的耳光，差點兒將陳蓉給打懵了。隨后，陳蓉就明白了，男人這種東西啊，真不是沒成親前不懂事兒，成親之后就會長大的。

    成親前是什么，成親后，還是什么東西，好色，好賭，好酒，好玩樂，林承業半點兒沒落下。

    “所以娘就對爹失望了，不再去管他了？那娘過的豈不是很不開心，娘整天，是不是都很傷心難過？”林月華問道，陳蓉搖頭：“怎么會傷心難過呢？你喜歡他的時候，才會傷心難過，你不喜歡他了，不過是每日里看個笑話罷了?！?/br>
    陳蓉并不避諱這些事情，閨女也長大了，馬上就要及笄了，也該嫁人了，夫妻之間如何相處，這些都是要學的。這個世道，女孩子總是弱勢的。

    男人不喜歡自己的娘子，可以納妾，可以去青~樓妓~院，女孩子不喜歡自己的男人，卻只能忍著，只能那么將就著過一輩子。男人有寬闊的天地，女人一輩子就只能守著這么一個院子。

    “女人呢，不管將來遇見什么樣的男人，你喜歡或者不喜歡，最重要的，都是要將自己放在頭一位，你最最喜歡的，只能是自己?！?/br>
    陳蓉抬手揉揉林月華的頭發：“說吧，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兒了？”

    “九皇子說，喜歡我?！绷衷氯A也不隱瞞，眼前這是她親娘，這世上，她最最親的人了，這點兒事情，何須隱瞞？

    陳蓉有些吃驚：“九皇子？”但想想，又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林家和九皇子府可沒什么交情，人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忙，又不是缺林家幾個道謝的禮。

    “說是納妾還是迎娶？”陳蓉皺眉問道，這個問題可是最重要了。

    林月華捏著手指，有些尷尬：“說是等我及笄之后再迎娶?！?/br>
    陳蓉又捏了捏林月華的胳膊：“你們這段時間，可有見面？他可曾對你做了什么？比如說，拉你的手什么的？”

    林月華更不好意思了，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將這幾天的事情說了一下，并且下意識的替九皇子辯解了兩句：“九皇子每次都距離我有一臂遠，并未曾有什么接觸?！?/br>
    看陳蓉臉色，又急忙補充：“私下里也沒什么信件之類的來往，也就是見了那么幾次，還是有小桃紅和九皇子身邊的小太監在場的?！?/br>
    陳蓉捏了捏林月華的臉頰，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道：“我閨女，長的還是很好看的，才學也好，性子也好，難怪九皇子會喜歡，只是婚姻這種事兒，門當戶對才是最好，否則，將來你受了委屈，娘家也沒辦法替你出頭?！?/br>
    ☆、第 57 章

    其實陳蓉也是有些矛盾，一來，為人父母者，哪個不希望自家的女兒嫁得好能享福，平心而論，九皇子絕對是個金龜婿，長得好，身份高，至今府上沒有側妃，雖說在朝堂上也沒多少實權，但正好不摻和奪嫡的事情了。

    但同時，考慮好事的時候，也總忘不掉風險?，F在是九皇子喜歡，那以后不喜歡了呢？自家閨女到時候依靠什么站穩腳跟？靠娘家和兒子？

    咦，等等，娘家和兒子。

    陳蓉眼前瞬間一亮，今年若是鴻光的科舉成績不錯，說不定三五年后，就能升官了。到時候，娘家還是能考得上的吧？至于兒子，只要月華生了嫡長子，以后哪怕沒了丈夫的寵愛，也是能維持著王妃的身份的吧？

    至于丈夫的寵愛這種東西，陳蓉向來是覺得很飄渺的，這種東西不算數。過的好了，也不過是和大部分人一樣，相敬如賓，過的不好了，也不過就是和她和林承業一樣，不見面，見面吵吵架什么的。

    現在就開始擔心九皇子以后不喜歡月華這種事情，有點兒沒必要，只要考慮周全了，將月華的后路給準備好了。喜歡這種東西，也就沒必要太在意了。

    若是三五十年后，一如既往的喜歡，那就太好了。若是三五年之后，就變了心思，月華有后路，照樣能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

    就是沒有九皇子，換另外一個男人，誰也不能保證就肯定是一輩子都喜歡月華的。說不定，還不如九皇子呢，至少，九皇子現在喜歡的是月華。

    陳蓉也沒空立馬做出決定，林鴻光從考場上下來，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到底是耗神傷身，一到家就睡過去了。陳蓉著急著照顧兒子，就暫且沒管林月華的事情。

    林鴻光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再醒來的時候是大早上，被香氣熏醒的。一睜開眼，就看見林月華站在桌子旁邊。

    “meimei？”林鴻光抽抽鼻子，喊道，林月華轉身：“大哥醒了？我算著你這時候也該醒了，我讓廚房準備了雞湯，你快先喝一碗?！?/br>
    雞湯里燉了人參，不過廚娘手藝好，藥味幾乎淡的聞不出來，上面的一層油也被濾掉了，咸淡可口，林鴻光都來不及穿鞋，就坐在床上，端著碗咕嚕嚕的喝了一碗。

    “再來一碗?！焙韧?，爽朗的伸手，林月華忍不住笑：“光喝湯能喝飽??？先吃飯，吃完飯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這個包子是我自己做的，娘都說好吃的很，你也嘗嘗?！?/br>
    林鴻光這才下床，也不刷牙洗臉，伸手就拿了一個包子吃，林月華也不阻止他，只在旁邊幫忙夾菜，挑一些清淡的給他放碟子里。

    至于考試成績，陳蓉不懂，林承業不學無術，林月華沒那個水平，大家索性就不過問了。林鴻光在家好吃好喝的養了兩三天，這才帶著自己的文章出門。

    家里人沒辦法指點，但還有同窗和老師。

    春闈的成績出來的很快，十天之后，貢院就貼出了名單。林鴻光一早就帶著自己的小廝出門去打聽，但到了街口就擠不進去了，只好先去旁邊的茶館等著。

    “王兄文采好，定然能榜上有名?！?/br>
    “哪里哪里，能走到這一步的，定然都是學識好的，曹兄的文章也是好的很呢?！?/br>
    “若是劉兄高中，日后可不能忘記我們這些兄弟啊?！?/br>
    “哈哈哈，好詩好詩，岑兄高才，小弟佩服?！?/br>
    茶館里坐著的都是書生，林鴻光掃了一圈，沒空地兒，正想走開，卻聽人喊了一聲：“林公子林公子，這兒?！?/br>
    轉頭一瞧，面熟，應該是見過的。那書生很是熱情的將林鴻光拽到一張桌子旁邊，介紹：“這位是安樂伯林公子，這幾位是我朋友，曾鳴，劉躍……”

    旁邊有人笑道：“安樂伯？就是祖上有寶藏，捐獻給朝廷，然后得了爵位的那個安樂伯？”

    這話說完，下面頓時笑了起來，話里的諷刺意味太明顯了。

    林鴻光也不生氣，他們家的爵位剛下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考慮過這種事情了?？荚囍?，也有不少人酸溜溜的拿這個來諷刺他，不是說他有爵位了還來和大家搶奪科舉名單，就是說他這爵位來的太容易了，說自家也有祖傳之物，能不能請林伯爺指條路，也好送上去求個爵位什么的。

    若是次次都生氣，林鴻光覺得，自己早已經氣成了篩子了。就像是meimei說的，這些人其實都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真正有本事的，才不會說這些酸話。

    不過，這樣不計較，也顯得太軟弱了些，林鴻光一眼掃過去，那桌子總共五六個人，剛才說話的那個是領頭的，正好，認識。孟連，禮部侍郎孟大人的兒子。

    “聽聞令尊是禮部侍郎?！绷著櫣庑Φ臏販睾秃停骸胺饩舻氖ブ?，雖說不是孟大人去宣讀的，但想來孟大人也是要掌眼的，我林鴻光的爵位是怎么來的，爵位高低，孟大人應該很清楚吧？孟公子家學淵源，也應該明白，見到朝廷有爵位的人，應該如何行禮的吧？”

    孟連臉色變了變，他雖然是孟公子，但不過白身，春闈的成績還不知道，也沒還有參加殿試，而林鴻光，已經是伯爺了。按理，見到林鴻光，他是應該行禮問安的。

    若是不行禮，林鴻光這個沒實權的伯爺，其實也不能拿他怎么樣?？蓧木蛪脑?，他爹是禮部侍郎，禮部侍郎的兒子，卻將禮法規矩視如無物，那自家老爹的名聲，以后可就別再說了。

    “林公子，我家主子有請?！本驮诮┏种H，一個娃娃臉的人出現在三樓樓梯口，林鴻光認識，是九皇子身邊的那個小太監。孟公子也認識，九皇子也不是隱形人，在京城常常走動，認不出來才怪。

    林鴻光沖自己的小伙伴兒捧拳：“我先上去了，回頭再聊?！?/br>
    那幾個人雖然不認識九皇子身邊的小太監，但今兒這茶館，人滿為患，能上三樓的，都不是簡單的，也趕緊示意：“行了，你趕緊上去吧，咱們也不是外人，回頭再敘?！?/br>
    林鴻光點點頭，跟著那小太監上樓。九皇子正端著茶杯坐在窗邊，但讓人忽視不了的，是坐在桌邊的另外一個人，林鴻光瞬間收了臉上表情，趕緊行禮：“見過六王爺，見過九殿下，給兩位殿下請安?！?/br>
    九皇子笑著抬手：“你覺得之前考的如何？能中嗎？”

    林鴻光有些不太好意思：“草民也說不準能不能考中，做卷子的時候，也只能是竭盡全力，自認為用盡平生最高水平了，若是不中，只能說我平日里沒好好學。若是中了，也只是正好在我學習范圍內了，學海無涯，我以后還是要多多努力才行的?！?/br>
    九皇子微微挑眉，示意他在一邊坐下：“派人去看榜單了？”

    “尚未，人太多了，我打算等會兒再去看?！绷著櫣饷φf道，九皇子點點頭，不急不躁，勝不驕敗不餒，是個好苗子。日后多多栽培，說不定就是個人才了。

    想著，抬頭看六皇子，兄弟多年，很有默契，六皇子一眼就瞧出九皇子想要表達的意思，面無表情的往下看了一眼——從一樓到二樓，所有的書生加起來，差不多小一百了。這還只是一個茶館，京城里多少酒樓多少茶館，加起來書生多少個。

    每年春闈，一甲三人，二甲百人，三甲再翻倍，加起來就是三百多人了。朝廷職位有多少，不管大的小的，虛職實職，加起來也不過是五六百，加上外放，也不過是近千職位。三年一次科舉，來來回回多少人？

    不是說，學的好就一定能當官的。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資質，要不然，有多少天時地利人和，都要被自己給白白浪費掉的。

    九皇子沒再說話，端著茶杯看下面的人，六皇子起身：“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在這兒坐著吧，晚上記得進宮?！?/br>
    皇上年老，越發的喜歡天倫之樂，時不時的就將兒子們叫進宮來聚餐一次，不管是做戲也好，還是真心實意，只要在老頭子面前，兄友弟恭就是必須的。

    九皇子不耐煩的嗤了一聲，擺擺手：“行了，六哥不用擔心，我又不是傻子，你先回去吧，對了，你這兩天也多放松放松，看看二哥和三哥他們，再看看你自己?！?/br>
    九皇子很有點兒郁悶，等你出手，好的苗子都已經被搶走了。六皇子是真不在意，老頭子是老了，但又不是傻了。

    林鴻光就差將腦袋塞到桌子底下了，這話聽著都平常，可架不住人家是皇室出身，每一句話，都要細細咀嚼才行，這咀嚼出來的，可就不是什么平常話了。他還想平平安安的度過這個時期呢，哎，也不對，好像自打上次獻出圖紙，就已經不能算是中立派了？

    ☆、第 58 章

    “中了中了！”快到中午，人群才慢慢減少，小廝擠到前面，看了一圈，樂的差點兒跳起來，一邊喊，一邊沖向茶館，林鴻光正捏著一塊兒點心吃，九皇子都沒說餓，他也不好意思先去找個地方吃飯。

    看見自己的貼身小廝沖過來，手里的點心差點兒就要掉了，眼睛亮的像個小太陽：“中了？名次如何？”

    小廝喘了兩口氣，然后笑瞇瞇的伸手：“第十七?！钡钤嚊]過之前，都只能拍名次。

    但中了十七，二甲就是妥妥的了，說不定到時候一超常發揮，連一甲都能混進去。林鴻光樂的合不攏嘴，正要說話，門口忽然沖上來一群人：“哎呀，林伯爺中了啊，恭喜恭喜?！?/br>
    伸手不打笑臉人，林鴻光也是真高興，興沖沖的捧拳：“多謝多謝，也祝各位能高中。哈哈哈哈，今天這頓茶點我請了，大家不要客氣?！?/br>
    有贊林鴻光大方的，也有嘀咕林鴻光傻缺的，但林鴻光只要沒聽見就行。

    在茶館客氣了一圈，等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林鴻光才轉頭看九皇子：“殿下，時候不早了，不如我請殿下用膳？”總不能說，時候不早了，你趕緊回你自家吃飯去吧，我也要走了，咱們再見吧。

    九皇子笑了一下：“一沒留神，竟是到了這時候，這樣吧，你不是還要回家報信兒的嗎？中舉了，總要和家人分享一下這喜悅的，在外面用膳，怕是會讓家人心焦，不如我和你一起回去？”

    林鴻光眨眨眼，雖然不太明白這發展，但還是趕緊帶你頭：“殿下愿意光臨寒舍，那是我的榮幸，也是我林家的福氣，殿下請?！?/br>
    一邊說，一邊給旁邊的元寶使眼色，元寶瞬間了悟，靜悄悄的出門，飛奔回去報信。

    陳蓉雖說有些詫異，但一看見身邊的林月華就明白過來了。因著這事兒現在也不能宣揚出去，只能當做是九皇子對林鴻光的看重，所以也不用太過于擔心。

    這邊傳下去讓廚房多準備飯菜，那邊林鴻光就帶著九皇子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