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看來公主真真是有緣人呢,方才還有個小沙彌來報,說慧明大師請公主去禪房一敘?!闭f話的卻是剛剛被喚出去的謝夫人,她上前行了半禮,看靜安竟似未卜先知一般并無半分詫異,謝夫人心中雖有疑惑面上卻未露一絲,只笑著引靜安出了大殿。 殿外左右種著兩棵百年松樹,蒼翠遒勁,樹下的男子抱著劍半靠在溝壑縱橫的樹身上,聽見了響動這才懶懶的直起腰來。 “參見公主殿下?!蹦凶庸硇卸Y,眉眼飛揚,嘴角帶笑。 “謝弘?”雖然知道父皇讓朱謝兩家隨行,她原以為會是朱家的表哥們護衛,竟交給了謝弘嗎?靜安心中隱約意識到了些什么,再次打量著眼前一臉無害的謝弘,他卻沖她眨眨眼,也是一臉無奈的模樣。 “舅母和謝夫人留步吧,我去去就回?!本赴舶霐垦垌?,話雖然說得客氣卻不留半分反駁的余地。 這……宋氏和謝夫人頗為為難的對視了一眼,終究還是無奈的點點頭。 林間的青石板被滿地的枯黃枝葉淹沒,踩上去吱呀吱呀。 巧兒領著婢女們遠遠的站在林子外面,謝弘執劍跟在靖安身后。 時有蕭瑟秋風搖落枝頭黃葉,那紛紛揚揚的落葉有如迎風起舞的蝶,簌簌的撲來,落在了靖安紅色的鳳鳥曲裾上,又被輕輕抖落。她走得不快,似是在想些什么,緊皺的眉頭沒有一絲松開的跡象,整個人都像一張緊繃著的弓弦一樣,好像隨時都在準備應對著未知的危險。 謝弘摸摸鼻子,不知道自己怎么會想到這樣的比喻來,不由得嗤笑一聲,這可是靖安公主,又不是隨時準備著上戰場的兵士。 “笑什么?”謝弘抬起頭,正對上靖安詢問的目光,靜靜的像是要看進他心里去。 “咳……”不知怎么的,被她這樣盯著,謝弘心中竟有些莫名的緊張,無意識的干咳了一聲,將右手中的長劍換到了左手,靖安看著他的動作,更為困惑。 ??!待發現自己手中的劍換了位置,謝弘心中更是暗暗惱怒,幸好王顯那群人不在這,不然一眼就會發現他是在緊張,不就是個小丫頭片子嗎,頂多再加上個公主的身份,我干嗎不敢看她。謝弘咬牙抬頭,然而就在快要對上那雙黑亮的眼眸時,卻猛地錯開了目光。 “嗯,只是沒想到公主也會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罷了?!敝x弘故作鎮定的說道。 “怪力亂神?興許吧?!本赴不剡^頭,繼續向前走著,她現在這樣活著究竟算是什么呢。 謝弘跟上她的步子,不同于女子的輕巧緩慢,他的步伐沉穩有力,腰間的玉玨間或撞上長劍發出清越的聲響,謝弘想了想,還是問道:“這些神佛,真的能解公主心中的憂愁嗎?” “咔嚓”埋藏在黃葉中的枯枝似乎被她踩斷,靖安的步子也停了下來。 她何嘗不知道一切皆是虛妄,求的不過是心安呢。妥協于命運的人才會把自己有心而無力的祈愿交予神佛,緊握的平安符像是能灼傷手心一般,如果一切都是天命,對于那即將到來的未來,她是否也是如此,無力抗拒。 禪房前是一片菜園,一口古井,井中一對錦鯉,在這尺寸天地自在嬉戲,窗下掛著竹制的風鈴,迎風搖動。 引路的小沙彌向靖安合十行禮:“就是這里了,師傅請您進去?!?/br> “你在這里等候吧?!本赴泊蛄恐@里到房前的距離,約摸百十步,想來是聽不到什么的。謝弘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心里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終究還是沒有質疑她的決定。 …… 靖安輕輕推開房門,整間屋子幾乎一覽無余,一榻一桌一老僧。 就在靖安走進來的那一刻,靜靜打坐在蒲團上的老僧放下了合十的雙掌,長眉下的雙眼像屋外的古井一般,深不可測,平靜無波。 “慧明大師?!本赴惨嗍请p掌合十行了禮,這才跪坐在了老僧對面的蒲團上。 慧明笑了笑,執起一旁燒開了的水壺,將一縷沸水注入到靖安面前的茶盞中,隨著這縷沸水的注入,茶葉像是重獲新生一般在水中舒展著枝芽,浮浮沉沉,直到一絲碧色在水中緩緩暈開,由淺及深,越來越濃,茶香便縈繞在鼻尖了。 “大師……”縱使是茶香撲鼻,此刻的靖安卻無心去品,只將心中那張捏了許久的平安符放到了慧明面前,許是手心出了汗,朱筆的字跡都被微微暈染開來。 “靖安不知慧明大師引靖安來此何意?”她后背彎曲的弧度正像是一張蓄勢待發的弓,充滿了防備與壓抑。 “佛渡有緣人,自是有緣,才會引殿下至此?!被勖髀归_面前他親手寫就的平安符,聲調低沉緩慢,卻帶著股令人信服的意味。 “有緣?”靖安遲疑的重復著,眼中不無疑惑的看向慧明。 “殿下再世為人,不皆因含恨而終,緣字未了嗎?”慧明的目光落在那個死字上,臉上的神情像是洞察了一切般的清明。 靖安的瞳孔微微一縮,整個人像是被丟進了冬夜里結了冰的湖水中,半邊身子都僵硬了起來,端著茶盞的手像是被燙著般的不斷顫抖。 不知是過了一瞬還是許久,靖安只覺得她的腦子里一片空白,讓她無法立即作出正確的判斷和反應,冷靜,冷靜。謝謙之說過越是驚慌失措就越要鎮定自若,冷靜…… “不知大師今日要如何渡我,再世為人,非靖安所求,天數如此。即便是公諸于世,也無人肯信吧?!本赴惨а捞ь^道,倔強挺直了脊梁。 慧明看見她這樣防備的模樣,不禁搖頭嘆息:“殿下不必如此,老衲并無惡意。世間因果循環,種什么因得什么果,殿下前世尚有未曾了結的因果,既是天數如此又豈是我可以干預的?!?/br> “因果?”靖安雖是半信半疑,卻也放下了些防備,專注于慧明口中的因果。 慧明點頭一笑:“譬如公主的雙眼不曾被仇恨蒙蔽,這便是善因,也有了今日的善果?!?/br> “大師能看見因果?”靖安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一樣突然抬頭問道。 “那么一切的命數都將改變是嗎?那阿顏呢,太子顏的命運也會改變的對嗎?” 慧明卻只是說道:“占卜之術罷了,因果循環,他若積了善因,自然會有善果。況且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殿下所求未必是他人所想?!?/br> 靖安有些無力的坐回自己位置上,良久,才啟唇緩緩吐出那個名字:“謝謙之,我死之后謝謙之的結局如何呢?還有王婉呢?” …… “官至丞相,十七年嗎?”還在奢望些什么呢,還在不甘些什么呢,不是早就知曉了那個人的心有多大嗎,大到可以裝得下江山社稷,卻放不下一個靖安,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靖安苦笑一聲,飲盡杯中茶,茶擱置得久了,順著喉嚨滑進五臟六腑的只有一陣寒涼。 “殿下,比之無法挽回的過去和久遠的未來,您應當努力把握的是現在?!被勖鞯穆曇綦m低沉,卻句句都敲進了靖安的心中。 “黎明前的黑暗固然讓人害怕而裹足不前,但太陽升起的時候,一切都將會撥亂反正?!?/br> 靖安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她沒有想過那么多,她只希望由她而生的一切錯誤能夠被糾正。在父皇母后有生之年承歡膝下,保護好阿顏。如果最初她強求一段姻緣是禍根,那么今生她放棄這段姻緣只盼與那兩人再無瓜葛,僅此而已。 “那王婉呢,若說是因果循環,為何她最后卻能在太后的位置上壽終正寢?” 立了長生牌位,點燃長明燈,看著那微弱的火苗在風中輕擺,謝謙之拜了四拜,將手中的香火插進牌位前。 屋子里只有他一個人,他的坐姿卻還如同人前一般挺直。 這世間是有魂靈的吧,謝謙之默默的取出袖中的玉鐲,羊脂白玉的光澤溫潤秀雅,觸手生溫。他既然能和靖安帶著回憶回到這里,那這世間是真的會有魂靈的吧,母親應當能聽到他在心里說了些什么吧。 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子,她并不聰明有時甚至很傻,被人拿捏在手心里自己都不知道;她不夠驚艷漂亮,笑起來的模樣卻能將人心最陰霾的地方照亮;她沒有雄心壯志,最大是愿望也不過是如桃夭里的女子一樣宜其室家;她本該是開在深宮中唯一的帝王之花,卻甘心在我的身旁做了驚鴻照影的一株桃花。 是的,我喜歡上了這樣一個女子,不是因為她有多好,也不是因為她對我有多好,只是因為她是靖安。 只是我知道的卻是那樣的遲,遲到用了十七年的時光去反復惦念,卻不知道她已經成了胸口的朱砂。 “殿下!”靖安推開門出來的時候,謝弘著實一驚,不為其他,只因為她的臉上寡白得一絲血色全無,她走得極慢,似乎每一步都需要耗費很大的力氣一般。更別說她徑直走過謝弘身邊,仿佛看不到他這個人一般。 靖安的腦子已經混亂的可以熬一鍋粥了,她聽見了什么啊,荒謬!太荒謬了! 王婉命該如此!她的長子注定了會登上帝位! 這是什么狗屁的命數,如果王婉的長子注定了要登上帝位,王婉又嫁給了三皇兄。那阿顏呢,她一開始囑咐阿顏的話全成了害阿顏的嗎?不、不是的,上一世的王婉即便是嫁給了阿顏,那個孩子也不是阿顏的。 凌亂的信息在腦海中胡亂糾纏著,卻絞得她頭痛不寧,臉色更如紙一般脆弱慘白。 謝弘像是在耳邊嘮嘮叨叨的說些什么,讓靖安覺得莫名的煩躁。 不行、這樣不行!無論王婉的長子是誰的,她都絕對不能允許那個孩子出世,威脅到阿顏的地位,上一世的教訓還不夠慘痛嗎?如今父皇已經動了那樣的心思,如果阿顏不合適的話,恐怕三皇兄將會成為太子的不二人選。那阿顏呢,一個被廢的太子,是會被三皇兄立威斬殺,還是保全一條性命彰顯新任太子爺的寬宏大度呢?況且阿顏那樣的性情又怎么會折辱于人呢? “殿下!”手臂上的力量近乎拉扯般疼痛,靖安被拉得一個踉蹌狠狠撞進了男子硬挺的胸膛上,呼吸間盡是謝弘的氣息,不似謝謙之身上的清苦藥香,也不像阿顏的衣服上長年用的香料,只是純粹的屬于某個人的氣息將她整個人包圍。 兩只胳膊都被謝弘鉗制著,靖安這才慢慢回過神來,擰了擰手臂口氣里滿是不耐煩:“放開!” 謝弘卻沒有靖安那樣干脆利落,打量了靖安好一會兒才慢慢松開手,試探性的問道:“殿下,出什么事了嗎?” “與你何干!”出乎謝弘意料的,靖安竟又是一副冷言冷語的模樣,好似和他一起來的是另外一個人一般。她低著頭,所以謝弘也無法發現那垂下的眼眸里的猜忌。 父皇是真的有廢了阿顏的想法吧,否則今日跟來的就不會是謝弘了。而是應當對太子繼承帝位有助力的其他人選,即便是從朱家那幾個表哥里選一個都遠比眼前的謝弘要合適的多。 父皇他是已經在為她找退路了嗎,一旦阿顏被廢……靖安的手還在輕微的顫抖著,情緒卻已經慢慢平靜下來。 謝弘有些尷尬的立在一旁,心里雖然還是有些不舒服,但還是撇撇嘴,算了,他才不和小女子計較。 天邊的云翳慢慢聚攏,一直陰沉沉的天空越發的昏暗起來。 “殿下,咱們早些回去吧?!敝x弘的眉頭微微皺起,也不知公主與屋里的人聊了些什么聊了這么久,眼看著天*晚,雨水將至,山路本就艱險易滑,是斷然不敢上路的,只怕今晚是要留宿在寺中的。 細密如針的雨絲在水面上濺起絲絲漣漪,兩條魚兒一擺尾向更深的水下游去。 窗前的竹制風鈴被人取下,那人影在窗前站了許久,望了望這窗外綿綿不絕的秋雨,聲音里有無奈也有釋然:“下雨天留客天,風波未息何不一切隨緣呢?!?/br> 謝弘護著靖安趕回大寶寺正殿的時候,宋氏和謝夫人正站在殿前心中暗暗發急,見靖安回來了急忙命人下去準備姜湯驅寒。 就著這會兒的閑功夫,謝弘將自己的顧慮與謝夫人說了,謝夫人看這雨勢,一時半會兒怕是也停不下來的,確實不如謝弘所說暫住一晚,明早再啟程回城。與謝弘商量了下,叫來了跟著靖安一起來的掌事嬤嬤,問明了宮中所帶的東西在哪所馬車上,謝弘就帶著兵士又埋頭沖進了雨幕中。 謝夫人與宋氏說好了,這才一起去回了靖安。 靖安面上雖是平靜應了,但一想起今日自己所聽到的那些話,不免如鯁在喉般難受,恨不能立時回了宮中,將一切弄得清楚明白才好。 “公子,外面涼,你風寒未愈再受了涼就不好了,咱們回去吧?!睍詣裎恐鴦倓偧腊萃晟傅闹x謙之,公子雖傷心但一向都是知道分寸的,斷然不會作踐自己的身子。只是今日卻格外固執,書言苦勸無奈,只好直起身子,好奇的順著謝謙之的目光望過去。 書言卻看到弘少爺一手牽著靖安公主,一手替公主擋雨,健步如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公子一遇上公主殿下的事,就變得格外不理智起來,比如此時,竟不顧自己的身子坐在這里看弘少爺忙進忙出。 “書言,推我回去吧?!弊詈蠊与m然喚了推他回去,可是臉色卻是極為難看的。 用過清淡的素齋,靖安便回房休息了,只是窗外雨聲潺潺,她翻來覆去許多時都不曾睡著。無可奈何的掀了被子,穿了衣裳,再次起身了。 夜里的大寶寺格外靜寂,除了數盞明明滅滅的燈火,便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了。白日里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菩薩到了晚上,在燈火夜雨的映襯下,也多了幾分猙獰可怕的意味。 巧兒持著燈籠的手微微顫抖著,只覺得濕膩的空氣中有些令她畏懼的東西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上齒和下齒磨合了好一會兒都只能發出嘶嘶的寒噤聲,許久才咽了咽口水說道:“公主,咱們還是回去吧,這三更半夜的,公主也不叫上禁衛軍跟著,萬一出點什么事……” 靖安卻不甚在意,眼看著快到了燈火通明的正殿,便寬慰巧兒道:“無事,這不就到了?!?/br> 巧兒也加快了步子,有燈火的地方總比黑漆漆的地方更叫人安心。 靖安不曾想過自己前腳踏入大殿門,一抬頭看見正對著自己的背影,便開始后悔為何沒有聽從巧兒的勸告。只可惜那人已經聽見動靜,容不得靖安多想,燈下的男子已緩緩回頭,他的形容是她未曾想見的憔悴,八載夫妻,她見過謝謙之再狼狽不過的樣子,卻都不及他此時凝視她時眼底的神傷。 “你先下去吧?!本赴厕D頭對巧兒吩咐道,巧兒看了眼殿中的謝謙之,心里不免泛起了嘀咕,這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萬一出點什么事,只怕她們是都不用活了。 “奴婢在這里候著就好!”巧兒挑了個不近不遠的地方,既聽不見主子們的對話,大的動靜卻也能知道,靖安知她心中有所顧忌,便也不曾為難,轉身向殿內走去。 謝謙之腿上平攤著的是一本抄錄近半的佛經,他手中握著的正是紫毫,呼吸間聞著的墨香是她熟悉的李氏墨,放在一旁的硯臺不必多說,自然是端硯了。這人終歸還是她記憶中的模樣,即便此時只是謝家的一個庶子,在文房四寶上還是那樣的挑剔。 比起過去和未來,她更應該把握的是現在是嗎?她應該試著去正視眼前這個人而不是一味的逃避了,她的恐懼,她的愛恨也都來自上一世的謝謙之,而眼前的謝謙之只是一個與她毫無瓜葛的陌路人,僅此而已。 “見過公主殿下?!敝x謙之挽起袖子,將筆擱置在硯臺上,拱手行禮,不知是不是因為大病初愈的緣故,一字一句仿佛極為艱澀。 “免禮!”靖安慢慢偏過頭去,試著讓目光不在這個人的身上多停留一刻。 取了一旁的香火,在蠟燭前引燃,拜了幾拜,靖安將香火插入了香爐之中。 謝謙之在她的身后默默注視著,這是靖安卻也是他不再熟悉的靖安,那張臉沒有了記憶中的明快飛揚,卻多了沉靜與清愁,那個簡單到一眼就可以看穿所有情緒的女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連他都看不明白的靖安。 “你既是祭拜亡母,我就不打攪了?!彼媲暗呐?,眉眼沉靜,波瀾不驚,仿佛不會因為他而引起任何的情緒波動,波瀾不驚?他已經厭倦了這種無力了,只能遠遠看著她的背影卻根本無法靠近的無力感,只能看著別人護著她,只能聽著她的腳步聲遠去,甚至她會在別人面前或嗔或笑,哪怕那個人是他的弟弟。而面對他卻是從一開始的針鋒相對到如今的波瀾不驚,這樣的靖安卻真正的讓謝謙之開始心驚。 “啪”她從他身邊走過的那一瞬間,謝謙之忽然伸手緊緊的抓住靖安的手,牢牢的十指相扣,他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欺瞞或許會比坦白來得更容易,但那樣的謝謙之,靖安恐怕永遠不會原諒了。 他知道此時的靖安對謝謙之所有的容忍都來自于這場重生,因為重生在一切開始之前,因為此時的謝謙之還什么都沒有做,所以靖安克制著不去遷怒。如果知道了眼前的謝謙之就是前生的那個人呢,她愛過也恨過的人又會怎么樣呢? “大膽!”在短暫的失神之后,靖安近乎呵斥般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謝謙之卻不動聲色的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即便是握得連骨頭都覺得疼痛,還是想不留一絲余地的將她握在手心里。 “謝謙之!”這一聲近乎聲色俱厲,她怒視著他,眼中似有烈火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