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是?!睂m人唯唯諾諾地應下。 那邊,惠貴人抄完一卷經文了。 小丫鬟自豪地說道:“小姐的字就是漂亮,難怪連陛下都贊不絕口,非得讓小姐抄幾卷經文供上了?!?/br> 惠貴人笑著搖了搖頭:“我的字,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切不可驕傲自滿?!?/br> 小丫鬟詫異地歪過腦袋:“小姐你都練了十年了,還不得其神韻嗎?” 惠貴人云淡風輕地笑道:“形,靠勤奮就能得到,但神韻,卻是非天賦而不可得之。我縱然再練個十年、二十年,也還是無法寫出端敏皇后書的一分神韻?!?/br> 只可惜紅顏薄命,不然,她真想拜讀到她門下…… 思量間,禧嬪慢悠悠地走了過來:“惠meimei寫完了么?寫完了,就一起進去看看陛下和安meimei吧!” 惠貴人行了一禮,道:“這……不太好吧?陛下在陪安meimei,我們就這么進去,會不會打擾?還是別去了,陛下要見我們,一定會召見,沒召見,應該是不希望我們貿然去見?!?/br> 禧嬪的眼波一動,笑道:“快到午膳的時辰了,我去問問陛下想吃什么?!?/br> 還是去了! 惠貴人沒跟過去,返回案桌旁,繼續抄寫經文。 突然,斜對面的畫舫上傳來一聲尖叫。 “啊——” 惠貴人手一抖,墨汁灑在了新鋪開的紙上。 她撤了這張,鋪了一張新的。 “啊——還有脖子!脖子!” 惠貴人的手又是一抖,又將墨汁灑在了紙上。 惠貴人蹙眉。 小丫鬟眼疾手快地給換了新的,并朝那畫舫望了過去。 惠貴人等了半天,沒再等到尖叫,松了口氣,落筆,寫字。一句話還沒寫完,又聽得一聲“啊——”,惠貴人心煩意亂,丟了筆! “那邊是怎么回事兒?派個人去看看,別擾了陛下清靜!”她蹙眉吩咐。 她眼下圣眷正濃,別說普通內侍,便是陛下的貼身公公也得給她幾分面子。她一聲令下,立刻有內侍放下小船,帶了兩人朝對面劃去了。 “糟糕!他們發現我們了!該死的娘們兒,沒事叫什么叫,害得我們也北方發現了!” 另一艘畫舫內,一名黑衣暗衛警惕地將手放在了劍柄上,一邊說著,一邊隨時準備出手。 歐陽玨放下竹簾,如老鷹一般犀利的眸光,透過兩塊竹片的縫隙中,射向了越來越近的小船。 “怎么可能呢?我們行蹤這么隱蔽,他們怎么會發現我們?” 話雖如此,他還是揚起了手。 眼看著小船越靠越近,他握著劍柄的手也越來越緊。 “一、二、三!動……” “手”字未說完,就見那船方向一轉,朝他們旁邊劃去了。 “你胡說!我家小姐才不是得了天花!你再敢亂講,我死了撕了你的嘴!” 丹橘摟緊已完全陷入昏迷的楚芊芊,厲聲呵向一個灑掃的丫鬟。 那丫鬟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哪里料到丹橘的反應這么大?癟了癟嘴兒,叛逆地哼道:“天花就是這樣子的!我們村兒里的劉大娘和喬二伯,都是得天花死的!那疹子,跟你家小姐身上的一模一樣!” 丹橘氣得抓起還有半碗湯藥的碗,朝那丫鬟砸了過去! “你還說?叫給你我滾,聾了嗎?” 丫鬟躲避不及,的額頭被砸了一個大包,又惱火又委屈,便也越發硬氣:“她就是得了天花!天花天花天花天花天花天花天花!” 內侍一來到門口聽到的便是一長串的“天花”,嚇得身子一僵,不敢再上前面。 姚汐察覺到了身后的動靜,側過身,就見一名面向陰柔、商賈打扮的中年男子帶著兩個模樣清秀的小少年,一臉戒備地站在不遠處。 而船夫,站在更遠處,都不敢過來。 這一行三人,想必大有來頭。 內侍習慣性地揚了揚手,一揚,才發現今兒隨陛下微服私行沒帶佛塵,清了清嗓子,問:“得天花了?” 灑掃丫鬟偷瞄了丹橘一眼,嘴硬道:“一身的紅疹子,不是天花是什么?” 紅疹子,是普通人用來判斷天花的主要特征之一。 內侍聽了灑掃丫鬟的話,朝著床邊看了過去。 他不是正常男人,伺候宮妃伺候久了,也忘了男女之分,審視的眸光,毫不掩飾地落在了楚芊芊的脖子甚至微微敞開的胸膛上。 丹橘一把拉過被子將楚芊芊捂了個嚴實,并厲聲呵斥道:“看什么看?我家小姐的身子是你能隨便看的嗎?” 內侍怔了怔,隨即了然,見她年輕,又護主心切,沒怎么生氣:“唐突了,我只想看看你家小姐是不是得了天花?” “當然不是!”丹橘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 內侍又看向一旁,還算冷靜的姚汐:“真的不是天花?” 姚汐垂眸,捏了拳頭道:“應該……不是吧,她……沒這么倒霉吧。不過我也想不通她是怎么了,明明我們一起和、一起喝,我們全都沒事,她卻變成這樣。你是哪艘船上的呀?你們船上,有沒有大夫?給楚小姐看看吧!” “楚小姐?” 聽完稟報,惠貴人的眸光顫了一下,“可是楚侍郎家的小姐?” “是?!?/br> “排行第幾?”惠貴人追問。 內侍不明白惠小主緣何對姓楚的姑娘這么感興趣,惠小主才入京幾天呀?難不成楚大小姐的名號已經傳到江南去了嗎? 心中疑惑著,內侍卻還是恭敬地答道:“生病的是楚家大小姐?!?/br> 大小姐? 她嗎? 惠貴人眸光一凜:“備船,我要去看看!” 楚小姐說不定得了天花,內侍當然不放心她去了,便悄悄地稟報了陛下。 哪知陛下一聽是楚芊芊,跟惠貴人一樣,也說:“是她啊,朕陪惠貴人去看看?!?/br> 內侍猛拍腦袋,他這兒是被門給夾了還是被驢給踢了?怎么忘了楚小姐曾經救過四皇子的命呢?陛下一直對楚小姐頗為好奇,只是礙于沒有由頭召見,而今機會來了,陛下說什么也要去見一見了。 “只是陛下,萬一是天花怎么辦?”內侍試圖阻止。 陛下想了想,放聲一笑:“怕什么?朕是天子,朕有蒼天庇佑,能怕了那東西?” 禧嬪自然不會放棄這么個巴結陛下的機會,也跟著去了。 畫舫靠近了另一艘畫舫。 內侍與宮女丫鬟扶著主子下船、上船、下船再上船,總算登上了楚芊芊那艘。 “主子,我們要不要動手?”黑衣暗衛挑開窗簾的縫隙,死死地盯著被眾人簇擁著的皇帝,問。 歐陽玨凝了凝眸,別看那些內侍好像挺嬌弱的樣子,但除了領頭的之外,隨便挑個出來都是以一敵百的高手,萬一交戰起來,誤傷到旁人…… 是,那身著白衣的宮妃,與那個可惡的女人,奇跡地有著幾分相似。 歐陽玨突然猶豫了:“再等等?!?/br> 說話間,陛下一行人已經進了屋。 歐陽玨又走到另一廂房,關注里面的狀況,而當他看清那張熟悉的面孔時,驚得瞪大了眼珠子。 陛下步入房內,到底是真龍天子,即便沒穿龍袍,那一身帝王威壓還是讓一屋子人全都緊張了起來。 他徑自走到床邊,無人敢攔、無人敢問、無人敢吭氣兒,就連以保護楚芊芊為核心重任的丹橘,都半天憋不出一個質問的字。 看看床上的楚芊芊,又看看自己的惠貴人,咦了一聲。 這就是那治了四皇兒和夜兒、眼下又準備治張太爺的楚神醫? 跟惠貴人長得有點兒像啊。 而惠貴人的情緒,在看清楚芊芊時,漸漸有些激動了。 陛下沒注意到惠貴人的異樣,黑眸一閃,道:“蘇……蘇安盛,我有話要問楚小姐,你帶兩位夫人去廂房等等?!?/br> 蘇內侍當然聽出陛下的意思了,陛下想單獨與楚小姐待一會兒,屋里人,全都得回避。 他先是將兩位宮妃請了出去,再是拉長了音調,不怒而威道:“我家爺有話問楚小姐,與病情有關的,全都退下!” 丹橘不想撒手,被陛下一瞪,就沒出息地跌倒了。 姚汐望了一眼氣度不凡的男子,又望了望那明顯不同于尋常女眷的夫人,越發疑惑。 到底是誰呢?為什么要與楚芊芊單獨說話呢?他是看上楚芊芊了……還是因為有公事? 可不待她思索出答案,便被蘇內侍“請”出去了。 當室內只剩陛下與楚芊芊時,陛下開口了:“楚芊芊,你能不能聽到朕說話?朕問你,可還記得漠北細作的事?” 楚芊芊的眼皮子動了動。 陛下又道:“你說你那日上山采藥了什么都沒看見,朕不信。朕讓最有經驗的老仵作驗過了,其中一具尸體上有火油的味道,地上,也有火油燒過的痕跡。你可有看見縱火之人?” 楚芊芊沒有應答。 陛下濃眉一蹙:“你看見了是不是?還有那個逃走的黑袍男子,你是不是也看見了?” 楚芊芊張了張嘴。 突然,一股巨浪打上船身。 船身一顛,顛得楚芊芊一撲,撲進了陛下懷里。 那股熟悉的鈴蘭香,令陛下身軀一震! “嘔——” 楚芊芊終于吐出來了。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