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累乏的不止她一個。 諸葛夜久病之身,出府已是大忌,又跑到外面吹了那么久的冷風,連嘴唇都發白了。 但他還不想走,他有一個疑惑。從她看他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認得他。但印象中,他們好像并未見過面。而他的院子,也素來不許女賓進入。唯一的意外是姚汐,但她是楚芊芊,不是么? 當然,像他這么驕傲的人,是絕不可能恬著臉問“我們見過嗎?怎么你記得我,我卻不記得你了?” 實在有辱他世子爺的智商。 但不問不代表他沒法子弄明白。 不過在那之前,他有另一件事要辦。 楚芊芊正打算上車,突然,一只手探過來,揭了她面紗。 “呀!你干什么?放開我家小姐!”碧珠目送男子離開,轉身回到楚芊芊身邊,卻猛地看見那個身著黑色氅衣的男人在輕薄大小姐! 楚芊芊倒是淡定得很:“漂亮嗎?” 這張臉何止是漂亮?簡直完美到了極致,只是那雙眼,明明也美,卻透著沙漠一般的荒蕪,讓人看不透她內心,一絲一毫都窺不了。 諸葛夜的眸色深了深:“漂亮?!?/br> 楚芊芊莞爾一笑:“你也是?!?/br> 那笑,太美太迷人,晃得他心口發癢,乃至于他半天沒反應過來她說了什么。等他上了馬車,都快抵達王府時,才猛地意識到那三個字:你、也、是! 漂亮嗎? 漂亮。 你也是。 該死!他一大老爺們兒被一個女人調戲了! …… 楚芊芊上了馬車,碧珠與丹橘笑得前俯后仰。想起大小姐說那個男人也漂亮,那個男人卻看大小姐看癡了,不僅忘了反駁,還好像很開心地上了車,她們就完全忍不住啊。 楚芊芊搖了搖頭,自求多福吧孩子們,你們笑的可是攝政王府的世子爺。 車夫揚了揚馬鞭,問:“大小姐,咱們回府嗎?”他就是第一個砸場子的人,得了一百兩銀子,心里甭提多樂了。自此決定為大小姐馬首是瞻。 楚芊芊“嗯”了一聲:“回府?!?/br> “姑娘!請留步!”一名紫衣小丫鬟邁著小碎步走了過來,將手中的錢袋子往窗戶一遞,說,“我家小姐敬重姑娘為人,說不能收姑娘銀子,讓我把銀子還給姑娘?!?/br> 楚芊芊進入怡紅樓時,隨手抓了個美艷女子問路,那女子提醒她春mama心情不好,可見心腸不壞。 楚芊芊隔著簾子道:“不必了?!?/br> 小丫鬟捧著錢袋回了怡紅院:“曼娘,她不要?!?/br> 曼娘苦澀一笑:“不要就不要罷,你拿去買糖吃?!?/br> ☆、【第二十六章】痛打歐陽瑾 回府的路上,楚芊芊一直在納悶,碧珠不曾與誰正面起過沖突,怎會遭了這樣的毒手。詢問之下,才知歐陽瑾昨晚挖過碧珠的墻角卻被碧珠嚴詞拒絕了。碧珠有心想告訴楚芊芊,可楚芊芊睡下了。今早呢,碧珠又給忘了。如果說了,楚芊芊一定會提早防范的。 碧珠也內疚得很,都是自己粗心大意,害小姐白白折損了那么多銀子,那些銀子,買一百個丫鬟都夠了。 “你是幸運,碰到了好人,下次未必了。以后有什么,叫醒我?!背奋份p聲道。 碧珠愧疚地應下:“是?!?/br> 楚芊芊闔上眸子,忽然想到什么,又睜開了:“金筆的主人來贖筆了沒有?” 碧珠“呀”了一聲:“我給忘了!忘沒影了!那筆是恩公的!我還說找到你,就帶他回楚家拿筆的……” 她這豬腦袋,怎么老記不住事兒? 鬧了那么大一出,不止她,連男子也忘了金筆的事。 那金筆不像是一個侍衛能夠擁有的東西,確切地說,不像是市面上能夠買到的東西。楚家算富庶了,可即便是老太太屋里,也找不出一件比它更貴重的東西—— 楚芊芊的心里閃過疑惑,卻沒說什么,只道:“他若來取,就給他,若不來,你挑個時候給他送去?!?/br> 碧珠開心地笑了笑:“好?!?/br> 楚芊芊約莫是真的累了,洗完澡,挨著枕頭便進入了夢鄉。 她睡得香甜,某人卻沒這么幸運了。 諸葛夜睡到半夜,突然發起了高熱。太醫診治過后一口咬定他是吹太多冷風引動了舊疾,如此一來,偷溜出府的事瞞不住了。 王妃氣得兩眼冒金星,把琉景閣所有下人打了三十大板,又把上官鈺從被窩里撈起來,狠狠地訓了一頓! 上官鈺委屈死了,車子是暖的,茶肆是暖的,天知道他打哪兒吹了冷風?難不成他回來是坐的車頂? 諸葛夜給隨行下人下了封口令,他們自然不敢透露半句。便是京兆尹那邊,諸葛夜也派人遞了消息,敢把今晚的事張揚半句,就叫他滾出京城。 太醫忙活了大半夜,又是施針,又是熬藥,總算在破曉時分讓諸葛夜退了熱。 “幸虧有姚小姐的針法,不然,老夫真是回天乏術哇!”太醫忍住一身疲憊,感慨地道。 王妃聽了大為受用,原本更偏愛楚芊芊,現在也有些調轉方向了。 雖說姚汐不如楚芊芊漂亮、不如楚芊芊聰明、也不如楚芊芊有氣質,可她能救治夜兒。單單這一點,就足以勝任側妃之位。 反正夜兒一直沒看那兩幅畫像,想必是誰都不在意,不如,她替夜兒拿主意吧! 王妃走后,諸葛夜緩緩睜開眼,喚來管事mama:“昨天除了姚汐,還有誰進過琉景閣?” 管事mama想了想,說道:“沒有誰啊,您的院子是出了名的生人勿進,也就姚小姐是外地人,不清楚門道,這才誤打誤撞地闖了進來?!?/br> 諸葛夜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小小的失落。 管事mama伺候了諸葛夜多年,一瞧他表情便知他不不大高興,不由地納悶——莫非世子期待誰進來過? “把王妃給我的畫像拿來?!敝T葛夜淡淡吩咐。 管事mama遲疑了一下,勸慰道:“您高熱了一夜,趕緊安置吧,等醒了再看?!?/br> 諸葛夜一記冷芒掃了過去! 管事mama縮了縮脖子,得!小祖宗,我給您拿,給您拿,成不?! 管事mama拿來了畫像。 這不是世家送來的畫像,而是請專門的畫師,坐在暗處,一邊觀察她們一邊畫下她們較為真實的樣子。這也是為何,王妃寧愿破例也要她們來參加賞梅宴了。 畫中的楚芊芊在烹茶。 一襲白衣,袖口鑲了藍紗,腰間束了藍紗。好似天際初開,一抹湛藍,自白云深處,幽幽地透了出來。 她一手攏著寬袖,一手執起茶壺,往杯子里倒著什么,從容而淡定。但不論乍看或細看,都覺得她很清冷。 姚汐不同,姚汐一看就是很柔弱的女子。她敢……扒男人衣裳? 怎么覺得楚芊芊那種敢砸場子、敢出入青樓、敢利用官府、還敢調戲他的人,才有膽子干出這種不計后果的事? 尤其,他記得那手指……還在他背上調皮地彈了幾下。 “你確定只有姚汐來過?”他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管事娘子拍著胸脯道:“確定??!老婆子我以身家性命起誓,就來了這么一個!” 開什么玩笑?闖入一個姚汐已是她失職了,再闖入別人,她的小命還要不要啦? …… …… 楚芊芊一夜好眠。 醒來后,連早飯都沒用,便把碧珠的事告訴了老太太。當然,省略了大鬧青樓那一段,只說碧珠被官府的人救下了。 老太太當即叫人綁了羅mama與那車夫來,杖責一百,沒打到一半就全都斃命了。老太太連看都沒看一眼,丟了二十兩銀子,叫他們家人把尸體領了回去。 楚芊芊走后,王mama捧了一杯清茶上前,道:“您何必發這么大的火兒?您查都不查便處置了,郡主那邊……不大好做人?!?/br> 老太太冷冷一哼:“就是不想她不好做人我才沒查!” 這事兒,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被人指使的,芊芊到底給她留了情面,只說下人不規矩。如果芊芊非得死咬住翠玉軒不放,她還真會有些為難。畢竟快過年了,鬧大了不吉利。 “唉,嵐兒當家的時候,可沒這么多糟心事兒?!崩咸珖@了口氣。 王mama笑道:“一個丫鬟罷了,她不是沒事兒嗎?” “這不是丫鬟不丫鬟的問題?!崩咸攘艘豢诓?,“芊芊在意的東西,咱們也必須在意?!?/br> 王mama不解。 老太太放下茶杯:“王妃留下芊芊的庚帖了?!?/br> “什么?王妃留下楚芊芊的庚帖了?她入選了?”翠玉軒內,歐陽瑾聽完仆婦的稟報,驚得打翻了手里的茶碗,好好一杯羊奶就這樣沒了。 安素素rou痛地瞪了女兒一眼,入選就入選了,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倒是這羊奶,她花了大價錢讓人從農戶那兒買的,想和茶一起煮了試試,卻被女兒打翻了,惱火。 歐陽瑾拽緊了帕子:“怎么可能呢?”她不是闖進琉景閣了嗎?沖撞了世子還能被選上?眼瞎??! 安素素不知女兒干的好事,就道:“她長得這么漂亮,不被選上才奇怪了。不過選上了又如何?還不是只能給人做妾?” 喀什慶的王族血脈,絕不可能娶個中原女子為妻。想當年世宗那么寵愛歐陽傾,也只給了她皇貴妃之位。死后雖追封了她為皇后,可付出的代價是小皇子永世留在封地。 那是才滿月的孩子啊,就冒著寒冬臘月的飛雪被逐出皇城了。 思量間,門外的丫鬟稟報道:“郡主,王mama來了?!?/br> 安素素起身相迎,友好地笑道:“mama今兒怎么有空過來了?” 王mama微微欠了欠身,不卑不亢道:“老太太近日甚是思念老太爺,想抄些佛經燒給老太爺,奈何身子不爽,就由郡主代勞吧,寫完之前,郡主就不必cao心其他事了,安安靜靜呆在翠玉軒吧!” 呆在翠玉軒?這是變相禁她的足?她做錯什么了?還沒到還嫁妝的期限??! 王mama又道:“羅mama與小六子犯了事兒,老太太給杖斃了。好歹郡主與他們主仆一場,去跟他們家人說幾句吧?!?/br> 還沒聽說仆人死了,主子要專門去跟他們家人說話的,莫不是,老太太認為他們的死跟她有關? “他們犯了什么事兒?”她疑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