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
紀氏叫了明沅來,明沅如今住在十方街,聽見說紀氏尋她,套了車就出來了,還把家里的飯食安排好了,叫紀舜英回來有口熨帖的熱菜吃。 她還給紀氏帶了她自個兒做的腌菜,紀氏見著她,就想起早上那一盅兒燕窩,如今她走了,這活計就交給了明漪,明漪手還生,回回挑過的燕毛,還得叫人再挑一回,可就是這么著,才知道是她親手挑的。 明沅笑著給她請安:“太太這向可好?”她還當是紀氏要問她東西的事兒,說了有些日子了,可紀老太太要給紀舜英的東西,她還沒開口要。 紀氏心里也明白,嫁出去了,便有了自己的考量,著她辦事,便得緩著圓著辦,看著她便笑,知道她帶了好幾個腌菜缸子回來打趣一聲:“統共才多少大的地方,還腌起菜來了?!?/br> 家里吃的腌菜,就是蘇姨娘腌的,富陽冬筍黃芽菜箭白干春不老,佐粥配飯都好,紀氏吃了她腌的,就再不吃外頭買來的了。 還真挑了點兒嘗了嘗味兒:“倒比蘇姨娘腌的淡,再下些鹽巴才成?!闭f著沖她招招手,明沅知道必不會無事讓她急著走一趟,挨過去坐了,紀氏嘆一口氣:“你挑個日子上棲霞山去見一見二丫頭?!?/br> 明沅一怔,略一想就明白過來,紀氏又是一聲嘆:“好好的姑娘,叫耽誤了,如今想著順她的心意,你別管旁的,透一句叫她知道便是?!?/br> 明沅知道必是梅氏托付,推拖不得,除了她還真沒人能去,明湘便是不做月子,也自來深厭梅季明的,要叫她上山,只怕還是一個字兒也不透。 她低頭應得一聲,紀氏還怕她意氣,特意叮嚀一句:“再不許攪和這事兒,好了自然是千般好,差著一星半點兒,都是你的不是?!?/br> 明沅帶著心事回去,走之前又看了看明漪跟蘇姨娘,明漪趕緊告訴她:“我替太太挑燕窩子了,天天都不斷的?!彼约蚁氩恢?,還有蘇姨娘,還有丫頭們。 明沅點了頭,摸了明漪的頭,夸她一句,蘇姨娘卻知道她有事,問道:“太太這樣急著叫你回來,是為著何事?是不是難事?” 明沅搬到十方街,好容易過幾日舒心日子,蘇姨娘撫了她的手:“真個為難,也就罷了?!泵縻渎犃藫u一搖頭:“姨娘安心,不難的?!?/br> 她回去的時候,門口的燈籠都點了起來,紀舜英正眼巴巴的望著門等她回家,明沅人進了屋也不停,吩咐著要上棲霞山去,旁的東西都不帶,帶些秋天才出的板鴨并自家醬的小菜,一連聲的安排好了,這才想起紀舜英來。 紀舜英坐在她身邊好一會,還給她遞了巾子擦臉,明沅見他抿了嘴唇,反手抱了他,往他懷里一磨:“我闖的禍,我自個去補窟窿了?!?/br> ☆、第355章 清泉白石茶 紀舜英難得見她這模樣,才還覺著受了冷落的,叫她一摟那點不快全散了,兩只手抱了她,細問她來龍去脈,明沅嘆得口氣兒:“是大伯娘的意思,央我上山去,勸一勸二jiejie?!?/br> 說個“央”字兒已是客氣,這事兒攤在身上甩不脫,哪里有回絕的余地,倒不如一口就應下來,叫梅氏覺著她是情愿的,若辦不好,總也盡了力。 紀舜英皺得眉頭,伸手撫了她的背:“你若不想去,便不去?!庇H生的暫且不管,倒要叫個隔著房頭的meimei去勸解,這一家子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明沅知道不能不去,可聽他這樣說,還是心頭泛蜜:“我哪里為著大伯娘,我是為著二jiejie,原本我就想去棲霞山上看看她的?!?/br> 紀舜英低頭看她,想說梅氏拿捏的也就是這點情份,偏偏她自己對女兒實是沒有這許多情宜的,想著要叫明沅跑這一回,面色不虞,開口問她:“你這去要幾日?” 明沅才還發愁要怎么說,聽見他這樣問,面上一紅,覺得腰上叫掐了一把,正掐在那塊癢rou上,身子一軟挨到他肩上:“總也要去上三兩日的,家里我都吩咐好了?!?/br> 紀舜英“哼”得一聲:“光家里吩咐了有甚用,我你還沒吩咐呢?!眱扇顺苫樗膫€月未完未滿,原來婚前想的那些,全變了模樣,板板正正的紀舜英,竟還能說得出這話來。 明沅面上發燙,知道他說的是甚,把臉兒一歪:“總少不了你吃穿的,我把衣裳飯食都……”一句話還沒說完,紀舜英摟了她就往榻上倒,伸手去摸她的裙帶子,嘴里還咕嘟:“我你還沒安頓呢?!惫庀胫詹荒艽粼谝惶?,就不肯放了她。 原來一張床一個人也睡得慣了,到她嫁進來兩個頭碰了頭睡過幾日,就再不能睡冷榻寒被了,翰林院里忙得人人不得閑,年長的還回家,年紀輕些的俱都留在院中,更不必說紀舜英這樣的。 夜里睡在窄床上兩面翻,聽外頭吹風落雨,總覺著身邊少個人,味道不對軟硬不對,翻了半宿也沒能睡著。 解了帳子躺下去,還跟抱被子似的把她抱住了,自新婚頭一夜起,他就成了習慣,平民二十七日釋服,官員卻得百日齊衰,可在自家卻沒顧忌,摟了她又親又摸,吮著耳垂一路勾到頸項間,再自兩道玲瓏鎖骨的蜜凹處,一路吻下去。 明沅身子火熱,等事畢了,炭盆里的炭也全燒成了灰,最后那一點火星子還要狠狠跳一下,跳得她眼前一片紅,伏在被子上直喘,又熱又濕又悶,哪里還蓋得住被子,掀開來卻又不著寸絲寸縷。 心口那熱勁兒還沒散,喉嚨口干的冒煙,又不想吃熱的,推了紀舜英去倒茶,他端著杯子過來,明沅舌尖一伸就縮了回去,她要去三天,他就恨不得把三天要吃的飯,一口全吃了,明沅蔫蔫地躺在床上,紀舜英替她吹了茶,喂她吃了,擱了杯子又抱到懷里揉搓,明沅軟綿綿伸手推開他:“你怎么就沒個夠?!?/br> 沒個夠的紀舜英夜里明明吃得飽了,到早上還又折騰一回,怕她累著,把她當著仙泉仙露似的飲了,這才算是半飽,等她自山上回來再算欠了幾回帳。 明沅裹了毛斗蓬上山去,蓮青色纏枝紋綴了一圈毛邊兒,從頭蓋到腳,身上衣裳俱是素的,一張臉脂粉未施,卻似一捧雪里開了朵艷桃花。 明沅坐了滑竿往山上去,山下桂子落盡了,山間紅葉還疊得滿樹,明沅緊緊身上的斗蓬,風吹來撲在面上確是有些寒意,到得小院前,門兒一開,明沅就先笑了。 檐下拿草繩子掛了一個個的柿子,草編袋子里頭滿滿當當裝了栗子,明芃便是做這些家事也還帶著巧思,一串兒長一串兒短,長長短短紅紅褐褐,襯著院子里那棵金黃張揚的銀杏樹,一開門就滿面的煙火氣。 上回著人下山,換了頭驢子來,驢子帶著磨盤一道上山,這個院子倒成了農家小院落,一邊的假山梅花木還在,一邊倒成了個柴門引水浣葛處了。 碧舸見著明沅便笑,引了她進來:“六姑娘上山怎不知會一聲兒,咱們姑娘一向念著呢,今兒往山里撿紅葉去了?!?/br> 撿來的紅葉,拿漿子漿了做一幅花,就把這深秋的山景,有葉片給貼出來,明沅一看,院里果然擺了四個筐,每個筐子里頭都是不同顏色的葉片,她笑一回,把自家做的清醬腌菜叫婆子抬進來。 因著山上人不多,也不用大罐子,一樣一甌兒,又再帶些個風雞風鴨臘魚臘rou,往廚房里一掛,打窗子外頭都見不著人,只看見一串兒雞鴨魚。 “我還給你們倆個帶了襖子來,二jiejie的身量比我高些,我有件做著太大,也帶了來給她?!泵黥词樟艘律训酪宦曋x,搬了茶爐子出來,一張矮桌兩張矮凳,山泉水煮得松針茶,糖浸栗子烤柿子片,明沅坐定了等她,小口小口吃著。 碧舸看著明沅帶了許多東西來,就知道是要小住兩日,把屋子理出來,帶了丫頭去安置東西,明沅少有這樣安閑的時候,抬頭看著一整片云從天上滑過去。 這些日子天氣晴好,屋里還曬著幾張畫,跟沒串起來的柿子栗子串在一起,明沅看看這小院,再看看明芃畫的那些畫,心里明白她是再不會嫁給梅季明的。 明沅心里有一刻的猶豫,若不是她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明芃此時知道梅季明未死,會不會欣喜?會不會高高興興下山,高高興興嫁人? 也可能,她早早就叫梅氏遠嫁了出去,挑個小官人家,或是商戶人家,好好一顆明珠就這么投到了灰堆里。 明沅指了地上鋪著的稻草席子問:“這是做什么的?” 碧舸聽了就笑:“這是姑娘想著的,原在隴西也有山地,秋日里還好再收一茬,拿草席子蓋著防凍傷?!笔碌奶炝?,地里全是大白蘿卜,叫草席子蓋住了,一掀開來就是一截截的白跟頂子上纓纓的綠。 明沅坐在這個院里,不由得不笑,嘴角含了笑意,把這一瓦一石都看一回,覺得這里滿是活氣,連她看了都覺得明芃過得好,嘗過自由的味道了,還怎么肯回到籠子里。 她自忖做不到明芃這樣,眼前有選擇的時候,她總是選擇相對好的那一條路,可明芃卻是硬生生自己開了一條路出來。 梅氏擺在她眼前的無非是兩條路,一是嫁給梅季明,二是嫁給旁的人,總歸是要嫁出去的,或許能挑個依著她的,有皇后胞妹這個身份頂著,便是她喜好畫畫,也沒甚個說頭。 一個愛詩愛畫的兒媳婦許還能忍得,一個愛詩愛畫,愛山愛水,還要過這樣日子的兒媳婦,哪一家肯娶?只怕就是公主,也挑不著合心意的。 明沅中午還用了一頓飯,青菜豆腐白蘿卜,加上米飯,明沅竟也吃了一碗,碧舸便笑:“這柴是松木的,煮的茶也更香些?!?/br> 說著又點了清泉白石茶來,松子都是現成的,剝出來還能當點心吃,肥的很,白白的捏在手心里就出油,明沅吃茶配點心,還拿撒了一把米喂雞,到風吹到身上又有些涼意了,這才等來了明芃。 明芃見著歸也,先自笑起來,背簍一放就想過來拉她,見著她身上緞面斗蓬里頭又是素面羅緞,趕緊先把手給擦了,干干凈凈的,這才坐下來陪著明沅吃茶。 明沅也是這個時候,頭一回見著了拾得,拾得剃了個光頭,這會兒已經有些冷了,頭上戴著一頂氈帽子,背后的背簍里放著撿來的松果,這是用來扔在炭里的,燒炭總有些味兒,加了這個倒好去去味道。 他哈得一口白氣,拿眼兒看看明沅,又斜過去跟那只拉磨的驢子親近起來,拿了樹枝在地上劃拉著。明沅看他一眼,就知道梅氏這樣急著要把明芃架回去是為著甚,拾得雖然聾啞,可生的卻好,俊俏的臉蛋加上高壯的身形,碧舸還道拾得師傅天天來,就是這天天來,才叫梅氏心驚。 夜里燜了栗子飯,明芃動的多,吃的也多,這兩年竟還又長了身量,眼睛有神面帶紅暈,腿腳也有力道,拾得吃了滿滿一大碗的栗子飯,里頭還加了紅米松仁,配著素菜又吃一碗。 天一涼黑的就早,他走的時候,明芃還拿出個燈籠來,替他點上,給他照路,送到門邊叮囑一聲:“明兒記著把燈籠帶回來!”拾得又聽不見,卻心領神會的點了頭,明沅這么看了會兒,連著采菽也都同她換一個眼色。 夜里睡覺的時候,明芃跟明沅睡一張床上,明芃鋪開被子,被面竟是自家燒的,明沅伸手一摸,明芃便笑起來了:“你要是再早來些日子,后山有一處開滿了紅花,我原是摘回來當顏料的,那許多也做不出一管來,還是調了不染了被面?!?/br> 夜燈如豆,兩個人穿著中衣縮在被窩里,明沅自小到大還沒跟人這樣親近過,明芃在梅家時,卻常跟姐妹們一個被窩,兩個人嚴嚴實實蓋好了,明芃問她:“你是專來看我?還是叫娘差遣來做說客的?” 彼此都知這秘密,明沅也不瞞她:“二jiejie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明芃挨過來摟了她:“你是不是過得很好?”光是看臉,就能知道她過得好:“跟錫州的水蜜桃似的,鮮靈靈紅撲撲脆生生,我看著你,都覺得甜?!?/br> 明沅不知該怎么接,明芃就又道:“我過得也好,我自生下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具是安排好了的,連喜歡的人也都是別個挑好了,擺在眼前的,長到這樣大,好歹要為自己作回主?!?/br> 明芃竟是真個靠著自己自立更生了,她趴在明沅肩上,細細告訴她,會畫鄭筆的少,因著兩個佛院俱都畫了鄭筆,山下許多人要求了鄭筆的菩薩畫像去供著:“我的那些個,擺在大利銀號里頭,還賺著利錢呢?!?/br> 明沅再張不開這個口了,明芃湊得這樣近,彎了眼兒笑看她,嫩竹一樣的人,挨著她磨磨蹭蹭:“拾得一幅鄭筆好賣出去千把兩銀子,我雖如今不成,往后難道就不成了?” 山風松濤撲面而來,吹開來窗扉,明沅披了衣裳去關窗,回來的時候,油燈照著她半開的領口,明芃見著明沅頸項里的紅印子,伸著指頭刮了一下:“這是怎么了,叫小蟲咬了去?” 明沅面色透紅,除了紀舜英還有哪個,他恨不得蓋上一串兒梅花印,她拉一拉衣裳,明芃卻想起來給她找紫草花的藥膏,拿出來給她抹了,告訴她道:“這個夏日里開在水邊,清晨過去一片紫霧,你很該來看看?!?/br> 明沅咬得唇兒,思量了半晌,依舊說了句不合時宜的話,梅氏可是雙管齊下,可不是明芃不愿就罷手了的:“那,要是他回來找你呢?” 明芃才還滿面是笑,聽得這一句,抱了膝蓋,襖子披在身上,烏發披在身后,兩三縷垂下來蓋住了耳朵,她笑一笑,伸手把頭發順到耳后去:“他若真來了,就招待他一盅茶,送他下山去?!?/br> ☆、第356章 桂橘酒 明沅在棲霞山上住足了三日,比原來說的還多加一日,她跟著明芃爬山,見識山中秋色,左面是棲霞寺,右面是棲霞書院,這山上還有一座小小道觀,只香火不盛,里頭卻也有三四個道士,因著山泉好,釀得好酒,拿這酒往山下換米面鹽糖。 明沅也不過在外頭轉一個圈,真要往密林里去,她也走不進去,棲霞山上處處有景,深秋紅葉滿山谷,一層層的紅夾著黃,明芃自背簍里取了個小酒壺來,就摘了葉子當作酒器,喝桂酒橘酒,酸里帶甜,糖水也似。 “要看紫霧,你來晚了,要喝好酒,你又來早了,只這一山紅葉正當時?!泵髌M一向好酒量,她覺得淡的,明沅吃了倒面紅起來。 拾得不喜歡外人,見有明沅跟那幾個丫頭婆子,他便沒跟前,自去山上轉悠去了,明沅還想問一問明芃的,可看這樣子,也知這兩個就真是畫友,連酒友都還不算,拾得是不飲酒的。 明芃心知是離不開這山頭的,下了山就要回家去,她吃得熏然,還嘆一口氣:“一座山就有這樣景致,若不出去看看,倒是枉費此身了?!?/br> 她又還能往哪里去,梅氏就是她的繭,一座棲霞山讓她住著已是不易,再想往外頭去,梅氏又怎么肯,明沅綴一口酒:“二jiejie前腳走,后腳就要發海捕文書了?!?/br> 王土王臣,又能跑到哪兒去,明芃半瞇了眼兒靠在大石頭上,這地方她常坐的,就只這一面不生青苔,她如今想著梅季明,也只想那一本仙域志,若不是因著他,她也不會出這本書,往后若能去,必是要去的。 她縱是如今想起梅季明來,也依舊想著他好的地方,若不是他,也看不得那許多山水,小兒女的情思淡了,可那些同他一道做的事,想起來也還是樂的。 泛舟采蓮夜色里躲在船艙偷澆酒吃,煮茶西山落梅瑛里笛音聲聲,這許多好處留在腦中,是怎么也抹不去的,梅季明淡了,那含露帶珠的蓮花,淙淙汩汩的山泉卻留在心底,便是天各一方,也想著他安好。 明沅知道她心頭想的,倒為著嘆一回,同她看石窟臥佛,山間銀杏,她總有許多話說,拾得要么就干脆不來,來了就跟在明芃身邊,和尚跟紅顏,先還覺得刺目,后頭竟覺著得虧有拾得這么個畫友,若不然,明芃且還不知道要怎么走出來呢。 拾得扶了明芃爬到大石頭上,明芃踮了腳尖去看落日,手搭在額前,嘆一聲山氣日夕佳,飛鳥相于還,拾得分明不懂,卻也憨笑,明芃盯著落日,拾得就盯著明芃,見她笑也跟著笑起來。 若換成別個,必要覺得兩人有事,到了明沅,卻覺得他們惺惺相惜,拾得不能同她吟詩作對,卻把詩意都揉在畫里,可這樣的相伴又能到得幾時? 明沅總覺得心口一跳跳的,總不得安穩,梅氏不會善罷干休,一個不嫁的皇后meimei,好的時候自然千般好,壞的時候怎不叫恥笑,可讓她勸著明芃為了家族的臉面嫁人,她怎么也做不到。 明沅回去前一夜,明芃坐在鏡前通頭發,還絮絮叨叨的告訴明沅,要把這兩進的院子打通,這樣能種更多菜,跟上來的那一房人家有個半大的小子,種菜還是跟了他學的:“我還想改個柴門?!?/br> 院邊還堆得柴,尋常不許人用,明芃樂陶陶:“去歲這時候來了只母狐貍,就在柴堆里養活它的小狐貍,只不知道今年還來不來了?!?/br> 明沅幾回想開口問她往后怎么辦,聽著她這一句句的,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明芃許久不曾這樣高興,還拿出琴來,調的不是甚個陽春白雪,卻是不知名的小調,弦子撥得三兩下,歡快的意味滿滿透出來,明沅替她打拍子,她嘴里不住哼哼著,唱了一首隴西民歌。 明沅下得山來,先回了十方街,長福嬸見著她來笑得一聲:“太太可回來了,再不來,少爺就要去接了?!?/br> 說好了三日,四日才回來,紀舜英可不發急,他回來還皺得眉頭,長福嬸笑團團的告訴他明沅回來了,他“嗯”了一聲,進屋就盯住她,明沅再不知道他還會生氣,心里先樂了,人卻躺在床上捶腰:“爬了山,腳可受不住了?!?/br> 紀舜英剝了她的襪子給她揉小腿,明沅趴在他身上,隔得會兒他自個兒不別扭了,輕聲問她:“談得如何?” 明沅悶聲悶氣:“我沒說出口,她如今好了,何苦非得再拿刀子扎她?!蔽堇餆锰?,紀舜英進來就脫了外袍,明沅嘴里熱氣吹在他身上,原來就相思甚苦,人都在懷里了,總要親一親。 手還給她撫背揉腰,嘴巴湊上去啄一下,碰一下不夠,又勾著舌頭吻一回,這才喘氣道:“不說便不說,也沒什么不好交差的?!?/br> 依著他,明沅就不該去,都是紀家婦了,還管什么隔房伯娘的事,明沅叫他越揉越想睡,山上日子是好,可夜里松濤晨間鳥鳴,她自出來到十方街,養成了睡懶覺的習慣,哪里還撐得住,趴著沒一會就上下眼皮直打架,紀舜英摸摸她的頭:“原是哪兒外放都成,我還是定了蜀地,你同明洛也親近,放你一個太寂寞了?!?/br> 明沅聽在耳里,頭卻抬不起來,摸摸索索拉了他的手,照著手背親一口,自家翻了個身,靠在軟枕頭上要睡,紀舜英的心陡然一跳,下面本來就是半抬頭,哪里還忍得住,鉆到被子里又把她給摟住了,知道她累,臉兒埋在頭發里,明沅還推他,山上不方便洗頭,他卻怎么都不肯松了。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起來吃口茶的功夫叫紀舜英給抓著了,第二日又睡到大早晨,扶著腰起來套上襖裙,撲在斗蓬,到外頭叫了小轎,一路往顏家去。 梅氏早就在等她的好消息,明沅卻先去見了紀氏,紀氏覷見她的神色就知不成,明沅輕輕搖一搖頭,紀氏緩緩吁出口氣來:“罷了,等會子見你伯娘,可得把話說漂亮了?!?/br> 明沅應得一聲,梅氏在敞花廳等著,下了厚簾子,供了水仙花,屋里點了香,一層層的香煙氤出來,桌上擺得十來樣細點心,好些都是宮里內造的,梅氏也不客套,直話說了出來:“你二jiejie可愿意?” 明沅垂了頭,滿面難色,梅氏抽一口氣兒:“她是拿喬?” 明沅心里挑眉,面上不露,半抬了頭吞吞吐吐:“二jiejie說了,活著也不嫁給他?!比粽f是拿喬自然更好,全把事兒推到明芃身上去,叫梅氏顏順章兩個輪番磨她,可明沅卻替她說了。 梅氏看她一會兒,輕笑出來:“你二jiejie口非心是,這許多年了,早認準了的,這番心里還不定怎么樂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