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他想好了,若不行就他來,側切開個口子,可光這么想,就叫他手抖,看她耳朵眼上扎的洞都覺得疼,怎么能拿刀子去碰她。 他也不回內室,只在廊上盤腿坐著,他一走動,里頭外頭的人都不安,明蓁在里邊疼著,還得分神顧著外頭,怕他凍著了,出來叫了幾回讓他去睡,他就干脆坐下來。 小祿子要拿氈子給他擋風擋雪,他都給拒了,他曾經這樣抱著刀坐在城樓上七天七夜,渴了就抓把雪往嘴里塞,餓了還是抓把雪往嘴里塞,這么著才打了頭一個艱難無比的勝仗,可他知道里頭一定更難,十來天不曾傳信回去,只怕當他們已經城破人亡了。 他得了很重的胃病,吃東西要軟要爛,她就頓頓親手做,拿魚湯把粥燉成糊糊給他吃,夏日里看著他不許碰冰不許喝涼水,他的身子慢慢養好了,可她卻沒支撐住,那個千難萬難養住的孩子一去,她也就跟著去了。 梅氏紀氏兩個在里邊,自然看得見窗戶外頭的影子,紀氏越看越是嘆息,真一番的深情厚意,天下女人哪一個不想要這般福氣。 明蓁這一胎時候雖久些,到底是瓜熟蒂落的,等到第二天夜半,這個孩子總算生了下來,里頭的明蓁已經是醒醒睡睡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下邊一直在疼,先還有力氣叫,后頭就連喊都沒力道喊了。 張皇后那里來問了好些回,太子妃也差了人來,元貴妃卻無半點消息,成王為著上一回明蓁受的磨搓,已是同元貴妃一系連面子情都持不住了,太子為著這個越發待這個弟弟好,還開了庫拿了一枝成形的老參來。 成王等的許久,先是聽見生了,沖進去一室子血味,他是不怕血的,這會兒竟踩不穩步子,看見那一團團叫血浸透的布端出去,太醫穩婆都說情況好的,可他瞧見的卻是榻上已經昏睡過去的妻子,唇上已經沒了血色,出得一身身的汗,頭發貼著額頭,他伸手給她撥開去,摸了她的臉頰,那邊嬤嬤道:“是個姑娘?!?/br> 成王似是沒聽見,他知道是個姑娘,頭一胎是寶慶,只不是這時候養的,早來就早來些,到時候給她擇個好駙馬,這個女兒也是跟著他們吃了許多苦頭的,明蓁一去,只余下她一個,成王把她寵上了天,再沒有哪一位公主有她這樣的尊榮,把鹽邑賜給公主作封地。 這個女兒也最像明蓁,抱了他哭,給他做吃食,跪著求他好歹用一口,說明蓁在地下也不能安心。 她已經叫洗干凈了,皮子紅通通皺巴巴的,成王卻知道女兒有一雙圓眼睛,這點兒不像他,也不像明蓁,可她笑起來卻跟明蓁一個樣兒,抖著手抱過來,看她嚅動著小嘴兒,拿手碰碰她的臉。 梅氏怕先生個女兒,女婿心里不高興,這時一回頭,滿是喜意的道:“這姑娘是個好福氣的,外頭的雪都停了?!?/br> 成王咧了嘴笑:“是,她是好福氣,我明兒給這小東西請封?!?/br> 按理血房男人不該呆,可哪個也不敢勸他,明蓁叫擦了一回身,換上干凈衣裳褥子躺在床上,成王抱了娃娃盤坐在她邊上,定定看著明蓁的臉,等她醒了,要告訴她,女兒的小名就叫阿霽。 ☆、第121章 茉莉花酒 “也不知道大jiejie這會兒生了沒有?!泵髀逋忸^張一張,雪還在下著,窗戶上結得一層層的霜花,屋檐欄桿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她捏了個奶果子,斜倚在羅漢床上,一只手襯著帕子托了腮,一只手把點心往嘴里送。 紀氏已經往宮里去都兩天了,這會兒還沒個音訊傳回來,除了明潼氣定神閑,幾個姐妹私底下也論過好些回了,可說到生孩子,半點也不懂,明沅倒是知道些,也不能露出來。 古代生孩子,她見識過一回了,全只看運氣,催生嬤嬤雖也有些門道,又怎么會比現代醫學昌明,她憂心這個,就不似明洛明湘兩個閑適。 明洛想起她見過蘇姨娘生孩子的,拿手肘碰一碰她,偏了臉兒嚼著奶果子問她:“哎,你說說,生孩子怕人不人的?” 明沅見兩個女孩兒都看著她,掩了口一笑,端了杯子啜一口紅茶:“是有些怕人,只前頭養好了,就不怕了?!?/br> “那倒好,大jiejie在宮里頭什么沒有?!泵髀逭f了這一句,明湘卻嘆:“上回六meimei回來說了那事兒,想必大jiejie在宮里也是難的?!?/br> 明蓁待她們好,她們便也投桃報李,心里巴望著明蓁能好,知道她那頭發動了,倒幫她念了好幾些佛。 “要不是太太去的急了,包被很該給了她的?!泵髀蹇匆谎蹟[在桌上的嬰兒被子,嘆一口氣:“這么好的手藝,得等下回再送去了?!?/br> 這包被連著明潼知道了都送了東西來,兩顆明珠,串起來釘在紅絲絳上,抱住孩子便拿這個打一個結子,明洛直咋舌頭:“這樣的好東西呢?!奔日f到了,又拿出來看,捻著那顆珠子在指尖打轉。 這樣的珠子家里也只紀氏戴過,隨手拿出來當作扣子用,明洛艷羨不已:“要是拿來當花釵,只這一顆都難得了?!?/br> 明沅便笑:“倒底是給大jiejie的,宮里什么沒有,只說上回的花釵就再難得不過了,大jiejie這胎不論男女總是圣人頭一個孫輩兒,總不能落了別人的心?!?/br> 實不是頭一個了,成王沒有姬妾,余下那些卻是有的,自十五六歲幸了宮人開始,只正經王妃正室生養的,到明蓁才是頭一個。 明湘明洛也跟著頭點,她們也知道這再不一樣,有些事到了天家就更不一樣了,明湘雙手闔十:“這一胎要是個兒子是好了?!?/br> 連著明洛也一并念了一聲,只明沅笑一笑:“依著我看,是個女兒才好?!碧珃igong里到如今也只有女兒的,太子妃自家沒生養,宮里的頭妾倒生了好幾個了,如今活下來兩個女兒,明蓁這一胎若是兒子,總歸有些不美。 明湘抿了嘴兒不說話,明洛卻“呸”了一聲:“你說的這是什么話,大jiejie待咱們這樣好,合該叫她生個兒子,往后就是世子了?!?/br> 小篆打了簾子,明潼從外頭進來,她一進來就先聽見這一句,眼睛往明沅身上一掃,云箋給她解了斗蓬,幾個姑娘不意她竟會來,趕緊站起來迎她。 明潼揮了手:“你們坐著便是,在說什么?” 明洛看看明沅,怕她說的這句話叫明潼聽見了不好,并不開口,明湘道:“也沒什么,咱們在說大jiejie生孩子的事兒呢?!?/br> 明潼也不再追問:“我正為著這事兒來,母親走的急,只吩咐了一聲要送東西進去,西府里沒個主事的,我已經叫蒸點心果子了,原來發了幾家喜果的,這回還照著單子給送過去,你們這兒有什么要送的?!?/br> 明潼坐鎮管家事務,她們三個見識了一回明潼的厲害,這還只是家里的事,紀氏不在,年節的事卻耽誤不得,今歲算是大喜,先是家里的姑娘嫁進了宮,再是顏連章升了官兒,再不可同日而語。 眼看著明潼分派人事器具要辦宴,便比大jiejie那會兒也不差什么,這番話卻又叫她們吃驚一回,這卻不是擔了一府的事,而連著西府的也一并管了。 明蓁生了孩子,照著規矩是該分送親戚細巧點心紅蛋之類的吉利東西,那頭在生養了,她這頭已經預備起來。 連著西府梅氏那頭的管家也樂意有個人出來管一管,袁氏同梅氏本就不交好的,梅氏走的時候沒去叫她,她正在屋子里頭發脾氣,可明蓁半點兒沒提到她,總歸有些不對。 幾個姑娘都搖頭,只明沅道:“要不要,問問三嬸?這是闔府的喜事,她那兒許也要些點心送人的?!?/br> 明潼一笑:“早預備著了,我往這兒來,叫了喜姑姑去北邊府里,再告訴伯祖父一聲,是單只來問你們的,上回那包被可做得了?”她做了個嬰兒風帽還有嬰孩帶的手套,防著小娃長指甲刮破自己的臉,一套紅綢底子的老虎頭帽子鞋子手套。 幾個姑娘心里咋舌,果然是厲害,袁氏那一番定沒個好臉色,派了喜姑姑去,既是管事嬤嬤,又回報了這樣的喜事,袁氏再怎么也挑不出理來,若這當口她敢說些敗興的話,只怕伯祖父頭一個就饒不了她。 “咱們只有那床被子,也沒旁的好送了,太太還沒個消息?”明沅指了包襖皮里包著的被子,又再問了一聲明潼,明潼動一動頭:“還沒呢,紅綢已經預備起來了,等報了信來,各院里都要掛的,先知會你們一聲?!?/br> 說完這話喝得一杯熱茶又系上大斗蓬出去了,明洛眨巴眨巴眼睛,奇道:“三jiejie為了這特意來一回?”明沅也覺得她有些不同尋常,卻又說不出來是哪里不同。 明潼扶了小篆的手一路踩著羊皮靴子回去,雪落下來一層積得一層,化了水結成冰碴,她一腳下去就聽見雪叫踩實了的咯吱聲,闔了眼兒任風吹著露在外頭的面頰,叫冷風一激人才清醒些。 這一胎來的太早了,可有許多事也跟著變了,按照原來的推算,她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預備著進宮的,起碼該聽著消息了,可到現在卻半點兒音訊也無,跟鄭家的關系越來越近,越是近一分,她就心安一分。 不知道這一胎,是不是女兒,寶慶公主,最得成王喜歡的女兒,所有的兒女里頭,他所寵愛的也只有皇后出的這個女兒,一生下來就請封了郡主,捧在掌手嬌養長大,上輩子她死的時候,宮里正開始為寶慶公主擇駙馬,說是駙馬,倒不如說是童養夫了。 寶慶公主在后宮里無人能管束,連圣人都不管她,也只皇后還能約束她了,她一馬鞭子甩在妃子身上,打得那個懷了身孕的妃子跪在地上起不來,告到了圣人那里,竟是把那妃子直接就關到了冷宮里去。 皇后叫女兒過去要打要罵,這個丫頭卻鉆到圣人案底下,就在那兒藏了一天,圣人還裝模作樣坐在案前替她遮掩,是皇后往御書房尋人,寶慶公主在桌子底下睡著了,抱著的點心盤子滾出來,這才叫皇后發覺了,父女兩個一齊受了訓斥。 這樣跋扈的公主,前朝朝廷卻沒人敢議論她,她是能直接坐在圣人身邊的,爬在膝蓋上坐在馬前,若她是個男兒身,就是太子了,可她畢竟不是男兒。 前邊小丫頭子打著傘叫風吹得刮倒了,驚的明潼回了神,她擺了手:“不必撐了,再撐也還是大雪,身上還能少沾一點兒不成?!彼髁硕得弊咴谧钋懊?,雪花蓋了她的眉毛,怦怦跳動的心口漸漸平緩下去。 越是這種時候越是靜不下來,直到宮里傳出消息,成王妃生了個女兒,明潼大松一口氣兒,一天撐著不睡,到得這會兒才瞇起眼睛歇了。 她那頭歇了小香洲里熱鬧起來,明洛先是念佛,看著外頭丫頭婆子掛紅綢,各房又都多加兩個菜,她一面樂一面去捏明沅的嘴:“偏是你的嘴巴靈了,剛才怎么著也該說生個兒子好的?!?/br> “得了,昨兒不曾吃鍋子,咱們今兒吃就是了,問問廚房有沒有野雞,炒了來吃?!泵縻渥屟绢^摸了錢去加菜,就擺在小香洲里,明湘原是想借著紀氏不在去陪安姨娘,這會兒也走不開了,只略吃了兩口就要走。 明洛兀自嘟囔說她掃興,明沅卻拉她一把,等明湘一走,明洛就往后一歪:“她還去呢?安姨娘的病到底好些沒有?” 明沅點點頭:“叫她去罷,正好兩邊都管不著,你少吃兩杯,等會子又醉了,這茉莉花酒雖淡,吃多了也上頭呢?!币膊恢浪粋€小姑娘,怎么這么饞酒吃。 明洛沖她吐舌頭,伸手又吃一杯:“我夜里就住你這兒了,等明兒再回去?!奔o氏不在,幾個女孩兒沒了約束,連明湘都敢往棲月院里住一夜,明洛呆在小香洲更沒得說。 她連著喝了五大杯,果然吃醉了,東倒西歪的睡在到西廂房里,明沅給她喂熱茶也不知道,吃得通身發熱,踢了被子扯開衣裳就睡,采桑一晚上沒睡,專給她蓋被子了。 等紀氏回來,府里的下人又得多得了一件新衣,再多發了一個月的月錢,明潼事兒辦的漂亮,梅氏夸了幾回,夸得袁氏不樂,她是長房媳婦,卻自來被她們落在后頭,回去無人可念,對著澄哥兒不陰不陽好幾天。 到吃年飯的那一天,顏連章紀氏兩個領著一串兒女去給伯父拜年,按次排開,灃哥兒領著官哥兒,明潼后頭排著meimei,連明漪都叫抱了出來,由養娘抱著,團了她的手給伯祖父行禮。 一人往前說得一句吉利話,伯祖父摸出紅包來,一人給了一個厚厚的紅封,他看著顏連章家里這許多孩子就眼熱,輪到他們這一房了,只有澄哥兒帶著明琇,明琇還不肯牽他的手,甩開了自個兒往回跑,澄哥兒挨在伯祖父旁邊,扶了他的胳膊入座,一人吃了一碗紅棗湯。 正日子的年飯是一道吃的,到第二日就是家宴了,西府里頭總歸是梅氏顏順章兩個,夫妻兩個把宴擺在水閣邊,賞梅聽琴看雪。 東府里卻熱鬧,大的領著小的去放爆竹,明漪也叫抱了現來,縮在蘇姨娘懷里咿咿呀呀,紀氏伸手把她抱過來,她看了會兒張手過去。 蘇姨娘便松一口氣兒,小孩子最認人的,索性聽了女兒的話,常抱了她來請安,見著紀氏不陌生自然肯要她抱,明漪坐得會子睏起來,大眼睛撐不住,腦袋一點一點的,紀氏逗逗她:“也別抱了她回去了,就睡在西廂房里頭罷?!?/br> 幾個姑娘都在放煙花,顏連章坐定了捋著胡子,京里文官都蓄得胡子,他也漸漸養了起來,看著堂前一眾兒女,再看看兩個兒子,執了杯子又吃一杯。 紀氏看著丈夫輕笑一聲,指了蘇姨娘:“過來給老爺倒酒?!?/br> ☆、第122章 金銀花露 蘇姨娘不知紀氏心思,卻知道這個男人是個薄情的,滿屋子的妾沒一個放在心上的,在你耳邊說的再好聽,出了門就不是依仗。 她原來那點子狂意全叫紀氏磨光了,看看女兒如今的體面,再看看兒子已經進學,懷里還有這么點大的小囡囡,早已經歇了爭寵的心思了,聽見紀氏讓她倒酒,竟頓了頓。 張姨娘卻是個知機的,要說旱,后院哪個女人不旱著,爺們先是在穗州,回來了又一向住在衙門里,等升了官兒,更是日日不停的在外頭交際應酬,外頭的妓子彈唱沒少睡,院里頭的女人哪一個得著好了。 她心里意動,可眼見著太太是要抬蘇姨娘了,這事兒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她便笑盈盈的走過來,執著壺把倒了一杯,還道:“meimei怕是叫炮仗唬著了,她是個膽小的?!?/br> 紀氏挑挑眉頭,也不說話,蘇姨娘就真個縮在后頭不過來,哪里知道顏連章這回卻不吃酒了,指指蘇姨娘:“給我沏碗茶來?!?/br> 這下她不能再呆著不動了,也不必她去沏茶,自有丫頭們沏好了端上來,她垂了頭奉上去,顏連章接了,卻不是喝,而是漱口用的。 早先這個也常做,他喉嚨一滾,知道要吐,拿了彩盂捧著接了,再交給丫頭去,顏連章咳嗽一聲,紀氏便道:“可是連著酒rou吃得痰多起來?我記得蘇姨娘會造得好湯水,明兒燉一盅金銀花露來,給老爺化痰潤喉?!?/br> 蘇姨娘又驚又怕,一雙眼睛驚疑不定,垂了頭怕叫人看出來,應了一聲是,紀氏便又哄了官哥兒去看煙花。 一面搖了兒子的手,一面在心里冷笑,男人說出來的話也不指望他能記一輩子,卻連三年五載都守不住,才升了官,外頭門子里就有了相好的。 他這是富貴了,跟上位的又聯成一條線,捏著船引洋貨行,日進斗金,連著鹽道里頭也想插一手,一邊有鹽引一邊有船引,一引換一引,兩邊一處發大財。 既是富得流油外頭人又怎么不想著沾一口,先是拉著吃酒吃rou,再后來就往茶室去,叫個彈唱的祝興,接著就是請個詩妓,胡亂縐個幾句詩,寫上幾筆字,換個帕子香巾,再后來便宿得一夜,二夜,枕頭衣裳都置了起來。 不過半年,就把原來那份心都給忘了,紀氏說不上是失望還是傷心,這事兒她是一點點窺出端倪的,若是驚天雷打在頭頂上她許還受不住,越是這樣一點點知道的,越是提不勁兒來吵來鬧。 吵什么鬧什么呢?他也沒說要把外頭的抬進來,便是抬進來,難道她還能不允?紀氏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女兒說的話,心頭一酸差點兒淌下淚來。 若是原來,依著她的性子,既是頭一個梳弄過的,自角門抬進來也沒什么,可有了兒子,這個家就不能再亂了。 紀氏逗了官哥兒笑一笑,再哄他拿福果兒遞給顏連章。官哥兒捧了福果給顏連章,他到底是寵愛這個兒子的,伸手接過來,對著那個大大的福字咬上一口。 紀氏面上在笑,心里卻止不住的泛出冷意來,那一家子是個暗門子,暗門子不是掛的艷幟招客,叫著mama喊著女兒,看著是個良家,做的卻是牽頭的皮rou生意。 這樣的人煩就煩在不是賤籍,女兒也有親生的也有抱養的,細細教了彈唱,到了年紀物色起孤老來,勾住了男人也有進門的,可若是進門就得正兒八經的納進來。 紀氏身邊的平姑姑就是顏連章長隨高平的媳婦,捏了廚房這許多年,到了該回報的時候,前頭一有風吹,她立時就來報給紀氏知道了,派了人守了幾天,那家子,已經去尋婦科圣人吃調理宮寒的藥了。 這是打量著要懷上一個好進門的主意,紀氏給丈夫挾了一筷子玉版片,這才不見了一年多,吃口還是一樣的,可人卻好似變了一個,捏著船引叫人捧得飄飄然了。 養個外宅,在京里也不是多大的事兒,可這樣的男人卻叫紀氏惡心,她執了杯子陪飲一杯,官哥兒又念了兩句爆炸聲中一歲除的賀歲詩,外頭炸開一個紫葡萄,像是傾倒了葡萄架,灃哥兒紅通通一張小臉仰頭看個不住。 他膽兒大,地老鼠躥來躥去他都繞著直追,明洛踩了腳兒直嚷,幾個姐妹捂著耳朵看下人放炮,過得子時,又上椒柏酒跟桃湯給她們吃,象眼饅頭乳油窩卷,喝了八寶攢湯,再吃玫瑰小金橘。 一屋子笑意,紀氏卻半點也不開懷,原來離得那么久的丈夫,不過分開半年,也就遠了。她眼睛往兩個妾身上一睇,若論相貌自然都是好的,可丈夫喜歡什么她心里清楚。 要知情識意要略通文墨,還得溫馴漂亮,古往今來,男人喜歡什么樣的女人都差不多,張姨娘倒是識得幾個字,可溫馴漂亮,也只有蘇姨娘一個了。 原來那溫馴還差著些火侯,磨得幾年,腰也軟了脖子也折了,今兒可不就看住了,紀氏在里頭,外邊這樣的熱鬧也動不她的心,看著女兒抱住兒子捂了他的耳朵去看煙花,這才笑起來,手指一緊,外頭那一個,這輩子也別想生出孩子來。 年假這幾日顏連章都不曾出去,紀氏留了他下來:“這一年到頭,好容易歇兩日,還往外頭跑作什么,趕緊歇歇罷,我聽說咱們家大姐兒的女兒,已經請封郡主了?” 顏連章吃了一口茶,他倒是想出門去,無奈肚子不行,也不知吃了什么竟有些腹泄,躺要床上只能吃熱茶,聽見妻子說半晌才答:“圣人沒應呢,于家那個說了,才這么點子大,這時候就封太急了些?!?/br> 這樣一來成王同元貴妃一系可不就仇怨更深,顏連章一笑:“是個蠢的,她自個兒養了個兒子,就把旁的全看成仇人了,原來不是太子那一邊的,也叫她逼的站了過去?!?/br> 紀氏坐在花窗下邊扎針,給顏連章縫個扇套,這也不是她的手藝,是凝紅做了大半,她來收尾的,刺了個歲寒三友,拎起來一看:“還想著我手慢,這個做好你正用得著,這會兒只好收起來了?!?/br> 顏連章便笑:“你做這許多天,便掛出去又怎么了?!鄙焓帜眠^細看,捏著把玩起來,紀氏陪他坐著閑話兩句,才說到女兒大了要結親,顏連章便道:“這倒不急,咱們的頭生女,自然要擇個好的,前兒太子還說,咱們家的姑娘都是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