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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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的對,他說他的對。 其實誰都對,誰也錯。 這種事,本來就不會爭執出什么所以然的結果。 沉默了好一會兒,蘇淳風喝下最后一口已涼的茶,很突兀地開口道:“馮老,如您剛才所說,趙山剛走錯了路,可有時候,人生于世間,為了活著,為了更好地活著,從而走上了某一條路,或許還會矯情地解釋說因為迫不得已,情非得已,但事實上內心里又很清楚,這只是在自己能力范疇之內的自私行為,是對,還是錯呢?” 馮平堯認真地想了想,道:“只要不狹隘,不偏激,不為禍,就不算錯,自私是人類的本性,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圣人,歷史以來都沒有。因為真正的圣人太過無情,已經稱不上是人了?!?/br> 蘇淳風站起身,微微鞠躬禮敬道:“受教了?!?/br> “笑談而已?!?/br> “再見?!?/br> “嗯?!?/br> …… …… 作為連接廟堂與江湖之間那條敏感的細線,既要保持著足夠的韌性從而不易被扯斷,又要保持著微妙的態勢,不能變得太過粗壯。所以羅同華很忙,一年四季幾乎都在到處奔波,除了做那份自己畢生所愿而為的奇門術法流派和奇門江湖歷史的研究之外,就是要管理北方各所大學學府內那些身負術法的優秀學子們,防止他們為禍作亂,又能防患于未然,引導他們將來的人生觀、價值觀。只不過能不能起到防患于未然和引導的作用,那就不好說了,盡力盡心盡了責,就無愧無悔。 北方有九宮羅同華。 南方有八門李全友。 頗有點兒劃江而治的意思。 國慶長假結束后,羅同華才再次來到了京城大學,把京大學生術士協會的會長蘇淳風叫到辦公室談了會兒話之后,便吩咐他通知每一位學生術士,準備在文博考古學院那邊,組織召開今年新生入學之后的第一次京大學生術士協會會議。 最開始蘇淳風接下會長的職務時,就公開對學生術士們說過,自己這個會長肯定不會稱職,還希望大家多多幫忙。 現在,他完美地詮釋了自己有多么得尸位素餐。 從羅教授那邊領了如此簡單的一個小小的通知任務后,他一出門就立刻打電話給副會長單蓁蓁:“蓁蓁學姐,我剛和羅教授談完話,明天晚上七點半,到考古文博學院那邊召開會議,你幫忙通知下咱們學校的學生術士吧?!?/br> “好的?!眴屋栎韬芡纯斓卮饝聛?。 這讓蘇淳風頗有點兒內疚自責的感覺——自己是不是太懶了? 如以往那般,這種京大學生術士協會的會議,總要掛上那么一副冠冕堂皇的歷史課程的牌坊,請一位專業的教師講一堂課,自然也會有許多非術士的學生們,甚至有校外前來蹭課的人士,認真地聽講,直到歷史課程結束,非術士的學生及校外人士離去之后,羅同華才會走入教室,開會。 舊瓶不填新酒,如去年蘇淳風入校后參加的第一次京大學生術士協會會議時,羅同華講述的還是那些話。只不過講完那些規矩啊、注意事項之類的話后,本該散會的羅同華忽而很認真地問道:“曲飛燕,你有什么話要說嗎?” 第405章 不過是一場戲 暑假放假那日,羅同華一招順水推舟,同意了性情自負對蘇淳風極為不滿,或者說似乎對所有人都永遠懷著不滿情緒的曲飛燕,可以和現任京大學生術士協會會長的蘇淳風之間,展開一場公平的斗法。 當時在場者中,還有目前已經畢業離校的前任京大學生術士協會會長宋慈文,以及縱萌二人。 縱萌心性孤傲冷僻少與人接觸,自然不會把他們的談話告知與他人。 可宋慈文當時還是會長,即將畢業離校的他絲毫不介意能借蘇淳風之手,讓向來不把他人放在眼里的曲飛燕,稍稍長點兒記性。所以他在羅同華的默許下,把當時的談話告知了呂偉陽、謝成飛、高盛、潘慧瑤、單蓁蓁。然后,京大的學生術士們,還有近鄰華清大學那邊的學生術士們,就都知道了暑假開學后,曲飛燕和蘇淳風之間必然會有一場公平的,應該也很精彩的斗法。 現在羅教授又當眾詢問…… 大家就覺得,曲飛燕應該有點兒騎虎難下的難堪了。 因為那時候的蘇淳風,和縱萌之間的斗法被突兀出現的刺客攪擾,從而沒能分出勝負,所以誰也不曉得蘇淳風的術法修為到底有多高,能不能勝得過強勢的縱萌,而性格一向自負的曲飛燕,當然不會覺得自己不如蘇淳風。 可誰能想到,暑假期間蘇淳風因為一場和縱仙歌徒弟遲一正之間的生死斗法,而迅速揚名于這個沉寂平靜了太久的奇門江湖上。 因為,他擊殺了假借徒兒修為短暫躋身煉氣境的遲一正! 這一戰,足以證明其修為境界之高,術法之強悍。 還有,他那令人震驚的膽量! 全國的大學學府之中,還沒聽說過有哪位天資超絕的學生術士突破至煉氣境的。那么,曲飛燕又憑什么繼續不把蘇淳風放在眼里?又何必再去和蘇淳風進行一場公平的,勝敗幾乎沒有懸念的斗法,自取其辱呢?所以開學之后,就一直都沒人再提起這件事,因為大家都認為兩人之間還未真正定下來的斗法,會不了了之。 不曾想時至今日,羅同華教授會在京大學生術士協會的會議上,公開點名曲飛燕:“你,有什么話要說嗎?” 曲飛燕冷笑道:“我能有什么話說?” 反應很快。 不顧自身顏面地反將了羅同華一軍! 你堂堂羅教授,有半官方的身份,負責管理北方各大學府中的學生術士,竟然小心眼兒到這種地步,僅僅因為感覺到一位學生對你的一些不滿,就公然挑起學生術士之間的矛盾,那么她曲飛燕就可以故做出不明所以的樣子來,倒是要看看你羅同華,怎么能好意思,去倚老賣老以權勢壓人,逼著兩名學生術士去斗法分出個輸贏。 蘇淳風也有些驚訝,他可不認為羅同華是個小心眼兒的老人精,要借助他來教訓下不怎么聽話,不怎么尊重他的曲飛燕——其實早在放假回到家時,蘇淳風就接到過宋慈文的電話,告知了他這件事。當時和縱萌之間已經斗過半場的他,還覺得無所謂再和曲飛燕公平地斗上那么一次,反正身在京大,這種事無法避免。不過自打開學之后,他清晰地感覺到了因為與遲一正一戰,讓自己在奇門江湖上威名已顯,京城各大學府里的學生術士們誰會沒事兒來他這里自討無趣?而且開學到現在,曲飛燕那邊又沒什么消息傳出來,所以蘇淳風也就認為這場無聊的斗法不會再發生。 那么,羅同華這次唱得又是哪一出? “曲飛燕同學!”羅同華神情嚴肅,語氣凌厲地說道:“自從你進入京大的校門以來,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夠成熟起來,能夠慢慢地認識到自己性格上的不足之處,可現在,你已經是一名大四的學生,你二十二歲了!” “我怎么了?”曲飛燕豁然起身,毫無懼色和敬意地看著羅同華。 “就你現在這副不尊師長的態度,就是一個大問題!”羅同華冷哼一聲,道:“你進入京大時,會長是范嫣芝,你傲慢無禮目中無人與范嫣芝發生沖突,心懷不忿私下挑戰范嫣芝,卻斗法落敗。之后你就故作出一副冷傲孤僻之態拒人于千里之外,事實上是你內心里因為敗給了范嫣芝而覺得落下面子,從而不愿與人接觸,好像覺得任何人都會因此事嘲諷你瞧不起你,這,是你自己的心病,心魔。范嫣芝離開京大之后,我給你機會讓你做會長,你故作清高拒絕,宋慈文任會長,你有不滿情緒卻再提不起勇氣去發起挑戰;宋慈文即將畢業,我還是先征求了你的意見,提出由你任下一屆的會長,可你還是拒絕。拒絕也就罷了,等我決定了由蘇淳風任會長,你卻再次心生不滿,瞧不起蘇淳風,只因為他出身普通農村人家,沒有顯赫身世和家族術法的傳承……” 曲飛燕無禮地打斷羅同華的話,尖聲叫道:“我沒有!” “那么你告訴我,你想怎樣?”羅同華問道:“你不滿在哪里,可以坦率地講出來。如果沒有不滿,為什么你對每個人都從來沒有絲毫尊敬?” “我能有什么不滿,哼!” 羅同華冷笑,看著她,直刺心扉地說道:“你不是縱萌!他的孤傲心性是天生的,而你,是故作傲慢到自負……” “隨你怎么說!”曲飛燕扭過頭去,滿臉桀驁。 “你術法師出名門,家世顯赫,也算是有點兒傲慢的資本?!绷_同華語氣平淡下來,道:“但我強調過許多次,這里是京大,是京城!” 曲飛燕冷笑不語。 羅同華沉默,看著她。 偌大的教室里,安安靜靜。 絕大多數的學生術士們,神色間都滿是震驚——他們第一次從羅教授口中得知,以往傲慢自負的曲飛燕,竟然私下里還做了那么多讓人覺得可惡可恨可笑又可憐的行為,偏偏羅教授還多次地遷就和忍讓她。他們更沒想到,今晚,曲飛燕竟然敢于當眾頂撞羅教授,而且看起來羅教授也沒有絲毫再容忍下去的意思,“師生”間的沖突發展得如此之快,如此激烈,眾目睽睽下幾乎沒有絲毫回旋的余地了。 許久…… 曲飛燕終于忍不住,扭頭看著羅同華,冷冷地說道:“我就是不喜歡什么事情都由你說了算,奇門江湖自然有奇門江湖的規矩,我們雖然是京大的學生,但我們還有術士的身份,我們也能算半個江湖人!自古廟堂與江湖涇渭分明,到了如今這個時代,憑什么就由你來管束我們的言行?隨隨便便就可以安排個什么學生做會長,站在我們頭上,這算什么?我,不屑!”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羅同華聲音清淡,卻猶若金石,“千年以降,學府人文地何時又曾容得下過術士的存在?當今時代你們能進入國家最頂級的學府之中求學深造,這對你們來說是一大幸事,但如果不加以管控劃出方圓,誰能保證你們這些身負神秘絕學的天之驕子們,不會為禍作亂興風作浪?” “那也不能是你個人的一言堂!” “所以我依著你的意思,就按照奇門的江湖規矩來,有能者居之!”羅同華站起身,目光湛然,一指蘇淳風:“你與他斗法,你勝了,你就來做這個會長!你不愿意做會長,我也可以把蘇淳風的會長給撤了,新的會長人選由你來定!” 曲飛燕冷笑道:“我要是不想與他斗法呢?” “你不敢!” “我只是不愿意,也不稀罕會長這個職務!”曲飛燕輕蔑地看了眼蘇淳風,道:“蘇淳風斗法擊殺了遲一正,就很了不起嗎?不過是仗著自己身上有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他才敢與遲一正斗法,而且眾所周知,遲一正當時是假借了他人修為短暫躋身煉氣境,這種投機取巧的施術行為本就有著極大的弊端和風險,所以蘇淳風才能僥幸贏了而已?!?/br> 羅同華怒極反笑,道:“可你做不到?!?/br> 曲飛燕似乎真被當眾激將到沒有了退路,她面色漲紅,呼吸加劇,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后,終于咬著牙關聲音鏗鏘地說道:“如果,蘇淳風敢把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拋在一旁不用,單純以術法與我相斗,我不介意出手給他點兒教訓?!?/br> 羅同華看向了蘇淳風。 所有人都看向蘇淳風。 教室內,落針可聞。 過了一會兒,蘇淳風站起身來,滿面笑容地扭頭看看在場的所有學生術士,目光從曲飛燕那張不算美麗卻氣質出塵只是掛了太多自負傲慢和一絲惱怒的臉頰上一掃而過,繼而和羅同華對視幾秒鐘,然后微笑著說道:“羅教授,這樣做真得很沒意思啊,唉……”說罷,他嘆口氣,微低著頭大步走向教室門口。 蘇淳風走了。 走得如此不羈,又如此得灑脫,風輕云淡。 教室內,學生們術士們面面相覷。 這是怎么個意思? 蘇淳風怕了? 難不成,他真的是離了那件妖骨制作的法器,就沒把握僅憑己身術法和修為一戰勝曲飛燕嗎?可這不應該啊——以蘇淳風敢于同躋身煉氣假境的遲一正生死斗法,又敢于在斗法中毫不忌憚遲一正是鎖江龍縱仙歌的徒弟,而悍然將其擊殺的事情上來看,這家伙分明就是個膽大包天的主兒。況且,暑假前蘇淳風還答應并確確實實地公開與縱萌進行了斗法的比試,曲飛燕難道比縱萌的修為還要高嗎? 即便是他沒把握勝曲飛燕,也不該就這樣施施然離去,還說什么這樣做沒意思…… 對羅教授不敬! 對曲飛燕不屑? 您倒是給個準話??! 曲飛燕的眉毛挑了挑,神色間滿是疑惑地看向羅同華。于是羅同華臉上露出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奈笑意,他微微搖頭,揮手道:“大家散了吧?!?/br> …… …… 夜色下,未名湖寬闊的湖面映著路燈和遠處樓房窗戶上透出的微弱光線,顯得有種幽靜神秘的波光粼粼。 蘇淳風負手站在湖畔,望著天際處若隱若現的星光,神色平靜。 “淳風,對不起?!笨v萌走到他身旁,并肩而立,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漠,但多了絲不易被察覺到的溫和歉意,“我沒想到,父親會把你和遲一正斗法的事情,在江湖上公布出來。其實開學到現在,我一直都想找你談談,但我……你知道,我不怎么擅長說這種話,所以一直躲避著,不好意思見你?!?/br> “沒什么?!碧K淳風輕輕搖頭,道:“事情既然做了,總不會瞞太久?!?/br> 縱萌愈發自責內疚,很認真地說道:“以后被江湖人知曉,和現在被眾人所知,意義和造成的局勢,大不一樣?!?/br> “現在不是也沒什么嗎?”蘇淳風微笑道。 縱萌一時間不知道再說什么好,沉默了一會兒就轉移話題道:“今天晚上,你拒絕和曲飛燕斗法,是正確的?!?/br> “人啊,都太復雜了?!碧K淳風長嘆了一口氣。 “我也不喜歡羅教授這次的打算?!?/br> “除了你我,還會有誰看出來了呢?”蘇淳風微笑著蹲下身,撿起一顆小小的石子,屈指輕彈,石子如流矢,迅疾無比地刺破昏暗的夜幕,在幽幽的湖面上彈跳了幾次才落入湖水之中,于是粼粼細碎的波光被打亂,圈圈漣漪蕩開。 縱萌跟著蹲下身,咧嘴笑道:“我其實不笨?!?/br> “嗯?!?/br> 能當場判斷出,羅同華與曲飛燕是在一唱一和地做戲,縱萌當然不是個笨人,而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 其他學生術士應該沒有人當場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