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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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完了,他忽然意識到,情況更糟糕。 這牢里的水不流動,他吐的污穢,也就在他腳邊。 “??!??!我不要待在這里,快放我出去,快我出去,你們這些飯桶,這群人渣,我是國公的外甥,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不能!” 他瘋了似的奔到鐵門邊,一個勁的猛拍鐵門。 可是,任憑他叫破嗓子,也沒有人理他。 對面牢房里,一副蒼老的面孔,從陰影下露出來,用沙啞的,像老石磨碾壓過的聲音,陰笑著對他道:“別叫了,到了這里,牢頭就是大爺,看見那扇門沒有,老厚著呢,你就算叫破了喉嚨,他們在外面也是聽不見的,年輕人,省點力氣吧,看你這細皮嫩rou的,真是可惜,可惜哦!” 他也不說可惜什么,只用一雙貪婪的眼睛看著蔣榮,那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塊鮮美無比的大肥rou。 蔣榮被他的眼神嚇到,往后退了好幾步,“你干嘛這樣看我,我跟你們可不一樣,你們一輩子只能在這里,但是很快……很快我舅舅就會來救我了,我舅舅可是護國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算是刑部尚書,也不能把我怎么樣!不能!” 他一再的強調自己的身份,不是對別人說的,是對他自己說的。 殺死一個人而已,他不信以護國公的身份,都救不了他。 對面那人,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將他那張看不清五官的臉,縮回了陰影內,“但愿吧,要是你走不了,也是再好不過,喋喋……” 老頭子發出這樣的聲音,回蕩在牢房里,聽著十分慎人。 蔣榮剛開始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樣笑,可是很快,他看見對面牢房的一角堆起來的骨頭。 聽說,刑部大牢,有被稱之為地獄水牢的地方。 那里關押著十惡不赦的犯人,死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最輕的懲罰,所以刑部的人,就想到一種折磨他們的辦法。 將他們囚禁于地獄水牢之中,七天送一次飯,除此之外,再不會管他們的死活。 餓極了的人,便互相蠶食。在極度惡劣的條件下,得病死的,餓死的,渴死的,大有人在。 總之一句話,就是任他們自生自滅,活的比動物還不如,置身于煉獄之中。 那他到底犯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為什么會被關進這里。 失手殺人,也罪不至此吧! 蔣榮越想越覺著害怕,恨不能自己挖個洞,從這里爬出去。 而同一時間,蔣振庭正刑部大堂,大發雷霆,只差沒把大堂的房頂給拆了。 “荀達,你還要攔著老夫嗎?不過堂,不審問,不拿人證,就將人下了死牢,你就是這樣做事的嗎?你罔顧法紀,罔顧皇上的信任,老夫再說一遍,你若再敢攔著,老夫現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蔣振庭心中的憤怒,是可以理解的。 他急匆匆的趕來,本以為這位刑部尚書,會乖乖的將人放出來。就算不放,也得對他客客氣氣的,可是現實完全不是這么回來。 這個一向懦弱的荀達,今日卻突然硬氣了,死活就是不同意,甚至還糾集了刑部的衙役侍衛,守在大堂,根本就是在防他。 蔣振庭覺得窩囊,曾幾何時,這些人見了他,都得畢恭畢敬,半點怠慢也不敢。 可是現在呢? 虎落平陽被犬欺,沒想到他蔣振庭有朝一日,也得受這種冷遇。 荀達雖然腰桿挺的筆直,眼神也很堅定,可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實他怕的要命,卻又不得不對蔣振庭擺起公事公辦的樣子。 “還請護國公息怒,蔣公子在京城殺了人,殺的又是朝廷命官,這是很多人都看見的事實,錯不了,至于證人,下官已經派人去請了,今天時辰不夠,明日才能開堂審問,要不您先回去,明日下官定然派人去請您?!?/br> 這樣敷衍的話,蔣振庭今天聽的夠多了,當然知道他這是拖延戰術,“你可以明日再審,老夫在這里撂下話,今天你讓老夫讓那逆子帶回去,明日你何時去提人,老夫都不會說半個不字,老夫上面有皇上,還能誆騙你,偷偷把人送走不成!” 刑部死牢是什么地方,他太了解了??v然蔣榮有罪,他也不能讓他留下。 留在這里,誰知道那個女子會不會從中耍手段。 荀達一臉的為難,“這……這恐怕不成,此事有五皇子監審,您恐怕得去問他才行,朝中的局勢,國公大人比下官清楚,這種時候,下官怎敢擅自作主?!?/br> 蔣振庭面色一怔,他以為這搗鬼之人,是那個女子。 難道他想錯了,唐墨想干什么?他為何要插手,他的目地又是什么! 荀達看他的表情,知道有戲,又接著勸說道:“皇上的心思,咱們都猜不到,不管是下官,還是國公,都得小心才是?!?/br> 他這么一說,蔣振庭眼神驟變。 是??!他怎么就沒想起來,出了這樣的事,蔣榮直接下了死牢,沒有任何緩沖的余地,如果不是有上面的示意,這個荀達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斷然不敢這樣做。 可如果真是上面示意的話,其中的意義又在哪里呢? 難不成……唐皇想逼他…… 蔣振庭想到這里,不敢再往下想了。荀達說的沒錯,他需要去探聽一下皇上的口風,不能這莽撞。 擅闖刑部大牢,形同造反,他萬萬做不得。又或者,看見他怒不可遏的闖進刑部大堂,有人正躲在暗處,偷樂呢! “既然如此,老夫這就進宮,別讓老夫查到此事是有人蓄意所為,否則,老夫一個都不會放過,等著瞧!” 撂下這句狠話,蔣振庭跟一陣風似的,拂袖而去。 看著他走到大堂,走過院子,消失在大門口。 荀達像是突然xiele氣,身子一軟。 “大人!”一名隨從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他。 荀達抹了把頭上的汗,感嘆道:“真的是好險,這位國公大人可真是不好對付?!?/br> “你錯了,越是不好對付的人,越是死的快,”從大堂偏門處,走出來一個華服男子,面色依舊蒼白,身形依舊枯槁,腳步依舊虛浮,但那雙眼睛,卻是充滿著智謀與自信。 除了唐焱,恐怕整個南晉也找不出像他一樣,集各種矛盾于一身的人了。 明明是病入膏肓,無時無刻不掙扎在死亡線上,卻偏偏死不了,在消沉幾天之后,又能看見他四處游蕩。 荀達見他出現,揮走遣散了身邊的人,等到大堂里只剩他們二人時,荀達親自端了椅子,“殿下坐著說話吧,您不該這個時候出現的,好在這里都是我的人,否則泄露了出去,對殿下不利?!?/br> 唐焱淡笑著坐了下去,“有什么可避的,誰不知道誰,唐墨會不知道你是誰的人嗎?他那個人,心思可深著呢!” 荀達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邊,“這些年,連臣都錯看了他,皇上的心思也真叫人佩服,難怪當年……” “當年的事,換了誰都會那么做,前人的事,咱們也無權置評,五皇子這些年很少回京,你們不了解他,也屬正常,蔣榮在水牢,叫人好好招呼他,只要別叫他死了,也別給他用刑,怎么著都成,”唐焱的語氣平靜極了,仿佛在說著無關緊要的話。 “是,這個臣知曉,已經關到地獄水牢里去了,死不了,但是會瘋?!?/br> 唐焱微微點了頭,“很好,讓他們去掐吧,咱們坐觀其變就行了?!?/br> “啪啪!” 一陣清脆的掌聲,從大堂外面傳來。 唐焱聞聲抬頭,只見一道紫羅蘭的身影,從陽光下走出,腳踩著細碎的光點,身披金色光諜,朝他走來。 她穿紫羅蘭的顏色,真是好看。 這是唐焱浮現在腦子里的第一個反應,等到那抹紫色完全走進來時。金色光芒不見了,余下的便是她掛在嘴角的嘲諷笑意。 唐焱眼中光芒也如潮水般,隨之退去。 他想起古人說的,這世上,越是美的東西,越是有著致使的威脅。 眼前這個女人就是,他是深受其害??! “說的好,還是我家相公聰明,他跟我說,這背后搗鬼的人是你,我還不信呢,沒想到,真的是你,不過我實在是很好奇,你從什么時候開始觀注蔣榮的?”木香走到他身邊,趴在他身邊的茶幾上,伸長脖子,盯住他不放。 唐焱被她看的渾身不自在,不得已,轉開臉去,不再看她,“赫連的確是比你聰明,你頂多也就算個跳梁小丑?!?/br> 不知怎么了,他今天特想糗她,想看她氣的跳腳的樣子,唐焱余光又瞄向她的肚子。 都這么大了,不知道她的孩子以后長大了,會是個什么樣子,一定跟她一樣調皮搗蛋,惹禍精。 唐焱陷入了遐想之中,連木香說了什么,都沒聽到。 “哎,回魂啦,你中邪啦?”木香說了一堆反擊的話,可是看這家伙半點反應都沒有,納悶不已,這人也有神游的時候,簡直是千古奇跡。 唐焱眨了眨眼睛,然后抬眼,“一直都有中邪,否則怎能跟你斗到現在?!?/br> 木香笑了,“喲,你今天很不一樣啊,莫不是你父皇,只知道cao心唐墨的婚事,對你不聞不問,所以你傷心啦?不應該啊,聽說那個宋雨竹可是天天往你府上跑,什么時候娶人家過門哪?別等到生米煮成熟飯,再初辦哦!” 唐焱氣的漲紅了臉,“你別胡說,父皇自有決斷,五弟是未來的儲君,他的婚事,父皇當然要cao心!” 一聽到宋雨竹的名字,唐焱煩躁的要命。 那個女人,一大清早就會帶著大大小小的罐子,猛敲他的府門。 然后就一個勁的讓他喝各種各樣的草藥,不喝都不行。 他的身子早壞了,喝什么都無濟于事。 宋雨竹卻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方子,還有什么千年人參。 他喝了這么多年的藥,又怎會不知道千年人參是什么味道,她送來的,連百年都不夠,又怎會是千年人參。 不止如此,她還總攬了皇子府的一切事務。誰不讓她管,她就跟誰急。 可憐他的府邸,因為木香這個死女人的一句話,被翻了個底朝天。還沒修繕好呢,宋雨竹又來了。 她的品味,實在叫人不敢恭維,只差沒將他的府邸弄成青樓了。 所有的布景都俗氣的要命,府里種的綠竹,還有那片生長了十幾年的梅林,都被她毀了,種上了牡丹。還有成片的菊花,現在還沒開,要等到秋天,才會開。 因為宋雨竹說,成片的菊花開的時候,畫面很美,她種的是金色的菊花,到時候,四皇子府一片金光??! 天哪!殺了他吧,菊花跟牡丹,土的要命,俗氣的要命。 也不想想,他這樣的人,怎么會喜歡那種花。 木香瞄了眼警惕瞪著她的荀達,隨后順勢坐了下去,拿起桌上的一個茶壺把玩著,“那個老家伙,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肯定得抓緊時間把唐墨安頓好,你做的這件事,正中了他的下懷,唉,看來我家相公現在進宮,有點多余呢!” 唐焱萬分的頭疼,示意荀達離開,“這件事你也有份,別以為我不知道,聽說死的那個人,你曾經還中意過他,現在他死了,你就不傷心嗎?” 當他傻呢,就算這事不是她主謀,也跟她脫離不了關系。他也是故意提起舊情人一事,為了……為了什么呢? “我傷心什么?八百年前的事,還提他做什么,再說了,他走到今天這一步是他自己的選擇,與旁人無關,”木香看的很開。 如果趙修文不是跟蘇秀牽扯不清,如果他不是想追逐名利,又怎會在看不清前路的情況下,冒然來到京城。 蘇秀那個女人本性如此,他早該看清,走到這一步是遲早的事。 唐焱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你倒是夠絕情!” “你這是什么意思?我不絕情,難不成還去悼念他嗎?切,我八百年前跟他就沒關系了,有什么可傷心的,說正經的,帶我去看看蔣榮吧!”這才是她來刑部的目地。 “你想看?怕是不妥吧,”唐焱挑眉,沒有血色的唇瓣,揚起一個魅惑人的弧度,尋常的女子見了他這個樣子,肯定恨不能撲上去咬一口。病美男,讓人見了就想蹂躪??! 木香收起無邊的遐想,“看一眼而已,我又不會救他,你擔心個什么,我不是自己想看,我可沒興趣欣賞他在牢里的樣子,我帶了個朋友,就讓他進去瞧瞧,很快就出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