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頁
陌川又是一個思索,“也不怕你騙我,那好吧?!彼{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以便對方能借助月光看清自己的變化。 世間萬物,心動則物動。 戚九瞧他一副專注模樣,像是在以意念摧動著什么,額心的朱砂忽得一顫,不再是指尖一點殷紅,自皮rou間緩緩鉆了出來一截,遠觀勝似犀牛角,近看須臾,竟是犀牛銜杯紋銀壺的壺嘴。 陌川道,“可看清了嗎?” 想那玩意兒戳進腦殼里的時候得多疼啊,何況某人還能伸長縮短,進出自如。 戚九想刻意避免都無法忽視,再道,“你站太遠,走近點我瞧瞧……”趁陌川不耐煩靠過來的時候,一把攥住他額頭上的壺嘴。 陌川旋即軟了手腳,一副被人捏住要害的模樣,幾番掙扎,歇斯底里地咆哮起來,“別小瞧我的厲害?!?/br> 自他喊了這句話后,以二人為中心畫一大圈,半空里開出各姿各態的鮮花,牡丹,赤芍,茉莉,水娪,月桂,丁香……堪稱千花齊放,秋染的大地一時爭春,芬芳迷人,爭奇斗艷。 兩人圍繞在花朵的海洋里好不馥郁醉人,戚九緩緩放開他的壺嘴,說不上是哂蔑,更多的應是羨慕,犀牛銜杯紋銀壺的壺嘴嵌連著陌川的印堂xue。 所幻亦所想,所思亦所存。 此人的幻彧世界定是無暇而純粹,才能換取十方花開,普照塵剎。自己與他殊途異歸,不應該相互打擾。 對他說道,“你找錯人了,我從沒見過什么銀碎?!?/br> “你是想抵賴嗎,我分明看見過的!”陌川一番辛苦后,居然換來戚九如此敷衍的兩句話,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倏而扯出他的右手。 但見一只本該光白如月的小手上,布滿了累累傷痕,每一道痕跡都深邃入骨,被鈍器割裂一般。 又看了左手,更是恐怖得像碎rou拼接在一體,望之惡心。 猛一瞧,與銀碎貼覆的模樣略有相似,足以混淆視聽。 陌川不覺氣餒。 戚九佯裝安撫道,“你心里總想著要找到其余的銀碎,積思成疾,所以覺得我的破手上有你渴求的東西,其實都是你的幻覺罷了?!?/br> 沒想到自己還挺能忽悠人的。 陌川仍是不能相信自己居然會瞧錯,冥冥中摧動壺嘴尋找余下銀碎,戚九此刻故意設防,陌川確實難從他的身上有所感知,真的是氣餒到了極限。 戚九心里想著彣蘇蘇的事情,不能多照顧他的心情,只循循善誘道,“其實你的幻法挺不錯的,授人以懼怕不如施人以心怡,我瞧花樓里的人都很喜歡你這套,何苦再去處心積慮增加自己的幻力?!?/br> “能力即負擔,能力越強,負擔越重啊~” 戚九的語重心長招來陌川幽幽一瞥,那一瞥里涵蓋的情緒太多太復雜。 戚九當即閉緊嘴巴,免得招他猜疑,叫聲后會無期就屁顛屁顛先回了花樓。 花樓里突然熱鬧了三分,雖然天南海北的來往客人已經把整座樓攪擾得雞鳴狗吠,然而冥冥中還是摻雜了一些強烈的興奮與不安情緒。 戚九離得五十步距離遠處,就冥冥中感受到了這種異常的喧囂。 他總覺得不甚放心,走進底層往藝臺中央一瞧,可不得了,東佛被人五花大綁掛在正中間,本就是喝醉了的,被捆著以后因喘不上氣,凡是露出來的肌膚都露出些許棗紅色,隱約透著青白。 再不救,下一次就該換成死透的顏色了。 花樓里的客人摟著花娘的香肩,密密麻麻站滿了圍欄處,花娘們紅艷艷的口唇里不停地磕著瓜子,翻飛的瓜子皮紛如入蛾,和著男人們議論的聲音,忽如一夜鵝毛大雪。 桑子與跑堂們簇擁著雍容華貴的樓主,一并搬著軟椅,坐在藝臺的下面,陰惻惻地盯著東佛如何由活變死。 花樓樓主是個年過四十的萎靡男子,常年耽溺于玩樂的精瘦臉龐看起來又略顯浮腫,寬厚的眼袋與多層的雙眼皮兩兩對折后,兩顆明亮的眸子驀地變作了黑烏烏的綠豆,擠出凝聚一線的精光。 他無須說話,自有人說。 花樓里雇傭的打手準備了蘸了鹽水的長鞭,有人逼問道,“說!陌川去哪里了!” 東佛喝得醉醺醺,加之身體難受,蜷縮成一團道,“陌川……那是個什么東西……” 樓主的綠豆眼微一抽搐。 連那么細細細微的眼神變化都領悟得十分精到。 有人狗仗人勢道,“就是去給你那廂房里送花苞的小蹄子!” “聽說他在你廂房里受辱之后,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可是我們寶翮閣的搖錢樹,若是夜里跑出去被壞人禍害了,丟了身價,你要怎么賠償我們!” 桑子提著東佛口袋里搜出的幾枚夔元通寶銀錢,小聲耳語道,“原是個窮鬼,倘以為是只肥羊呢!” 東佛大約也聽不清眾人罵罵咧咧什么,他半醉半醒道,“俺啥也不知道,俺……”呼嚕呼嚕居然睡著了。 一眾提審的人可氣急了,本來想看點血腥,聽些哀嚎來抖擻精神的。 有客人喊道,“樓主,我們不遠長途來此,可就是前來欣賞陌川表演的,你們收了我五十金牒子,就看這個!” “對啊!賠錢!” 客人們陸續有退訂的盤算,而且說道做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動不止,煩厭立馬變作焦躁,不停地喊著自己的損失有多么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