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三個人進去的時候太皇太后的精神頭還不錯,姚氏坐在旁邊,正陪著她說話。太皇太后這輩子最疼徐奉良,兒媳婦里面最疼的自然就是竇氏了,姚氏從前是庶子之妻,在府里地位不高,跟老人家的感情也淡,如今榮升親王妃,不再刻意收斂,竟然也很能討老人家歡心了,兩人說說笑笑,氣氛很是融洽。 見得楚寒衣和琳瑯進門,姚氏自然是要起身行禮的,寒暄過了各自坐下,小輩兒們自然要先圍著老人家湊個趣。楚寒衣是太后、琳瑯是皇后,不管本性如何,有了這個身份桎梏,在外的時候總要端莊些,好在徐湘是眾人疼愛的公主,顧忌少一些,自然更容易逗老人家開心。 太皇太后上了年紀,見著活蹦亂跳的徐湘,自然要想起另一個孫女兒來,瞇著眼睛問道:“溪兒呢?有陣子沒見她了?!?/br> “年底哪里都忙碌,溪兒那里恐怕不得空入宮呢?!背吕砹死硪陆?,臉上掛著一絲笑意,“昨日太皇太后說想見敦王妃,我派人傳話出去,她也說是正忙著,過兩天進宮?!?/br> “王府里自然有長史他們cao心,能有什么事?!崩先思矣行┎桓吲d。 姚氏雖然被身份壓制了多年,近來卻十分上道,很懂得瞧楚寒衣的眼色,當即接過話茬:“正是呢,府里的事自然有人打理,如今太皇太后鳳體有恙,還有什么事能比這更重要呢。太后和皇后宮務繁忙,每天還要雷打不動的來請安呢。雖說是輪流侍疾,到底多個人陪著說話,太皇太后這里也高興些?!?/br> 太皇太后深以為然。 楚寒衣便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倒沒有接著抱怨,只是道:“既然太皇太后想她們了,明兒我就派人傳話出去,叫敦王妃和沈氏,還有郡主都入宮侍疾吧?!?/br> “明兒是二十八,后兒就是大年三十了,到時候宮里也有家宴,索性讓她們住兩天,多陪著您說說話可好?”姚氏笑瞇瞇的,全然體貼的媳婦模樣。 太皇太后便道:“能多住幾天自然是最好了?!?/br> “既是這樣,宮里空著的宮殿也多,這兩日天寒地凍的怕是要下雪,來去也不便,就叫她們多住幾日吧。索性湘兒也別回府了,多陪陪你溪jiejie?!?/br> 徐湘母女連心,哪里能不樂意的,當即高高興興的應著。 楚寒衣見得老人家同意,當即叫人去安排。將太皇太后附近的幾處宮室打掃出來,除了撥些得力的人過去伺候之外,還格外調了兩隊侍衛過去,加強防衛。 ☆、91| 第二天竇氏果然奉太皇太后口諭進宮,還帶上了沈氏和徐溪。因事先并不知道要在宮中多住,三個人只帶了貼身的丫鬟侍奉,到得宮中看望過太皇太后,才知她們要被留在宮中小住。 竇氏心里雖覺得奇怪,卻也不敢多問,乖乖的住下了,想要打發個人出去傳信,楚寒衣只說她已派人只會王爺和徐溪的婆家,無需擔心。 可竇氏哪里能真的心安?在宮里住了一宿,到次日晚間的時候便覺得心中惶惶不安。宮中禁衛森嚴,她想要私自傳遞消息出去自然是難比登天,可看楚寒衣在宮里的布置,那些恭謹疏離的宮人、片刻不離的侍衛,每一樣都讓她覺得心慌。 內外消息隔絕,竇氏并不相信楚寒衣會真的幫她遞話出去,近日為了朱家舊黨的事情,皇上暗中動作頻頻,會不會醞釀一場大的行動,誰也不知道。 臘月底上天氣陰沉,團團鉛云堆絮一樣壓著,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飄起來,讓這座宮城安靜得令人恐懼。竇氏并不是個能沉得住氣的人,如今她在宮中孤立無援,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太皇太后了。 趁著午后太皇太后心情不錯,竇氏便試探著道:“年底各處喜慶,太皇太后的身子可健朗了不少呢,瞧今兒晌午用膳,胃口也很好?!?/br> 太皇太后握著她的手,臉上也滿是笑容,“宮里畢竟人少,你們難得來一趟,這會兒人多了熱鬧,精神頭自然就好了。溪兒呢?” “溪兒和公主許久沒見,這會兒在外面賞雪說話呢?!备]氏微微一笑,“難得公主年底忙碌,還愿意陪著溪兒,可見姐妹倆感情極好?!碧侍笞類勐犨@些瞎話,當下就道:“是呢,一家子姐妹,感情自然要好?!?/br> 竇氏臉上笑容不減,“不過我瞧溪兒有些心不在焉的,想是惦記著什么呢。進宮前我聽說她的婆婆威遠候夫人也正病著,這丫頭有孝心,恐怕放心不下呢?!鼻浦先思覜]露出慍色來,竇氏再接再厲,“可巧公主這兩天也在,不如叫溪兒出去瞧瞧,也免得這樣掛心。我府里預備著過年也有一堆的事情,今兒先偷個空,明兒早早的就來陪您好不好?” 若是平常,她將老人家哄順后提這么點微不足道的要求,老人家從來都不會阻攔??勺罱膊恢莱潞鸵κ洗盗耸裁达L,太皇太后一聽后半句就有些不樂意了,“府里的事情自然有長史們打點,敦王身邊也不是沒人伺候,你們就這么不樂意陪我這老婆子?” 竇氏一聽,驚得臉色都變了。 太皇太后會說出這樣的話,可見是有人在背后吹過風,如今敦王府所能仰仗的也就這位老人家了,她可不敢得罪,當即賠罪道:“太皇太后可真是冤枉我了,能陪著您說話,是我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呢,哪能不樂意的?!?/br> 太皇太后沒接話茬,顯然心里還是有些芥蒂。竇氏心里干著急,又試探道:“只是我出門前沒跟王爺說過要住在宮里,威遠候府那邊也沒打過招呼,家里怕是要擔心呢?!?/br> “敦王妃這話就說得奇怪了?!蓖饷婧鋈挥惺煜さ穆曇魝鱽?,姚氏已施施然走了進來,朝太皇太后行了禮,便笑道:“王妃和郡主進宮自然是為了給太皇太后侍疾,太皇太后又不是老虎會吃了你們,家里能擔心個什么?這些天我也在宮里住著,可沒見家里怎樣懸心吶。太皇太后身子剛好了些,年節將近,太后和皇后忙不過來,我們更該陪著才是?!?/br> 她如今正將太皇太后哄得順意,聽得如此說笑,老人家當即就樂了,“這話說得極是,你就是愛cao閑心?!彼牧伺母]氏的手背,竇氏尷尬的笑了笑,不敢再提—— 這些天非但她和沈氏、徐溪留宿宮中,姚氏也是一起住著的。連這位親王妃都做出衣不解帶陪伴太皇太后的姿態來,她們還能尋到什么借口? 然而越是如此,竇氏心里的狐疑就越發重了,待她無意中聽見宮人私底下說要“好好”伺候她們的時候,心中愈發確信。 太皇太后上了年紀,自打先帝去世后大病小災的就沒斷過。以前哪怕病得再沉,也不會這般讓她們全部留宿宮中,且還是這樣嚴密的防衛,如今她和沈氏、徐溪都被禁宮中,也不知外面…… 越想越是不安,竇氏咬咬牙,終究是不愿坐以待斃。 大雪已然停了,紅墻琉璃都被掩在深雪之下,異于尋常的安謐叫竇氏脊背生寒。她整一整衣襟,帶了人往楚寒衣所居的慈安宮去。 琳瑯和楚寒衣這時候正在商議除夕家宴的事情,聽說竇氏想去御花園賞梅,兩人也沒有覺得意外,琳瑯還提議要陪著她一起去逛逛,卻被竇氏回道:“皇后娘娘尊貴之軀,這一向又體弱畏寒,我哪敢勞動呢。不過是聽說御花園的梅花好看想去逛逛,自己去一趟也就是了,不敢打攪您和太后?!?/br> “既是如此,王妃請便吧,只是外面雪雖停了,到底風寒,多帶幾個人伺候著?!背虏o異議。 竇氏未料這請求如此順利的通過,登時喜出望外,謝過太后和皇后,便帶著貼身的丫鬟往御花園去了。 她這時候當然沒有心情賞梅花,只是宮里雖也有些線,她知道的卻不是十分清楚,少有的幾個人里,最好接觸的也就御花園里的低等宮女魏嫆了。 有琳瑯的安排在那里,竇氏要找魏嫆并不難,尋個僻靜的角落剛說了句“趕緊傳話給王爺,宮中有變……”就聽附近腳步聲響,竇氏做賊心虛,哪里敢多停留,連忙噤聲,以眼神示意。 魏嫆何等伶俐,她聽說敦王妃和世子妃、郡主被留宮中時本就覺得奇怪,如今見竇氏這邊情形,心中更時不做他想,當即點頭,悄無聲息的溜走了。 而在敦王府中,徐奉良和徐勝此時也都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竇氏跟沈氏、徐溪進宮后就音信全無,宮里并沒有遞出任何話來,徐奉良有心自己去探探消息,可到徐朗那里一請旨,徐朗便說是太皇太后鳳體有恙,不喜閑人打擾,根本不讓他進宮。 近來皇帝對朱家舊部動作頻頻,徐奉良雖不是直接被牽涉,卻也隱約聽到了風聲,如今后宮里又來了這么一出,哪能不讓他多想?待得魏嫆尋了人把消息遞到敦王府里,那傳話的小侍衛因事情緊急,說得十分篤定,“王妃說宮中有變,神色十分急切?!?/br> “王妃可囑咐了其他的什么?” “王妃是偷偷找魏姑娘傳話的,只說了這一句就走了,想必情勢十分緊急?!?/br> 徐奉良和徐勝對視一眼,心中均是一顫,揮手道:“知道了,退下?!?/br> 這父子倆都是紈绔,平日里不學無術,后來被朱鏞慫恿著踏上賊船,如今已是騎虎難下了。任敦王府長史的也只是個庸碌之輩,根本不知道父子倆的這等隱秘之事,兩人都拿不出主意,急躁慌亂的轉了半天,得出了和竇氏一模一樣的結論——不能坐以待斃! 明日就有除夕晚宴,父子倆一商量,決定由徐奉良往宮里去赴宴,徐勝則借口生病,趁著大家熱鬧無人注意時往朱成鈺那里走一遭。 這消息傳到徐朗案前,徐朗只是不屑的笑了笑,“先帝和賢親王叔何等英武,誰知敦王和三弟竟是這等資質?!闭f著便轉向琳瑯,“不過從敦王妃找到魏嫆傳話至今也就兩三個時辰吧,他們的信兒遞得倒快?!?/br> “哪比得上你,敦王府里的信兒傳到御前,怕不是連一刻都不用?”琳瑯語含打趣。 徐朗便笑了笑,“敦王他們如此沉不住氣,也難怪當初會被朱鏞煽動。既然魚兒已上鉤,你和母后也可歇歇了,明晚的家宴照舊,剩下的我來安排就是?!?/br> “怕只怕就算查出了真相,太皇太后那里不肯答應呢?!?/br> “她不答應又如何?篡位謀逆向來是大忌,歷來連太子牽涉其中都無法自保,更何況他一個普普通通的王爺?”徐朗冷笑,“放任他們這么久,是該收網了?!?/br> 琳瑯忍不住嘆了口氣。其實她原先對徐奉良一家雖然瞧不上眼,到底也沒多少惡感,直至后來猜透前世徐家戰敗的原因,這才徹底改觀。 “其實朱鏞被殺,朱家伏法,他原可以斬斷過往明哲保身的?!绷宅槗u頭嘆息,“如今卻又卷進這件事里,豈不是自取滅亡?!?/br> “也是敦王太膽小之故吧,被朱家捏著把柄威脅時不敢反抗,自己沒有對抗朱家舊部的能力,又沒有坦誠請罪的決斷和膽魄,拖延至今愈陷愈深,怪得了誰呢?”徐朗也是嘆息。 以前徐奉良雖然暗中投靠朱鏞,到底沒對徐家有什么傷害,他若能自己坦誠來請罪,徐朗小懲大誡也可既往不咎??烧l知徐奉良非但不思改過,反而深陷其中,幫著朱家在宮里安插眼線,仗著王爺的身份庇護朱成鈺,讓他能安然藏在京中,這時候的徐奉良父子,早已配不上那一座巍峨王府。 “宮里的線也該收了吧?!绷宅樑c徐朗對視一眼,“魏嫆那里已經關起來了,御前的人,這就叫進來?” “動手吧?!毙炖庶c頭。 ☆、92| 宮里的事情徐朗早已查清,先前按住沒有發作,這時候攜雷霆之事勢而下,也不說緣由,直接命人將涉事的內監、宮女和侍衛拿下,交到了慎刑司嚴審。 宮里涉及此事的人雖不多,但因有幾個是御前的人,動靜也不小。這消息雖然沒有立時傳出宮去,伺候在太皇太后身邊的竇氏卻是聽見了風聲的,雖然還勉強陪著太皇太后說話,卻已如同驚弓之鳥。 這一夜的竇氏和沈氏自然睡不安穩,徐溪因不知道這些事情,反倒坦然,雖覺得竇氏神色古怪,卻也沒探問出個結果。 到第二天前晌,徐奉良那里也得到了消息。 天氣陰沉沉的,像是又要下雪的樣子,除夕之夜萬家團聚,這時候的京城也各位熱鬧。不過那也只是別人的,在徐奉良而言,每一刻都如坐針氈,打探消息的人派出去了一撥又一撥,卻都無功而返。他只知道宮里埋下的線已經全部被掐斷,竇氏和沈氏、徐溪身陷其中不知是何處境。 慎刑司的名聲如雷貫耳,那些人侍衛倒硬氣,但內監宮女熬不住酷刑,吐露實情是遲早的事情。甚至他敏銳的發現,府門外多了幾個形跡可疑、鬼鬼祟祟的人。 午后雖沒有寒風,天上卻又扯絮一樣飄起了雪片子,徐奉良裹著大氅站在廊下,不斷的呵氣暖手,臉色異常難看。王府長史明顯也察覺到了異常,忙著打點年節事務的間隙里,還請了位太醫過來瞧病。 整個后晌都坐立不安,到得傍晚時宮中內監來請,徐奉良明知這是鴻門宴,卻還是得硬著頭皮參加,只將徐勝留在了府中。一路苦思憫想膽戰心驚,生怕徐朗問起時對答有差。 走進熟悉的宮門,到得排宴的大殿,那里的氛圍卻與徐奉良的想象截然不同。宮女們竟然有序的擺著桌椅碗盞和各色菜肴,大殿西側一應樂器俱全,樂師們都已就緒,內監躬身引他入座,沒有半點異常。 徐家人丁歲也不少,但以皇室來看,還是格外單薄。徐奉英和徐朋父子早已到了,見著徐奉良,雖然品級有別,到底長幼有序,兩人均起身行禮,寒暄了幾句。沒做一會兒,徐朔也到了。 漫長的等待煎熬人心,徐奉英和兩個侄子談笑風生,唯獨徐奉良繃著個臉,惴惴不安。徐奉英既將姚氏送到了太皇太后身邊,自然也曉得徐朗的計劃,瞧著兄長這副神情,微不可查的冷。待得宮人一聲通報,便有一大波人自殿后的側門入內,起先是太后和皇上攙扶著太皇太后,后面則跟著一眾內眷——以皇后為首,旁邊姚氏、竇氏、徐湘、郡主、沈氏、徐朔之妻康親王妃。 底下幾個人起身行禮,太皇太后這一路上被哄得高興,笑瞇瞇的瞧了一眼,見著愛子也在其中,也不待徐朗發話,就已樂呵呵的道:“都坐都坐,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禮?!?/br> 后面徐朗亦舉手示意,徐奉良等人方才落座。 徐奉良因心中有事,自然頭一個看向了竇氏,見她和沈氏、徐溪都無恙,稍稍松了口氣。原以為這是場鴻門宴,座次安排和飯菜中必有文章,誰知徐朗并沒做絲毫布設,竇氏的位子就緊貼著徐奉良,沈氏也和徐勝安排在一起,只是因為徐勝抱病,空了個座位而已。 膽戰心驚了整個日夜的夫妻倆坐在一處,眼神交匯時各自茫然。 不同于昨日的緊肅氛圍,今晨那些涉事的人被捕,后晌時楚寒衣就撤了派在竇氏身邊的侍衛,在來赴宴的路上,還頗為和顏悅色的說笑了幾句,叫竇氏摸不著頭腦。 場中笙簫已起,徐奉先是三月里駕崩,宮里禁了半年的歌舞,這個時候雖然還在孝期,到底也未全禁,只是不至于太熱鬧罷了。 絲竹管弦、笙歌曼舞,闊朗寬敞的大殿中,因為人少,座位之間空隙極大,徐奉良和竇氏的低語被淹沒,無人能辨。 “勝兒呢,怎么沒跟你一起進宮?” 徐奉良作勢去夾菜,“得到消息后我們都很不安,勝兒推病留在府中,以防有變?!彼浦堃紊险宅槀榷f話的徐朗,再看楚寒衣、姚氏等人皆是坦然觀看歌舞,不時舉樽笑語,全然安樂景象,不由疑惑道:“不是有變么?” “我也不明白?!备]氏已經被楚寒衣前后態度的巨大差異給繞暈了,“昨夜確實抓了一撥人,可我們這里都安然無恙,也不知是在賣什么藥?!?/br> “太皇太后那里能不能探到口風?” “她上了年紀,能問出什么來?!碧崞疬@位老人家,竇氏少見的懊惱,“現在只能盼著宴會及早結束了?!?/br> 恰巧場中一曲舞罷,徐奉英帶頭為帝后敬酒,再祝太皇太后和太后福壽安康,徐奉良和姚氏連忙中斷了談話,堆起笑臉。 一連幾場歌舞完了,徐朗那里還是沒有什么大的動靜,還特意說這次竇氏等人入宮侍疾陪伴太后,孝心可嘉,著意敬了杯酒。直至宴散,都沒生出任何枝節來,徐奉良和竇氏都是一頭霧水,舒了口氣的同時,有點懷疑這次只是虛驚一場,甚至有那么一瞬,覺得徐朗這次只是恫嚇,并不是要追究。 然而夫妻倆帶著沈氏和徐溪剛回到敦王府,還沒將那最后一點繃著的心弦放松,卻被一道突如其來的消息給嚇傻了——據長史回稟,徐勝今夜突然起了興致去外面賞景,結果至今還未歸。 這在長史來說只是尋常事,按例回稟罷了,然而徐奉良知道內情,一驚之下再也顧不得其他,揮退長史,連忙召來徐勝近身伺候的薛三。這一問,險些驚得他癱軟在地——他入宮不久,就有消息傳到了徐勝那里,說徐奉良進宮后就被專事皇帝守衛的御林軍接手,家宴上雖然眾人聚齊,卻不見竇氏、沈氏和徐溪的身影。 以徐勝那驚弓之鳥的狀態,一聽這消息當即被嚇傻了。徐朗和楚寒衣、琳瑯先前又搞了那么一出“入宮侍疾”的軟禁戲碼,加上皇上清查宮中暗線的事情板上釘釘,徐勝不疑有他,當即以賞燈為借口,溜了出去。 根據父子倆先前的約定,徐勝這一溜出府會去往哪里,徐奉良連想都不用想。 他臉色慘白的癱坐在寬椅中,把后腳進來的竇氏嚇了個半死,連忙問道:“王爺這是怎么了?” “勝兒他……找朱成鈺去了?!毙旆盍嫉氖澜缢查g灰敗了下來,甚至能想象徐勝親自把皇上安排的人手帶到朱成鈺跟前的情形,極度的驚愕打擊之下,整個人甚至喪失了斗志,只是喃喃道:“原來圈套是在這里?!?/br> 先前所謂的入宮侍疾,這一場除夕的家宴,不過都是幌子,徐朗想要的,原來是他們父子自亂陣腳,自投羅網。哪怕外人議論起來,也是他們父子露出馬腳愧對皇帝,而非皇帝那里用了什么手段逼他們狗急跳墻,將事情撇了個干干凈凈。 徐奉良這里魂不守舍,竇氏只能問薛三,待得聽了來龍去脈,也是險些驚斷了魂。敦王府里也就那么點人,竇氏一時沒了主意,“要不,咱們逃吧?” “逃?”徐奉良無力的冷笑,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們能逃到哪里去?徐朗會這樣做,顯然是不打算給敦王府任何申辯清白的機會了,如今能指望的,也就那個朱成鈺了。 徐奉良手里雖然也有王府親兵,然而這些兵士大多出自徐奉英麾下,這個時候,他們還不知道接到了怎樣的口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