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藺先生也是為姑娘著想啊。徐家的功夫在漠北是有名的,據說對抗寒氣也有用,你看徐公子和徐二姑娘多厲害,姑娘跟著多活動活動,只有好處?!?/br> 琳瑯還是不樂意,她和徐湘自幼相熟,沒少見她練武的情形。楚夫人上過沙場的人,從來不會嬌養姑娘,小時候琳瑯躲在陰涼里剝荔枝吃的時候,徐湘得在大太陽底下扎馬步,后來還要吊沙袋打木樁,一天下來腰酸背痛,琳瑯可不敢嘗試。 犯懶是人之常情,琳瑯不樂意受苦習武,只能打別的主意,偏著頭看錦繡,眼里藏著笑,“錦繡你也很厲害啊,這樣按捏著,時間長了比我自己練武還厲害?!?/br> 錦繡拿一副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著她,沒辦法了只能閉嘴。 次日是九月十五,是這一帶重要的曝書節,琳瑯原本約定逢五遇十去藺通那里把脈就診,因為秦蓁纏著她要一起過節,便將去停云居的日子推到了十六。 曝書節的興起源于藏書風氣的鼎盛,江南地氣和暖,卻也潮濕,書在庫里放得久了容易生霉,比得定期拿出來曬曬。九月里秋高氣爽,正是適宜的時節,各家都在這事曝書,習俗傳得久了便成節日。 但凡藏書之家,這一日定要曝書,未必要拿到太陽底下暴曬,放在避光的地方晾著也是可以的。除了藏書人家,寺廟、書院等地方也都會曝書,淮陽城最負盛名的眉山書院也不例外。 眉山書院里藏書甚富,里面的夫子都是飽藏學問之人,書院藏的好書多,輕易不拿出來,只有每年曝書時才給人看。時間久了便成了習俗,曝書節時少年少女們愛去眉山書院轉一轉,一則開開眼界,再則大家被禮節束縛得久了,難得有一天出門時不必跟在大人身邊持禮,哪能不趨之若鶩。 秦蓁對此當然也是盼望已久,早早就來掀琳瑯的被窩,姐妹倆梳洗完了匆匆吃過早飯,便由琳瑯的表兄秦懷恩帶著出門。 秦紫陽膝下共有三子,長子秦懷玉年近二十,進士出身后在袁州當了個縣令,梅氏正是他的妻室。秦家能穩居江南,在京城當然也是有人的,除了賀家外還有不少相與的人,秦懷玉歷練幾年做出點政績,不愁沒機會提拔。 次子秦懷恩今年十五歲,如今就讀在眉山書院。三子秦鐘書是庶出,送到京城讀書卻不務正業,他做的那些事情秦紫陽夫婦如今還不知道呢。 守禮得多了,秦家兄妹之間也不像琳瑯和賀衛玠那樣親近,秦懷恩帶著她倆到了書院,夫婦丫鬟婆子好生伺候,他自己則帶著小廝找朋友玩去了。 秦蓁樂得沒人約束,牽著琳瑯的手四處看看,意料之中的碰見了朱含香和沈玉蓮等人。京城的女兒們分成好幾個圈子,江南亦然,出身家世差不多的人更容易聚在一起,時間久了交情變深,便成圈子。這幾位都是淮陽城里拔尖的人物,由一眾仆從簇擁著向前,旁人自發讓出條道路。 小姑娘家愛攀比的心性是改不掉的,哪怕今日看書,也要暗里較量較量各自的學問,看誰更博學、更有眼光。 琳瑯被賀文湛和秦氏熏陶,對文墨自然也有感情,小時候跟著賀文湛去昭文館的次數多了,也頗有點見識。況她活過一世,經歷的總比這些姑娘多,幫襯著秦蓁顯擺了幾句,給她掙足了面子。 不過這眉山書院里的藏書還真是叫人贊嘆,早早就沿各條道路擺了圓幾,上面擺上書匣,每隔一段就有學子守著,免得出差錯。 琳瑯一路瞧過去,今兒擺出來的有幾本難得一見的珍本,整個京城未必能尋出幾本來,倒叫她有幸蹭著了,越看越入神。耳邊姑娘們此起彼伏的談論聲遠去,她回過神時才發現已經走上了一條人煙稀少的岔道,身邊只有錦繡和楊mama跟隨。 她也不在意,繼續循著書本往前。 眉山書院初進門的時候是巍峨的殿臺書室,奉上先圣雕像,擺上石碑和書院的訓言,頗為莊重。到了這一片就清幽一些,花草樹木掩映,藏著石凳小桌,大概是學子們平時安靜看書的地方。 前面是一道方壺形狀的小門,門邊的矮墻上爬山虎茂盛濃綠,墻內一樹桂花逸出來,倒是有趣。 不過這地兒潮濕,青石地磚縫隙里生了苔蘚,踩在磚上的時候也有點打滑,她低頭小心腳下,進了小門才放下心來,一抬頭便看見了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識的急忙停步,豈料腳尖被什么東西膈著滑了一下,身子沒站穩就往前栽過去。 后面錦繡連忙伸手去攙扶,前面那人卻比她更快,手臂如電探出,穩穩的扶住了琳瑯的手臂。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的身子靠的近,琳瑯的頭幾乎要撞在他懷里。 琳瑯知道扶她的是朱成鈺,心里不愿再跟他有半點牽扯,加上前世的深仇大恨還積在心里,如今靠近他的時候心里只有厭惡。腳下還沒有站穩當,她便直起身子盡量后仰,被錦繡穩穩扶住。 朱成鈺俊美的臉上浮起些擔憂,開口問道:“賀姑娘沒事吧?” 若是常人,琳瑯自然要感激他的幫助,可面對著朱成鈺,卻是怎么都堆不起笑容來。不過她而今是秦家的客人,行動之間要照顧秦家的聲譽,只得努力忍著厭憎,冷冰冰的道:“多謝?!?/br> 朱成鈺臉上笑容一僵。他的容顏風姿冠絕江南,尋常早就習慣了少女們羞澀愛慕的態度,若是放在別處,他肯這樣出手相助,兩人又離得這么近,那少女定然是芳心羞亂的,就算要矜持守禮,總也會熱切道謝。誰知攙扶了琳瑯,換來的卻是她這樣的態度,這是什么情況? 瞧見琳瑯舉步要走,朱成鈺連忙問道:“賀姑娘,我們曾見過么?” “不曾?!币琅f是冷冰冰的回答,在朱成鈺怔神之間,琳瑯已經帶著錦繡和楊mama走了。為表謝意,還讓她倆都作福致意,免欠人情。 玲瓏身姿很快轉過桂樹行遠,朱成鈺摸了摸臉,覺得詫異。 不曾見過么?若不曾見過,初次在首飾鋪見面的時候她為何總盯著他,眼神異樣,仿佛在看一個熟悉的人,哪怕重陽那日,短暫的同處中,她的眼神也往他身上落了很多次。 那樣的關注,若不是她驚艷于他的容貌,就該是她對他已有些了解。 可她又說不曾見過,還擺出和對旁人時截然不同的冷淡態度,難道……這姑娘比較特別,跟其他姑娘一樣傾慕他的風姿,表達的方式卻截然不同?亦或者,想用這樣特別的態度吸引他的注意,欲擒故縱? 若果真如此,這姑娘年紀雖小,倒也挺有趣。 ☆、35|32 琳瑯絲毫不知道朱成鈺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只管加快腳步,越快離開他越好。后面錦繡也覺得琳瑯這反應出乎意料,不過她心里惦記的卻是別的事情,等走得遠了些,便問道:“姑娘,那個人是誰?” “三州節度使朱鏞家的公子,朱成鈺?!?/br> “節度使家的公子?”錦繡嗤笑,“居然還用這樣下作的手段?!?/br> 琳瑯聞言詫異,放緩腳步道:“怎么?”錦繡便憤憤的道:“剛才姑娘走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摔倒了?我在后面可看得真真的,姑娘是踩著生了青苔的鵝卵石,那石子兒還是剛才那個人故意丟在你腳下的!” “你是說……他是故意的!”琳瑯覺得意外又氣惱,本以為是自己走路不小心,誰知道那是朱成鈺故意為之?原本還為剛才的冰冷態度有一點點別扭,這回是徹徹底底的厭惡了。 錦繡道:“我還以為姑娘發現了呢,才那樣冷聲冷氣的對他。什么江南佳公子,呸!”錦繡跟著琳瑯幾天,也曉得朱成鈺江南佳公子的名聲,原本還因為他的風姿而有些好感,這回是徹底瞧不上了。 拿石子丟在姑娘腳下,害她摔倒又去攙扶,身子還離得那么近,他安的是什么心! 琳瑯不好說她對朱成鈺的厭憎,憤憤的不說話,后面楊mama道:“這行為確實可惡,姑娘以后遠著他。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多好的皮囊,藏著的卻是齷齪的心?!?/br> 主仆三人正自著惱,卻聽路邊的一叢紫薇后有人道:“是誰可惡了,惹得賀姑娘這般生氣?”話音落處轉出個少年郎來,錦衣繡帶,粉面玉冠,竟是??ね醺雷泳?。 琳瑯未料他竟然也會來這曝書會湊熱鬧,轉念一想便即明白,只得笑回道:“沒什么的。世子也有如此閑情,來這里逛逛?” “眉山書院的藏書冠絕江南,當然要來看看。賀姑娘幼承家學,想必有見識,不如一起走走?”雖是尊貴的世子,君煦待人卻頗為親和,尤其對著琳瑯的時候總帶著點笑意,讓人如沐春風。 上一世琳瑯和他就是借談書論籍熟悉起來,她又覺得他君煦平易近人,相處得多了,才叫他陷入情海不可自拔。重來一回,琳瑯寧肯跟他生疏冷淡,也不愿他再為情自苦,這談書論籍的頭更是不能再開,當即笑道:“真是不巧,我還有點事,世子慢慢逛吧?!闭f著指了指來時的路,“這條道上有些不錯的書?!?/br> 君煦見她拒絕,也不強人所難,便微笑道:“那么,賀姑娘請便?!?/br> 琳瑯微微屈膝作禮告辭,不多時便消失在拐角。君煦兀自在那里負手站著,十二歲的少年郎在樹影下英姿俊秀,論起渾身的氣質來,半點都不輸朱成鈺,只是五官沒朱成鈺那樣出色罷了。 他的目光停在拐角處久久不曾收回,呆站了半天才嘆了口氣,帶著隨從走了。 重重花樹之后,亦有位衣衫妍麗的姑娘呆站著,目光溫柔繾綣,卻咬著唇瓣握拳。 這邊廂琳瑯拐進人群,微微出神。前世今生,君煦是她所見過最溫文爾雅的男子,本該是溫潤的絕世好玉,誰知道最后卻被朱家掀入泥潭?江山動搖朝堂翻覆是無可奈何的事,如果可以,希望這輩子能盡一份力,幫他尋個好的歸宿吧。 她舒一口氣,迎面秦蓁走來,有點焦急的道:“你上哪兒去啦?好半天都找不到,擔心死我了?!?/br> 琳瑯便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剛才走岔后迷路了,這不回來了么?其他人呢?” “沈玉蓮她們幾個先回去了,香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一轉頭她就不見蹤影,還好你回來了,咱們再逛會兒就回去吧?” 琳瑯自然答應。這回留了心,不再沉浸在故紙堆里,跟秦蓁一起逛了半圈便出了書院。出門前秦蓁特意請過秦老夫人示下,可以往街市上去選些小東西來玩,這是難得的機會,秦蓁高興得很,在幾位mama的陪伴下高高興興的逛了半天,傍晚時分載著滿車的大小包裹回去了。 這一天琳瑯走得累,秦老夫人也體貼,囑咐她和秦蓁好生休息就叫她們回住處,晚飯也命人送過來,不必再去瑞安堂。 琳瑯一回屋就在榻上躺著,錦繡習武之人,這點走動根本算不得什么,便讓木香去準備熱水,楊mama和木魚兒先歇會,她端了矮凳坐在榻邊給琳瑯捏腿。等木香端了熱水過來再泡泡腳,那疲乏就去了大半兒。 不多時晚飯送來,琳瑯覺著有點餓,吃飯都格外香甜。飯后讓錦繡先去歇著,她自去找秦蓁說話解悶。 次日便得去停云居了。秦老夫人為了方便,專門給她備了輛馬車,裝飾精美自不必說,里面鋪了幾層厚軟的毯子,角落里立個繡花小蒲團,再備上手爐熏香,常備清茶果脯,出行也是種享受。 停云居鬧中取靜,這會兒人語悄悄,朱紅小門禁閉。門房的老仆認得琳瑯的隨從,況有徐朗的吩咐在,當下恭敬迎她們進去。 琳瑯進去的時候徐朗外出還未歸來,藺通倒是已經等著了,把脈完了交代些尋常保養的法子,沒多久徐朗就回來了。 琳瑯等的就是他,當下招呼一聲,兩人同往金光寺去。 佛寺里人多眼雜,三教九流往來,不同于??ね醺?、眉山書院等處,琳瑯在京城的時候并不講究,這會兒還是得為秦家考慮。閨中千金在鬧市拋頭露面這種事若傳出去,賀家不會說什么,秦家這邊卻不好交代,當下讓錦繡買了帷帽,琳瑯戴著,也算防人口舌。 她這會兒還是個小姑娘,身材又窈窕,長長的紗帳幾乎垂到膝蓋,襯著她的身材頗顯寬大。徐朗從未見過她戴帷帽,這會兒看得直笑,被琳瑯撓了幾把。 金光寺臨近淮陽城的中心,周圍街市繁華、商鋪云集,離民居又近,是這淮陽城內外香火最盛也最有市井氣息的佛寺。來往的香客中多有官宦富豪家的千金,寺門外馬車迤邐,幾乎占滿整條巷子。 馬車在巷口停下,錦繡扶著琳瑯下了車,徐朗便帶著崔十三在前面開路,琳瑯和錦繡跟隨。那些來進香的高矮胖瘦的姑娘中多有帶著帷帽的,徐朗看得多了,再一看琳瑯藏在帷帽里的身姿,覺得好看多了。 兩個人入內進香完,琳瑯便扯一扯徐朗的衣袖道:“徐二哥跟我來?!?/br> “到底要引薦誰?”徐朗至今還在云里霧里,琳瑯神神秘秘的不肯說,他也想不透這等沾滿俗世味道的佛寺里能藏著什么高人,不過他相信琳瑯,亦如琳瑯相信他。繞過寶相莊嚴的大殿,后面一溜僧房,再往里是個小小的后院,里面有廚房雜物間,灰衣僧人們往來忙碌。 這后院相對偏僻,香客們極少到來,琳瑯站在門邊,仰起臉笑道:“我要引薦的人就在這里,徐二哥猜一猜,是哪位?!?/br> 她的容顏藏在薄紗之下,徐朗看不清楚,卻能猜到她臉上的狡黠與得意。目光在院里掃過,一眾僧人都是同樣的灰衣打扮,露著個光光的頭頂,乍一眼瞧過去,沒誰像是琳瑯所說的高人。 徐朗定定神,挨個探究打量,那些僧人們倒也不在意,仍舊忙碌。 金光寺里僧人多,最老的六十多歲,最小的才七八歲。認認真真瞧過去,雖然一樣是不起眼的僧人,其氣度行為卻是不同的,有人毛躁有人機靈,有人沉悶有人老實,看其言行舉止倒能猜度其性情涵養。 徐朗看了好半天,才篤定的指著角落里一位劈柴的僧人道:“是他?” 琳瑯順著他的看過去,頓時贊道:“徐二哥好眼光!”她若不是預先知曉,在這里站十天半個月都未必能認出,誰知道徐朗竟辨得這樣準。琳瑯不由對他識人的本事刮目相看,忍不住問道:“怎么看出來的?” 徐朗低頭看她一眼,已是胸有成竹,“劈柴的手穩,柴也勻稱,不疾不徐透著法度。雖然一直沒說話,卻不像旁人那般讓人覺得沉悶,你再看他摞起來的柴……” 琳瑯依言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究竟來,徐朗不由失笑,“跟你說這個也不懂。不過他確實應該肚里藏著乾坤?!?/br> “瞧,我說得沒錯吧!”琳瑯得意,徐朗便問道:“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沒聽過大隱隱于市么,我掐指一算,就知道這寺里藏著高人?!绷宅樄室夂?,徐朗也不再深究,吩咐崔十三和錦繡照顧著琳瑯,他便往那僧人旁邊去了。 后面的事情自然無需琳瑯cao心。徐家鎮守漠北,靠的不僅是勇武剛猛,還要有智計,除了朝廷派的人外,也養了幾個軍師謀士,不過北邊畢竟不像這里藏龍臥虎,謀士缺著呢。 眼前這個僧人三十余歲,俗家名叫做陳皓,琳瑯之所以看重他,是因為上一世朱家就是有他出謀劃策,才能在短短幾月內攻入京城。這人的文才武略琳瑯有所耳聞,只是他前半生顛沛坎坷,才會懷著滿腹韜略隱遁在寺廟之中,這會兒還是默默無聞。 琳瑯想要保徐賀而對付朱家,砍斷其臂膀是個捷徑,讓徐朗趕在朱成鈺之前捷足先登,若能將陳皓收入麾下,那可是如虎添翼。 她頗有點自得,雖然前世苦楚顛沛,但能有這對有些事“未卜先知”的本領,似乎也勉強算是件好事? 徐朗在陳皓身邊坐下便挪不動步兒了,這后院里全是僧侶,琳瑯也不好多待,于是帶著錦繡和崔十□□出去,在寺里慢慢散步。 金光寺自建寺至今已有七八百年,經歷過改朝換代,戰火兵災,曾幾度被焚為焦梁,又數次修繕繁榮,禪院里有道石墻,上面刻著寺院的歷史變遷。琳瑯慢慢的看過去,沉浸于歷史滄桑。 禪院里往來香客不少,琳瑯正看得入神呢,就聽旁邊有熟悉的聲音傳來,“水鏡先生說那人就在這金山寺,可我怎么瞧誰都不像?剛才那位主持,雖然談吐也是不俗,卻也沒他說得那么玄乎?!?/br> 朱成鈺的聲音!雖然隔世,這聲音琳瑯還是能輕易從人堆里分辨出來,這會兒聽到水鏡先生幾個字,忙凝神細聽。琳瑯并不知道朱成鈺當時是如何找到陳皓這塊寶的,只知道那是一年后的事情,如今看來是有人舉薦,朱成鈺才會在這寺里留神找尋。 “八成是水鏡那老道士胡謅,向來只有高人隱居深山的,沒聽誰會藏在這么個小寺廟里?!边@聲音也頗熟悉,琳瑯略一回想,那是沈從嘉。 朱成鈺卻不贊同,“水鏡先生輕易不會夸人,想必那人確實有真才實學。寺里的和尚就這么多,我慢慢找就是了?!闭f著便往這石墻走來,道:“你看這金光寺歷經幾百年,雖然受的是俗世香火,里面卻也大有門道,藏龍臥虎也未可知?!?/br> 他的聲音漸漸靠近,琳瑯不愿多待,當即就要離開,卻還是慢了一步—— “咦,這不是賀姑娘么?”朱成鈺的聲音突兀傳來。 琳瑯未料自己戴著帷帽也能被他認出來,裝作沒聽見似乎不太妥當,若是平白不理人……她好歹還得顧著秦家的處境,只得回身勉強招呼道:“朱公子?!甭曇粢蝗缂韧牡?。 朱成鈺那張臉總能叫人多看幾眼,金光寺里進香的姑娘不少,雖然都要矜持點,但還是拿目光圍著朱成鈺。這會兒朱成鈺同一位姑娘打招呼,那些目光便齊刷刷的投了過來,艷羨有之,嫉妒有之,大多都是探究。 上一世琳瑯和朱成鈺走得近,自然也經歷過無數次這樣的情形,那時候她傻,還為此覺得驕傲,到了這會子再碰見這情形,卻是從心底深處厭惡,當即道:“有事在身先走一步,朱公子請便?!?/br> “等等!”這回開口的卻是沈從嘉。上回沈玉蓮從睿王府回去后就說了琳瑯的事情,沈從嘉這才得知他調戲的是秦家的外甥女,而今再會,整個淮陽城能讓朱成鈺記住的“賀姑娘”能有幾個?況他雖認不出琳瑯,對沒戴帷帽的錦繡倒也有點印象,當下問道:“這位就是新近來的賀六姑娘?” 琳瑯有點尷尬,想要否認是不可能的,便點了淡淡“嗯”了一聲。這境地她是半點都不想多待,當下轉身要走,迎面卻有道人影走近,聲音萬分熟悉,“怎么到這里來了?”琳瑯微微一笑,仿佛吃了定心丸。 首飾鋪里沖突的四個人,再次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