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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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灝知道她的家世,緊抿的薄唇松開縫。她沒有嫡親,日后若真想收她,難度也不大。 他不閃躲,絲毫沒有怕被發現的小心翼翼。院子里就她和一個丫頭,事先吹了迷香,也就不怕了。 她又翻了翻,被子蹬了大半,手往外伸展,正好碰到他的袍子。 又白又嫩的一雙蔥手,有rou卻修長,指尖染了小桃紅,顏色飽滿圓潤。 他低下頭,從袖子里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葇荑,所觸之處,溫熱柔軟。 怔忡半秒,他俯身欺腰,在她右臉蛋邊輕含住一點,齒舌相觸,酥麻濕潤。 他餓了,正好嘗嘗她的味道,日后總歸是他的人。 舌頭舔了舔,唇間滿是若有若無的幽香,引得人想要嘗更多。 ——這就是女人的滋味了。 舌上的力道加大,牙齒微微收緊,下午她差點讓他無法控制獻丑人前,他得懲罰她。 直到在她臉上吸咬出了一個小圈,他才仰起臉龐??粗翢o瑕疵的左邊臉蛋,突地又俯下去。 今天宋家外男的目光勁兒他可都看在眼里,她這般招花惹蝶,得罰。 張嘴又是一口咬。 清早起來,屋外的鳥兒啼叫歡快,禾生睡眼惺忪,想著早起去給衛老太請安,不敢馬虎,喚來翠玉準備梳洗。 吩咐的話剛落,便聽得“哐當”一聲,只見翠玉手中銅盆掉落在地,一臉訝異,“二娘子,你臉怎么了!” 禾生不知所以然,歪頭:“臉?” 翠玉拿來鏡子一照,禾生往里探一眼,“哎呦”一聲差點沒將鏡子砸了。 碎落一地的鏡渣反射陽光,明明晃晃,無數張同樣紅腫的小臉慌亂地被捂住。 禾生嚇得差點沒哭起來,臉頰兩邊的紅印子清晰可見,她胡亂用手去抹,不痛不癢,可就是抹不掉。 平日里她雖不喜盛裝而著,但愛美之心人人皆有,對于這張臉,她寶貝得很。 翠玉小心地避開滿地渣子,拿來另一面完好的鏡子,抓穩鏡墩才敢往前遞,安慰道:“許是昨晚被蟲子叮咬,只要不痛不癢,用不了幾天便會自行消失?!?/br> 禾生余驚未定,“兩塊這么大的紅印,萬一好不了,我不就成了夜叉嗎?不,比夜叉更丑!” 翠玉湊上前,仔細觀察,一臉正色撫慰道:“二娘子,你絕對不會變夜叉,我這就去找大奶奶請大夫?!?/br> 大奶奶喚了大夫,全府的人就都知道禾生臉上長了紅印。許是可憐禾生,衛老太沒讓禾生過屋請早,而是帶著小輩們來了她的院子。 大夫在開藥,衛老太問了幾句,說:“以前在田里勞作時,常常會被各種各樣的蟲子叮咬,腫了幾天也就好了,你的臉也是一樣,安心躺著,沒事!” 大夫癥不出毛病,只知道是氣血淤結,用不著大驚小怪,隨便開了副美顏的膏藥。 大奶奶送來副紗巾,絲滑柔軟,用當下最好的流紗制成,做成面紗,正好遮住紅印所在。 衛喜和李清起不來床借故沒有來,難得沒有人掃興,衛林陪著說笑,說了好幾個笑話,逗得全屋人笑開了懷。 禾生心情放松,戴上面紗,像眾人安慰她一樣安慰自己:這臉啊,肯定會好的! 衛有光聽說禾生臉上長紅印,出門前特意問了句,大奶奶從禾生屋里回來,剛打發完一個外面做事的小廝,滿臉愁悶。 “怎么了?難不成堂姑娘的臉傷得很重?” 大奶奶擺手,“不是這事。我好奇呢,自堂姑娘來盛湖起,望京那邊就沒差人問過,因著上次家里小廝上京探親,打發他去大府報聲平安,哪想連外門都沒進,一聽是盛湖來的,夾棒帶棍地打了出去?!?/br> 衛有光皺眉:“可是有誤會?” “能有什么誤會,說得清清楚楚——衛家堂二姑娘衛禾生遣人報信,一字一句,明明白白?!贝竽棠掏nD幾秒,猶豫道:“我越想越覺得蹊蹺,除了兩月前大府派人囑咐寄住之事外拿的三十兩銀子外,再沒提別的了。不是我勢力,就是逢年過節大府府上走親戚打秋風的都能撈二三十兩銀子,堂堂一個大府出身的閨秀,就是打點也不止這點,禾生是好,只是大府那邊不該是這般態度?!?/br> 衛有光一頓,覺得大奶奶言之有理,家里姑娘出門在外哪有不聞不問的,更何況千里之遙,基本的關心總該有。但轉念一想,高門大戶總不至于丟棄閨秀在外置之不理,許是有什么隱情。 “我們家雖不富但也不窮,禾生沒有月錢,但多養她一個府里還是能夠的,你也別想那么多,好好待人家,不久后我要上京,親自去大府一趟?!?/br> 大奶奶也不是刻薄小氣之人,點了頭不多想,反正一切由她男人說了算。 望京衛府。 屋里的白玉小爐鼎剛燃上香,微不可見的裊煙繞著圈往空氣中散去,兩邊窗戶一關,沒了風,屋里子很快被厚重的檀木香充斥。 衛老夫人的紅木雕鎏金拐杖一下下敲叩著地面,聲音低沉而響亮,一聲聲仿佛打在人心,令人發悚。 屋里站的另外兩人頭微垂,不發一言,等待著衛老夫人的答復。 “不過是個商人之女,能做什么亂?待過些日子,風頭勁散了,告知外人,就說衛家二少奶奶相思成疾,久病不治,死了?!?/br> 站著的兩人一人是衛二老爺,一人是衛二奶奶,當過禾生很短一段時間的公婆。兩人對看了眼,衛二奶奶小心翼翼地問:“要先知會姚家一聲嗎?” 衛老夫人轉過身,寫滿歲月痕跡的眼角一提,露出犀利的眼神,“知會他家作甚?既已嫁做衛家婦,便與旁人再無干系。待死訊一告,提早斬草除根,切莫壞了大事?!?/br> 衛二奶奶猶豫,自家兒子的囑咐字字在耳,若是殺了姚氏,只怕他會傷心欲絕?!板\之在時,一心一意想要娶她,若他知道人已不在,怕是要折騰?!?/br> 衛老夫人一記眼神,狠毒決絕:“婦人之仁,待衛家大事一成,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 衛二奶奶不再言語。 離屋經過衛錦之的院子,衛二奶奶懷念自家兒子,順帶著想起那個只見一面的媳婦,紅彤彤的小臉蛋,生得可憐見的,也難怪錦之會喜歡上。 衛二奶奶嘆一口氣,才當上婆婆,這媳婦就要死了,只能怪她苦命,讓這衛家的人瞧中了眼。 人生在世,總得有個死字,為了自己丈夫而死,是榮譽。只盼她這媳婦在盛湖的這幾月能活得開心,至于錦之那邊,她自有安撫的法子。 · 早上禾生一起床就迫不及待拿鏡子照,臉上的印子確實變淺了,想來是藥膏起作用了,過不了幾天,臉蛋又會恢復如初。 歡歡喜喜地去前院和大家一起用早飯,連走路的步伐都輕快起來。今日是十五,衛老太信佛,要給觀音菩薩慶生。 剛踏進屋,便聽見一屋子笑騰騰的。屋正央坐著個錦衣長袍的男子,背影端直,見她進屋,轉過頭來看。 禾生一愣,遲了半拍,福禮:“沈公子好?!弊呱锨敖o長輩們問好,衛老太招手讓禾生挨著自己坐,許是想補償之前自己對禾生的偏見,刻意與她親近。 禾生坐在衛老太身邊,正好與沈灝相對。每次她與沈灝相見,總是會下意識慌亂,但定神一想,她又不欠他,有什么好怕的?無非是這人看起來太過危險,一舉一動都透著圖謀不軌的意味,但這又如何,反正他又不能拿她怎么樣。 她像往常一樣加入眾人的聊天中,得知此番沈灝前來,是想邀請衛家人參加喬遷宴,由于家中無女眷,還想請衛大奶奶幫忙籌辦。 “……盛湖大閘蟹二十斤,悅食居的女兒紅五壇,再備從周家村運的牛rou五斤,借月羹閣的掌廚一用……” 禾生微抿著嘴,專心致志聽大奶奶說辦宴的事情,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美味佳肴上面,甚至忘記正前方坐著一只狼。 沈灝正襟危坐,目光掃了掃對面的人兒,見她一副沉醉入神的讒樣,腮幫子微微鼓起,粉唇合攏,細皮嫩rou,白里透紅,襯得臉上兩坨印子格外明顯。 “衛姑娘這臉怎么回事?” 大奶奶口干舌燥地剛說完,便聽得沈灝說這么一句,眾人的目光被帶著集中到禾生身上,禾生今日未戴面紗,不知所措,趕忙低頭,恨不得整張臉都埋進脖子里。 衛老太道:“被蟲子咬的?!?/br> 沈灝哦了句沒有再問,聊了一會家常,到了早午飯的時間,眾人紛紛散去,沈灝也就順勢告辭。 走到拱門石,前方差幾步禾生要往東邊走,沈灝喊住她,“衛姑娘?!?/br> 禾生實在不想搭理他,加上臉上這紅印,要早知道今早沈灝會來,她就借個由頭不過來了。遂未轉身。 身后沒了動靜。待了幾秒,以為他就此走了,呼口氣念了句“阿彌陀佛”,抬腿就走。 步子還沒來得及跨開半步,耳邊便傳來男人略帶戲謔的聲音:“衛姑娘可曾想過,咬你的或許不是蟲子?” ☆、第13章 禾生轉過頭看他,以為他在笑自己,面容卻是嚴肅內斂,目光不能再認真。 “不是蟲子咬的,難不成還是人咬的?沈公子真會說笑?!焙躺傩陕?,試圖緩和氣氛。只要和這人站一塊,免不了尷尬。 跟前人盯著她,視線交融黏稠,并未言語。 有什么好看的。禾生嘟囔一句,抬起手用袖子擋住臉,正好阻攔他的目光?!拔疫€有事,先走一步?!?/br> 卻在這時沈灝扯住她的袖子,食指往下一拉,整張臉湊上前去。 她清晰地看見他長長的睫毛近在咫尺,嘴角勾起,卻未含笑,“衛姑娘,天已燥熱,蟲物出沒,下次再被咬,可不會是現在臉上這兩小塊了?!?/br> 他語氣正經,說出的話卻怪異得很。禾生還沒得及評價一句”有病“,沈灝早已離去,只看及他的背影,錦衣闊袍,雙手負背,怡然自得。 禾生放下袖子,皺眉沖他背影輕聲呲了句:“討厭?!?/br> · 喬遷宴當天,排場頗大,沈灝請了全城有頭有臉的人,戲臺子架好了,酒席擺好了,就等著開宴。 皇帝那邊已經書信報備,他要在盛湖待上一陣子,少則三月多則半年,以商人身份掩飾,順帶著在城里籌備了幾家鋪子。 禾生穿著件淺綠色襖裙就來了,與旁邊精心打扮過的衛林形成鮮明對比。 衛林有些緊張,不停地問禾生:“裙子好看嗎?發髻有沒有亂?臉上胭脂是不是太紅了?” 禾生安撫她:“好看,都好看?!惫慌疄閻偧赫呷莅?。 衛家的位子在上席,一行人朝前走,時不時就碰到認識的人互相問候。盛湖不大,叫得上號的人家總共超不過十個手指頭,大家都是平民老百姓,最多有個秀才抑或進士,像衛家二房和宋家長子宋武之這樣的。 鎮上稍有動靜,大家喜歡湊熱鬧,像喬遷宴之類的,更是扎堆了湊。 酒席一桌挨一桌,入座之后,戲臺上咿咿呀呀演著《游西湖》,席間鬧哄哄的,小孩哭笑聲與大人們的八卦商議聲摻雜,確實熱鬧得緊。 宋家兄妹過來打招呼,宋瑤感謝上次禾生送去的藕餅,并央著她下次再多做些。禾生欣然答應。三人約定好下次出游的時間,衛林一心想著整理自己的儀容,反倒被宋瑤拉住。 她非擠著要跟衛林坐一張椅子,笑衛林肯定有心上人了,前俯后仰地扯著禾生一起鬧。 禾生一瞥眼,望見宋武之呆呆地站在旁邊,眼神呆滯,看得入迷。 真好看。 禾生恍惚間看他嘴唇一動,唇形描繪出三個字,下意識一愣,也不閃躲,只覺得有點尷尬,點頭問好。 宋武之更呆了,慌張至極,手腳都不知該放哪里。 宋瑤嫌她哥哥呆頭笨腦的模樣,讓他回宋家的酒桌,宋武之收回目光,不敢再看,生怕唐突了佳人。 回去的時候,轉身踩上了人,定睛一看,原是衛家二姑娘。趕忙彎腰道歉。 衛喜今日悉心打扮,被人踩了鞋,大為不悅,皺眉就要扯著嗓子開罵,一抬頭,望見張星眸劍眉的臉,渾身正氣,豐采高朗。 話溜到嘴邊,慌忙咽了下去,再次啟齒,卻是嬌柔細語:“見過宋公子?!?/br> 宋武之鞠躬以示歉意,衛喜搖手表示無關大礙,一副明事理氣量大的賢惠模樣,直至宋武之遠走,這才放下溫柔可人的偽裝,嗷嗷地叫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