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節
這個女人…… 鄧隱宸默默的又嘆了口氣。 ——鄧隱宸在那里感嘆武梁的聰敏過人,卻不知道,其實武梁很有些后悔說過那句話。 因為那句話,程向騰說,他也不要插手柳水云的事了。 既然是圣上給大統領下令拿他,那當然事關重大嘛,他為什么要扯進去?還有,他家嫵兒可是個大醋壇子,他若救了姓柳的,萬一也被她誤會出什么“以身相許”來,實在不妙啊不妙。 武梁:…… ··· 武梁一直以為,經過柳水云他們這么一出兒,第二天她這小宅院,肯定又是一大波熱評。 然而并沒有。 鄧隱宸和柳水云都是暗中行事,盡量遮掩。果然順手照顧的情分還是在的,沒有擴大影響。 客人那邊又有唐端謹夫人幫著照應安撫,除了最初有些紛亂,后來都平順度過。 大約也因為有鄧隱宸出頭,客人們知道他的能耐手段,以及與武梁的交情,大多覺得不管是誰作怪,都出不了大亂,所以相當安心。 雖然柳水云一直沒有登臺開唱,但他特殊人士嘛,可能宮里召喚,提前退散,誰也不能說什么。 而這一日的八卦風頭,屬于定北侯程家。 ——不管怎么說,大房孤兒寡母,程侯爺這當家人理應多多照應才是。 并且現在這當間兒,正是二房得意大房憋屈的時候。程侯爺選這樣的時候說些明顯對大房不滿的話,實在不是個好時機。 從來府第之事,不過女子爭寵,男子爭位。 尤其男子爭位,各家大到爵位,小到主事,權力交替時,都會上演這么一出。因此程家兩房間的暗涌,很能引起高貴府第的人們,妄加推論的參與熱情。 各家不僅可以從中借鑒,還最好能參透其中緣由,摸清各方關系,決定未來交好方向等等。所以它不但是個八卦,還有相當的現實意義。 程家的世子爭位,又加了武梁這號大名鼎鼎人物風云八卦人物在側,更加了一些趣味性。 明白的人都知道,程家兩房,肯定是已經不睦到一定程度了,要不然程侯爺不至于選這么個不恰當的時機來與大房撇清干系,落人話柄。 也有不那么明白的,或者故意揣著明白裝糊涂的,起哄瞧熱鬧的,便就個中原因,各種的推測演義。 后來關于程家兩房相爭的話題,男男女女皆有人參與議論,竟因此引申出不同的版本大戲來,什么陰謀陽謀論都有。 更有甚者,直接追溯到程家老大之死去了:前侯爺被刺,誰是幕后黑手,誰人最終得益? …… ☆、第202章 . 對程向騰的流言,傳得有些暗挫挫的,不象以前針對武梁那時候,來得那么肆無忌諱明目張膽。 但個中牽扯,卻是讓人細思極恐。 武梁第二天就在酒樓里聽說了,不由得嚇了一跳。沒想到程向騰,竟然被人黑成這樣了? 程向騰時常在成兮這邊呆著,武梁忙抓住他問原由。怎么會在宴慶上說那樣的話,這時候和別人眼里的孤苦女人當真較勁,輿論肯定會偏坦她那一方啊。 現在這閑話傳的,多難聽,多被動。 程向騰說他故意的。閑話隨便他們傳,但對于鄭氏,就得現在讓她消停。 “大嫂現在還牛氣得很,動不動對我擺長輩架子,把我訓斥一頓,難聽話說一堆。這也就罷了,她是我長嫂,又寡婦失業的,我都聽得忍得,反正不痛不癢。 可她憑什么編排你?你在外面過得自由自在,如今我要把你娶回府去,卻不能給你舒心日子,倒叫你跟著受責難羞辱,我不答應?!?/br> 所以他故意趕在婚前,和鄭氏把話說清挑明。最后把大房這塊捋順了當然好,就算不能,也讓親戚朋友們知道,是他程向騰和鄭氏的矛盾,不關武梁什么事。 “可是,這下你們程家,少不得被人議論。你看現在外間,多難聽嚇人的猜測都出來了。程家那門風聲名,你都不顧了?”從前他可是最在意這些東西了。 程向騰聳聳肩,“嘴長在別人身上,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說起門風,倒是鄭氏那邊更該在意?!?/br> 大房那幾個孩子,眼瞅著陸續也都該訂親了。之前就有幾家有這方面的意思,或是瞧上侯門府第,或是覺得他們軍營子弟出身,身體壯健一表人材,都有人遞信兒到程向騰面前了。 給鄭氏說起,鄭氏拿著架子不置可否的,估摸是想等著程烈封了世子,一家人身價提升,好挑挑撿撿的。 如今不管她怎么挑撿,想定下來,總還是要相看商談走過場的。她一個寡婦人家,總不好自個兒張羅親事,那不吉利。就算她愿意,對方人家也不會愿意。 再說既然瞧上侯府的人,怎么會不需要侯爺侯爺夫人出頭助勢呢。 所以程向騰說:“將來這明面上的事兒,總得找咱們出面的?!?/br> 程向騰就是想借這事兒讓鄭氏老實了。 他說,雖然他已經在宴席上明說,從此不管大房的事兒了,但這種場合的話,向來也作不得準的。 有腦子的也不會馬上信,他們會觀望,看清這是一時賭氣之語,還是當真交惡。 尤其是那些看中門第而不是單沖著人才的人家,是想與侯府交好的。侯爺不理會的子侄,他們結親來做什么,還得擔心有沒有得罪侯爺。 鄭氏自己不管不顧的要鬧些家門丑事出來,子女受累怨不得別人。 程向騰說:“這中間的人情世故她應該都懂,她若為子女好,就該知道收斂自已,放低身架。不信她作難求人的時候,還敢目中無人盛氣凌人。 但她若仍使性耍橫的張狂,我就索性告訴別人大房婚事我丁點兒不插手,誰愛嫁誰嫁,別來知會我?!?/br> 在這點上,武梁覺得還是切中了鄭氏的脈的。 鄭氏敢鬧騰,還不就是看準了程向騰的為人,不論是怕落罵名也好,真心愛護子侄也好,反正都會把大房那幾個當成自己的責任,全力包辦了去。 他不但得管,還得管好。滿足不了他們的期望,都是對不起他們,都得落她的質問責怪。 她不用求人,安枕無憂,只需要提她的要求,然后旁觀監督,以及,尖刻的抱怨。 所以她有脾氣她不滿意就自顧自的發,大約從來沒想過程向騰會明明白白對她說不,我不管! 武梁想,鄭氏如今要么不信,要么懵圈,這種沒人管她的境地,一定不在她考慮范圍內。 現在外面的閑話傳得那么危言聳聽,想必也有鄭氏的功勞。 他們都姓程,都是你程家的孩子,你個當叔父的竟然敢說不管? 先推波助瀾來一波輿論攻勢順便的事兒。 但之后呢,若程向騰毫不動搖堅持不管,她能怎么辦? 繼續牛著嗎? 程向騰說,不說她對從前的行事痛悔徹改了,她但凡有個知道進退的態度,該幫的咱都不遺余力。大不了我同她賠罪,說自己不該飲了酒說醉話氣話,把過錯都攬身上,給她臺階下?!哌€是很寬松的。 只不過向來子女婚嫁,相看了商談了,這些都是內宅女人們cao心張羅的事兒。所以程向騰說,將來大房這些子女的婚嫁,當然還得武梁具體cao作,也因此,鄭氏也必須得求到武梁這里來才能管用。 “我雖然放了話說不管大房的事兒,但沒說你不管是不是。到時她態度軟和跟你好言好語的,你就替她張羅。她若態度不好,你就推到我身上,就說我不讓管。咱不理會她,讓她自己看著辦?!?/br> 也就是說,他不顧名聲與鄭氏交惡,是怕鄭氏以后為難她,所以逼著鄭氏向她低頭的? “你若真不肯管他們,你那名聲可就真的拍著翅膀飛跑了?!币膊粚?,不是飛跑了,是泥污墨染,從此沾黑帶臭了。 程向騰嗤了一聲,不以為意的樣子,“人家常說,沒有個好門風,都說不來門好親事。我有你了,再有不過十數天,咱們就成親了。你不嫌棄我,我要那好名聲做甚?” 呃,這個真心不容易,一向愛惜羽毛的程侯爺,竟然這么能想得開了? 武梁:“……所以,你要跟我比翼雙黑?” 程向騰忍不住笑起來,“那是,近朱者赤不知道么?你都黑成墨了,我要那么白做什么?!?/br> ··· ——其實很多時候想起鄭氏,武梁都挺感慨的。她一直記得,當年充州那個揚鞭躍馬,笑聲爽朗的女子。她甚至曾經那么羨慕過鄭氏,向往她的生活狀態。 可就是這個女人,十年之后,完全成了另一種樣子,讓人那么煩那么厭。武梁自認不是個容易暴燥的人,但她生平第一次呼人巴掌,就結結實實的甩在了鄭氏的臉上。 武梁想,可能是中年喪夫后,生活的落差,讓鄭氏覺得天道對她不公?生活對她逼迫?所以有些扭曲? 可是實際上,就算她男人沒了,她又哪有經歷過什么苦難?從前有男人依靠,現在有老爹撐腰,侯府乘涼。 若她不熙指氣使上躥下跳,試圖一切都象她男人還在的時候那么毫無改變,而是安安穩穩過日子,絕對還是滋潤得很。連帶的他的孩子們,也會好過很多。 象她這樣的日子都不能忍受,那別人,那天下許多人,豈不是不用活了。 武梁想來想去,覺得可能還是與個性與教養有關。這世間多少寡婦,沒了男人跟天塌了似的,從此謹慎度日,恭謙過活。偏她不,明明沒有那個人了,還不知變通循走舊路,不落差才怪呢。 也許就因為她一直沒經歷過真正的艱難,一直有所依仗,所以一直奢望挺高,要求很多,目標不打折。達不到,就都是別人對不起她。 可惜能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她一直無力真正改變些什么,于是落差一直都在,甚至越拉越大?!缘牟徽f,就武梁甩她一巴掌,她到現在也沒能真正還回來。 就這樣的能力卻不自知,還一直蹦噠個不停。 也許,她若沒那個爹管她,沒侯府罩她,她也是會低眉順眼,遷就生活的。 這世上,有誰不用遷就生活的嗎? 她大好獨立青年,也從侍寢丫環重新來過呢…… 世事沒有一成不變的,曾經的親□□人,不會分嗎(象她),不會死么(象鄭氏),三年五年,也許十年八年,愛的恨了,聚的散了,再回不去從前,人生就不繼續了嗎? 調整,適應,勇敢面對還是怨天尤人? 鄭氏也許到今天都沒能明白,她的男人沒了,從前的一切都翻篇重寫??梢圆环?,可以怨念,但是還是得翻篇兒。 …… 程向騰見武梁沉默,抬手輕輕撫著她的背,象哄一個小孩子。他知道她心里其實很不喜這些爭來斗去的,只不過攤上了,也不只害怕逃避,積極應對罷了。 他心里也知道,讓她攤上這些事兒的人,是他。他知道他們是有感情的,就是因為這些,才讓她對回侯府并不期待。 她這人,最是自由散漫慣了,肯定不耐煩又被誰拘著管著,呼來喝去。 等回了府,她是堂堂正正女主人,府里一些行事自然隨她,日常不用她拘什么禮,只管按自己喜歡的方式行事就行。 只是,府里到底不同外面,上面有長輩,不能不尊不敬,至少面兒上得過得去。 程向騰道:“你放心,一切有我呢?;馗蟮那樾?,我都替你想過了?!?/br> 府里就那幾個人,以后真正夠資格管她的,也就老夫人一人而已。 程向騰說,娘那人你放心,不管她心里有多少意見,只要真成了程家的人,她都會幫著護著。她不是那種看不上眼,就想著法兒的刻薄折磨你的那種老人家。 武梁點頭。這倒是,程老夫人,從前確實不是個愛找事兒的婆婆,“但愿以后也寬待俘虜啊,”她說。 程向騰好笑的點她鼻子,“不是有說俘獲人心嗎,我才是你的俘虜好不好?你俘虜了這么大個侯爺,還有什么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