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
他知道了,她想做就去做,他總幫她就是了。 她想要的未來,他和她一起實現…… 武梁卻完全沒有這么美好的遐思,程向騰一走,她就馬上對外宣布說自己傷口疼痛化膿越發嚴重了,讓人又請大夫又熬藥的折騰,說如今不能見客不能移動,拒絕一切探訪sao擾。 對陶遠逸說這是因為程侯爺太粘皮糖,為了避著他不得已扯個謊,算是對陶遠逸表達自己的誠意,一面加緊默默置辦南下相關事宜。 當然實際上,她主要是為避著唐家兄弟來的。她現在手里沒錢,可不敢現在與人撕破臉。拖上那么一拖,等燕南越手里糧食脫了手,她這里就完全周轉過來了,到時候不管是唐家兄弟,還是張展儀鄧夫人陶遠逸,甚至包括程向騰,她欠下的銀子就都能如數還上了。 三月初二,程府里給二小姐程婉辦滿月宴,聽說滿城的權貴都有到賀,程侯府熱鬧非常。 那一天,成兮酒樓也掛出告示,說自家掌柜已遠赴江南開設分店,所有欲尋掌柜的朋友請兩個月后再來…… 這個公告當然是為了安撫債主們的:不是卷款潛逃啊,借你們銀子本來就是為了做生意的嘛,所以你們都先別急啊,等兩個月后還不回來再來拆分酒樓啊。 而武梁也真的和陶遠逸,帶著一眾人等,騎馬快行離京,一日就奔出了百多里去。 八家店面什么的,快來吧! ☆、第152章 .jian商1 陶遠逸這一路,對武梁十分關照體貼,從頭到尾的春風和煦眉目含情,倒是個標準的帶女友見家長的熱戀中小青年模樣。 雖然顛簸苦,但武梁心情很愉快,因為這一路實在是太順利了。從京城到江寧,行程用了二十天,而店面,新開了四家。 顯然陶遠逸早有準備,象他說過的那樣,早就給千織坊的管事兒去信兒打過招呼,所以他們所到之處,才會店面人手貨品齊備,只需她去簽個字什么的,就成有她份的大東家了。 滿滿的誠意啊。 但是到了江寧,近陶家老巢山頭了,卻忽然畫風立變。 陶遠逸一句有急事就遁了,留下話說,鋪面呢他們千織坊在江寧的申掌柜已經幫著看好了一家,只是對方報價過高,而他手頭有別的生意壓手,所以能動用的銀子目前只有一萬兩,讓武梁想辦法和那家店主談談,以不超一萬兩的價格接下來吧。 這種事不交給自家地頭熟的大掌柜,交給她?讓掌柜一切聽她的?這是需要她還是考驗她? 好吧,價格呢武梁當然是想盡量壓的,畢竟這些銀子也是她的,以后她是要還回去的。并且三家店都沒用她費什么心,如今出些力,應該的。 摩拳擦掌地上陣,然后發現,這任務其實相當的艱巨啊。 掛牌轉讓的店面是家小布莊,賣的是從鄉間收來的小作坊或家庭出品的低檔粗布。店主人稱丁二爺,是江寧有名的地頭蛇,據說是知府的小舅子。 這家店就是他幾個月前欺負人原店主是鄉間庶民無所依仗,各種誣陷設套,上門打砸什么的,糾纏得人生意做不下去,最后連訛帶詐一萬兩銀子連店帶貨收到了手里的。 人不好惹,但位置真的好,在最繁華的西大街與南三街交叉路口。這兩條街都寬闊,好生意都集中在一側,連隔路對臉的店家生意都差些意思,更別說隔了路口的其他路段上了。而這家店,丁字型兩面臨街,都是熱鬧好生意的地段。 當然目前丁二爺的店是沒什么生意了。換了新東家,老主顧不上門了,因為之前打砸搶鬧得太兇了,所以行人路過都想避遠幾步,怕突然有流氓躥出呢,散客也不上門。這丁二爺也沒什么做生意的經驗,只好把原店主的存貨低價出售,然后這就要轉手了。 轉讓費報價兩萬兩。這個價格很合理,申掌柜早已綜合考查評估過。 現在想一萬兩接手?憑什么? 武梁觀察琢磨了兩天,叫申掌柜上,咱管他報價多少,既然有心接,你直接去給他還價一萬兩呀,行就行不行再慢慢商量嘛。 申掌柜直說哎喲姑娘,那位哪是個好商量的,這般去還價不是招打嗎,我這把老骨頭可耐不住噢。不但我,咱整個江寧千織坊的人,都不好去招惹這大爺啊,咱以后還要在這兒做生意呢。 嘿,竟然不給出人力不給幫手。 武梁說行了,那找別人吧。她隨行人員多呀,自已的人,車馬行的,還有鏢局那幾位,更是個個老江湖,察言觀色,身手功夫,方言俚語,啥都來得,糊弄不了個地痞大舅子。 ——丁二爺的布莊,這天有人上門問價。那人看上去像是個體面又精明的掌柜模樣,先是進店來轉了一圈瞧了瞧,沒說什么,然后出去后遠遠站到門外,自稱姓烏,大聲吆喝著問店鋪轉讓價格幾何。 有人問價,丁二爺高興,挺好氣兒的讓店里伙計出去請他進店談,這種事兒當然都是私下細談,哪有這么當街吆喝的。 誰知人家不肯進來,還嚷嚷說誰不知道這家布莊愛上演打砸搶全武行啊,萬一他進去了,商討不成一言不合再被關門打人了,甚或關門搶劫了,往哪兒說理去? 所以他就愿意站在大街上議價,眾目睽睽有目共睹,鄉親們也好做個見證,反正這么正大光明的事,又沒什么好藏著掖著的吧。 話是沒錯,但他先前一番話就把丁二爺給氣著了。造什么謠啊,打砸搶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時還不是他的店子嘛,后來成了他的店子,他哪有在自家店里耍過橫? 雖然那廝說話難聽,但為了生意談成,丁二爺且忍了,讓伙計報了數:一口價,兩萬兩銀子。他如今只求早日脫手了,就不在兩萬上頭再加個千兒八百的零頭了。 他覺得這價格,夠意思了。 誰知道對方一聽,立馬又大呼小叫的起來,說這價格,哎喲媽,是打搶還是哄騙呀?當他沒打聽過嗎?這樣的位置這樣的店面,說到天邊兒去,也最多一萬兩銀子! 他在那兒吆喝得唱戲似的,引得看熱鬧的指指點點的不停,好像他丁二爺真又打搶哄騙了人家似的。 沒辦法呀,誰讓他前科累累,圍觀者越議論越離題遠去,連他以前摸過誰家姑娘一巴掌的往事都給撕出來了,以佐證他轉店這事肯定也使壞坑人了。 他丁二爺哪是什么好性的,這下真怒了。他娘的這是上門談生意的嗎,這是討價還價嗎?這分明是擾場滋事來了呀。 于是擲地有聲說老子這店就要兩萬兩銀子才行,你個窮鬼沒銀子就滾邊兒去,來廢什么話呀。 并且招呼伙計們上呀,把這該死的狠扁一頓再說。 于是那人被攆著奪命狂奔,一路顛一路高呼。 “打人了呀!殺人了呀!丁二爺又耍流氓了呀?!?/br> “天啊,還講不講理??!這樣誰敢跟你們家談生意??!哎喲,別打我呀,生意不成仁義在嘛?!?/br> “哼,你們店這么惡行昭著哪里值一萬兩銀子呀?別說一萬兩啊,八千兩,啊不,五千兩銀子我也不要了呀!你們等著,看誰敢要你家店啊……” ——不錯,這是武梁這邊的人。 所以申掌柜一看見武梁,就抱拳行禮,連說“佩服佩服”。別的不說,就這真敢上門砸價這事,就夠膽。 早前東家捎信兒來讓他選家店面時,他都已經問過丁二爺了,那時人家報價兩萬他還點了頭的。雖然沒應準下來,說要等著東家來拿主意,現在去給人家卡嚓還價一萬,真心心虛。 并且東家為什么躲了?申掌柜覺得,很可能就是不想陶家惹上這個麻煩嘛,沒想到人家姑娘敢啊,不佩服不行。 申掌柜是有經驗的老掌柜了,江寧生意上的事,連東家都大部分聽他的意見行事,現在來一姑娘,要他全聽她的? 申掌柜于是十分期待武梁的表現。 “姑娘,這壓了價了,接下來咱怎么辦哪?”申掌柜問。 一般這么猛折了人價格,接下來就該先觀望一陣子,得讓人家有緩沖時間去消化這價格落差,否則不管再施什么手段,必然不會成功不說,也容易露出馬腳,被人看出來是有人背后cao盤搗亂。 但武梁道:“這次壓價顯得突兀,咱們就幫他再抬抬價?!?/br> 她是過路客,沒空跟人家長久的磨蹭。再說,她還有事兒呢,她這里事兒了,就要往蜀中去看看,那里才是關乎她所有的緊要事兒啊。 ——于是接著頭一個上門的烏鴉嘴之后,丁二爺的布莊很快又有人上門。 就在第二天,來了一個外地的客商,來問他一萬六肯不肯轉讓。也是站在門外大街上詢價,不過樣子一派倨傲。 說本來這么個店子,也就值那么個萬兒八千兩的。不過人家是得了高僧指點,特意要在這個時辰這個方位這個價格接下一店的。所以高出幾千兩銀子算便宜他了,圖個吉利就當打賞了。 你娘的也不去打聽打聽,他江寧丁二爺是什么人物,要被你這么當眾打賞?打臉的吧? 這好好的得便宜他好幾千兩銀子去不說,還跟反占了他們多少便宜似的。還杵得那么高傲,真是欠扁啊。 再說昨兒剛一口唾沫吐地上說非兩萬兩銀子不可,旁邊看熱鬧的都幫他記得清清的,在那議論紛紛給他提著醒呢,他好松口讓價? 于是丁二爺自然表示這價格沒得談,您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攆了。 再一日,就有人出價一萬三,說打聽了旁邊早前轉讓商鋪的,差不多的門面人家才九千兩,只是位置比這兒略偏而已,他是比照著價格來的。 可是那位置真的只是略偏嗎?那鋪子還隔著兩條街呢,扯犢子么不是? 這么隔了一天,又來一個本地人,說是城外鄉下的,想棄農從商,打聽一萬一能不能行。 說別人都說這店最多一萬兩,你看看,他已經比一萬兩的價格高出足足一千兩啊,足足一千兩??! 所以能行的話先付個定,余款等他老家祖宅賣掉后再給齊銀子吧。 你大爺的,價格這么便宜他還想賒帳呢???滾蛋蛋蛋去! 再接下來連著幾天,沒人來問了,于是店門口又冷冷清清的了。 也不過幾天而已,這種事兒本來就不可能是日日有的,但丁二爺十分的耐不住。不為別的,就為那越來越低的報價,讓他心里不踏實。 莫非估值偏差真的太大?丁二爺悄悄嘀咕。 不是他太不自信,相反是他太自信了,在江寧這地頭,敢這般當眾把價格還成那樣的,跟戲耍他也沒有區別了。那些生意人是精明,但他們更惜命吧,這般亂來,欠收拾不成? 并且若是一個人報價離譜倒也罷了,還一而再,再而三,再三再四大家都這么不著調? 并且還有一群圍觀議論的人,他可是著意留意了那些人的言論,大家都說他的價格奇高,其實根本不值那么多銀子,肯定是坑人的,等你答應接了,他知道你家有銀子,就會強買強賣……大家別上當…… 好想揍人??! 不過,大家真的都認為這價格離譜? 丁二爺決定再找房屋經紀人問問。他之前看中人家店霸下來,就是聽了相熟經紀人說起這店,說轉手就值大價錢的。 經紀人專干這行的,本來也挺自信,但丁二爺這邊的情況讓他也含糊了。為啥,他們是估價啊,并不代表實際就能成交。再者這條街上,近三年來,就只有他這一家店面轉手的,人家別家,都生意做得好好的,偶有轉手,也是轉給熟人近親什么的,價格上沒有可參考性啊。 并且這臨街店面吧,各家店的大小方位都不一樣,這方面來說,別人家的價格也不好比照啊。 反正經紀人這種生物,從來也都是說活話的老手,哪肯給你板上釘釘的實話呀,何況真轉了高價,他能從丁二爺手里討了什么便宜不成?于是這也可能那也可能一通說,結果是丁二爺越發心里沒譜頭上冒火,把經紀人也踹了兩腳。 然后自己心里,也徹底不淡定了。 武梁他們關注著姓丁的,當然知道這位見了經紀人的事,明白這丁二爺肯定是徹底動搖了。于是,終于到了申掌柜肯出馬的時候了。 不過申掌柜還是有些疑問,“姑娘怎么就確定這么幾輪報價之后,那位丁二爺就會松口?還有,如果我們把價格壓得足夠低之后,別人趁機接手了又如何?” 武梁笑笑,“轉不轉讓也就一念之間的事兒,誰就能有十足的把握?不過總得試試吧?!?/br> 只不過價格越報越低,是種心理戰罷了。當事物離自己的預期越來越遠,心性不定的人十有□□會開始動搖,開始懷疑自己的正確性,推演別人的合理性,甚至替別人找一些各種各樣的理由出來說服自己。 尤其象丁二爺這種專業耍橫的,不信別人敢欺哄他,只好反過去相信人家報價所言非虛了。 至于價格壓低之后被別人截胡,那還真是不容易防。只不過么,既然那店面價格持續走低,一般的人都會想再等等看吧?誰會那么在跌勢中亂入?他們只要速戰速決也就是了。 再說了,敢一兩萬銀子來接店的,自然都是大商家,哪個不是心明眼亮的?想占便宜也得想一想,什么人連丁二爺都敢蒙騙算計?惹了這樣的人,自己接得了店做得順生意嗎? 申掌柜出馬,跟丁二爺表示價格隨行就市,一萬兩的話隨時可以成交,再高,接受不了了。 他是正經生意人嘛,還價之后當然還要講事實擺道理,有理有據做促成。 他說咱們這條街看似人來人往的熱鬧,但還真不是誰家都賺錢的(丁二爺這家店就是例子嘛),倒只落得個店鋪價格虛高是真。有眼光的生意人,寧可往偏處移移,也不愿意多花那么多冤枉錢在這里接店。 接著給丁二爺算了筆帳,比如賣他這種粗布,一個尺頭能賺幾個銅錢板板呢?要把兩萬兩店面投資賺回來,得賣多少粗布去,得賣到猴年馬月去。 再說這幾年這條街上少有人轉讓,縱使轉手了也多是給自己熟人,價格又不對外公開,誰知道私下價格多少?而前幾年,這街上商鋪對外轉讓,可不就是一萬兩的價格嘛。 并且你丁二爺眼看著店里貨都不上,明顯無心做生意嘛,既然這樣還不如拿著活錢銀子,好過開著店日日白耗費用。再說丁二爺何必在這家店里吊著,哪怕是再盤家店重新再來呢,不是也容易得很。 最后哭窮,象武梁說的那樣,告訴丁二爺這店不是替東家接的,是替一個熟人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