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他們一起過了這么久,他們甚至是一起經歷過生死的,如今一回府,卻就成這樣了。他不想他們變成這個樣子,他就不信,他們之間有結不開的結! “可我和你有話說?!背滔蝌v道,雖然面有不悅,卻不是霸道,而是耍著小賴的樣子。 “侯爺又何必呢,你的后宅女人,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程侯爺有心里話,和誰不能說去?” 程向騰打別,“后宅女人多,就不能少你這一個!” 武梁:…… 她本來還想著要放緩姿態尋機下坡呢,這一氣急,加上最近恣意放肆嘛,便口無遮攔,說出了她早就想說的話。 “說起后宅的一堆女人來,我卻想起了別的來?!彼f著緩緩綻開了笑來,雖然那笑很讓人產生不好的預感,“說起來,勾欄妓院里的那些妓子,其實活出了你們男人的風范呢,侯爺覺得是不是?” 都是被人輪的貨,人家還能賺點錢。 程向騰哪能沒聽出來她的意思,他想說的話梗在喉中,只抬手摸了摸額角:容我,將青筋按按先。 武梁卻仍然氣死人不償命,“人們都說,一心不能二用。你說,那些上慣別人床的人,他們可有真情?那些妓子,她們有了心里話,該對哪位恩客說去好呢?” 程向騰:…… 容他深呼吸一個。 “高貴?低賤?我有時傻傻不會分。還想著那些自詡高貴的男人,為什么卻總愛逛個花街柳巷。也不怕和賤人同流會染賤么,怎么那么上趕著犯賤? 后來我卻是想明白了,原來除了咳嗽流涕,拉屎放屁都一樣外,其他的低賤人該有的惡心的齷齪的卑劣的賤格的行為和思想,那些高貴人士也一樣不會少啊,所以還是能混到一起的嘛。 并且關鍵是,他們去那里,大家有共同語言啊,都是經驗豐富的主兒,可以一起總結出,不同男女之間的n種睡法……” “還不住口!”程向騰低喝道,伸出手去摸上她的頸,真的好想掐死她算了。 她不但瞧不上那些規矩,還瞧不上主母,原本她最瞧不上的,是他啊。 瞧不上他后宅里有這樣那樣的女人,拿他和什么人作比?她覺得該如何?后宅唯她一人而已? 她從前提過娶她,如今又說這樣的話,她是真的就這般想?那她還是這世上的人嗎?怎么她驚世駭俗的言論調子那么多? 還是說,她就故意不斷給他提難題考驗他激怒他? 他的手觸著她微溫的肌膚沒動,眼睛卻危脅的狠狠的瞪著她。 武梁斜眼瞥他一眼,也怒聲道:“怎么,又想掐死我?早多少年前就是這心思,侯爺能等到現在還沒動手也真不容易。你要掐干脆使勁兒大點兒,一下掐完得了,別讓人反反復復捱著?!?/br> 程向騰的手,便使不出半分勁兒來。 這情形和從前太過相像,讓程向騰一下想起她剛生完程熙那時候來。 那時,她也是這般的蒼白羸弱,也是沖自己橫眉豎眼的,也是毫不怯場又踢又打…… 如今的她躺倒在床上,便是發怒,也沒有了從前的氣勢,只更顯冷蕭和犀弱。 后宅不寧,讓程向騰也十分郁悶。他深深覺得,這不是從前的日子又回來了,他是過得連從前都不如了呢??墒强纯此?,也是一樣的回到了從前的情形吧。 作者有話要說: ☆、第111章 .你走 小唐氏大惱。平生最恨,就是把她貶得不如大唐氏。若非手里捧著那要緊的物什,她很想劈手甩她一耳光去才好呢。 好在到底那點兒不爽,壓不過她心里的興奮以及這場合的嚴肅,當下便只冷冷一笑道:“五姨娘縱使出入過酒樓茶肆熱鬧場所,又哪里能見識過真正的大排場?!?/br> 武梁反唇相譏,“二奶奶相必是見過的,不過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二奶奶行賀的。但有一次肯定是大排場,就是二奶奶出嫁那次。 同樣的從唐家門兒到程家門兒,同樣的舊日女婿,辦事兒的一回生二回熟嘛,肯定各樣都辦得比從前二奶奶出嫁時更齊全隆重,肯定排場更大,噢?” 她是沖著兩位姨娘“噢”的,但兩個姨娘包括她,都沒見過從前二奶奶出嫁是何等風光,因此大家都靠猜的。 蘇姨娘一邊輕撫著肚腩,一邊接話道:“還有侯爺,娶親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嘛,對婚禮的程序門兒清,肯定也是照著最鋪張的娶二奶奶的吧?” 蘇姨娘是跟武梁很聊得來,但此時她純屬不憤。覺得甚沒必要跟這位二奶奶交好,免得她三不五時的讓你的什么點心給她捎點兒,什么份子替她先湊上的。 而她一接話,又成從前的二比一局面,燕姨娘也趕緊接了口,“想必是。再說唐家舅爺們那些年職位不是越升越高了嘛,送親妹子出門,怎么也會比先頭二奶奶場面大吧?!?/br> 反正她也瞧明白了,侯爺最近好幾次沒好聲色對小唐氏,為啥呢,因為她罰跪人五姨娘唄。人家兒子護著男人挺著,還真就不用怕她了。 再說大家討論一下排不排場的問題也不犯什么法嘛,縱犯了也法不誅眾嘛,她又怕甚? 其實說到底,兩位姨娘真不是挺武梁的,奈何都挺煩小唐氏的,所以有意無意的埋汰她?!跋氡厥恰眰€頭啊,有唐夫人在那兒撐著,會讓她個庶女壓過人家嫡女去? 何況誰不知道當初她的婚事趕得急,就算自家嫁妝是早齊備了的,但程家那時候,卻是辦了個馬兒漆乎的。 能排場過大唐氏去?切。 小唐氏看她們幾人竟有些串聯的意思,更加的氣恨。卻也實在不好因為人家說幾句話便一同發作了幾人去。她冷哼一聲,恨恨的去了,一副你們這些賤人見識過什么,給我等著瞧吧的高冷樣子。 愛裝賢裝能,愛跟姨娘小妾爭高下的脾性,讓小唐氏因為那番排不排場的討論惱得不輕。 然后,小唐氏很忙的。進宮謝恩時,甚至向太后娘娘討主意。說侯爺離家幾年,府里便少人出入,和眾親朋故交們多有生疏。如今借著初春,想在府里大擺春宴,廣請賓客,一來答謝侯爺不在時的各方照拂,二來也讓這好幾年也不曾熱鬧過的府里換個氣象…… 太后娘娘表示這多大點兒事兒啊,辦啊去啊,用不用我幫著你宣傳宣傳? 于是小唐氏廣撒邀請貼,準備熱鬧一場。 話說,圣上有旨,京城里能有幾家人不知道?人家成了誥命夫人了,你去人家家白吃茶不行賀?好意思么? 再者,如今的定北侯府和從前的定北侯府一樣么?從前程侯爺不過一個駐守邊關的大兵頭,手中那權利,一般不會影響你個普通官吏啥仕途。 而現在人家定北侯爺是誰?軍功傍身啊,從龍之臣啊,太子太傅啊,皇親國戚呀……你老淡淡然不接受些賀儀賀拜,讓那些急欲巴結新貴的各色人等也憋得難受著呢。 反正可以想象,那必將是一次繁榮唱勝的春宴。 三月初六,一大早的就有人陸續到賀。甚至還有那識做的夫人正裝而來,于是小唐氏不好意思地表示:哎呀,真是木辦法呀,人家本來不想這么高調的嘛。 可是,客來如此,咱主家也得正裝相迎才合禮節啊。 于是那捂得熱熱的鳳冠霞帔,全副武裝起來。于是威威赫赫一夫人,武梁這一類人物自然而然只配小丫環角色…… 武梁十分關注著的,是那撥人的到來。 程大虎,就是那個程家家奴,程向騰隨扈出身,軍功顯赫如今已開牙立府的四品威勇將軍。他的夫人,以前就是府里一個管事mama。如今妻憑夫貴,自然是揚眉吐氣再不復服侍別人的奴才樣。 但程家這般把他們很當回事兒的相請了,他們自是半點兒架子不敢扎的。這位程將軍夫人就早早的著新衣插寶簪上門來了,用那衣衫裝飾訴說著自己的今非昔比。 但人卻一樣保持著從前管事婆子的笑臉對人和恭謹迎主子姿態,跟著小唐氏不住寒暄,“夫人啊,今日府上事兒忙,我早點兒過來瞧瞧,看有什么能幫手的。夫人你有事兒盡管吩咐……” 以她為代表的,程家家奴出身的,那些舊貌換新顏后的各色太太奶奶們,或簇擁著小唐氏,或去拜會程老夫人,或和相熟的家仆舊友親切敘舊。而她們也都不是單獨上門客氣一下,而是領著一家老小,以謝恩的姿態來的。 女人們來了,男人們也斷不會缺了席的。 到時外間席上,自是可以想像的熱鬧。 看看天色還早,不過耍賤么,得就趁現在。 武梁低眉順眼站在姨娘隊伍里,難得的在丫頭們服侍的時候主動往前湊,去給小唐氏和大虎夫人端茶遞水去。 結果明明人家小唐氏的丫頭在那里忙活嘛,而大虎夫人也不好自持身份,也客氣著欠身說她自己來可以的,在這里不必見外,偏武梁又去那么一湊手。 大家互相沒避開身子,一磕一碰的,就把茶水給弄灑了。還偏偏把人程大虎夫人的衣裳給弄濕了。 大虎夫人這樣的出身,都懂的,從前吃喝上可沒法兒往精細上講究,縱使腰間有錢,走的也是大口喝茶大口吃rou的路子,如今的茶水正按她口味泡得nongnong釅釅的,那么一灑,她那淺青色衣前襟上就明明顯顯一大團的茶漬,連那帔子上都是。 春日里天和風暖,她這衣衫也是單薄,倒是能去換一件來,卻未必合身了,再者那帔子卻落不得漬,需得迅速取下清洗才是。 那是她身份的象征啊,她還要靠那東西示于人前,讓人知道她的江湖地位呢。要知道這可是她第一次參與到貴婦圈的社交活動啊。 大虎夫人縱使再會來時,也不由一時心里不爽,面色尷尬。 三個人湊在一起出的事,當然于小唐氏來說,只能是武梁一個人扛雷了。 于是責令武梁給程大虎夫人磕頭認錯去,然后去院里跪著受罰。 程大虎夫人就是府里出去的,哪里不知道府里那點兒子事兒。還有連她男人都知道五姨娘受寵,她如今得罪也于事無補。 因此她很快自我調整,當下拉著武梁就不撒手,不讓跪不讓道歉,連聲說著“五姨娘使不得”。 于是小唐氏親自過來攜了她的手拉開,說知道的,說這賤婢不小心,不知道的,還以為程家這樣人家,眼皮子淺容不得下面人得勢,故意拿喬作怪似的。這頓罰不為了你,也為了程府名聲,非罰不可。 程大虎夫人便也不好多說什么了。 小唐氏只愁抓不著武梁把柄呢,她要往上湊,真是再好不過。何況讓她個自以為有臉的姨娘,去跪程大虎夫人這種剛剛才脫了籍的奴才,越發的折辱人了。小唐氏只覺得痛快。 并且她覺得,不但今日是她的大好日子,而且唐家也會來人呢,程向騰怎么也得顧著她的體面,不會巴巴跑來責怪于她。 小唐氏也不用丫頭了,親自領著程大虎夫人去更衣整理,心里真是美得很。 她不在,看誰敢讓那賤人起來。 ··· 春日天兒倒是不算曬,但跪久了一樣不得了。武梁跪到正席快開始時間,也是一身的汗出如漿,于是她又暈在那里了。 程向騰當天還上朝呢,外間男客也沒那么早到。等程向騰下了朝回府時,已差不多到席宴正點了。武梁也已經被拖回院了。當然,她人也早醒了。 剛靠那兒歇會兒,外間便傳程向騰來了。武梁一咬牙,沖進洗浴室幾瓢涼水兜頭便澆。一邊揚聲叫著:“哎喲,跪得全身冒油,這總算爽快一點了。蘆花,幫我拿件衣衫進來?!?/br> 蘆花早被程向騰揮退了,哪里有什么蘆花。 春衫輕薄,濕衣沾身。程向騰自己拿著大披風進了沐室,另類美人出浴場面,只是這場景一樣的噴血。 武梁意外地瞧著他,“前頭客人都上席了吧,侯爺怎么竟過來了?” 程向騰緊張地在她身上瞄,然后在她臉上掃,“你有沒有怎么樣?” 武梁臉色蒼白著,聲音淡淡的,“我能怎么樣?我好著呢。罰跪嘛,下人必修課,跪著跪著就習慣了?!边呎f邊微仰著頭,輕輕甩著發上的水珠。 說實話,真他娘冷,但她自認她濕衣仰首的樣子應該很勾引。 程向騰見她當真無事,心下才一松,她沒事就好啊。 上次罰跪,把她氣得那般,那場病,雖是風寒入侵,難說不是因此心氣不順。她幾乎要因為那一跪跟他翻臉。啊不是幾乎,她就是跟他翻臉了。 好容易哄回來了,唐氏又用上這招。程向騰火大得很。 他明確跟她說過,不管因為什么,都不能這般當眾落人面子的,看來她聽不到耳朵里去呀。 這次甚至變本加厲,趁府里宴客的時候,來這么一手。且不說嫵娘的面子問題了,她自己這般對待妾室,她就以為是光榮的能耐的事兒?程府里鬧這種典故出去,合府的名聲擱去哪里。 程向騰攢著眉頭,又是惱怒又是愧疚。心知她必是難受的,在自己面前強裝罷了。這才多久時間啊,就讓她再次遭遇這些個,任是誰都會難過吧。 他不說話,三兩下把武梁身上濕衣服扒拉下來,把披風一展將人一包,抱起就出了浴室,進了房間,捂進床上。 一邊連聲叫著讓人煮姜湯來,一邊拿了干巾子給她擦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