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武梁才明白原來姜家是每月領著鄉里分發的秀才米糧的,現在人沒了,這份米糧就沒了。 十一給姜老秀才安排好后事,就算有余錢也早用光了。 一清二白的小十一,就這么歸武梁接管了。 ··· 因為姜秀才之死,武梁臂帶白布守過五七,也就錯過了上元節,錯過了二月二,著實悶了一陣子。 然后三月三春會,就跟著大伙兒一起,出去撒歡兒去了。 然后沒想到在春會上,竟然又碰到那位鄧公子來。 只是那時候,人家鄧公子高高站在萊茵寺的最高處渺來殿門前,俯瞰著眾生。而她正用帕子擦著汗,混在人堆里朗聲說笑,她自然沒有看到人家。 然后,就出事兒了。 唐家二公子唐端慎正和一幫男女說笑呢,忽然就聽到一個清泠泠的聲音來。那聲音相當耳熟,讓他很快就想起在哪里聽過了。 循聲望去,就看到了武梁的背影。 這么好的機會唐二公子如何能錯過,于是他就過來,想要確認下人,然后伺機下手。 于是他不遠不近的時候就先問了一句:“請問姑娘可是來自定北侯府程家?” 現在的春會,已經越來越象相親大會了,只不過每家男女都有強大的親友團陪同而已。程二就是陪著他meimei唐玉盈來的,希望能和家世相當的公子看對眼去。 如今唐玉盈正跟旁的公子說話,他這做哥哥的,正該找個借口回避一下呢。所以同行的人看他一副看到熟人的樣子離開,都沒有放在心上。 武梁敢來,就是算好了程家沒人會來的。程向騰這種有老婆孩子的人,若不是為了陪親meimei,是不好往這種場合湊的。而唐氏忙自已,不會來也不會陪誰來。 武梁覺得只要程家不來人,別人應該沒人會認得她的,畢竟她唯一的一次露面還化妝成個鬼樣子。 沒想到竟然一下子就被人認出來了。那聲音,她似乎也是聽過的。 她一邊回想著,一邊跑得更快了。身邊兩個丫頭也跟著一塊兒跑。 唐二見他一叫,這女子不回頭不應聲反而快步跑開了,他基本就確定了是那位。于是在后面不緊不慢追著。 如今他也學乖了,不好眾目睽睽之下去做什么丟份的事兒,就想把人引到僻靜處收拾,然后收拾完了再引人看到她不堪的樣子,就成事兒了。 武梁已經想起來這人是誰了,于是她就往沒人的地方跑,一邊悄聲吩咐兩個丫頭散開跑,她自己沒一會兒就跑到了一片山石叢中。 鄧隱宸在高處看著,暗道壞了,這丫頭這是搞什么?唐二雖然不行武,但一個大男人那力量如何是她個小胳膊小腿的能抵抗的,這竟然是故意把人往僻靜處引? 站在那里猶豫要不要理會。 程二的女人,不管她! 她是她程家是程家,管一下吧? 正心里計較,就見那丫頭在石叢里左轉右轉的繞著,一邊利索抽了腰間絳子,似乎兩頭怎么繞了繞,然后松松掛在石頭上,拍拍石壁弄出聲響,然后急忙就跑了。 正想著她這是擺的什么陣,就見唐二聽到聲音跑了過來。 唐二見到石上隨意掛著絳子大喜,知道這丫頭果然剛剛跑過去呢。急步追去,結果,一下摔磕到了石壁上。 原來武梁把絳帶兩頭打活結,一頭套在石頭上,一頭扔地上。唐二一腳踩進活結圈里,這一抬腳活結收緊,就把他給絆那兒了。 然后,一個披風兜頭罩下來,拳手,大腳,石頭,辟里啪啦…… 當然,這不是武梁的功勞。她只最先照背奉送了一塊大石頭就撤邊兒上去了。 鄧隱宸就看到,是兩個丫頭領著人圍上來,有胸前掛著包袱賣香燭的婦人,有手邊挎籃賣野菜的婦人,有背后背個筐賣泥人的漢子……七手八腳…… 武梁作為按件計酬的老板,她不喊停,大伙兒就打得歡實。唐二剛開始被打時還“吭吭”的響,后來就沒音兒了。武梁這才讓大伙兒散開,各忙各的生意去。 然后她收了披風,反穿長衫,竟然繼續悠哉悠哉地逛起來。 于是在逛到后山一無人處時,忽然就被人掠到了樹上。差點兒把桐花蘆花嚇死。 鄧隱宸笑道:“不用到處走,站這里看即可……” 俯瞰,果然景色盡收眼底。 武梁卻沒有了看風景的心境,她明白了,只怕剛才打人現場,也被這貨看了全劇。 不知道這位和唐二的交情如何,武梁硬著頭皮問:“你什么都沒看到,對吧?” 鄧隱宸哈哈大笑。 最后分手的時候,他送她兩個字:“等著!” 這是要告發她,還是幫她善個后? ☆、第43章 .攪水 告發還是善后?鄧隱宸算是兩樣都做了。 首先是善后。 鄧隱宸親自去石叢中看了臥倒在那里的唐端慎。 本來以為人得抬著回去了,還準備做回救命恩人呢,結果一看,唐二豬頭臉朝下躺倒在地,身子一起一伏的正可勁呼哧呢,看那樣子,還挺強勁有力的嘛。 看來剛才人暈厥過去是真的,不過估記最多是蒙得久了,而不是揍得狠了?,F在已經好轉了不少,很快就要緩過勁兒來了。 而那身上的傷,不過拳腳相加的淺傷,皮rou上青青紫紫的痕跡倒不少,卻根本沒有傷筋動骨嘛。 嘖嘖,這混混打架的水平,專用來惹禍的? 那個膽大的丫頭還在那兒悠著呢,一會兒這貨醒了萬一不怕丟人的叫嚷喧鬧起來怎么辦,跑得了她么? 鄧隱宸抬頭瞧了瞧山寺高處,好像能看到那個嬌俏的身影似的,雖然只能看到一小片樹林。 打了人還不跑不躲,被擄了也不驚不叫,站在高高的樹上也不害怕,膽子大得出奇。 還很快就反應過來,對正哈哈大笑的他驚喜道:“同謀先生,謝謝你站在這里給我放哨……” ……這個女人。 然后就好像他倆真是一隊似的又對他道:“同謀先生真是太好人了,還把你的人借給我揍人……” 三下兩下就想把他拉下水,擺明了如果事發,要把他供出來,把村民們摘出去。 ……那個女人。 不過,誰讓那讓人無語的,自鳴得意的勁兒他喜歡呢。所以就幫她一把,免得她才得意小小一會兒,就被人揪出來示眾那么難看了吧。 所以,唉,對不住了唐兄。這位還是三番兩次地找他,把他約出來游玩的世交兄弟呢…… 鄧隱宸搖搖頭,算了,揍人不避親。攔路調戲女子的屑小之輩么,人人得而捶之。 于是又是一頓海扁。 ——專業的打法就是不一樣,地上人傷面兒不見增,人卻吐血兩升。噢,不對,只增加了一處新傷:被一拳打斷了鼻梁。 ……后來,唐二傷重在床兩三個月才下地。 這片石林原也算是一處雞肋風景,只是太過于天然,沒啥花草奇觀的點綴,常來萊茵寺的人都知道此處無甚可觀,便不大來。 鄧隱宸想了想,便讓人悄悄把此處圍上了繩子,掛上牌子“石體滑塌,游客止步”,這才悄悄閃人了。 唐家妹子唐玉盈沒有了哥哥在旁邊,和一幫人聊得越發歡快起來。見自家哥哥許久不見人影,還以為哥哥先行回府了呢。心里美滋滋的直夸:果然是親哥,就是體貼。 他這一先走,等下回府時自然還會有旁家公子會送送她,這又顯身價又能看出誰意誠…… 結果直到回府時候,問過等在山門外的小廝隨從才知道,二哥根本沒先回府,就在山上沒見出來。 一個大活人竟然失了蹤? 于是亂哄哄的找到天黑,才發現了只有一口氣兒的唐端慎。 那時候,武梁他們已經玩了個暢快,早已同一伙子村民開開心心地回燕家莊了。 她和鄧隱宸兩人,也就在樹上站了片刻,雖是僻靜處也不敢多待啊。姓鄧的除了哈哈哈一笑,除了打量她,除了說等著,旁的啥都沒多說。 只是她很不明白,他最后說的“等著”,等著什么呢? 他們一伙人逛了很久才走的,這么久沒有東窗事發,所以這人肯定沒有告密。而善后似乎也用不著他,那唐二連她的臉都沒看到就被打暈菜了,又怎么往她身上糊呢。 其實她敢在這兒行兇,還真不怕唐二鬧起來。 春會么,京城貴眷出動,派系林立,交好或交惡或表面交好私下交惡,關系復雜,再不是誰家能一言堂。 唐二頭臉兒被打成那樣了,要不怕丟人嚷嚷起來,那她就表明她是程向騰獨子生母的身份。 她一個弱女子,盡可以裝委屈可憐哭訴反咬,說自己不容于人,不過遠遠在鄉下求生存,偶爾出門來拜個佛也遇到煞神……甚至今天出門也可以說成是因為之前遇到的衰人多被攛掇……或者干脆是被人半拉半迫挾裹著來的…… 反正這么多人,她也不怕鬧起來。 人們是會信她個小女子行兇多些,還是信唐家污賴人多些? 只怕到時候會有關于唐家人插手程家事了,自導自演苦rou計了……各種說法都會有。 她還讓蘆花他們到處跑,傳播著看到幾個滿臉橫rou大漢把一個什么衣著的公子拖去了后山的謠言……到時候看到唐二那德性,或許就會有好事兒者把聽到的事兒說成親眼所見……于是,你得罪了別人和咱何干。 唐家會當眾收拾她么?他們若肯不要臉面,她早就重新投胎了,還能活到現在。只怕為了避嫌,連碰她都不會碰了。 輿論對這些想立牌坊的高門來說很好用,若鬧得夠大宣揚得夠開,以后但凡她一出事兒就讓人不由聯想到唐家身上去,讓唐家以后想沾手謀算她就十分顧忌就更好了。 再說她也已經交待好了人,見事兒不對就往程家報信兒去。倒不是她完全依仗著程向騰對她的那份心,就算對她再不用心,就算再護著唐氏,自己孩兒他生母被當眾捉了,他也不至于縮頭不出吧?怕老婆怕到這種地步,他也丟不起那個人吧。 今兒他們來的人多,進了山門的多是婦女,漢子們多留在山門外,背著花生了瓜子了地瓜了做著各府等侯在那里的小廝隨從生意呢。人多力量大,這也是她有底氣的原因。 只是她沒想到人家被揍那么狠,要不然她一定擔心被人追殺。 ——那時候,武梁心里松快,覺得既然唐家沒動靜任她回來了,那唐二的打就白挨了。 卻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把臂挾上樹時,袖中的帕子被人擼了去。 其實早在年前,那什么“訂親表哥”到燕家莊認親,然后被打一頓送到程向騰手上后,程向騰就惱了。 程家宴上當眾挑唆鄧五就罷了,鄧家也不是好惹的,估記他也沒落著好?,F在他把人送走了,還追到莊子上去生事? 他不想惹自己老婆孕期郁卒是真,不等于就得一直忍讓著舅兄們向他內宅事伸手。 那天約了唐端慎喝酒,包廂里把那個被打殘了弄啞了的家伙扔給了唐二,告訴他道:“營里兄弟聯合五城兵馬司抓賊,捉到了這廝。也沒犯什么大事兒,本來打一頓交些罰銀就可以提早放了的。誰知這位身無分文,倒直說和二舅兄的邵姨娘私交甚好,說是只要給邵姨娘去個信兒,邵姨娘定會拿銀子來贖他的……” 邵姨娘是唐端慎最寵愛的姨娘,也育有一子。程向騰這擺明了你惹我的人我也定會原樣返還的架式,才讓唐二收斂了。 所以后來武梁在莊子上,才能再沒有外人的sao擾使壞。孫二興不算,那屬于內部賤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