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蘇允故意強調了江翠陌要蘇梓諾姐弟作陪，一個是為了說明，他早知道云謙與江翠陌關系不一般；另一個，則是為了提醒云謙，就算你功勞再大，但如果做出了出格之事，便是他是先皇欽定的輔政攝政王，蘇允也照樣能辦了他。

    只是，對于蘇允帶著幾分威脅意味的話，云謙卻恍若未覺般，笑了笑躬身行禮道：

    “陛下所言甚是...”

    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無力感頓時讓蘇允咬牙忍下。深深呼吸后，輕巧移步走了下來，停在蘇梓諾身側時，斂眉輕聲道：“朕與長姐多年不曾敘舊，待母后那邊完后，長姐可有空與朕一敘？”

    “本宮只恐陛下政務繁忙，若是陛下得空，本宮自當作陪?！碧K梓諾態度不卑不亢，蘇允不曾反感，只覺著，這天下，恐怕也只有這位長姐，才當真不在乎他這皇帝身份。當然，走在他們身旁不遠的云謙也不在乎，可他總歸于蘇允來說，還是外人。便是知曉他為了社稷江山奮斗半生，卻也無法對他推心置腹。

    其實，曾經有人奇怪為何蘇梓諾在蘇允面前也自稱本宮。原因其實很簡單，先王在賜蘇梓諾“德信”二字封號時，便已允了她有生之年只拜天地父母，便是遇著皇帝也可不行跪拜之禮。

    但蘇梓諾卻依舊如同朝臣般跪拜皇帝，不是她必須跪，而是她愿意跪。所以，她在皇帝面前便是自稱本宮，除去先王旨意，只憑她身為蘇允長姐，這自稱本宮于法也是合理。

    三人來到泰和宮時，守門的宮女依次行了禮便回宮通報。等到蘇梓諾一行被領進了內院花園，看到的便是江翠陌一襲白底金邊收袖長裙，輕輕倚靠在梨花樹下。青絲曳地只松松在頭頂束了個發髻，配上那張如仙般俏麗的臉和漫天梨花瓣，讓人有種恍若遇仙之感。

    看著在自己不遠處一副遺世獨立模樣的情敵，蘇梓諾微微斂眉，眼底迅速滑過一絲笑意，速度很快，卻被站在一旁的云謙給捕捉到。

    “臣向太后娘娘請安?！痹浦t

    “母后金安...”x2蘇梓諾和蘇允

    饒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蘇允，在看到江翠陌的打扮時，也不由壓下眼角欲涌起的抽動感。不是因為驚艷，而是因為，內心在咆哮：你身為一國太后，究竟是有多想你的舊情人，才敢當著名義上皇子皇女的面，在這里大刺刺地勾引舊情人。

    不過，轉念一想，蘇允又突然理解了。江翠陌喜歡云謙，是人人皆知的秘密，而蘇梓諾喜歡云謙，則是世人公認的事實。

    既然今日她也邀請了蘇梓諾飲宴，那恐怕其中的一個目的，就是要通過這場宴會，向蘇梓諾示威。

    “呵呵，都過來落座罷！”

    江翠陌伸手示意不遠處梨花林間擺好的宴席，率先一步走過去后，徑自在主座上坐下。

    眾人依次落座后，江翠陌便微微笑道：“哀家聽聞攝政王舊疾又發，差人送了好些藥材過去，不知對大人可有用？”

    原本只想做布景板的蘇梓諾聽到此話后，目不斜視，也懶得顧及江翠陌時不時投過來的視線。她當然知道，這個江翠陌在此時提及這事，當然是知道她回到皇城至今，幾乎隔幾日便會差人送東西到攝政王府去。這么明著說她自己也一樣送了東西，這位太后娘娘當真沒事么？

    相比起蘇梓諾的冷淡和無動于衷，云謙則是微笑答道：

    “多謝太后娘娘賞賜，臣痼疾難除，但多得陛下與太后福澤庇佑，已是好了許多?！?/br>
    得意地朝蘇梓諾看了一眼，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后，江翠陌一咬銀牙才道：“如此甚好！今日哀家這梨春園梨蕊芬芳，便想著我們一家人聚一聚。來人，上菜罷！”

    宮女陸續將佳肴擺于四方長桌上，得到江翠陌開宴的準后，伺候身后布菜的宮女便拾起銀筷替四人布起菜來。

    用了一陣后，江翠陌揮手遣退布菜宮女，雙手抱于胸前，見著還在用菜的蘇梓諾后，嘴角噙笑，就出聲道：

    “呵呵，哀家聽聞長公主將要被封王，在這里先向長公主恭喜了?！?/br>
    撿起自以為蘇梓諾的痛處開始猛戳，江翠陌那彎彎的眉眼在看到蘇梓諾頓下的用餐姿勢后弧度彎得更深。

    試問，剛被奪了兵權，就被人拿來說事，恁誰都不痛快。只不過，蘇梓諾早已被江翠陌視為頭號情敵多年，她的不痛快，就是她的痛快。以往蘇梓諾在邊關她就算想損也鞭長莫及，但現在只要能逮到個損她的機會，她又怎么會放過？！

    停了停手里的筷子，蘇梓諾伸手從宮女那取來錦帕輕拭唇角，頓了半晌才回道：

    “多謝母后關心，兒臣征戰沙場多年，能以一己之軍功得以封四字之王，自然是實至名歸。若當年兒臣真任性妄為不曾入軍營從軍，那恐怕如今兒臣也只能是這皇宮內的一名公主而已?！?/br>
    如果說蘇梓諾這番場面話還有人能聽懂，那么恐怕在場的除了江翠陌，大家都知道她話中之意。而她話中的意思很簡單，說的就是：我這四字王是靠自己的努力換來的，跟你們這種只能被寓在皇宮中坐井觀天的女人大不一樣。

    而很不幸的是，江翠陌完全只聽懂了她表面上恭敬的意思，甚至連深究的念頭都沒有，就立時續道：

    “呵呵呵，長公主過謙，既然要封王，那改日便去封地做個閑散王也是極好的。對了皇上，您準備賜何處封地給長公主？”

    江翠陌話一出口，原本還算是和諧的飲宴氛圍就完全冷了下來。饒是粗神經如江翠陌，也感覺到了蘇允那處散發出的冰冷氣場。再看向云謙，雖然面上還是笑意盈然，但她竟從那溫潤如玉的臉上察覺出一絲抗拒這個話題的意思。

    反而是當事人蘇梓諾，好像是個沒事人似的，又重新拾起銀筷吃了幾口盤中的餐食。

    這，是怎么了？

    沉了良久，蘇允最終還是壓著胸口的怒意，漠然道：“朕決定，此次讓長姐自己選擇封地?！?/br>
    “什么？！”

    饒是在深宮中待了多年，江翠陌在此刻還是沒能管好自己的嘴巴。一聲尖銳的聲音，成功地讓在場三人都皺了眉。

    說完后，江翠陌就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之處。立時閉了嘴，眸底蘊滿怒意，原本頗具仙風的臉上，除了憤怒，哪里還有半分仙氣可尋。

    但這其實也不怪她，畢竟，不說西魏，便是縱觀北胡、南蜀、東庭三國，任何國家歷史上封王都沒有讓受封者自主選擇封地的權利。如今，蘇允給了蘇梓諾這般權限，可說是榮寵至極，教江翠陌怎么不驚訝。

    “...哀家，只是，只是認為皇上此舉不妥。封王四字已是千載難得的殊榮，若再由長公主自選封地，只怕過高榮光，會引來小人詬病?！币е浇墙┯驳卣f完這句話后，江翠陌狠狠地看了蘇梓諾一眼，眉目間是難掩的嫉恨之色，讓那張原本俏麗的臉上，蒙了些許塵埃。

    恁誰都聽得出江翠陌話中難掩的妒意，是以，蘇允也不曾在意，反而是冷著聲氣反駁道：

    “偌大西魏，若誰能力挫北胡戰神夙夜并困他三月，讓北胡繳納降書臣服，朕也愿意封那人四字王，讓他自選封地?！?/br>
    “咳咳...唔！”江翠陌幾乎是被蘇允嗆得咳了幾聲，咬著一口銀牙看向云謙后，后者察覺到她的視線也不避而不覺，反倒是扭頭對她微微一笑，弄得江翠陌心神蕩漾一下后，就聽云謙續道：

    “陛下之言，臣深以為然?！?/br>
    瞥了云謙一臉笑意，蘇允也不再糾結他微笑過頭的表情，視線看向蘇梓諾，似乎是有些催促她，想讓她當場就把封地給確認下來的感覺。不過，這種事，蘇梓諾怎么敢著急，放下銀筷擦拭了下唇角后，才恭敬回道：

    “陛下，此事不忙，容本宮多作考慮再定如何？”

    得了準話后，蘇允也不再催促，用明黃錦帕同樣拭了拭唇角后，就向江翠陌告辭道：“多謝母后設宴款待，但兒臣與長姐有事相商，便先行告退了?！?/br>
    言畢，看了看蘇梓諾一眼，同樣附和幾句后，兩人就告辭離開。當然，這實在是江翠陌最愿意看到的結局，這兩個燈泡一走，就只剩下她跟云謙了。

    話說，自從云謙病后，她已有許久不曾與他見面。如今四下無人，她自然是欲遣退眾人，好好凝視自家心上人，以慰藉相思之情。

    第13章 攻略攝政王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