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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昭歌!祝久辭炸毛。 污泥冰冰涼涼,染在手上極是滑膩,細細感受下去,一個個細小的顆粒微微摩擦肌膚,有一絲癢。 先不論這些詭異的觸感,美人竟然又抓起一大把污泥往他手上抹! 黏膩冰涼,雙手驟然重了。 刺激的麻意從頭頂一路沿著脊骨向下躥去,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祝久辭被手上的觸感封印了魔力,僵硬地坐在原地看著梁昭歌低著腦袋認認真真往他手上抹污泥。 不得不說抹得頗有章法,與西街的砌墻匠有得一拼,大概也是前些日子大修西苑時梁昭歌跟著學的吧。 美人慢慢悠悠糊完了,甚至還向后退開一點,闊開視野仔仔細細欣賞。 祝久辭魂游天外,心中想著要如何反擊回去,梁昭歌此番著是太過分了! 一個月都別想練琴! 小久試試。 祝久辭回神,試什么?他努力看向那人,可惜那人蒙著雙眸瞧不出神色。 美人不答話,伸手捧住他雙手,一點點包攏、攥緊。 祝久辭感到自己十個指節緊緊蜷縮在一起,揉膩的細沙在指尖之間流淌,綿密的觸感抵擋在二人雙手之間過于滑膩,有些分不清究竟是那人肌膚還是滑膩的細沙。 小久你看,攥住了。 祝久辭一愣。 看向桌面,竟然真的一點細沙都沒有,和成泥漿的細沙全部包在他二人手間,緊緊攥著,卻沒有一顆能逃開。 祝久辭隱約能觸到梁昭歌要表達什么,可是迷迷蒙蒙說不清楚,而那人眼睛又隔著一層紗看不清神色。 哪會有人如此固執己見,偏要證明自己能攥緊一捧虛無縹緲的沙子。 也只有他能想出這種詭異的辦法,饒是把沙子變作黏膩的泥巴也要證明自己能攥到手里。 祝久辭大概快要感受到美人的意思了,梁昭歌卻突然牽著他站起身,熟門熟路領著他走到潭水旁邊。 等雙手浸到冰涼的池水里面,祝久辭才恍然驚醒,梁昭歌這一路上臺階下臺階,分毫不像蒙著眼睛的樣子! 想清這一遭事,污泥的事情就被拋在九霄云外了。 你是不是騙我! 冤枉。 祝久辭伸手把美人紗巾扯下來,看到一雙濕漉漉的眼睛。 果然委屈極了,全然被冤枉的樣子。 祝久辭后悔過早把面紗摘下來,如今面對這一雙魄人心魂的眸子,他更判斷不清楚對方的話了。 昭歌從不騙小公爺。 祝久辭哼一聲,上次你沒騙? 沒有。美人這回真的委屈了。 紅著指尖揪他衣袖,昭歌確實知曉那是臘梅。小公爺也沒說是用手摸出來的呀,指尖觸不到,可還有眼睛鼻子耳朵,總不能把五感都閉了。 美人扭身子委屈。 祝久辭潰敗不成軍。 罷了罷了。 二人一直在庭下嬉鬧到黃昏落下,等回到溫暖的房中強烈的暖意裹挾住凍僵的雙手時,祝久辭才意識到他竟然被那人蠱惑心智,縱著他在寒冷的冬日玩了一整個下午,竟然還被騙著允了那人把手伸到冰涼的潭水里! 梁昭歌這么虛弱的身子,哪怕暑日沾一點涼水都要咳嗽幾分,更何況臘月嚴冬了。 祝久辭這回是真的有些生氣。 梁昭歌似乎也瞧出來對方的怒意,乖乖巧巧坐在茶案邊等著訓話,身旁咕嘟嘟做著燙水,隨時預備著給那人沏一盞茶,在小火山快要爆發時澆熄保命。 祝久辭喚了十幾個仆從搬來宮里欽賜的銀骨炭,將小屋子燒得火熱。 說起銀骨炭不得不提一句,國公府什么都不缺,唯獨缺炭。這一點是祝家老四輩留下來的傳統。 行武之人講求夏不懼暑,冬不畏寒,祝家上下為鍛煉兒孫堅強的心智,除非趕上十年一遇的嚴冬,尋常冬日不點炭火。 到了國公爺這一輩,因為出了一個不行武的小公爺,才不得不破了祖上規矩。 為此國公爺難受許久,自己垂頭耷腦在祠堂跪了七天,天天喟嘆對不起列祖列宗。 祝久辭自然知道不能太過分,因此國公府只用著平常百姓用的煙煤,冬日燒起來也并不火熱。 好不容易從裴珩那里拐彎抹角報到圣上面前,總算是得來了上好銀炭。 然而欽賜畢竟量少,也只有嚴冬三九才能用上幾天。 祝久辭自己倒是無所謂,冷點熱點都不太在意,但梁昭歌是不能冷到。 柔弱身子骨風一吹都要晃一下,若是因國公府沒炭燒而凍壞身子,祝久辭當真要摳心撓肺。 滾水燒開了,梁昭歌拎著小銅壺將水澆到茶海上。 冒著熱氣的燙水一路滾滾淌下,不過這一回沒路過茶寵,一路無阻傾瀉而下。 貓兒呢? 丟了。 祝久辭啞然,這人何時有了丟東西的毛病。 上次把路引弄丟也就算了,畢竟一張薄紙,如今常年放在茶案上不動的茶寵也能丟! 什么毛病。 祝久辭怕美人傷心便道:改日陪你到琉璃廠買幾只來? 不要。 真不要?祝久辭不信,小茶貓定是梁昭歌心尖上的寶貝,當時從紅坊出來,就帶了一只貓一幅畫,連衣裳都沒帶,如今說不要就不要,誰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