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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胖子捧著碗沿小口啜飲,蒸騰起的熱氣將他小臉染得一片粉紅,怎么會有人恥笑你? 不是我,是我們。 不會呀,京城哪有人敢嘲笑小公爺? 姜城子氣得笑出聲,他放下碗,不是我們,是罷了,你還是好好讀書吧,這樣挺好。 祝久辭倒是聽懂了姜城子弦外之音,姜世子將來想做什么? 二十歲正是迷茫的時期,他們也從未談過這個事情。 姜城子不答反問,小公爺將來想做什么? 祝久辭沒說話。 太平盛世,無戰無亂。他們一伙人中當屬將軍世家的小公爺本人最不知道前途要做什么。 北虢國盛世太平已有二十年,除了衛守邊疆的戰士,京城及京城周邊的駐兵僅保留著最基本的訓練而已。 京城歌舞升平,不問政事。若是連鎮國大將軍的孩子都不從武,那國家確實到了興盛的頂端。 但他們這群少年里面,曲驚鴻小將軍是個例外,年齡不是最大,卻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是因此,年紀輕輕的他已然頭頂二品將軍位。 五月至,初夏降臨京城,百花齊放。盛世連年也許會讓京城的這些少年們在蜜罐中徜徉太久,但也許并不是一件壞事,迷茫之中仍然會繼續前行。 祝久辭想把問題丟給曲驚鴻,姜城子卻已經往桌上丟下幾個銅板,簇擁著大家離開。 祝久辭回到國公府的時候時辰尚早,接連多日忙碌,今日意外閑下來,祝久辭還有些不習慣。 前些日子他總是早早起來去西苑找梁昭歌,習琴半日,午膳過后就去城中挨家挨戶詢問店面,一直忙到黃昏將近才回來,有時甚至要到天黑。 梁昭歌那邊既然暫時沒有要離開的打算,祝久辭就把習琴重新拉回日程,將來若是能在圣上面前展演一二,到時候梁昭歌也不必再以神仙自處,照樣可以在京城立足。 也許梁昭歌對身份并不在意,但是自詡凡夫俗子的祝久辭萬般不能接受旁人流言蜚語的攻擊。 畢竟眾口鑠金,積毀削骨。 神仙便是神仙,高高處在天上,市井的臭雞蛋絕對不能扔到云中去。 今日時辰尚早,祝久辭決定再去找他學琴一二個時辰,再一起用晚膳。 踏進西苑,靜謐安寧,初夏的暑熱似乎都瞬間褪去。 祝久辭走出小亭,遠遠望見房屋的雕花木窗向兩側大敞著,而且不止開了一扇,目之所及少說有八扇窗戶都開著。 才初夏便這么怕熱嗎? 祝久辭心中盤算著偷冰塊的事情,腳下走近了鼻尖嗅到一點點淡淡的藥香,他伸著鼻子想再聞一下,藥香已隨風而去,幻覺一般。 祝久辭敲敲門。 小公爺稍等。 祝久辭覺得新奇,昭歌在里面搞什么名堂,竟還不讓他進去,關鍵是旁邊窗戶大敞著,屋內一覽無余,關門又有何用。 他抱臂走到旁邊,倚著雕花窗沿沖里面道:學生前來習琴,求琴先生開門。 梁昭歌背對著他站在茶案前,伸手拿一笊籬扣住桌上的東西,輕輕轉過身,小公爺久等了。 梁昭歌的腳傷已好了大半,能緩慢行走,正要來開門,祝久辭雙手一撐,直接從窗戶鉆了進來。 他拍掉手上的土,面前遞來一手帕。 不用不用,已經干凈了。 梁昭歌沒說話,拉起他的手輕輕擦起來。 二人拉著手走到琴案旁邊,祝久辭往中間一坐,仰著腦袋問:先生,今天學什么? 梁昭歌收起手帕,走到對面坐下。 祝久辭的目光隨著他轉過去:先生不坐我旁邊嗎? 梁昭歌搖頭,今天講坐禮。 祝久辭疑惑,第一堂課不是已經學過了? 再學一遍。 祝久辭嗷一嗓子癱在琴案上,為何??! 梁昭歌瞥他一眼,這就是原因。 祝久辭登時坐直,腿腳收至垂直,坐占椅子三分,身子對準古琴四輝與五徽之間。 梁昭歌點點頭,還是復習坐禮。 祝久辭: 初夏的午后溫煦清涼,數扇窗戶都開著,花香鳥叫一齊涌進房間,仿若置身室外。 梁昭歌的聲音很好聽,輕聲講著古琴禮儀,伴以美人纖纖身形,觀者著實一番享受。 腳尖,雙腿,腹腰,背脊,雙臂,脖頸,下頜,頭頂,每一處都貼合古琴的韻,身子要合乎禮節,但又不是緊繃,如文字一樣,形散神不散。 祝久辭按照那人話語一點點調著自己的坐姿,他抬起目光看向那人面容,突然開口道:先生今日為何臉色蒼白? 講述禮規的聲音戛然而止,卷曲的睫毛一顫,梁昭歌道:小公爺看錯了。 祝久辭瞬間忘了禮儀,探著身子越過琴案,仔細盯著梁昭歌:看起來比平日白了些,太久未出門嗎? 梁昭歌低頭向后躲開,強調道:坐禮。 祝久辭只得乖乖坐回去,收回視線。 宮弦撥響,祝久辭說:等先生腿腳好了,我陪先生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