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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我還就不信了!張開明從旁邊一人手里搶過一張紙,在黑暗的房中大聲念起來,辛丑年庚辰月,仰觀天地,朔望混亂,天降紅雨,諸神迷 老頭撲上前,可是不敢??! 諸神迷張開明高舉著宣紙仍然要念,茶館外閃電劈開天空驟然將一室照得雪亮,那張高舉在空的宣紙更是慘白,一眾人面如土色。轟隆又一聲驚雷! 張開明面上有些難看,把宣紙揉成一團扔到一旁,登時有人跪著把紙捧起來,小心翼翼展開。 那便不念了。不過張某也提醒諸位一句,這外邊雖是下雨,可哪有那么玄乎!哪兒來的紅雨? 茶館內一片寂靜,從一層到三層、從大門外廊檐下至大堂內,蹲著的百姓、坐著的雅客無一不緊張地盯著窗外,濃重的烏云翻滾著向京城壓下。 只因這雨來得太巧了。 百姓們記不清了,不知是十日前或是二十日前,京中大街小巷隱隱約約傳開一段預言,大概是四月將有一場紅雨。知情者不多,說是從一張看不清字跡的白紙上瞧見的。 那寫了預言的白紙也是離奇,有時能在茶館瞥見一眼,隔日便不見了,有時能在京城大街上一株不顯眼的桃花樹的枝杈間偶見一眼,有時能從自家面板底下瞧見一角,更離奇的是,凡是看過一眼的白紙哪怕好好保存起來,到了隔日,紙都不見了,僅僅在人們的記憶中留存下幾行內容。 有好奇者挑燈夜戰,晝夜輪班,死死盯著白紙,可惜到了第二天,白紙依然不翼而飛。 十多日下來京城中只零零散散保留下幾份真跡,但是白紙上的內容卻是真真切切傳遍了大街小巷。 您老也甭擔心啦,這紙兒上不是說了解脫之法嗎?縱使災殃降世,咱不還有小公爺頂著?德興茶館的伙計又端來幾盤蒸糕放在茶桌上。 花白胡子老頭顫顫巍巍擺擺手,小公爺是咱們看著長大的,說句不恭敬的話,咱是真的把小公爺當自己的孩子看,你舍得把小公爺供出去?老人眼中噙了淚水。 賣燒餅的大伯嘆口氣,誰說不是呢。 鄰桌一長衫文客看過來,放下手中茶盞道:小公爺平日里調皮了些,說不準是旁人故意戲弄的。 張開明撇撇嘴,這紙上又沒說把小公爺供出去。 周圍眾人登時向他瞪過眼去。 不是!您且看看,這只是說了有神明降世,托夢窗外又一聲驚雷,眾人齊齊皺眉向外看去。 這雨何時才能停??? 猜不準,現下日頭是要落山了吧? 偌大的京城被天上的洪水澆灌,縱橫的大街被清洗得一塵不染,街上除了雨水與落葉,幾乎不見活物。 夏府大門的黃金牌匾被雨水沖洗得油金發亮,牌身由整塊足金切成,外檐鑲黃花梨木,其字為青臨山人的真跡。牌匾端莊威嚴地懸于高聳的門檐之上,若不是匾額正中寫著金陵板鴨四字,人們恨不得沖這仿若正大光明的牌匾跪拜下去。 不必,就是現在。祝久辭拉開人形擋雨器蕭岑,從方才小雨站到現在了,你也不嫌累。 蕭岑抖抖衣袖,水珠順著光滑的綢緞滑下去,有幾顆在半路便融進了衣袖,氤氳出一團濃色。 他學著祝久辭道:從十多天前夜夜躺在這小亭看天,你也不嫌累。 祝久辭轉身下了水亭踏進游廊,走了。 誒!小公爺!大暴雨的您去哪兒???我說笑的!躺著就躺著,墨胖兒又不收您錢! 姜城子拉住蕭岑,甭管了,小公爺自有分寸。 暴雨沖刷著紅坊玲瓏閣,飛檐掛著的琉璃燈下水珠匯成了長柱,直直從二三層扎根到地面。 梁昭歌仿佛聽不見窗外暴雨傾頹,他靜靜站立在掛畫前,盯著筆墨出神。 上邊是山,下邊是水。 指尖停在掛軸上空遲遲沒有落下,他呼出一口氣還是收了手,轉過身走到幾案旁,紫檀香爐與翡翠青玉雕花小扇之間放著一張紙。 他雙手輕拿起宣紙,一轉身半倚在幾案上,伴著雨聲念起來: 辛丑年庚辰月,仰觀天地,朔望混亂,天降紅雨,諸神迷識。星懸玉李,百廢待興。京城有祈,天降神仙,是為造福京城內外,洪福轉世,福運滿盈。聞仙樂者,福蔭子孫,災禍消散。仙人垂憐,低調藏市,托夢祝兒,以示有仙臨。 話音將落,掛畫猛烈地晃動起來,掛軸砸在墻壁上哐哐直響,梁昭歌亦被這動靜嚇了一跳,轉眼看過去,掛畫旁的木窗不知何時開了一點縫隙。 梁昭歌皺眉,不是鎖上了? 他踩著西域軟毯走過去,伸手輕輕推開雕花木窗,暴雨登時將纖長的手與細弱的手腕打濕,雨珠順著指尖滴下去。 風順勢將木窗向兩側吹開,視野登時明了。 火紅的落日刺破烏云,從京城上空劈開數道金光,云層自上空由濃黑轉為降紫向下過渡為艷烈的紅,雨水傾瀉。 火紅的雨降落京城。 梁昭歌順著金紅的水霧向下看去,空蕩的鬧市口長街上,祝久辭撐著一把黑面油紙傘站在一株桃花幾乎落盡的桃樹下,微微仰頭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