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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水河上偶有煙花點起,在漆黑的夜空中星星點點炸響。 曲驚鴻仰起頭,空中偶爾閃過的煙花照亮他的臉。他一時有些怔忡,年復一年低頭練劍,他似乎從未仰頭看看天空。 一群姑娘們捂著嘴嬉笑著從旁邊跑開,在不遠不近的地方轉身把荷包扔到曲驚鴻身上。 姜城子在一旁扛著算命旗子開展了給小姑娘們送紅繩的副業,他高興地扭過臉來道:雜家就說,京城排行榜確實不準。 蕭岑隨手從墨胖子手中搶過錢袋子,狠狠砸過去,滾蛋,老子京城第三帥的地位無人撼動。 要死。姜城子被砸得不輕,他捂著胸口把錢袋子拿起來,怎還沒花完! 蕭岑一伸手把祝久辭撈過來,勾肩搭背問他:你說是不是,小公爺? 祝久辭一聽倒是隱隱約約想起來京城是有這樣一個排行榜。不知是何人所設,大概叫做京城美男排行云云。 蕭岑雖然一副不學無術,吊兒郎當的二世祖模樣,但是單論長相確實夠得上京城第三的名號。 身材頎長挺拔,容貌俊朗,若說曲驚鴻小將軍是柔和的三月桃花,蕭岑就是八月山間汩汩流淌清涼擊石的溪水,少年明朗挑笑風雅用在他身上最為合適不過。從上至下都是少年郎不拘一格的不羈,全然沒有一點柔和的氣質。他天生沒有遇到過害怕二字,偏要一鼓作氣地沖下去。 說來慚愧,祝久辭在京城美男排行榜上竟然拿到了第二的席位。他深覺,若是排一個京城惡霸榜他位居前三甲,那是當真問心無愧,可若是拿容貌來論處,京城如此臥虎藏龍,風流雅人聚集的地方,以容貌排居第二,實在是不敢當。 估計是當年小公爺憑著一身紈绔勁兒,再加上京城頭號惡霸的名聲,強行把自己放到榜上了。 不過這排行榜也確實值得懷疑,曲驚鴻小將軍竟然沒有上榜,按照小將軍的貌美容顏位居前三甲是綽綽有余的。 祝久辭呵呵笑一聲,從蕭岑的魔爪中掙脫出來,敷衍道:你開心就好。 小公爺您這般糊弄我,我可聽出來啦。蕭岑將折扇拍在掌中,啪噠一聲響。 姜城子把算命旗子一揮而下,嘩啦一陣風將祝久辭護在后邊。 要不是當年放榜時候,恰逢曲驚鴻小將軍扛刀劍去國公府,下傻了一眾看官,為保命才把小將軍從美男榜上摘了去,不然你覺得你還能位居榜上前三?你這賊三兒的名號不保啊。 蕭岑拿折扇把旗子擋開,你就成日和我作對吧。 祝久辭在一旁笑著看他們打鬧,突然想到,第三是蕭岑,第二是他本人,那他不自覺問出口:這京中第一美人是誰? 姜城子把算命旗背到身后道:小公爺真是貴人多忘事,這京中第一美人沂水河畔,無數叢煙花驟然乍響,將姜城子的話淹沒了去。 岸邊百姓驚呼出聲,齊齊望向水中央。一艘長久停在河道深處的巨型花船突然鑼鼓震天,彩綢鮮花紛飛。 重頭戲來了!蕭岑激動道。 墨胖子抱著錢袋子跳起來:什么!自方才起,墨胖子就一直悶悶不樂,全因那錢袋子沒見癟下去,聽聞有花錢的訊息,高興的不得了。 祝久辭看向河岸中央的花船,他原以為沿河畔的祭祀長廊已是上巳節的全部了,沒想到還有其他。 他把蕭岑拽過來,一次說完。 蕭岑一挑眉,我去,小公爺您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墨胖子那個書呆子不知道也就情有可原,小公爺您不知道那可說不過去啊。 祝久辭正要威脅蕭岑,花船上忽然響起一陣清亮的琵琶聲,岸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 祝久辭定睛一看,樓邀月! 紅坊的人怎么來了? 樓邀月踩在花船前緣,一身惹眼的鵝黃露紗水云袍,臉上附了珍珠白錦遮面,雙手環抱琵琶錚錚彈響。初時聲音清麗,聲聲分明,大珠小珠落玉盤,漸漸地聲音纏綿流轉,猶如千百琵琶齊響。 鼓聲響起的時候,十幾個身著清涼的少年抱著琵琶從花船躍下,踩在竹筏上,一時之間水面中央數只琵琶齊鳴。 遙遠看不見盡頭的西面,黑暗中隱約傳來嗖嗖的聲音,緊接著沿著沂水河岸自西而東閃出數排煙火,炸響在天空之中,震耳欲聾。 參加上巳節的百姓們紛紛抬頭,只見天空中焰火四射,天花亂墜,五光十色,絢麗的煙花將黑夜遮去,如臨白晝。 當人們從光彩奪目的煙花中回過神來,只見沂水河岸上,只剩一人靜立水中。 墨色祭祀長袍之上銘繡金文,寬闊的云袖被襻膊綁起,露出白皙的手臂。腕上帶了白玉鐲子,在水面的反射下,閃著幽光。祭祀禮拜的寬闊水云褲堪堪遮住半截光潔白皙的小腿,那人赤足站在淺水之中,隨著琵琶與鼓聲,踩水而舞。 祭祀的舞樂,詭吊而神圣。 祝久辭從天空絢麗的煙花中緩過神來,就看見梁昭歌與他咫尺相隔。 是妖怪嗎?從花船到河岸淺灘那么寬闊的水面,他是如何飛過來的。 煙花漸漸弱去,偶爾炸響在天空,河面一陣一陣被照亮。梁昭歌戴著的祭祀面具被半推在額上,露出貌美的容顏,鳳眸上挑,施粉黛,眉間點了一朵花,當容顏到了極致,性別就被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