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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餅的香甜從食盒里一陣陣散出來,祝久辭只覺自己右手連著袖口全都熏上了桃花香。他一路沿著游廊走過去,梁昭歌的房間敞著門。 正好,給個驚喜。 祝久辭拎著食盒踏進房門的時候,梁昭歌坐在房間正中央的軟椅里,臉上覆著紗巾,指尖拎著一個火折子,幽幽停在火盆上方。 梁昭歌轉過臉,瞧見了祝久辭,時間靜默了片刻,他指尖一松,火折子掉進火盆里,火舌登時將盆里的物什吞沒,劈里啪啦地作響,很快黑煙便冒出來,裹挾著令人作嘔的焦糊味道。 火光明艷,將白紗映得忽明忽暗。梁昭歌沒什么表情,冷臉坐在那里,看著祝久辭。 食盒驟然落地,桃花餅摔了出來,酥軟的千層在此刻似乎成了缺點,一觸地面便碎成粉末,一地狼藉。祝久辭僵硬地站在原地,意識不到手中的寶貝食盒已然掉落,他只覺背后的寒意沿著脊骨一節節爬上來,將他全身包圍。 他看見了,火盆里是一只死透的、渾身是血的老鼠。 小公爺。 火焰與黑煙后面是梁昭歌的面容,他的聲音沒什么起伏。 上挑的鳳眸被火焰襯得血紅,面紗下面他似乎挑笑著,露出了一點牙齒,饜足滿意。 梁昭歌一雙眸子掃過地上的食盒,轉而一路上移盯著祝久辭的面容。他優雅起身,衣擺迤地,隨著緩步起伏。 祝久辭渾身一緊,踉蹌著往后幾步,后背卻突然撞在門上。 門何時關上了? 第7章 救美 梁昭歌身后的火焰仍嗶嗶啵啵響著,火光在身后影影綽綽閃動,腳下投出拉長的黑影,直直蜿蜒到祝久辭腳下。 梁昭歌走得很慢,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被寬闊的衣袖掩蓋。衣袍依舊對敞著披在身上,似乎從來都沒有穿好過,腰際纏了一圈圈軟綢,十分用勁,將腰肢束得纖細。 影子逐漸攀上祝久辭的小腿,梁昭歌走近了。 黑暗,火盆,影子,白紗,他。 恐懼一瞬間涌上頭頂,祝久辭猛然轉過身,拼命撞開木門踉蹌跑了出去。 身后,梁昭歌停下腳步,緩緩蹲下來,指尖捻起桃花酥,細細簌簌地往下掉。他蹲在原地,埋首環住膝蓋。 * 天色已暗,但京城街上的燈籠還沒有掛起,獨有幾間小鋪子早早點了燈。祝久辭一個人走著,街上人頭攢動,滿地黑影。祝久辭看見影子便想到梁昭歌,心下又是一陣驚悸,他立即拐進了胡同巷子。 窄胡同里漆黑一片,他總是感覺在那黑暗看不見的地方,有毛茸茸的東西在爬動,它們的同伴在前一刻被燒死在紅坊的火盆里。 祝久辭突然意識到,對于一個瘋子,任何人類腦子能想到的計劃絕對沒有成功的可能性,什么逆欲拒還迎,什么糖衣炮彈,此時簡直就是笑話,他竟然企圖從瘋子的思維下尋找生路,這世上沒有比他更蠢的人。 祝久辭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逃離這里,或許去和國公爺和娘親商量一下,搬離京城,越遠越好。 眼睛適應了黑暗,祝久辭低頭踢著石子走,等抬頭時才意識到巷子有點窄,越往里走越覺得陰潮。祝久辭皺眉,似乎拐得太遠了。 在幽深的小巷子里邊傳來瓶罐碎地的聲音,祝久辭停住腳步,聽到前方有男人粗壯的呼吸聲,似乎還夾雜著咒罵,從對方踉蹌的腳步聲能聽出來似乎是個酒鬼。 腳步聲突然頓住,男人的粗喘聲急促起來。 \quot;cao,今兒個運氣不錯,逮著一只小貓。\quot;聲音忽遠忽近,似乎離得并不遠。 滾蛋,老子先聞見的。黑暗中竟還有一個人,那個人在空中嗅了一口,往地上吐口唾沫,他媽的真甜。 突然,一張丑惡的嘴臉從陰暗中顯露出來,臉上有三道劃過鼻子的刀疤,甚是恐怖,祝久辭慌亂地往身后瞥一眼,距離光明的巷口還很遠。 但,也許能沖出去。 對方有兩個人,硬拼是不可能的。祝久辭當機立斷,突然轉身撒腿往巷口跑。 身后一聲咒罵,緊接著一個酒罐兒被扔到了祝久辭腳邊,碎瓷片登時擦過他的腳踝,他感覺到冰涼的碎渣子灌進了鞋里。 祝久辭強忍著心中的懼意,腳下一點沒停,使出全力往巷口跑,快要到亮光了,已經越來越亮了。 可是身后的粗喘聲越來越近,身后的呼吸聲一左一右,他似乎要被抓到了。 浪貨,讓老子爽一下。男人粗獷的嗓音在耳邊炸響,祝久辭被抓住了肩膀。 祝久辭胳膊肘往那人腹部猛地一撞,男人后背撞到墻上,似乎撞到了什么尖銳的東西,咒罵一聲倒下去。 身后只剩一人了,祝久辭不敢跑直線,能感覺到身后那雙可怕的手,每每都從他肩頭擦身而過,只差一點就要被抓住了。 難以入耳的臟話咒罵在身后響起,潮熱而惡臭的氣息噴在他耳邊,祝久辭惡心的想吐。 又一個酒罐兒被扔過來,祝久辭感覺有碎瓷片直接劃破了他的小腿。 突然他被一只清涼的手輕輕一帶,緊接著眼前火紅得亮了一下。 下一刻,猛烈的火焰平地而起三丈高。惡臭的男人被燒到了臉,驚聲咆哮著在地上打滾。 在這片火紅的明亮中,祝久辭微微轉過身看他所靠懷的人?;鸸鈱⒘赫迅璧哪橗嬘车煤雒骱霭?,像是佛堂中閃爍的酥油燈照亮佛祖慈悲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