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我看過白頭到老,卻從未見過恩愛如初,你林嘉承的心更是鐵石心腸?!?/br> 心口一滯,在兩車相撞上的瞬間,他腦海里似乎重疊過一道影子。 白凈的病房內,她坐在窗前,面前擺放著一束百合,百合迎著陽光含羞待放! 忽然,她轉過身,清澈的眸中蕩漾開盈盈泛光的液體,她聲音低沉,像似自言自語:“你來看我了?真好,還能再見到你一面?!?/br> 沒有人回復,她重新轉過頭,目光凄然的望著窗外的云卷云舒:“我好傻,你怎么可能會來呢?” 其實, 我盼望的 也不過就只是那一瞬 我從沒要求過 ,你給我 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開滿了梔子花的山坡上 與你相遇 ,如果能 深深地愛過一次再別離 那么, 再長久的一生 不也就只是, 就只是 回首時 那短短的一瞬 嘭! 巨大的沖擊力就像是死神之斬從天劈下,生生的將賓利撞成兩截。 車子旋轉數圈,最終堪堪驟停在護欄邊,白煙滾滾。 貨車司機并沒有絲毫停留,驅使著那輛龐然大物,視若無睹般直接離開。 空曠的山底,沒有多余的車輛經過。 鮮紅的血順著車門縫隙,一滴一滴,恍若忘川河畔那朵朵嬌艷的曼珠沙華。 江寧醫院,救護車聲聲震耳??吭诩本却髽乔?,兩個血rou模糊的身體被一前一后推出。 許桀不知所措的跟在其后,陳濘除了那微乎其微的心電圖證明著她還留著一口氣外,就像是一具尸體,連呼吸都感受不到。 反觀另一側的林嘉承,頭破血流,大腿處被玻璃插入大半截,血早已染紅了他身下的白色床單,驚心駭目。 林瑜晚本以為這不過只是一個玩笑,在看到新聞的剎那,都還以為是一個玩笑,只是這出戲演的太逼真,逼真到她以為這就是真的。 手術室外,寂靜的通道,壓抑的呼吸,來來往往急速跑過的護士身影,以及一旁家屬座椅上沉默不語的坐著幾人。 秦絳是第一個到達醫院的,對于林氏的首席顧問,董事長如果出現意外,他必須宣布他當日更改的遺囑,免得被有心之人利用。 只是目前情況看來,股東們似乎并不想承認林瑜晚的身份。 許桀坐在最末端,悄無聲息的注視著閃爍的手術紅燈,心口一抽一抽,抽的他差點以為自己的心臟也出了問題。 “mama,mama?!绷肢|毅的聲音強勢插入,在護士的引領下,他幾乎是狼狽的趴在手術室大門前。 許桀將他拉開,而他卻依舊義無反顧的撲上前,手指扣著門縫,企圖打開那扇沉重的大門。 “毅兒,你冷靜點?!痹S桀吼道,“林總和林夫人正在急救?!?/br> 林珅毅狠狠的瞥了他一眼,推開他多余的阻攔,吼道:“這是我的家事,關你屁事,你滾,我不想看到你?!?/br> 林瑜晚靜坐在椅子上,望著這一幕,只剩下冷眼旁觀四字。 “請安靜點,別妨礙醫生救人?!鼻亟{面色沉冷道。 許桀將還在鬧騰的小孩子拽回椅子上,指著他額頭上的傷口問道:“怎么傷的?” 林珅毅瞪著林瑜晚,毫不遲疑的指著她,“是她推我撞上去的,林瑜晚,如果不是你,mama怎么可能會出車禍,你這個壞女人?!?/br> 林瑜晚冷笑,“惡狗先咬人,惡語先傷人,林少爺,你還真會顛倒黑白,擺弄是非,整件事是由我挑起的嗎?” 林珅毅急紅了眼,抓住許桀,憤憤道:“都是她的錯,許叔叔,如果我mama出了事,你一定要替她報仇?!?/br> 許桀安撫著慌亂不安的小孩,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依舊寫著冷眼旁觀四字表情的林瑜晚,手,藏匿在身后,緊緊成拳。 林珅毅有一句話說對了,如果沒有這個女人的咄咄相逼,陳濘怎會被逼到無路可退時做出這種魚死網破的結局? 本是幸福的明天,如今卻只剩下綿延的絕望。 江寧醫院外,豪車一輛一輛接踵而至,如今林瑜晚身份不同了,連帶著林氏的地位也順勢升了不知道多少個位置,聽聞林氏董事長出事,前來慰問的各大集團代表們前赴后繼的出現。 兩側,記者的鎂光燈徹底籠罩那道小小的入口,在看到蘇勝代表徐家二公子出現之時,更為璀璨耀眼。 徐江瑞走出車子,不著痕跡的輕嘆一聲,沒想到顧琛易前腳剛走,這女人就鬧出了破事。 雖然好像跟她也沒什么關聯,一切都是顧琛易摔下的爛攤子。 不由自主的,徐江瑞撫了撫額,捏了捏眉角:本少爺做錯了什么事啊,非得給你們一個個的收拾殘局。 果然,老天爺是嫉妒英才的! 通道另一側,裴亦匆匆的從計程車內跑出。 兩兩目光相接,如果不是因為周圍太過喧囂熱鬧,幾乎兩人的再次碰面,只會剩下那數不盡的尷尬。 裴亦不動聲色的繞過他,頭也不回般徑直走入醫院大廳,好似剛剛遇見的不過就是一個有點印象的陌生人罷了。 徐江瑞蹙眉,心臟隨著她的離開,隱隱作痛。 林瑜晚走向消防通道處,寂靜的空間里,她反反復復的看著手機。 此時此刻,他應該還在飛機上吧。 有些時候一個人就是這般奇怪,曾經無論多么的逞強好勝,一旦被人攻下心防過后便會在自己最軟弱最無助,甚至最害怕的時候,默默的想起他。 “情況怎么樣了?”裴亦輕喘著粗氣,推開那扇鐵門,走上前坐在她的身側。 林瑜晚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清楚,醫生沒有出來解釋?!?/br> “我剛剛看到了新聞,現場情況有些不忍目睹的慘烈?!迸嵋嗑局?,反復斟酌著說辭。 林瑜晚仰頭,嘴角泛濫開一絲苦笑,“我一直都堅信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還真沒想過,他會在某一天的清晨,突然沒了?!?/br> “你原諒他了?” “為什么我要原諒?”林瑜晚搖頭否決道:“我只是覺得這樣的報應還真不夠,我母親在醫院被折磨了整整兩個月,他呢?就這么無聲無息的離開,太輕了,報應的太快了?!?/br> “……” “我今天看到林珅毅的事情,我忍不住的就想去看看他的樣子,自己心心念念疼了十年的兒子,如今卻是給別人養得,我好想去問問他此時此刻的心理感受,是不是感覺自己的一腔苦心被人活生生的糟蹋了?” “晚晚——” “就如我母親那樣,捧著心給他,他卻把它轉交給了別人,活該,報應,天理昭昭!” 裴亦摟了摟她的肩膀,輕聲安慰道:“其實他應該后悔了吧?!?/br> “后悔?不,我不會這么認為,他是什么心,那副鐵血心腸會后悔?”林瑜晚禁不住的想要仰頭大笑,“他只會贖罪,用他那自責的傲慢態度來贖罪?!?/br> “也許吧,只是目前情況,如果林總真的出事了,你覺得你有把握拿回林氏?”裴亦憂心,昨日出了那么大的新聞,林氏股東怎么可能放心的把林氏交給她? 林瑜晚看著她,笑道:“難道你忘了林氏本來就不是他林嘉承的嗎?” “……”裴亦愕然,似乎他們都忘了林嘉承不過就是入贅林氏罷了。 “就算我不是林嘉承的女兒,又有誰能阻止我外公的財產交給我?更何況,我相信我母親,她雖然沉默不語的付出了這么多年,可是她有自己的驕傲,自己的骨氣。用自己的驕傲來做一個報復,她會覺得那才是真的狼狽,比不愛還不堪?!?/br> “所以你現在要拿回林氏了?” 林瑜晚斂眉,“應該不是現在,畢竟我還希望他活著?!?/br> 目光冷冷的望向手術室方向,藏匿在那道目光下的心緒無人能窺視,不知是喜是憂,是悲是憐。 “你怎么會在這里?”徐江瑞輕喘一口氣,忙活的找了大半個住院部,結果這人竟然躲藏在這里玩失蹤。 裴亦聽見聲響,抬頭望了望,又充耳不聞般移開了目光。 徐江瑞本能的眉頭一緊,那是什么眼神? 林瑜晚站起身,拍了拍裙角,“那里面挺怪異的,明明都心懷鬼胎的坐在那里看著手術室,卻一個個要裝作悲天憫人般傷心欲絕,看不過去了,尋個角落清靜清靜?!?/br> 徐江瑞嘴角微抽,“畢竟都是公司元老,還仗著林董事長的利益繼續花天酒地,怎么不緊張呢?!?/br> 林瑜晚輕揚嘴角,“那不知徐二少跑來這里做什么?你應該不需要趁機來刷個臉找個存在感,好以后有機可商?!?/br> “……”你以為本少時間空閑沒事找事啊。 “算了,跟你說話心好累,你們應該有話說吧,我先走一步?!绷骤ね泶蟛缴锨?,直接將杵在那里一動不動的身影推開些許。 徐江瑞被她推得一個踉蹌,詫異的看了一眼逃之夭夭的背影,氣氛霎時有些莫名其妙的詭異。 裴亦依舊坐在臺階上,背對著那道尋著話題,卻發現無話可說的身影。 徐江瑞扯了扯頭發,走下前坐在另一側,“我大哥又出差了?” 裴亦點了點頭,“一周總有五天時間在外面?!?/br> “為什么不跟著一起出差?” “我為什么要跟著去?”裴亦苦笑,真不知道是醫院冷,還是自己心寒,竟不知不覺的泛著顫抖。 徐江瑞沉默,尋思著要不要化解半分尷尬,卻不料她已然站起身,很顯然的一副話不投機半句多的神色。 裴亦道:“我還有事,先離開了?!?/br> 徐江瑞急忙拽住她的手臂,又突然像似觸電般松開,“不好意思?!?/br> 裴亦冷笑,面色略顯蒼白,“我現在的感覺就像是自己溺水了,拼了命的活下來,而你,卻嫌我活著礙事,徐江瑞,你太殘忍了?!?/br> 徐江瑞的手垂放在身體兩側,低下目光,“對不起,我好像有點弄不明白?!?/br> “所以呢?” 徐江瑞又一次欲言又止,將所有的情緒掩藏在自己的那張面容之下,無人明察。 裴亦慢步走上臺階,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樓道上:“很多時候,你不說,我也不說,就這樣,說著說著就變了,想著想著就算了?!?/br> 散了吧,何必自欺欺人。 徐江瑞驀然的追上前,再一次截住她的去路,“我覺得我被你蠱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