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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最好的寵愛(叔控)在線閱讀 - 第23節

第23節

    那是個陰天,頭頂上布滿了灰色的云朵,風一陣陣沒節奏地刮過來。天似乎是要哭泣,卻偏偏隱忍著不發作。池安安坐在陸巖的車里,男人沉默地開著車往公寓駛去。他們兩個都未能見上老爺子最后一面,池安安在畫室,陸巖在公司。池安安時不時偏頭去看男人,微微啟開嘴,卻在幾秒后再度合上,轉而偏頭看向窗外。

    一路無話,到了公寓,陸巖將在醫院關掉的手機重新打開,電話便再沒停過。雖然還未發喪,但這樣的消息總是傳得很快。池安安到廚房煮了兩碗面,自己也接了兩通電話,大致了解了目前公司的情況,她也對陸喬南的動機有了猜測。

    池安安走進書房,陸巖正立在窗口通話,聽見敲門聲轉過頭來看她。池安安便用口型告訴男人自己煮了吃的,男人點了點頭,池安安便退了出去。沒多久,陸巖從書房出來了。

    走過臥房,見門開著,池安安正在整理衣服,今晚兩人要回陸家老宅守夜。她將衣物疊地規整,配好一套放進收納袋里,陸巖在原地定了數十秒,看她利索地做完這一系列動作,這才走進房里。

    一雙手臂從背后將池安安環住,她微微一怔,隨即放松了下來。他彎下腰,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溫熱的氣息裹住她。池安安抬手,覆上他擺在自己腰間的手背。時間好似靜止,有那樣的三四分鐘,他們就靜謐地維持著這樣的姿勢。無需言語,已勝似所有。

    將換洗的東西都整理好,兩人便一同去吃面了。面對面坐著,池安安吃飯的時候盡量做到目不斜視,但還是忍不住瞥陸巖的臉。他面部表情有點高深莫測。

    陸巖食畢,抬眼正捉到池安安投來的探測的目光,便開口道:“生離死別總是要經歷的,我有心理準備?!毖粤T,他便起身拿起碗筷。

    “你知道……陸喬南嗎?”

    此話出口,陸巖明顯頓住要離開的腳步,凝重地看向池安安:“你認識?”

    “他來過我的畫展,有一次我看見他從陸老爺子病房里出來。以及……秘書和我說,是他在買池氏的股份?!?/br>
    “陸喬南和陸家確實有些糾葛,池氏是受牽連的?!?/br>
    “反收購,我們有幾成把握?”

    “以陸家的根底救池氏沒有問題?!?/br>
    陸喬南或許沒有想到,即使池安安不被起訴,陸巖也不會要池安安從自己的畫廊這里抽錢來救池氏。

    “既然他旨在陸家,你還投錢進池氏不會有問題嗎?”

    陸巖看著池安安滿滿擔憂的眼神,卻露出了這一日第一個淺淡的笑意:“池安安,你知不知道我有很多私房錢?”

    池安安瞇起眼:“既然私房錢我怎么會知道?”

    “所以別cao心了,多到你想不到?!?/br>
    池安安撇了撇嘴,拿了碗筷走進廚房,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她雖然摸不透陸巖,但有些虛實她還是探得出來的。要真像陸巖說得那么輕松,提到陸喬南的時候,他也不至于人緊繃得如臨大敵。

    此刻的池安安倒不是擔憂,她心里已有一計。陸喬南既然希望陸巖救池氏,擺明就不是真的想要當池氏的家,既然如此,無論陸巖是否能力挽狂瀾,她都決計要先將陸喬南一軍。

    兩人之后的三天都住在陸家老宅。池安安果然在陸喬南造訪之后的第二天就收到了律師函,她轉給了nicole,后者當然關起辦公室門發了一通飆。知內情的人不消多想便曉得這是污蔑,可nicole和池安安都清楚,既然法院立了案,在很多人眼里看來抄襲這件事就不是空xue來風。兩人苦心經營起來的口碑,必然會受到影響,尤其對于有著高度版權意識的國外買家和展商。

    晚上在陸家守靈,白天池安安就和nicole在畫室討論對策,池安安這三天基本沒有合過眼。不在畫室的時候,池安安就是陪著陸母或是幫著忙葬禮的事情。但她不是唯一一個無眠的人,陸家的每個人都這樣熬著。

    陸臻和陸巖分別打理著老爺子的身后事,在公司穩定局面。雖然陸老爺子早年就將實權交給了兩個兒子,自己不過是名譽上的董事會主席,但訃告發出去之后總多少會有些sao亂。沒有人會嫌自己賺的不夠多,老謀深算的董事們有這樣大好的鬧騰機會,自然不會簡簡單單地放過。

    其中最大的麻煩,恐怕就是半路殺出來的陸喬南。葬禮那天,他這個私生子,正式亮相了。一片黑色之中,男人的紅色西裝格外扎眼,生怕有關人士們不知道,他是來砸場子的。

    池安安沒見過陸巖有那樣大的火氣,即使他照舊冷著臉,但他的手,他的每一塊肌rou都在陸喬南出現的剎那緊繃起來,蓄勢待發。那天池安安才知道,從頭至尾,只有陸巖一個人知道陸喬南的存在。陸臻不知道,陸母更不知道。

    也就是這天,池安安終于解開了關于為什么陸巖總顯得格外老成又格外冰冷的原因,不是因為陸臻的優秀,不是因為父母的嚴苛,而是因為從最初就背負著父親背叛家人的秘密。他從未開過口,便沒有人知曉。他究竟獨自將這個秘密守了多少年?十年、二十年,還是更久?

    陸喬南沒有久留,陸巖一早就安排好的保鏢很快就將陸喬南請了出去,但陸喬南的目的還是達成了。他揭開了那個躺在棺材里的老者的傷疤,刺傷了活著的親人,也告訴那些在旁看著的蠢蠢欲動的商人,陸家是會有變數的。

    池安安立在陸母身邊,這位年近六十的婦人眼中含著淚,但她做了陸家數十年的女主人,天大的事在場面上她也要頂住。在陸喬南笑盈盈自我介紹的時候,她沒有落淚,甚至連說話的音調都沒有提高,從頭至尾,她對這個突如其來的私生子只說了一句話:“陸家不歡迎不守規矩的人?!?/br>
    ☆、第四十章

    一整天,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作為親人,他們鞠躬、感謝,鮮少流淚,只在真正送走陸父的時候,那含在眼眶里的淚才從他們的眼睛里滑落下來。

    回到陸宅,圍坐在沙發上的陸家人才終于顯出疲憊。陸母雙手交疊擺在膝上,垂下的眼角仿佛瞬間蒼老。陸臻抿著唇,不停擺弄著手里的打火機,強忍著點上一支的沖動,他時不時看向陸巖,卻又礙著陸母的沉默而沉默。陸巖和池安安并排坐著,他此刻最為淡定,也最為疲倦。

    “他的mama,我是認識的?!标懩附K于開口,語氣有絲絲的回憶,“漂亮,很漂亮,看著也單純。但我見到她太多次,大概也就明白了。你們父親以為我不曉得,可我曉得的。小巖,女人是有直覺的,身邊躺著的這個人心在哪里,女人是知道的?!?/br>
    “只是我不知道有個孩子的存在,更沒有察覺到,你被卷了進去。我以為自己是個夠稱職的母親,如今看來,并不是?!?/br>
    “做錯的人不是你?!标憥r開口。

    陸臻在一旁撂下打火機,金屬碰撞在紅木桌面上發出沉重的響聲,他起身快步往樓上走去。陸臻的每步都很重,像是泄憤似的,陸臻妻子跟在他身后也錯開了兩步。

    “老爺子已經走了,也不用再多說?!标憥r再度開口,想結束這個話題。

    “小巖,你老實告訴我。那個女人的消失,和你有關嗎?”

    “我只是讓老爺子做正確的事,至于他怎么做的,我不知道,也從來都不想知道?!标憥r此時也站起身,但他的步子卻是往大門去的。池安安看了一眼陸母,又望了望陸巖,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出了陸宅,陸巖沒停下步子,一直往前走,看著有些漫無目的。這一帶都是宅子,屋距很遠,出行也基本都是轎車,所以道路兩旁都是空蕩蕩的,沒有行人。池安安在陸巖身后落下很長的一段距離。

    陸喬南出現,對許多人都是個重磅炸彈,毫無征兆從天而降,一下粉身碎骨、撕心裂肺。但池安安看著陸巖晚風下有些蕭索的背影,不禁想,一早就知道實情對于此刻的陸巖來說,是否疼痛和傷害會小一些?經年累月,那柄尖刀一直插在他的心里,拔出來的這一刻,他是釋然,還是傷得更重?

    思考幾乎停滯,沒有目標地向前走著,陸巖回神過來,不知不覺就快要走出別墅區了,那他一定是走了很久的路。他站定,仰頭看天,這座城市照舊沒有半點的星光。他維持著這個姿勢,思緒差一點又飄到遠處,但背后突然的輕微撞擊,將他的思緒一下拉了回來。

    池安安在他身后揉著鼻子,發出低微的聲響。陸巖驚覺,她跟了他一路:“走路不看前面很危險?!?/br>
    她癟了癟嘴:“走著看見馬路對面有只貓,就沒注意嘛……都走了這么久了,開下小差而已?!?/br>
    或許是頭頂路燈灑下的暖光,她此刻周身都裹著光亮,像是本該呆在天上的星星突然落到了他眼前似的。今天的陸巖太不理智了,守著一個秘密二十年,他的不能言說在今日到了盡頭,于是那些同秘密一起被壓下去的情懷、炙熱、濃烈統統洶涌地從心底翻滾上來,騰出那一塊地方,就這么讓池安安輕易地鉆了進去。

    他低頭,親吻她還在喋喋不休的唇,蜻蜓點水般的。她瞬間安靜下來,抬起手捧住他的臉,她的手不敢用力氣,但她的眼里卻盛滿了所有。

    “我給你的愛,夠不夠填補你的痛吶?”她說很自然,好像天經地義,“如果不夠,我可以再努力,我想我還能再多愛你一些的?!?/br>
    “夠多了?!彼麪科鹚氖?,“你還是悠著點,萬一用力過猛一下用光了,我以后怎么辦?”

    他有心思順著她的邏輯,怕也是回了神了,池安安笑瞇瞇的,抱住他的手臂,臉往他的袖子上蹭了蹭:“你倒是挺會居安思危的嘛?!?/br>
    陸巖微微勾起唇角,沒有接話。兩個人走出別墅區,這一晚并沒有回陸宅。

    關于陸喬南的糾葛,陸巖是之后和池安安提起的。他說的時候語調平緩,仿佛是無關他自己的別人的故事。他總是將感情藏得太好,有時候怕是分不清是為了隔絕他人,還是為了欺騙自己。

    陸巖發現自己父親情事的那年,他八歲。上了小學,交到新的朋友,孩子們總愛互相串門、玩耍。陸巖也一樣,那個年紀總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這一日,司機來接他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沉。路燈亮起,照著他回家的路,但也照出了父親和另外兩個人的側影。他那個早出晚歸,鮮少著家的父親,唇邊掛著笑容,和陌生的女人并肩而行,他們中間,走著一個十來歲的孩子。

    一個八歲的男孩,沒有關于愛情、家庭的宏大概念,但是與生俱來的血緣讓他渾身每個細胞都感到一股威脅。這天陸巖沒有露面,但他記住了他們走進的那棟樓,記住了女人和那個孩子的樣貌。

    之后他就經常去新朋友家玩,他會帶著朋友去樓下,在住宅區里孩子們常去的體育場晃蕩。終于,他再次見到了那個男孩子——大陸巖兩歲的陸喬南。

    陸喬南是個孩子王,餿主意最多,卻出奇聽他mama的話。陸巖雖是個很慢熱的人,但他和陸喬南很快成了朋友,陸喬南甚至請他去家里做客。陸巖曾漫不經心地問陸喬南,為什么總不見他的爸爸。陸喬南那個時候只是壞笑著帶過:“忙唄?!?/br>
    這個很忙的爸爸終于在兩個月后出現了。當時,陸巖正和陸喬南在客廳打電動,有人推門進來,喊了一聲:“阿月?!?/br>
    這一聲陸巖至今都記憶猶新,連同父親脖子上寶藍領帶的顏色一同刻進他那時還年幼的心。陸巖在那一剎那,輸給了陸喬南?!癵ameover”從電視機里傳來,陸喬南激動地跳了起來:“嘿,贏啦!”

    “南南,別玩兒了,爸爸回來了?!蹦莻€被喚做阿月的女人笑容滿面,走到他們兩個孩子身邊。

    隨著她款款身影而來的,是爸爸的目光。陸巖慢慢起身,沖著男人驚恐的表情,緩慢地拉扯出笑意:“叔叔好?!?/br>
    陸巖對池安安說,父親之于他,在八歲的時候就不在了。他在年紀小的時候,是恨,是不可原諒。時間長了,才發現恨淡了后,不是原諒,而是陌路。

    “他想要和我解釋,說有苦衷?!标憥r繞著池安安的長發,聲音照舊波瀾不驚,“我告訴他我不需要解釋。我只要他們消失?!?/br>
    池安安靠在他胸前,在他的掌心沒章法地胡亂比劃著:“后來呢?”

    “老爺子很講信用,他們很快就消失了。不過,我做了一件沖動的事?!?/br>
    “什么事?”

    “在陸喬南離開之前,我又去了他家。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詛咒了他和那個女人?!?/br>
    “那時候你只有八歲?!?/br>
    “但我一語成讖,陸喬南的mama搬走后沒多久就過世了?!?/br>
    “啊……”池安安不禁喟嘆,不管這段婚外情因何而起,有何苦衷,最終只是讓所有至親都飽受煎熬。

    “我不后悔讓老爺子趕走他們。我唯獨后悔的,是和陸喬南說了那些圖一時痛快的話,重了他的恨和他的邪念。否則之后也不會有那么多事?!?/br>
    池安安以為他指的是收購案,便笑道:“你那么腹黑,完全不用擔心的?!?/br>
    “你敢不敢再心大點?”

    “敢!”池安安一翻身,整個人軟趴趴地伏在他身上。她很輕,但壓在胸口,還是沉甸甸的。陸巖最近一段時間有些感性,腦中不自覺就蹦出了類似生命的重量這樣文縐縐的詞組。

    “心大也是好事?!彼曇艉艿?,仿佛是自言自語。

    可池安安并不是沒有心事的人,她的內心戲萬分充足,小九九七拐八彎。不管是陸巖還是陸喬南,都低估了她。她常年不管池氏,他們就以為她什么都不明白了。池氏的事,只有池安安知道根結在哪兒。

    次日,她便去了賈甄家,提著大包小包,實足探親的模樣。她到的時候,賈甄還沒歸家。住家幫傭問明了身份,這才引了她進去,將她的大伯父請出來。池安安自父母過世風波后,與伯父也一同斷了往來。多年未見,她的大伯也是老了。那有幾分熟悉的面容讓池安安瞬間想起自己的父親,如果他還在,該是怎樣的模樣?單這樣一個念頭,池安安的眼眶便濕潤了。

    池伯父見到池安安亦是激動,但隔著種種糾葛,言語中總有半分尷尬:“真是安安??!”

    “大伯?!背匕舶步辛巳?,將禮物遞了上去,“很久沒見了?!?/br>
    “是,是?!贝蟛B著點頭。

    “身體還好吧?”兩人在沙發上坐下來,隔著主客座的距離,池安安的問候有些不痛不癢。

    “好。你工作呢?我在雜志上看到你開了畫廊,是個大畫家了?!?/br>
    “過獎了?!贝藭r,幫傭遞上茶水,池安安便端起抿了一口,“池含成婚,我也想道聲喜?!?/br>
    “這孩子,一直沒什么規矩,真是委屈了清妍這個好姑娘?!?/br>
    “清妍大伯你也了解,希望池家不要虧待她?!?/br>
    “那是當然的。我們和池含也談過,一定不會委屈了清妍?!?/br>
    池安安笑了笑,點頭。大伯看著她,猶豫了再三,開口道:“其實這幾年,我還惦記著你的事?!?/br>
    池安安不答,他便繼續道:“你伯母當年確實是過分了。你父親剛走……哎,也是苦了你了?!?/br>
    “沒有伯母,池氏也沒今天的地位?!背匕舶埠Φ?。

    話中聽不出嘲諷,這更讓伯父有些忐忑,他兩手搓了搓:“你今天來是要找你伯母?”

    池安安沒有避諱,點了點頭。

    “她估摸著還得有些時候才能回來。要不,我帶你走走?我在花園里種了好些花草?!毖粤T,他便起身領著池安安往院子的方向走。

    從玻璃門出去,便是后院,郁郁蔥蔥地錯落著花草,從布局中不難看出,主人是花了許多心思的。應當是因為面對著真正的心愛之物,伯父打開了話匣子,全然沒有拘謹,給池安安興致勃勃地介紹起這些植物的名字和習性來。

    池安安聽得很認真。老屋從前也有這樣一個庭院,她的父親也喜歡擺弄花花草草,只是工作太過繁忙,常常是家里的傭人來打理。父親只要得空,便會到庭院走走。那時候他們一家人在夏日,還會一起躺在庭院的躺椅上乘涼?,F在憶起來,這感覺竟是如此陌生,仿若前世。

    賈甄到家,傭人就說有客到,引了她去后院。這就見到了興致勃勃的丈夫和一旁的池安安。賈甄立刻開門走了進去。

    伯父正在講一株蘭花的由來,話到一般戛然而止,池安安順著他的目光扭頭,便撞上賈甄眼神凝成的飛刀沖她而來,她微笑地接下,喊了一聲:“伯母?!?/br>
    “你回來啦,還以為你要晚,我就和安安聊了會兒。都進去坐,想來你們也有事情要談?!?/br>
    賈甄不似自己的丈夫,兩耳不聞窗外事,只曉得在家種種花養養草。池安安已七年沒進過他們家的門,現在突然出現,還耐心十足聽自己丈夫東拉西扯,這必定是有要緊的事要談。

    三人回到正廳,落了座。賈甄不咸不淡地開口:“咱們池氏的大股東特意到我家里等著我,不甚榮幸?!?/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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