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柳珍兒掃了劉媽一眼,道:“我與jiejie有話要說,還請閑雜人等退出?!?/br> 劉媽遲疑的看著蘇婉,蘇婉點頭,她又道:“夫人,老爺可是吩咐過,但凡出門,老奴都要寸步不離的守著夫人” 眼角余光瞥到柳珍兒臉色開始繃不住了,蘇婉心知刺激已購,揮揮手道:“行了,回去我與相公解釋,并不是你失職?!?/br> 劉媽這才出去,跟著的還有偏殿原本的一干宮人,一瞬間偌大的殿上,只剩下兩個人,蘇婉看了柳珍兒一眼:“柳小姐不必拘謹,坐罷?!?/br> 柳珍兒又恢復了一貫的表情,坐下時笑道:“珍兒在宮中陪伴太后姨母,已有多年,自不會拘束,倒是jiejie,頭一回進宮,還能如此自在,委實見識過人?!?/br> 蘇婉笑了笑,沒說話。 柳珍兒幾年前與蘇婉打過一次交道,就知道這個女人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樣,這會兒也不再迂回了,直接道:“jiejie與我也不是初見,我也就不客套了?!?/br> “柳小姐有話直說便是?!?/br> “聽聞當初瓊州之亂,叛黨圍剿知州府時,jiejie正在廣州的娘家父親那兒?” 蘇婉聞言皺眉:“柳小姐知道的甚是不少?!?/br> 柳珍兒淡淡的道:“沒別的意思,只是關心罷了,jiejie怕是不知牽腸掛肚,恨不得對方有危險時,自己以身替之的這種感情?!?/br> 對方話里話外挑釁十足,蘇婉卻恍若未聞,還若有所思的點頭:“柳小姐說的是,當日事跡還沒敗露,相公便一早安排船只送我離開,恐怕就是這種心境?!?/br> 柳珍兒眼底閃過一絲陰郁:“既然宋大人對jiejie情深意切,jiejie這般豈不是寒了宋大人的心?” “怎么會,對相公而言,我能好好活著,不傷一絲毫毛,便是最大的幸運了?!碧K婉充分發揮演技,將一個傻白甜演的入木三分。 柳珍兒便是知道她故意的,卻也忍不住被氣得色變,因為她知道,蘇婉說得沒錯,若不是真心在意,在那般緊急的時刻,誰還有精力將這一切安排得僅僅有條? 可她不服,本該與她知心相許的相公,為何牽著別的女人之手,還能如此掏心掏肺? 甚至比她當初更加用心…… “jiejie如此自私自利,只考慮自己,又善妒不賢,干擾宋大人的仕途,根本算不得賢妻良母,如何還能心安理得的霸占他?”嫉妒之下,柳珍兒脫口而出。 蘇婉也索性拉下了臉:“我何德何能,柳小姐怕是問錯了人,你怎么不問問我相公,為何這般都還不休了我,厭棄我?” 柳珍兒先還有些后悔,聞言卻一臉鐵青,怒視的看著蘇婉:“你——” 話還未說完,一個威嚴的女聲傳過來:“你們在聊什么?” 蘇婉和柳珍兒一起回頭,只聽得太監尖細的聲音在道:“太后駕到——” 偏殿眾人紛紛跪身行禮,蘇婉和柳珍兒也一同行禮,只是柳珍兒膝蓋還沒碰到地上,便被太后一臉慈愛的親自扶起來:“乖孩子,姨母都說了,別這般客套?!?/br> 柳珍兒抬頭,沖她露齒一笑,順勢起身,也順手扶住太后的手,乖巧道:“姨母醒了?珍兒扶您坐下?!?/br> “好?!碧笮Φ脻M臉慈祥,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柳珍兒是她的親女兒,這般母慈女孝的場景,將地上跪著的其他人襯成鮮明的對比。 搭著柳珍兒的手坐下后,太后才看向蘇婉:“這就是宋夫人?” “回太后,正是臣婦?!?/br> “起身罷,來人賜座?!?/br> “謝太后?!碧K婉一絲不茍的行禮,落座后,又聽得太后自頭頂傳來的聲音,“抬起頭來,讓哀家好好瞧瞧?!?/br> ☆、第一百五十一章 蘇婉依言抬頭,不卑不亢的直視著上首之人,太后頗有些漫不經心的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柳珍兒立在太后身后捏肩遞水,溫柔小意,也順勢居高臨下的看著蘇婉。 幾人都未開口,一時間大廳頗有些寂靜,片刻后,蘇婉聽到一聲輕笑:“果然有幾分姿色?!?/br> 蘇婉笑道:“謝太后夸獎,柳小姐貌美如花,在其跟前,臣婦倒不敢稱姿色?!?/br> 太后聞言瞇眼打量了蘇婉數眼,笑一聲:“呵,伶牙俐齒,不過倒是有自知之明,哀家的珍兒賢良淑德,不是什么都能比的?!?/br> “臣婦隨夫回鄉丁憂,幾年未曾入京,昨兒一回來便聽人說了,都說太后娘娘要給柳小姐擇一門佳婿,就是不知誰有這幸運?!?/br> 太后眼底閃過一絲怒意,未曾想一個小小的四品誥命,竟敢如此頂撞自己,語氣說得如此誠懇,別人不知,她難道還不知珍兒的心思?竟敢如此諷刺! 當真是鄉野出身,不知天高地厚! 太后沉聲道:“哀家聽說宋大人念青才俊,皇兒頗為看重,只是不知竟有如此不省心的夫人。為婦者,當賢惠大方,憂夫之所憂,宋夫人覺得自己可做到了?” 多年沒翻過白眼了的蘇婉忍住不讓自己臉上露出嘲諷之色,拼命告訴自己,這人是太后,一只手就能捏死她,這才保持了如常的笑容,越發如沐春風的笑道:“太后娘娘當真是幽默?!闭f罷還掩唇笑了,一副花枝亂顫的模樣。 太后眼底閃過一絲嫌惡:“哀家可沒說笑,宋夫人想是自個兒也不好意思回答了罷?” 見對方不知這套,蘇婉索性也收起笑臉,認真道:“比起柳小姐來,臣婦確實當不得婦德二字?!?/br> 太后臉色又僵了,再如何偏心,她也知道柳珍兒此番心思過于驚世駭俗,不能為世人所知,不然自個兒何苦如此迂回,還親自召見這女人?只接一紙詔書下去,她就不信宋子恒敢抗旨不尊! 因此聽得蘇婉這諷刺意味幾乎不加掩飾的話,太后當即就怒了,一拍桌子:“放肆!” 蘇婉跪下道:“臣婦惶恐——” 話還未說完,便聽得門外尖細的聲音傳來:“皇后駕到——” 太后臉上閃過一絲意外,還未說話,皇后已經匆匆進來了,眾人擁簇,手上牽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少年。 “臣妾見過母后?!被屎蟪笮辛硕Y,驚訝的看著地上的蘇婉,“這不是宋夫人嗎,幾年未見,原來被母后請進宮了?!?/br> 蘇婉笑道:“臣婦見過皇后娘娘?!?/br> “你我二人,何須這般客氣?!被屎笮τ膹澭?,親自扶起蘇婉。 太后皺眉:“聽皇后意思,與這宋夫人倒是頗為相熟?” “圣人還是皇子時,先皇曾賜下一個溫泉莊子,圣人當即邀了長安表弟和宋大人夫妻,臣妾便是在那時與蘇meimei一見如故的?!被屎笮τ牡?,又將旁邊的宋良辰推出去道,“還有蘇meimei的大兒子良辰,圣人喜歡得緊,若不是宋大人堅決不同意,只怕就要認作義子了?!?/br> 不愧是皇后,三言兩語,在不得罪太后的前提下,就把宋子恒和蕭瑱的關系說得一清二楚——他們可不是單純的君臣,關系之親密,并不比圣人與曾長安差,也是在不著痕跡的提醒太后,以勢壓人的時候,也請考慮圣人的立場。 不動聲色立在太后身后的柳珍兒臉上閃過一絲不虞,連皇后都幫她,特意趕來替她救場,心頭更多的卻是暗恨,早知如此,就不該任由太后給蘇婉下馬威,若一開始勸了太后見蘇婉,又何必拖到皇后來救場,太后卻還沒將真正要說的話說出來? 錯過了這個機會,不知還要等到何時了。 柳珍兒倒不擔心皇后這番話就真讓太后忌憚了,旁人看不出,她在太后身旁幾年,當然知道太后自來與皇后不和,雖然當初是太后親自挑選出來的,如今太后也是越來越不滿這個不會替皇家生兒育女、開枝散葉的皇后了,早就對她霸占皇后之位頗有微詞,太后進來提麗妃上來打壓皇后,對方想是不滿,這才故意搬出圣人讓她忌憚——連自己都看得懂,太后如何不懂? 反正無論如何,柳珍兒是不相信皇后的說辭,圣人喜歡宋良辰?分明是皇后自個兒生不出兒子,便把別人家的孩子當寶,圣人上輩子都沒對她兒子表現出多余的親近,蘇婉的兒子又何德何能? 這一場逼良為“娼”的戲碼,在皇后的及時趕到中拉下帷幕,無論如何,作為一個體貼的太后,她是不能帶頭給皇后沒臉的,因此只能任由皇后使自己的女官,親自送蘇婉母子出宮回家。 一干人走后,太后摸著柳珍兒的手道:“別擔心,姨母定會讓你如愿以償的?!?/br> 柳珍兒搖搖頭:“珍兒知道為難姨母了,其實能一輩子陪在姨母身旁,珍兒就已經心滿意足了?!?/br> “傻孩子,你年紀輕輕,哪能陪著我這么個老太婆?等著罷?!碧笈闹氖直?,語氣堅定,“蘇氏確實油鹽不進,哀家也不是沒法子治她?!?/br> 太后這邊想著法子整治蘇婉,卻沒想對方這么快就“反擊”過來了。 蘇婉前腳回了家,后腳就傳來暈倒的消息,收到消息的太后氣得杯子都砸了。 “從哀家這兒剛回去就暈倒請大夫?這是打的臉!”太后氣不打一處來,“宋子恒也是好樣的,竟被個女人拿捏住,還為此請假不上朝?這就是皇兒口中的國之棟梁,簡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看著地上四分五裂的杯子,柳珍兒失落的想,要是真的病倒了,甚至病死了才好…… 嬤嬤在一旁小聲的道:“娘娘,圣人今兒一下朝,就派李公公帶著御醫去宋府了,皇后和一早備了禮物去……” 柳珍兒瞬間收起先前的幸災樂禍,心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滿臉歉意的沖太后道:“都是珍兒不好……” “不關你的事,皇后當真是哀家的好兒媳!”太后一臉怒氣,倒有心情安撫柳珍兒,也知道不能怪圣人,便一心恨著皇后,“昨夜皇兒去的她宮里,定是她在皇兒跟前搬弄是非,哀家何等身份,用得著害一個四品誥命?” 嬤嬤小聲附和道:“可不是,那蘇氏是哪個銘牌上的人,勞動娘娘親自動手,還臟了娘娘的手呢?!?/br> “可偏偏皇兒看不透!” 是啊,所有人都懂,偏偏他看不透。 柳珍兒想到這兒心又痛了,一時間竟沒聽清嬤嬤對太后說的話。 “珍兒?!碧髥玖藘陕?,柳珍兒才回過神來,“姨母?!?/br> 太后眼底寫滿憐惜:“宋子恒能被蘇氏如此蒙蔽,只怕宋府平日也是蘇氏的一言堂,一手遮天,如此你日后進門了,可還有立足之地?珍兒,聽……” 柳珍兒眼底閃過一絲惶恐,臉色蒼白的搖頭:“姨母……” 太后心疼的拍著她的肩:“姨母知道了,姨母定讓會幫你這把,只是朝臣的后院,姨母本就不便出手干涉,又有皇后在旁虎視眈眈,日后只怕全靠你自己了?!?/br> 柳珍兒含淚點頭,透過淚光,眼底的堅決之色顯而易見。 太后嘆了口氣,揮揮手道:“你今兒也累了,早些回屋歇著罷?!?/br> 柳珍兒離開后,嬤嬤湊到太后旁邊小聲的問:“娘娘,您可想好了如何幫珍兒姑娘達成心愿?” “這蘇氏油鹽不進,又不知天高地厚,哀家前頭喚她進宮,后頭她就能暈倒給哀家看,好似皇宮是龍潭虎xue,能吃了她似的?!碧髶u頭,“再有下次,恐怕哀家就是真說出口了,她也不會聽哀家的話?!?/br> 遇到這樣一個不走尋常路的命婦,太后也是心累,竟有些無從下手。 “也只有下旨了,太后懿旨,諒蘇氏膽子再大,也不敢不從?!?/br> 太后仍有些遲疑:“真要下旨了,珍兒的名聲只怕就……” “娘娘?!眿邒吒颂髱资?,是她的左膀右臂,頗得太后倚重,是以也敢打斷太后的話,勸道,“蘇氏無論如何也是為宋家守過孝的,已占了三不去之一,不能找法子要宋大人休了她,就只能委屈珍兒小姐當平妻了,既如此,小姐的名聲多少都要受些損害,可娘娘您也瞧見了,珍兒小姐非宋大人不可的架勢,只怕不會在意這些?!?/br> “如今當務之急,是讓宋大人娶了珍兒小姐,畢竟她年紀不輕了,那蘇氏卻已生了兩子,珍兒小姐不快些生育,日后如何在宋大人跟前站穩腳?”太后還有些猶豫,她是真心為柳珍兒著想的,嬤嬤卻道,“再說了,娘娘為著珍兒的小姐的事費盡心思,她也該理解的?!?/br> 太后終于松了口:“再看看罷,若無別的辦法,哀家就下旨?!?/br> 嬤嬤也高興,能早日把柳珍兒的事解決,自家主子日后就不用cao心了,因此第二日,匆匆將聽來的消息稟告給太后。 “什么,御醫說蘇氏氣急攻心才暈了過去?”太后近來肝火太旺,動不動就摔杯子,宮人已經很習慣的開始撿碎片了。 “是的娘娘,圣人還賞了許多珍貴藥材下去,又準了宋大人的假,讓他這幾日在家陪夫人養病?!?/br> “陪夫人養???他一個書生又不懂醫術,能干什么,打量哀家看不出來他們在打誰的臉呢?”怒極的太后反倒冷靜下來,冷笑一聲,終于下定決心般的開口,“哀家倒要瞧瞧他宋子恒和蘇氏敢不敢真與哀家對著干!來人啊,傳哀家懿旨——” ********************************************************************* ☆、第一百五十二章 蘇婉感覺自己似乎很久沒睡過覺一樣,所以這一覺睡得很長,長得她自己都忘記了時間,不過卻能感覺到屋里人進人出,周圍壓低的說話聲,比如現在—— “哥哥,娘怎么還沒睡醒???”奶聲奶氣的童音在問。 稍顯成熟的小少年低聲道:“娘累了,所以睡得長一些,別吵醒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