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我只是得到了一種‘引導’?!?/br> “你需要的是住院治療?!?/br> 虞良坐在地上,在麻袋里翻著什么東西:“把人像豬一樣圈養起來,再喂點‘飼料’吃,就是你嘴里所謂的治療嗎?jiejie?!?/br> “這是你的曲解?!背踽缧木o緊地皺著眉,“你為什么要用這種殺人方式,怎么不干脆做的絕一點,讓別人都以為她們就是被那些自殺之人殺的?” “‘自產自銷’的案子沒什么意思,萬一真當兇手自殺我還不樂意?!?/br> 所以,虞良才會每次殺人都故意露出些破綻,讓警方能跟著線索陪他玩下去。 “這也是給你‘引導’的人教你的嗎?” “沒錯,本來我是要把你留給‘他’的,但你如果在‘他’手上,一定會死的很痛苦,很羞辱,姐,你是真的關心我,我不能讓你這樣?!?/br> 虞良的表情好像無辜起來,但在初徵心看來,就連他眼睛里的光也像是淬了毒。 “我還記得這一切都是從黃樂鎮開始的,那個暑假真是太快樂了?!?/br> 是了,為何一年半前的殺人案不是從澄昌市開始的,因為當時的虞良在放假,隨著家中老人去了鄰鎮,或許,也正是這次短途旅行,讓他結實了那個教他走上邪途的惡人。 “我殺了第一個人的時候,就覺得天性被解放了,你有過這種快/感嗎?” 所以,當虞良在海崖邊看到想要輕生的楊正圓,他興奮不已,歡興雀躍,啊,機會又來了! 這個工廠附近有海桐花,在海崖邊也有許多海桐花,它們就像死亡的旗子在風中清幽地搖動。 虞良以楊正圓的名義接近趙婧鈺,這倆人死后,他又在書店遇到郁郁寡歡的同學魯一妍,并得知了她的母親是個不要臉的蕩/婦。 他告訴魯一妍:“曾經我也和你一樣想要自殺?!?/br> 那個天真的女孩問:“后來呢?” “多認識一些朋友,會對你有幫助的?!?/br> 他發誓,這可沒有騙她,自從認識了那個人,他的生活確實有了新的轉變。 初徵心:“那個人……到底是誰?” 虞良斜眼看著她,突然,在開口前失聲而笑,就像是料準了她的這個問題會問得毫無收獲一樣。 “我怎么會告訴你呢?!?/br> 那雙原本應該清澈無垢的眼眸,早已如同久膩深海,變得渾濁、漆黑,深不見底。 虞良從地上站起來,將一只瓶子遞到她面前,她聞到像是大蒜的氣味,因為很刺鼻,大概猜測是一種農藥:“這種死法也很難看?!?/br> “至少,我給你留個全尸?!?/br> 如果不是心里有底,初徵心早就徹底絕望了,好在她手上的繩索早被徐陣解開,此刻,趁虞良不注意,她反應也是極快,忽然起身拔腿就踢,把沒有防范的他完全踹倒在地! 門外傳來一陣sao動,已經伺機在外的警察們蜂擁而至,虞良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已經被幾名警察制伏。 此時,魏晟走到徐陣面前,后者正想把問到的信息說出口,不料,這男人卻拽著他的領子,破口大罵:“你他媽的什么意思?為什么要讓徵心做這么危險的事?!” 徐陣理所當然地:“我相信她的能力?!?/br> 魏晟:“相信你媽!” 他火氣未消,看了一眼站在邊上驚魂未定的姑娘,指著鼻子一起罵:“你膽子也是大!他叫你去死你就去嗎?!” 初徵心知道他是關心自己,頓時也沒底氣,倆人做的事也欠妥當,就弱弱地說:“我也不是很有把握,就想幫著徐先生試試看……” 魏晟轉身,繼續朝著徐陣開火:“我不管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是男人的就永遠不要讓一個女人替他犯險!” 這一霎,徐陣臉上的錯愕是rou眼可見的程度。 或許,他是真的沒有意識到過,這個舉動是讓一個并沒有和任何人真正干過架的女孩去只身犯險,他只是一門心思地想得到證據,想找到謎底,想揪出這些案子背后的始作俑者。 而初徵心被魏晟這么一說,倒讓她重新審視起與徐陣之間的關系——也許就是這樣的吧,說的難聽一些,他們本來就是在互相利用嗎? 她想要靠他的才華找到殺人犯父親,而他能利用到她的地方只是小事,非得說的話,這種“交易”并不算銀貨兩訖。 那為何不覺得他冷酷無情,甚至還愿意去理解他,初徵心知道這男人是為了破案才無所不用其極,憑他的情商,心里也一概沒有憐香惜玉之類的多余想法。 而他們的關系……大概也就是止于此了,她真喜歡和一些怪人打交道,這點還是沒法改變呀。 魏晟罵罵咧咧了一會,看了眼被警方壓在地上控制起來的少年,又恨又無奈地說:“虞良的犯罪動機,應該就是你說的吧?!?/br> 徐陣卻在十分糾結地思考著什么,余光望著走出地窖的初徵心的背影,想著剛才她那張沒有血色的臉頰。 是不是他又做錯了,他應該到此為止…… 而徐陣所指的動機,是在幾年前的澄昌市刊登過的一則社會新聞,說的是一位父親在殺了情人以后,將她的尸體放置在屋中,與兒子一起生活了13年。 東窗事發是因為這個兒子的班主任沒打招呼就提前來家訪,在他家客廳的時候就聞到一種臭味,回去之后,這位年輕的女老師越想越不對勁,于是報了警。 民警來到這家人的屋中,打開床底下的一個箱子,里面用塑膠袋包裹得十分嚴實,翻開一看,赫然是一具成年女性的尸體,且早已蠟化成干尸。 而這則報道中被提及過的“兒子”,就是如今長大成人的虞良。 腐爛的惡臭,是他童年時代最恐怖的記憶。 ☆、第十五章 笨蛋偵探 第十五章 虞良的父親上了年輕妓/女的鉤,與虞良生母離婚后,帶著他們一起生活,但不久就發現她還有別的姘/頭,一怒之下就將那女人殺了,分尸藏在箱子里,并威嚇幾歲大的兒子誰也不許告訴。 小男孩在惶恐中度日,別說是兒童,就連一個成年人也受不了這種強度的心理壓力,終于,虞良心中就像有一個黑洞。 后來,警方介入調查,少年親眼看見父親在自己面前上吊自殺了。 他痛恨破壞他家庭的妓/女,也痛恨父親,他甚至是一個將自殺變成一種懲罰,永遠加固在別人身上的弱者。 在審訊室里,虞良表現出鎮定、平和的態度,盡管衣服很臟,但那雙黑眸清涼明凈,反而不如在地窖時來得駭人了。 要不是少年的手上銬著手銬,他幾乎是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的。 他在刺傷魯一妍以后,用水清除過溜冰鞋上的血跡,但通過魯米諾等化學試劑,出現了潛血反應,冷翊今拆下所有輪子,發現里面有十分微量的血跡,總算是能檢測出dna。 而之前幾起案子的現場也會留下相關痕跡和間接證據,只要再去進行比對,通過痕檢實驗室的系統檢驗,就能形成連鎖的證據網。 “虞良,如果供出同伴,對你是很有利的?!?/br> “我沒有‘同伴’?!?/br> “開車運送楊正圓和魯一妍他們的難不成是你?” “我會想到殺人,也是受到那個國外殺手的啟發,那些人都是社會的弱者,我是在執行社會的‘判決’?!?/br> 魏晟也是累積不少判案的直覺和經驗了,笑了笑說:“你是不是以為,我們永遠都沒法撬開你的嘴?別忘了你還是有軟肋的,小朋友?!?/br> “受你們的審訊,我情愿去死?!?/br> “但我們不會讓你這么輕易就死的,你要先為自己觸犯法律付出應有的代價!” 虞良也跟著笑了,笑得驕傲而愉快,臉上綻放出一種奇異的光芒,隨后的幾個小時里,他沒有再說出一個字。 “對于他這種類型,你要先評估他的心理狀態?!毙礻嚊]有去聽審訊,因為對他來說,真相早已經昭然若揭了。 而真正的“惡靈”,還潛藏在更深的深淵里。 …… 徐陣在清晨醒來。 除夕夜過去了,海桐花殺人案也就此告一段落,澄昌市熱熱鬧鬧迎來嶄新的一年,他喝著咖啡來到陽臺,眺望碧藍的海水,還有層層疊疊的山脈與盤山的路,海水連天十分愜意。 陽光拂面,微陽不暖,頭頂的光暈鋪陳下來,年輕人的臉龐多了份生氣,五官漾開迷人的神采,這是最安寧平和的時刻。 近幾年,徐陣已經厭倦了所有麻煩的事物,而人類無疑是最麻煩的一種東西,他選擇避而遠之。只是,終究沒有不透風的墻,他的防御也有漏洞,不該放進魏晟,更不該讓他帶著那個精神科的實習小醫師。 初徵心的父親究竟來沒來過澄昌市,連他也不得而知,另一方面,那個司機口風太緊,魏晟只能以開黑車被抓為由罰他幾萬塊錢了事。 令徐陣在意的是,只要他們一施威,要他說出那天載著的究竟是什么人,那人的神情中就會透出一種真實的極端畏懼。 顯而易見,司機害怕那個男人,比害怕坐牢更甚,這點著實令他們匪夷。 有些線索好像真的就會斷了,那個司機是這樣,海桐花殺人案也是這樣,他們剩下的只有大海里撈針。 看著眼前美景,站在復古典雅而又低調的小樓中,人的心也沉靜下來,徐陣略彎著身體靠在扶手上,腦中浮現一種奇怪的想法——這兩件事都發生在同一個城市,同一個時間段,會不會存在何種關聯呢。 一個令普通的中年人和失足少年都敬畏無比的男人。 徐陣感到一種興奮,但很快他又將這感覺抑制下來,因為,這不應該是屬于他的,他也不該再涉及任何危險的邊緣人物。 哦……貌似這是某人的喜好才對。 年輕人揚眉一笑,挺拔的身姿站直了,此刻目光遼遠,與海邊的美麗景致融洽地合兩為一,真是一幅天然的畫作,可惜沒有任何人欣賞得到。 徐陣思忖,那天他是不是真的做錯了,確實不該讓女人去做這么冒險的事……但就在他看來,初徵心不是什么弱不禁風且毫無智商可言的人,她有足夠的能力應付虞良。 不過,魏晟的怒意似乎也有他一定的道理。 徐陣再次陷入沉思,端起手中的咖啡,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小口。 魏晟還告訴過他一句虞良在審訊室里說過的十分“中二”的口供,他記得是這樣的:我只不過是在墜入深海的時候,看到了一扇新的門。 照這么說,他也有過“墜入深?!钡臅r候,只不過看到的,是另一番全然不同的景象。 …… 初徵心與小皮的家人過了新年,魏晟值完晚班,也回來與他們吃了頓飯。自從家中遭了變故,她也特別珍惜這種團圓的節日,與大家聚在一起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年初四的時候,初徵心開始忙著收拾行李,順便招呼小皮把需要的玩具拿過來。 再過幾天她就要回西泠市上班了,連曹主任也親自叮囑她早些回去,倆人還在電話里聊了一會,主任告訴她:“穆澤德的情況依然很穩定,說不準最近就要出院了?!?/br> 初徵心知道自己應該是為穆教授由衷高興,可心里還有一股隱隱的不舍,只能含糊地“嗯”了一聲。 “說起來這種病人真是百年難得一遇,想必在我的職業生涯里,是沒機會再遇到咯?!?/br> 她知道曹主任并沒有夸張,大部分時候,他們都覺得自己不是穆澤德的醫生,更像他的助手,要幫他處理學生、朋友的來信不說,還有一些女粉絲,打電話過來吵著要見人。 曹主任上了些年紀,禁不住回憶道:“第一次見識到這種高智商的病人,已經是在很多年前了,那個案例我到現在還記得一些情況,是一個天才物理少年……” 這時候,費小皮又不乖地偷偷拿了大白兔奶糖吃,初徵心沒法集中精神聽下去,委婉地接過曹主任的話:“也是,這種案例可遇不可求,大部分還是‘正?!木癫』颊??!?/br> 對方被她的話逗樂了,初徵心順勢找機會結束話題,禮貌地掛了曹主任的電話。費小皮機警地將半塊沒吃完的奶糖扔到垃圾箱里,討好地看著jiejie。 “等一回去,我就把你塞到小姨那兒去,看你還敢不聽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