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天使對魔鬼說,凡黑暗如影之處,我必前來 我只是如此受歡迎……” 初徵心:“……” 但這是什么跟什么。 怎么這男人從不按常理出牌的,剛才還在嚴肅緊張地分析案件,轉眼又變成心理疏導了。 “你不用勉強自己分析,聽著我說就可以了?!?/br> “哦……” 初徵心就只好順著他的思路,傾聽他在這些毫不相關的話語中所反映出的訴求、痛苦與壓抑——天使是“經歷”,天使也是“走過”,它出現在惡魔面前,擊潰他,不為別的,只是高冷地說,因為我如此受萬世愛戴,因為凡人皆拜我。 海邊柔和的光照在木質的窗檐,邊緣的鏤花裝飾很有格調,房中安靜的徐陣映著微光的臉白皙得像是透明,與周遭渾然一體,不動聲色地散發著引力。 初徵心自詡與一般顏控不同的是,越是古怪、孤傲、乖張的男人,對她來說越有吸引人。 他提到小時候的詩作,讓她想起曾經向魏晟打聽過關于徐陣過去的那些經歷,不過,魏晟也只是說了風光鮮亮的一面。 意外的是,徐陣居然也沒有夸張到什么連續跳級15歲就去了北大清華,聽說是以正常的年齡在美國卡內基梅隆大學取得心理學博士學位,并以側寫師的身份工作過一段日子,后來回國了,但依然是國外某頂尖心理學工作室的首席。 她靜靜地聽著,做著病例筆記,嘗試想要努力找到隱藏在這個男人人格面具下的是怎樣一個真正的他。 “我以前一直以為尸體都會變成白骨,后來看了書才知道,土壤還會決定腐爛程度。酸性土壤會讓人變成泥炭鞣尸,中性土壤是腐爛的rou,溫度高的潮濕土壤里會收獲一具骨架……” 徐陣就這樣隨性地想到什么就聊什么,過了很久,初徵心在不經意間問:“你有沒有試過催眠治療?” 徐陣:“他們技術還沒我好?!?/br> 初徵心抿唇不語了,他卻反問:“你試過嗎?” “我要試什么?” “再次回到費雷冬殺死那個女人的案發現場,找到蛛絲馬跡,也許對破案會有幫助?!?/br> “我沒那么強韌的神經?!?/br> 徐陣笑了笑,反而更像是他在主導這場心理對話。 “你的創傷后應激障礙不是主要問題,但如果你對某些情緒放任不管,以后會是一樁大/麻煩?!?/br> …… 初徵心從徐陣家回來,不知為何有些疲累,她坐到電腦前,剛登上q/q不久,發現章蓉蓉發了消息找她:“要不要來視頻?我們在和穆大師探討人生哲理~” 她把手機鏡頭移到活動室里,三五個病人在下棋,或者在四處游蕩,還有一小群人圍在一起激烈的討論,初徵心一眼就看見穆澤德鮮明深刻的五官,眼睛的輪廓深邃,眉峰俊然。 許多醫生都說他在談話時有一種特別的紳士風度,后來紳士又多了一個括號里的含義,不過初徵心覺得,紳士里帶一點變/態的魅力……咳咳,也不是不可以。 “他們在聊什么?” “一群住在精神衛生中心的病人居然在討論精神病學家榮格,多么瘋狂的世界!” 章蓉蓉夸張的語氣把初徵心逗得直笑,她走到角落,小聲說:“哎,真是累慘了,要不是有穆大師在這里‘布施福音’,我一天也干不下去了?!?/br> 并非他們吃不起苦,而是精神病院情況復雜,工作又臟又累,生命安全還沒有保障。 “你說穆大師這么厲害,怎么可能當初會得躁狂癥,還弄傷自家親戚,雖然,我是知道很多病人本來也是各界精英……”章蓉蓉說到這里,神秘兮兮地:“我聽說,他剛送進來的時候,有很短暫的做過噩夢,嘴里還說他表弟是‘惡魔的化身’,別人都不當一回事,現在想想,說不定他表弟真有問題呢?!?/br> 察覺到什么的穆澤德在原地站起來,坐到章蓉蓉身邊,他的臉出現在長方形的手機屏幕里,讓初徵心眼前一亮。 “小章醫生是在和你聊天呀?!?/br> “穆教授,你又在給他們上課?” “哪里算得上上課,我是病人,需要的是像你們這樣優秀又專業的醫生來治療?!?/br> 初徵心居然會被他說的不好意思:“你們聊這么有深度的內容,自己給自己看病得了?!?/br> “您不會是在諷刺我們吧,初醫生?!蹦聺傻滦ζ饋?,微皺的眉宇更添幾分儒雅沉著,“除了榮格,大家還聊了過去吃過的美食,我想起檸檬小牛肝,培根、檸檬汁、西芹、茴香……各種佐料與牛肝相輔相成,真懷念,多久沒吃了?!?/br> 初徵心被他說的都有些餓了:“穆教授,我想以后一定還會有機會的?!?/br> “借你吉言?!蹦聺傻律铄涞碾p眸噙著一股清淺的笑意,“你要辦的事,如何了?!?/br> 章蓉蓉聽不懂他這句話,但初徵心馬上就領會:“沒什么進展,但希望仍是有的?!?/br> “有希望就好?!?/br> 穆澤德說完,她聽見身后有另一位躁狂癥患者在大聲朗誦:“我等原野的風,我等云彩帶來的消息,我等點亮的燈,照耀我愛的人們……” “朱麗葉的陽臺,是一首好詩,看來我們這里也是人才輩出?!?/br> 穆澤德與初徵心相視而笑。 聽見詩歌,她卻是立刻想到了下午在徐陣家聽見的那首,天使告訴惡魔,我只是如此受歡迎…… 不好,她被洗腦了! …… 澄昌市開始流傳一些風言風語,如今,也不知是誰傳出了一個“海桐花連環殺人犯”的名號,各方逐漸關注起相關報道。 劉珍蕓家中的現場取證報告出來了,除了女兒留下的痕跡物證,還有一些陌生指紋和足跡,可能是之前到劉珍蕓家中的男人們留下的,警方也在抓緊找出可疑對象,但畢竟聯網系統的資料庫還很奇缺,提高查案速度存在瓶頸。 魏晟根據死者的女兒魯一妍放學回家的路線逐步追查,但沒想到在第二天夜里,這女孩兒就憑空“出現”了。 一位地下車庫的值班保安發現她倒在血泊中,腹部還插著一把小刀,于是立刻報了警。魏晟趕到的時候,女孩已被送往醫院搶救,不知熬不熬的過去。 警察在她的校服口袋里找到一封遺書,上面寫著“我最早從母親那里得到了噩夢的記憶,這個噩夢后來一直占據著我的心”,文件檢驗技術人員比對,是親筆書寫無誤。 徐陣蹲在地上,察看血跡的形態,滴落狀血跡旁有一處不自然的痕跡,既不是車胎,也不是腳印。 “怎么樣,看出什么了?” “兇手太著急了,總是會留下更多的蛛絲馬跡,但他殺過幾次人,從心理學角度分析,應該已經快脫變成‘成形’的變/態殺手,作案時甚至是會心情愉悅的,‘他’為什么突然犯下這種低級錯誤……是不是在暗中助他的那個人,已經與他產生分歧了?!?/br> “真是太他媽小看我們了?!蔽宏膳牧伺乃募绨颍骸拔覀円欢ㄒM快破案?!?/br> 徐陣:“嗯,我只想回家?!?/br> 眾人:…… 他直起身,在空蕩的停車庫內更顯得挺拔非凡:“重點排查久愛中學,兇手應該就是魯一妍的同學或者老師?!?/br> “為什么?” 徐陣指著那處地上,說:“因為它更加說明我要走的方向是正確的,上班族白領會想到穿溜冰鞋殺人的概率較小?!?/br> 魏晟也蹲在地上看了一會,發現血跡邊緣還真有一個摩擦過的痕跡:“兇手要搬動他們就必須開車,那他為什么多此一舉,要穿溜冰鞋?” “有一個可能,是我之前說過的直覺,兇手還有他人相助,而溜冰鞋是他的常規配備,幫助他在單獨行動時提高效率。既然輪子滾過了血跡,那就有物證了?!毙礻嚁偭藬偸?,關照道:“證據搜集差不多就去醫院,說不定會有人殺人滅口?!?/br> 黑夜茫茫,外面的路燈卻連成一片炫目的白,椰樹林在寂靜冷僻的夜色中矗立,枝椏茂盛。 初徵心被請出去,與曾經同窗了幾年的女同學聚會,大家許久不見了,席間聊了近況,有準備出國的,也有準備結婚的,總之是主賓盡歡。 回家路上她突然接到家里人的電話,外婆在那邊的聲音略感焦慮:“小皮晚上突然發高燒,我和他外公現在送他去醫院了?!?/br> 初徵心頓時慌了神,嘴上卻是寬慰:“外婆你別急,那我馬上過來?!?/br> 她的一顆心高高地懸著,馬上攔車趕到他們說的那家市區醫院。 風風火火地下了車,剛剛走到一號大樓的花壇前,看見有個人迎面而來,在黑夜里修長纖直,一雙眼眸更顯沉黑如墨,如這鑲著朗星的夜。 ……是徐陣。 ☆、第十章 互相依靠 第十章 初徵心平時性子清清淡淡,唯獨費喻文對她來說有非比尋常的重要性,知道他發了高燒,她急的都不看路,反而是徐陣先喊住了她。 “徐陣,這么巧,你怎么也來醫院了?”她脫口而出他的名字。 “魯一妍被送到這里,晚上病人少,能應付?!?/br> “……哦,小皮他發燒了?!?/br> 徐陣用她聽不出想法的語氣說:“剛才見到他了,小孩體質弱,抗體也不完善,生病很正常?!?/br> “嗯,他二、三歲的時候才夸張,現在身體已經好多了?!?/br> 那時候他就已經失去雙親,小小的一個娃兒還能這么快樂爽朗,相當不容易。 倆人不自在地寒暄了幾句,初徵心和徐陣都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遇見對方,就在這時,更沒想到的人出現了。 虞良單肩背著書包,低頭徐徐走著路。 他們臉上都有些微怔,她是因為俊美少年的出現而詫異,而徐陣的理由則截然不同。 “虞良,你也來看小皮嗎?” 虞良神色沉默,直到初徵心與他打招呼,才展現一個讓人神清氣爽的笑容:“嗯……” 徐陣看著他身上的校服,突然問:“你和魯一妍認識嗎?” “三班的魯一妍?認識,不過沒怎么說過話,每周四我們上同一個興趣班?!庇萘枷肓讼?,道:“我聽同學們說,她是不是失蹤了,有警方來學校找老師問話?!?/br> 初徵心看了一眼徐陣,似乎明白了他平淡無波的眼神里所包涵的意思,就說:“魏晟他們已經在找了,很快就能有結果?!?/br> “嗯,希望是這樣。姐,我還要去上補習班,先走了?!?/br> 初徵心與懂事的少年揮了揮手,徐陣冷笑:“你剛才的問題問得很好?!?/br> “……為什么?” “你問他是不是來看你弟弟的,他根本沒時間扯謊,只能順著你的意思回答,但這也是一個非常大的漏洞?!?/br> “你是說,虞良他沒去看小皮?” “不,他可能看了,但不是在剛才,因為他是從身后這棟樓走出來的?!?/br> 初徵心抬頭望了一眼,的確不是小皮掛急診的地方。 “更別說他臉上停留過明顯的表情信息,他在警惕?!毙礻噯枺骸八驼l住,有什么親戚?” “我記得外公說,他也是和老人住一起?!背踽缧倪t疑一下,“如果是家里人生病,也可能是有什么難言之隱?!?/br> 但徐陣并不這么認為,他的神情令她一時心悸,渾身都有了一種很壞的感覺,就像意想不到的罪惡倏忽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