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碩身前的桌子上，放著滿滿一桌子的菜，皆用碗盤蓋著……她的目光與他邪笑的眸子撞在一起，刺痛伴隨著全身蔓延開來。

    “馮碩……”她驚愕的張開嘴喃喃的念著他的名字，才明白自己喉嚨干澀的疼。

    他不是還在香港嗎？他怎么會在這里，還準備了……她頓時想起電話里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早點回家吧，也許家里……

    他緊抿著雙唇，斜靠在門上，用一種匪夷所思卻又理所當然的目光凝視著她，蘇靜云看出了他滿不在乎的笑容下深沉的痛。

    “馮碩，他喝醉了，還發燒，我沒辦法才帶他上來的，我……”她著急的解釋著，只想快點跑過去，這一刻的心慌是她從來不曾體會過的，可是她又是那么的無力，因為辛陽從沙發上摔了下來，滾到了地上，正好碰到了腳后跟。

    她啊了一聲飛快的低頭，他額角的傷口又開始沁出血來。

    她的腳步停了，站在兩個男人中間，頓覺兩難。

    馮碩的臉上依然帶著疲憊，工作無法推脫，可是他卻是想盡了一切的辦法壓縮著時間，只為換來一個美麗的夜晚。

    可是，她卻一再的教他失望！

    原本高漲的熱情如同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所有的企望在一瞬間支離破碎。

    “蘇靜云，每次趁著我出差，你就是這么度過你空虛寂寞的日子的嗎？”

    一次親吻，兩次帶回家。那么三次呢？他承認，自己的理智與憤怒已經游走在爆發的邊緣。笑意更濃，卻是更絕情的諷刺，他希望她解釋，他希望她能走到她的身邊來。至少，不要讓他這連日來的努力變成了一個可笑到極點的玩笑。

    想他嗎？根本就是樂不思蜀吧。

    然而，當她一舉步，躺在地上的辛陽便阻斷了他的去路。

    馮碩甚至要以為那是他故意的?？杀氖撬K究無法脫身。當一個女人的心中還殘留著另外一個人的影子時，始終是無法做到站定自若的。她已經被辛陽攪的亂了心，他淺笑著，回房拿了外套，順手cao起了下飛機還沒來得及整理的行李。

    “馮碩?！彼绷?，就在他步出房門的那一刻攔住了他的去路。眼里有焦灼，有哀求，還有渴望。

    馮碩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開口說：“你想怎么樣？”

    “不要走?！痹瓉磉@話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難說。她緊抿的雙唇一旦張開，卻充滿了哽咽的起伏，“我是在樓下碰見他的，他喝醉了我實在沒有辦法才帶他上來的，你聽我解釋好不好啊?！?/br>
    馮碩沒有說話，可是他的表情已經告訴她。

    她固執的拽著他的手，心慌意亂的害怕他就此離去，一旦陷入了感情，就會變得軟弱。她是那么的害怕他走出去之后，便會一去不回頭。

    “不要走？留下來，那他呢？”他指指依舊躺在地上的辛陽，言語間卻出奇的平靜。

    這是一個二選一的選擇。

    兩個人，只能留下一個。不容商量。

    蘇靜云依舊緊拽著他的手，目光卻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

    馮碩輕笑了一聲，只是這笑聲里包含了太多的無奈和傷感，既然如此，請允許他，離去。

    高昂的興致卻打落的千瘡百孔，滿目瘡痍。

    毫不費力的抽回自己的袖子，黯然離去。

    十二點的鐘聲響起的時候，漫天的煙花破空而出，印染了半邊天。

    呼嘯的爆炸聲伴隨而來的，是他輕輕的關門聲。

    “不要——”他輕步離去，聽到關門的那一剎那，她的視線掠過那一桌的菜，她發了瘋一般的沖出去。

    一股撕心裂肺的疼揪緊了她，讓她拋卻了所有的驕傲。

    她想留下他，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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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梯門正好打開，就在他立即要抬腳進去的時候，蘇靜云猛的撞上了他的后背，從背后抱住了他的腰身，將臉貼在他黑色冰冷的風衣上，她哭著搖頭：“馮碩，不要?！?/br>
    她的自尊，她可以不要，只求他，留下來。

    她壓抑著哽咽的哭聲斷斷續續，卻像是一把利刃一刀刀的插在他的心上。她的淚水浸濕了他的后背，也冰冷了她的臉。

    他沒有動，眼睜睜的看著電梯門闔上，然后下降。緊閉的電梯門上映出他們交疊的身影，確切的說，是他的身影，還有她的一雙手。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以往的她，即使是哭，也是偷偷躲起來。

    外面是絢爛到極致的煙花，她卻像是漂浮在海上的小舟，抱著一塊浮木，傾盡了所有。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眼眶中盈盈閃動著淚光，她緊緊的貼著他，搖頭。

    他背著身，一手抓著外套，一手提著行李箱。

    她摩擦著他的背脊，驕傲不留一絲余地。真的是很痛很痛。

    三年前，她能云淡風輕的跟他說分手，可是三年后，她不再勇敢。

    她的手指很干凈，指甲已經修剪的整整齊齊，十指緊扣，卻泛白。

    沉沉的嘆息一聲，馮碩放下手中的行李箱，雙手覆住她的。

    他的掌心很暖，她的冰冷，他觸碰她的那一刻，有暖流緩緩的涌進她的心底。她悲愴的哭聲驀地斷了一聲，變成了抽泣。

    馮碩閉上眼，一用力，掰開了她的手，然后握著她的手，轉身，將她狠狠的擁進自己的懷里。

    蘇靜云的哭聲漸大，迅速的濡濕了他的前襟。她大力的抱著他的腰，而他則緊緊的摟著她的雙肩，她靠在他的胸口，將臉埋在他的臂彎里，止不住的淚水。

    “別哭了?！痹S久之后，他留戀的松開手，蘇靜云搖頭掙扎了一下，卻拗不過他的用力，也緩緩松了手。

    馮碩稍稍推開她的身體，看到的是她一張梨花帶淚的臉，他抬起手，捧著她的臉，用大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淚，動作細致而輕柔，表情是那么的認真。

    蘇靜云愣愣的站著，雙手卻不自覺的抓緊了他的袖子。

    “馮碩?！彼缑酝镜暮⒆右话?，怯生生的看著他。

    馮碩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語氣中充滿了憐惜：“不要哭了?！?/br>
    他越是溫柔，她就越想哭，鼻子酸澀的被堵住了。

    “對不起?！彼ыǘǖ目粗?，又張嘴說道。

    他再次笑了笑，她猜不透他的笑意，淚干了，他放下手，后退一步。

    蘇靜云心里一驚，還沒來得及想清楚，馮碩便道：“好了，你快進去吧，我該走了?！?/br>
    她眼底的淚光快速的匯聚上來：“為什么？”為什么還要這樣，“難道我解釋的不夠清楚嗎？”

    “不，很清楚，”馮碩搖頭，“我也相信這是個巧合，可是蘇靜云，我真的沒辦法說服自己與他一起留下來?！敝浪豢赡茉谶@樣的情況下丟下他，所以，他離開。

    電梯又來了。

    雍容冷靜的再度打開。

    馮碩朝她微微一笑，彎腰拎起手上的行李箱。

    “馮碩——”她再次緊抓著他的袖子不放。

    他沉悶的嘆息聲仿佛遠古的傷痛，稍稍用力將自己的袖子扯了出來，穩步跨進電梯里，蘇靜云緊跟了一步，卻還是晚了。

    電梯毫不留情的關上。

    馮碩剛毅的臉依舊笑著，眼底卻是如大海一般深沉的痛。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消失在電梯后，一扇門，阻斷了他們所有的交流。

    電梯不斷的下降，連同他的心一起。

    馮碩看著鏡面中的自己，笑意便不見了。

    不是他心軟，在她的哀求下替她擦干了眼淚，也不是他狠心，放任她哀求的哭泣聲不管，執意離開，更不是他大方，放著她與辛陽獨處。

    他只是想起了自己，那一個晚上他也是如此這般的哀求她，她卻依舊決絕的頭也不回的走了。那樣徹骨的痛，他懂。所以不想她也跟著承受一次。

    可是他的離開，又是必然的。因為他真的做不到大方的可以看著他們的房子里公然出現另一個男人，甚至，他還會睡上她的床。

    只是這樣想著，便心如刀割。

    他嫉妒，瘋狂的嫉妒。

    因此唯有離開，才可以平復這樣的嫉妒。

    跨出電梯，遇見了樓下的管理員。他驚訝的看著他說：“馮先生，原來你在啊，那……”

    馮碩回來的早，遇見他的是上一個管理員?，F在已經過了交接班的時間，這個管理員遇到的，是蘇靜云跟辛陽。

    難怪他會如此的震驚。他多像一個被迫離家的男人啊。

    自嘲的對他點點頭，馮碩快步離開。胸臆間被寒意充斥著?？诖锏膮s愉悅的響起來。樂音是無辜的，不會因為人的心情變化而變化。

    他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拿出來一看，卻是瑤瑤打來的。

    “爸爸?！币唤油?，瑤瑤響亮而清脆的聲音變從了過來。

    馮碩說：“瑤瑤?！?/br>
    “爸爸，圣誕快樂！”瑤瑤大大的電話親了一口。

    馮碩淡淡的勾起嘴角也回道：“圣誕快樂，瑤瑤，這么晚了，還不睡覺嗎？”

    “馬上就要睡了，”瑤瑤笑著說，“我跟柔柔一起在守夜，然后馬上給你打電話?！?/br>
    “真的啊，爸爸的禮物你收到了嗎？”

    “收到了，謝謝爸爸，我很喜歡?！彼穆曇敉钢y掩的興奮。

    “那就好?！彼爝f了一份禮物給她和晚柔，算作圣誕禮物。

    “爸爸，你答應過過年要回來的，對不對？”每天，她都在掰著指頭算著日子，希望爸爸能早點回來。

    馮碩頓了頓，沒有應聲。

    “爸爸？”她開始惶恐起來，委屈極了。

    馮碩應道：“好，我答應你，我會回去的?！?/br>
    “真的嗎？”瑤瑤立即眉開眼笑，“那我跟柔柔一起等你回來?！?/br>
    晚柔同樣很高興，瑤瑤將遞給她，她輕聲問道：“碩哥，你的傷好了嗎？”

    “好了?！彼倪呑哌吇卮?，“圣誕快樂?！?/br>
    身邊是鱗次櫛比的絢爛煙花，他卻步履沉重。

    “圣誕快樂?！蓖砣嵴f出心中的渴望，“希望今年，你可以陪瑤瑤一起過年?！?/br>
    “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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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上門，眼眶中的淚水終于決堤，迅速泛濫在她已顯蒼白的面容上，她抬手捂去口中破碎的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