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顧昭看看遠處,心里理了一下便道:“我來這上京,也快兩年,雖素日不愛出門,可是也聽說過不少大世家的閑話,那些名門世家,任那一家都是三五百年詩書的潤養,侵入骨頭的風雅,流入血液里的教養。 如今……顧家若是想保護住今后的地位,再去學習詩書禮樂,贏往這一等世家豪門里擁擠,在弟弟看來,卻是遲了,最起碼,在你我活著的時候,是看不到結果的,興許以后茂德死了他也看不到?!?/br> 顧巖詫異,道:“難道?讀書學禮,卻不對嗎?” 顧昭輕笑:“人道,術業有專攻,咱家起家不足百年,還是武起。如今便是再努力,在世家眼里,還是不如主枝。哥哥也看到了,那主枝處處不如咱家太多,可是如何?還是看不起你我,當我們是一屆武夫,粗鄙不堪!” 顧巖自然也懂得這個道理,不但自己家,當今天子家又如何?世家一樣是看不起的。旁人說做官,無論是自考,還是察舉,世家子弟,先天便比寒門多了一條路,更不說人家幾百年深入骨髓的文化教育,這一點就是怎么拍馬,也是趕不上的。 “那弟弟看,該若如何?”顧巖請教。 顧昭看看院子里的古槐,笑笑道:“兵事傳家,武閥豪門!該從這世起,家中嫡系,只走武門,只出武將,只研武事,時時刻刻,要準備著為君排憂才是!君不用便罷,若用,必是顧家! 詩書之道,略懂即可,既比不上,便不去比。如此,不出一代,咱家的大基礎便有了,趕上世家豪門,不過十幾年的功夫?!?/br> 顧巖又問:“可是,如今學歪的也已不少了?!?/br> 顧昭輕笑:“那個不急,茂德已經想了辦法,前幾日還商議這事兒呢,安排一下就是,只是這能抓著的這一代卻不要荒廢了。大哥想想,您如今定下,那就是祖宗的規矩,若要茂德去改,便是千難萬難,那后面只會磕牙的族老可不少呢?!?/br> 顧巖不說話,坐得很久,眼前越來越開朗,他終于還是放下了心里最沉甸甸的東西,如此……就好。想到這里,他回頭,站起來沖著弟弟深深一鞠,道:“只是阿弟又把好處,平白讓給哥哥,我這心里……?!?/br> 顧昭站起來,故作深沉的拍拍他哥肩膀:“哎,你這個老家伙,心里已經美的不成了吧!” 顧巖想了下,點點頭:“嗯,確實有些?!?/br> 顧昭切了一聲,便說起旁個話題。他這么做,有自己想法在里面,如今為難些,卻也是為了一輩子的大樹底下好乘涼的百年基業,當然,這一點他是不會跟阿兄明言的,他卻不知,自己這一番推動。 平洲巷顧家便有了傳世的精髓,顧家的大方針便一代,一代的繁衍而下,從未再更改過。 十五年后,邊疆部落匯集,終成大梁隱患。那刻,天子震怒,揮手點兵,只平洲一顧,便出了五位少帥,二十多位少年將軍,軍師。頓時,天下震撼!也經此一役,顧家走向了武閥豪門之路。直至歲月流淌,帝國湮滅,天子之位歲月更替,可平洲顧,卻從未在朝堂消逝過,后世史書,對于顧家將的研究,終成一門學科直至千年之后。 不說顧允凈如何跟顧茂昌,顧茂丙,還有家中的兄弟腰跨刀筆袋子,一起去了國子學。 只說這個夏季七月末,畢梁立帶著一眾家丁,連帶愚耕先生一起去南地。 表面上,畢梁立此去是接自己的親眷,捎帶看望傻了的老父親。 他此去,卻是帶了一套,費了顧昭全部心血,由顧茂丙執筆,顧昭用這個地方沒有的瘦金體抄錄寫完的《降世錄》。 這本書,全書并未有顧昭想的那么巨大,不過五六萬字而已。既沒有用顧昭的演義寫法,也沒有用顧茂丙的戲曲寫法。它使用的表述方式,卻是一般史官記錄歷史重大事件的簡約寫法。 便是如此,也是前后修改了將近十五次,來回潤色彌補才完成的。 畢梁立此去,會先到南方的莊子安置。接著,他會去一個地方取了最上等的赤金,去南邊深山的寨子。那邊寨子多有少數民族在那邊世代繁衍,在寨子里又多有不識文字,擅作銀器,金器的手工匠人。 正巧,畢梁立的相好是個女寨主,那么將一本書,分別分出那女寨主麾下十六個寨子,找最好的金銀匠人,就像在器皿上做銘文一般,將全書敲打上去,到時候給足工錢便是。 那南邊的山寨,百年內,怕是根本不會跟北地人來往。顧昭想好了,即使有一日阿潤登基,想開拓南地,那么,他山莊附近的千里山脈,他是要定了,保護定了。誰也別想去那深山里,探出個一二來。 這日一大早,畢梁立早早的跟愚耕先生來與顧昭辭行。畢梁立一進門,便流了眼淚,打顧昭出生起,他就沒離開過這么久。 顧昭心里也是酸酸的,見奶哥跪了,忙站起來扶起他,從懷里取了帕子,幫他抹了眼淚,一邊抹一邊笑罵:“奶哥是的,還以為阿昭是吃奶的孩子,我與大兄住在一起,你卻有什么放不下心的?!?/br> 畢梁立不管他,卻依舊在嗚嗚咽咽的哭,一個字兒都吐不出來。 顧昭無法,只好由著他握著手。若說,這世上總有顧昭放不下的,他大兄是第一位的,阿潤是第二位的,可這畢梁立還有他奶爹,就是世上第三位。顧昭永遠記得,小時候,他還小,奶爹疼他,總是抱著他來回走,那時候,奶哥也小,不過十來歲,每日里都是跌跌撞撞的跟在奶爹身后,有時候,奶爹走的快了,奶兄就喊:“阿爹慢些,阿立腿短?!?/br> 一轉眼,他大了,奶爹傻了,陪著自己的便是這個再也不會說話的奶兄。 畢梁立一直哭到沒意思,這才止了淚。 顧昭好不容易放開他的手,抹抹淚,轉頭顧昭又開始對愚耕吩咐。 “先生?!?/br> 愚耕忙過來,施了半禮道:“七爺,有事您說?!?/br> 顧昭笑笑:“愚耕先生跟顧昭也有一年多了吧?” 愚耕點點頭:“可不是?!?/br> “恩,先生是個通透的,什么也不瞞不過先生的眼睛。顧昭是個孤零人,這一世,誰對我好,我便會一世對他好。我與先生相識一年多,在先生身上學到不少,以后還有大事也少不得儀仗先生?!鳖櫿涯樕下冻龊苁怯H切的表情。 愚耕也是一臉感動:“皆是份內之事,七爺盡管吩咐?!?/br> 顧昭點點頭,從一邊桌上取了一個賬本遞給愚耕道:“這是我北邊莊子管頭,莊主,田主的花名冊。此次,先生去了之后,要將三年來,莊子里的出息,果園里的出息,細細的算一次,每年莊里出多少糧食,果園出多少量產,都要算清楚。若是賬目有問題,不必管我的面子,先生自行處置,找那妥當人頂上便是?!?/br> 愚耕先生自是滿口答應,心里卻一陣難為。那可都是地頭蛇??! 顧昭心里也在冷笑,他南邊的莊子大了去了,果園更是橫掃了不知道多少個區域,基本是這里一塊,那里一塊,今年又買了,種了很多果木,光丈量地方就是個大工程。算賬,盤賬,計算花用出息,待這些做完,那奶哥的事情也就辦的差不多了。 愚耕接了厚厚的冊子,臉上不敢帶出半點不愉,自是露著一副胸有成足。他剛要說些決心,可顧昭又說話了:“先生此去,要帶回不少特產,千萬要注意一件事,這南方的果子,多有特點,從摘取,到裝箱,上車過秤,這一路要日日查看,那種果子在那里開始腐爛,那種果子易于儲存運輸,一路上,車馬要用多少,人員嚼用浪費多少。一路上關卡有幾處,各地大路小道山勢也要一一記下?!?/br> 真是好不苦也,愚耕先生終于臉色僵了一下,但是還是苦笑的應了。 見愚耕接了活計,顧昭又從一邊的桌上,取了一瓶丹藥放置在他手里道:“先生是上京人,定是懼怕瘴氣的,我這里有秘制的一瓶《避瘟丹》,先生去了南地,若是身體不適,就吃一丸?!?/br> 哎,這倒是個好事情,若這避瘟丹真的有用,待回來也要報上去,倒是卻一定是個大功勞。愚耕先生一喜,接了瓶子,正要揣到袖子里,顧昭又說話了。 “只是,這避瘟丹也有一處不好,吃下去后,必然每日昏昏沉沉的,精神十分不振,不過先生去又不是行軍打仗,只是每日坐著就好。這藥還是很有靈效的,當日,我得了這方子,也是費了一番功夫,若不是成本太高,早就想成批制出來賣了?!?/br> 愚耕好奇,便問:“竟是這般珍貴,卻不知成本是多少?” 顧昭只是笑:“哎,卻也不多,一瓶兩貫而已,錢財是小,只是材料難找,待我奶哥去了,我叫他去山里再去尋些草藥,幫先生多制幾瓶?!?/br> 愚耕連忙拒絕:“我能吃得多少,如此昂貴,還是七爺自用才是?!?/br> 顧昭沖他善意的笑笑,轉頭又取了一本小冊子遞給他奶哥,語氣里竟帶著一絲撒嬌的味道說道:“奶哥,這上面有我愛吃的rou干,果子,野茶,還有十幾種南地毛皮的名錄,你去了之后,去山里給我收了來,我要送我哥哥嫂子?!?/br> 畢梁立連連點頭,最后忍不住,便伸出手拍拍顧昭的腦袋,就像他小時候那般。顧昭有些羞澀,卻依舊用腦袋頂頂奶哥的掌心:“奶哥,去替我抱抱我奶爹,問我嫂子好,我給嫂子,侄兒帶的特產你不許路上偷吃?!?/br> 畢梁立頓時臉色漲紅,屋里人也大笑起來。 這群人膩膩歪歪的在家里說了好久,后來,又有細仔,新仔,綿綿,年年等南邊帶來的小奴,都捧了包裹,將這幾年存的私房錢,主子賞的好東西,請畢梁立給捎帶回去。 這一番忙亂,天色竟然已是午時,畢梁立這才帶著一群人,不依不舍的離去。 顧昭不忌諱什么主仆之分,畢竟奶哥不同于別人,他巴巴的送到大門口,一直呆到看不到人影還站在那里。 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身后有人低低的道:“阿弟,你莫慌,該做的,我們都做了,此刻便聽天由命,看顧家的造化吧!” 顧昭沒有回頭的輕聲道:“造化,造化從來都是人自己造的,阿兄安心,再沒有比愚耕去押送更輕松,更安全的了?!闭f罷,顧昭扭頭看著自己哥哥,沖他咧嘴笑道:“有阿兄,阿昭怎會慌亂,有阿兄在!顧家的造化,大著呢!” 第六十二回 夏季正旺,依舊未見雨水,頭幾日宮里太后出了私庫的錢,捐了千貫之數去碧落山法元寺求雨,一時間,京中貴胄爭先捐錢乞雨,生怕落下。 天氣寒熱,顧昭卻不畏,南邊那邊可比京中還要受罪的多呢,他早就習慣了,這不是,大上午的,他又拖了哥哥出來遛彎,捎帶去顧茂昌要成婚的院子里去看工程。 如今,顧茂昌結婚的院子,離顧茂德的院子不遠,打他大哥的院子出來走約半柱香,就是一條寬敞的夾道,那夾道內只有兩處園子,一處叫門外寫著“千里月明”在右是顧茂德的住處,一處叫寫著“曉天星布”在左,是早為顧茂昌預備下的園子。 顧昭很少在家中溜達,晚輩兒的住處更是不去,道理很簡單,你個長輩,每日無事閑溜達個啥,而且你若有事,直接叫人去喚來晚輩問話便是,去人家家,這還隔著一輩兒呢。 如今有了名堂,顧昭自是不想放過機會,于是也不顧及天熱,拉著自己老哥哥,便一起與他溜達到了顧茂昌的星苑。 一進曉天星的大門,顧昭便放開自己哥哥的手,已經利用完了,他便不準備再搭理他,只顧自己到處玩就是。 顧巖失笑,怕這院子里的工程,有帶尖的傷了他,便忙喚了人跟著。 顧昭背著手,從進門的影壁,一直攀爬到假山高處,細細端詳完院子里全部的景觀,這里真不愧是家中早就為嫡子備下的住處。瞧瞧,這前朝后寢,一池三山。園中景色以花池為中心,環繞著假山疊石,既有平洲的雄奇峻拔風格,又有京中盛行的幽深平遠之勢。 唯一不合適的就是,無論是茂德,還是茂昌,甚至顧昭自己的院子,總有一塊硬地,地邊上擺著石鎖,石磙,并排三座武器架子,上面擺滿刀槍棍棒。 也好,若是茂昌不聽話,以后打他也不用滿地找家伙,隨手一件必是大兇器! 園中,著青衣的小婢,著青衣的小奴,來回搬動器物的搬器物,依著花園外的框子對尺寸,一群坐在廊下崩了大棚子繡床幔,大概,全家的工奴,如今便都在這里了。 顧昭逛了一會,肚子有些餓,轉身回來找自己大兄,一路尋來,卻看到顧茂德不知道何時回來了,他身邊還站了個蘇氏,也是,家中大小事務,如今都歸蘇氏管,她陪著等著問話,也應該。 這世上便再也沒有給兒女cao辦婚事,更加能令父母歡喜的事情了,顧巖自己也溜達了一圈,越逛越喜歡,如今他是把該弄得都給小兒子置辦齊全了,你瞧瞧這院子里正在晾漆水的雕花新床,這是十年前他得了好木頭,就給兩個兒子備下的。早就打好了,如今也就是上一次新漆。 顧巖回頭,看顧昭過來,便笑瞇瞇的招手:“阿弟快來,瞧瞧這張好榻?!?/br> 顧昭過來,前后左右將拼好的新床瞧了一圈,點點頭:“茂昌有福氣,這床真正好?!?/br> 顧巖得意:“你看手工能看出什么,關鍵是這個木料,知道這叫什么木不?” 顧昭見那床木,發黑,如鏡面光滑,心里約莫知道一些,卻也不揭穿便問:“是什么?” 顧巖得意,拍拍床板道:“這是烏木,早二十三年前,我跟你三哥出去巡邊,那日雨大,正巧在一處山下廟內避雨,與那廟祝聊天的時候,那廟祝跟我們閑說,后山有顆老黃柏,五個小兒都抱不攏。待雨停了,我們便山上去一看,真是好大一顆老樹。當時哥哥我就動了心事,正巧,那年戰亂,那也是無主的山,如此,便尋了伐木的,花了一月才堪堪伐倒,嘿,那樹一倒,便出了奇跡了,那樹心竟有了烏。以往,你在別處,都見的烏木家具都是小件,這么大的還是頭回見吧?” 顧昭做出好奇的樣子,又看了一次,表示很稀罕。 顧巖嘆息了一下敲敲床板:“那樹花了半年才運回來,整整陰干了五年,說也巧了,也是咱家有好運道,竟一點裂紋都沒陰出來,當時我跟你嫂子一合計,也別做小件了,就給你兩個侄兒,一人一張,妥妥的打兩張大床!你瞧瞧多氣派!” 入境京中的規矩,其他家具物事皆有女方置辦,獨這張大床,那可真是重中之重。 聽公公再一百次說起這床,蘇氏也是很驕傲的,便在一邊湊趣兒:“可不是,去年,我家表妹嫁的是銅梁莊家,那莊家也有五百年家世了吧,他家嫡子娶妻,我們去看,也就是一張老楠木床?!?/br> 顧巖表示鄙視“切,莊家算什么,幾百年坐吃山空,如今早就不成了?!?/br> 蘇氏又是一頓奉承,把公公哄得樂得就像花椒一般,這一行人,在院子里又轉了幾圈,七手八腳指出一堆不是,可忙壞了陶若這個大管家,拿著一管筆是記了又記。 顧昭心里嘆息,最幸福不過顧茂昌,他自己結婚,四六不管,只待等到了日子,披紅掛彩去接了新娘回來便是,待結完婚,把園子丟給娘子,接著繼續四六不管。世界上,在沒有在這個年月做老幺更幸福的事情了。 不說家里忙亂,卻說顧茂昌去那里了,這廝無事,坐在家里想了一上午人生之后,忽覺得,自己是個不孝的。這馬上就要成親了,卻什么都沒給父母買過,于是便帶了一竿子小廝上了一次坊市,花了三十貫,他整月的零用給盧氏尋了一只渾身漆黑,會說吉祥話兒的九宮回來。 鳥買回來后,他便什么也不做,每日只在家里教那鳥說一些:娘親萬福,娘親辛苦什么的話兒。 轉眼,這日子便唰唰翻過,眨巴眼的,飛燕子后柏竟成了他的大舅子,又眨巴眼的,素娥家的親戚來量家了。又眨巴眼的,家里給他提前辦了冠禮,顧茂昌有了自己的字,玄宰。 這日,天氣依舊如昨日一般的晴朗,大清早的,顧茂丙,顧允凈,顧家一干年輕子弟,都是身著華服,打扮的精神抖擻的齊齊到了秀水苑,一起來喚顧茂昌。 顧茂昌穿好新郎官的制服,帶著一眾穿著盛服的小廝,依舊是身后一堆提物件的,抱食盒的……跟了一大群,王八紈绔之氣側漏無疑。 顧茂昌親手提著鳥籠子來到報春堂,一進門,他爹娘,哥哥嫂子,家中長兄弟都在那里等著他。 顧茂昌規規矩矩的跪下,先是感謝父母養育之恩,方爬起來,就將那只九宮獻給他娘親:“娘親,前幾日,我給你尋了一只好鳥?!?/br> 盧氏笑罵:“你這孩子,都什么日子了還記得給我這個!”說罷,接過鳥籠子,又愛惜的不行。 顧茂昌走到顧巖面前,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撓撓頭,憋了半天,做出卻一本正經的樣兒對他爹爹說:“爹爹,我給您娶兒媳婦去了!來年您就等著抱孫子?!?/br> 顧巖心里喜歡,伸手拍了他一下:“快滾去,那么啰嗦!” 顧茂昌被爹爹一打,本來很緊張的心,頓時安逸了,他擺擺頭,對著小叔叔眨巴下眼睛,連躥帶蹦的出了屋子,引得一屋子人笑他。 他沒走多久,那屋里的九宮鳥忽叫了起來:娘親辛苦,娘親萬福,娘親如意…… 盧氏的眼淚唰的一下飛了出來,哭著罵:“這死孩子,大喜的日子逗我哭!” 顧巖也想哭,缺不舍得罵,只是看著遠遠的,長大了兒子的背影嘀咕:“今日不許說死,你這死老太太!臭小子,就記得你娘,什么也不給爹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