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顧昭坐好,幫他蓄水,繼續道:“那龍子回府準備下界事宜,卻不想,天上一日,人間百年,轉眼四百年過去。這一日,天帝正在冥坐,忽有所感,聽得下界怨氣沖天,不由睜開雙目,拈指一算,竟是偽帝登基,惑亂蒼生,如今九州地氣皆亂,天地間正氣無存。 天帝大怒,將龍子喊來,罰了他斬龍尾之刑,那龍子與甘氏說到此處,背過身來,股后竟是鮮血淋漓。龍子哀哭到,因你家是九世善人,該得此報,今日孤來為汝子……” 說到此處,顧昭臉上露出一種特別詭異的笑容,顧茂丙寫完,想問,又不敢問,不由在那里猜測小叔叔的心思,他那里知道,顧昭此時,腦海里冒出的是前世小龍人的形象,一個小破孩子,有嬰兒肥,帶著一對小犄角,這龍子挨罰,自是早就想好的埂子。 據顧巖回憶,老爹跟先帝征戰那會子,見先帝在小河沐浴,股后有一個碗口大的黑色胎記,神跡嗎,便是虛虛實實。 還有一種原因便是,哼,我家父輩為你家天下死了那么多人,如今你們家不知道感恩,卻翻身就咬人,那么,我就毫不客氣的令你家祖祖輩輩祭祀一條禿尾巴龍,想到此處,顧昭嘿嘿的樂出聲來,他完全可以想象,后世史學家們面對成堆的墓葬品有多么郁悶。 圖騰上的龍沒有尾巴,衣服上的龍沒有尾巴,玉璽上的龍沒有尾巴,哎呀,那將是一副多么美妙的畫面吖,說不定,幾千年后的史學家,將會給大梁朝起個好名兒,嗯……叫什么呢,禿尾皇朝吧,恩!甚好!啊哈哈…… 顧昭笑罷,看侄兒臉色古怪,他自己便不好意思的咳嗽幾聲,做出嚴肅的樣子繼續講了起來:“那龍子正說著,天空一陣星動,有人在上蒼哈哈大笑道,哥哥去下界受苦,怎么不帶弟弟們一起?你當是誰,卻是那天上的三十六路星宿。 此三十六顆星君,乃是天上的帝星護將,自小與龍子一起長大,一起學習,其中感情自是深厚,如今見龍子受了刑罰,心內不安,便一起商量了,來助龍子下凡以正天道……” 顧昭講的激動,正要將這三十六路星君的名頭一溜兒的說出來,得個好,卻不想顧茂丙在一邊幽幽的嘆息到:“咱爺爺也來了吧……” 顧昭大怒,撿起毛筆,使勁敲打他的腦袋:“都說了,不許劇透!閉嘴!聽我繼續說,你好好寫,再插嘴,敲死你!” 顧茂丙渾身顫抖,連連點頭:“您說,您說,侄兒再不敢插嘴了?!?/br> 顧昭這才醞釀起情緒,前世在海船上,他們經常打一種紙牌麻將,水滸全本看過,背下來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水滸人像麻將他可打了十多年。 事關錢財,一百單八將他都能背出來,如今這些名頭,便很流暢的張嘴道來:“這三十六路星君,分別是,天魁星,天罡星,天機星,天閑星,天勇星,天雄星,天猛星,天威星,天英星,天貴星,天富星,天滿星,天孤星,天傷星,天立星,天捷星,天暗星,天佑星,天空星,天速星,天異星,天殺星,天微星,天究星,天退星,天壽星,天劍星,天竟星,天罪星,天損星,天敗星,天牢星,天慧星,天暴星,天哭星,天巧星,此三十六正星,正是今后先帝征戰天下,為先帝立下累累戰功的一代名將,名臣!” 顧昭話音剛落,顧茂丙已經書寫完畢,寫完,丟了毛筆,暢快的不成,大喊了一句“好!”, 顧昭微笑,不免洋洋得意!恨不得就立刻祭起硯臺猛地拍一下,可惜又怕濺出墨汁兒來臟了衣裳,便只能罷了。 第五十九回 顧昭與顧茂丙說了一夜書,說的口干舌燥,天約莫明兒的時候,顧昭才悄悄離開暗室,出門的時候,他回頭瞅瞅寫的正歡實的顧茂丙,心里便放下一塊大石頭,終歸最難整的事兒,算是解決了。 出得暗室,過了鶴園,顧昭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院子里大早上的沒有男仆侍奉,只有幾個三等的小丫頭在院子里抬著水澆花,前幾日,顧茂德得了幾叢好竹子,便分了顧昭幾支,如今這竹子種在廊臺下面,顧昭愛惜的很,每天都去親自照顧一二,自那竹子來了,挖坑,澆肥,竟是事事親力親為。卻不知道,此舉卻露了他最真實的年紀,頗有些老翁的跡象,旁人只是看他笑,甚至好奇,七爺這人,總是一會如少年,一會卻老成的不得了。 回到臥室,睡得一個翻身覺之后,約晌午那會,顧昭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卻不經意的看到床前坐了一個人,頓時嚇得他好大一跳,猛的坐起,仔細看看卻是自己大侄兒。 “嘿!茂德,嚇死我了?!鳖櫿焉焓植敛令^上的冷汗,慢慢坐起來。 門口候著的綿綿她們忙進去,端了痰盂帕子,侍奉顧昭起來,幫他換了一身沙綠鍛兒的袍子。 顧昭不耐煩穿襪子,便依著南邊舊俗在屋內赤腳,自夏日起,這屋子每個角落卻鋪了隨地勢的竹席,光著腳踏上去,倒也不怕涼著。 簡單的用了一些粥食,叔侄兩人在臥室鋪開一張大大的行軍圖開始商議事情。 前幾日,顧巖說了一處好地界,正是埋寶的妙處,顧昭問他,他也只是笑,卻并不說在哪,只急的顧昭抓耳撓腮,最后氣憤而去。自那日起,無論顧巖如何巴望,顧昭也是不問。最后便是他自己想說,顧昭卻只說旁個岔開話題,憋得他好不難受,最后竟如孩子一般氣憤了起來。 如今,顧昭也想開了,很多事情都交與茂德去做,他以后是家中族長,要歷練的地方多了去了,如今機會正好,家中父親還在,也好多多指點一番。也省的若有一日不妥,他老父忽去,天塌下來,到時再接便什么都遲了。 顧昭與顧茂德看了一會地圖,他奶哥來屋子比劃說,南貨鋪子博先生來了口信,說南邊有東西到了,請顧昭前去開封。 如此,顧昭便只帶著細仔,新仔并家中的馬夫坐著一輛騾車,悄悄出去了。 這路上,車子慢慢搖晃著,昨日歇的不好,顧昭竟忽然有了一絲睡意,便迷迷糊糊睡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朦朧中顧昭忽然聞到一股子檀香的味道,頓時猛的驚醒,睜開雙目,卻看到車內多了一個人,卻是……阿潤坐在車座那邊,只是嘴角勾著,貪看他。顧昭忙做起來,伸手將車簾打開,外面卻是上京外城的一處偏僻所在,周遭盡是高大的林木。 長長出氣,顧昭放下簾子,上下打量阿潤,只看到他依舊穿著那身舊了的僧袍,一頂僧人常帶的斗笠被隨意放在車上的坐榻一邊,腳上穿著一雙草鞋,鞋上滿是泥巴,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 仔細想想,竟是很久沒見了。 他二人也不說話,都是愛臉的,就傻乎乎的對看著。后來,顧昭心里也知道阿潤這次出來,不知道背后要安排多少日,有多艱難,便嘆息了下道:“你怎么出來了?!?/br> 阿潤就像松了一口氣一般,伸手握住顧昭的手,原本擔心他掙開,摸住了,卻沒看到他反抗,頓時就松了一口氣。就勢便坐到他身后,摟住他嘆息了一下道:“我想你……也不知道怎么了,明知道你好好的,有長兄疼著,家里寵著可是還是覺得你可憐,委屈,也不知道是怎么了?!?/br> 顧昭將身體依過去,輕輕笑了下:“我要謝謝你惦著我么?奕王爺說話真有趣,我就搞不懂你們這樣的人是如何長大的?說話就是說話,拐彎抹角的叫人猜心思。你若是以后再跟我玩這套花花腸子,我跟你說,我南邊可有去處……” 他話音未落,阿潤卻猛地捂著他的嘴巴道:“這世上有千萬人,我惦記的除了母后,便只有你一人,你也知道我的處境,一不小心,我就是個身首分家挫骨揚灰……”說的這里,阿潤苦笑了一下嘆息:“去年我還覺得自己去便去了,可是現在卻多了你,我就是怎么,也舍不得去的。就是去……我也拉住你,你可愿跟我一起去?” 顧昭只覺得那股子熱氣噴的自己渾身發軟,他就沒被人這般抱過。心里恨自己沒出息,偏偏他嘴巴里卻硬得很,只是說反話:“你個破和尚,要什么沒什么,憑什么拉著我。我才不去……你要是死了,外面好人多了去了,那個有你這樣麻煩,害的我cao心cao力,傾家蕩產不說,還要陪你一起死?憑什么???你們這種人,從來不為別人多想想,也是,怕是你打小你爹就是這么教你的……” 顧昭嘴巴里嘮嘮叨叨的抱怨,阿潤手里的動作忽停住了,也沒繼續作孽,便只是一動不動的摟著,好半天之后在顧昭耳邊說到:“昨日,宮里賜了我毒酒?!?/br> 顧昭大驚,嚇得不輕,猛地回身,阿潤卻不依他,只是死死的摟著他,用鼻子細細聞著,就似要把顧昭聞進鼻子,裝在心里一般。 差一點,就要失去這人了,顧昭心里亂七八糟的,心里竟想起,若是他死了,世上再無那個安安靜靜,溫溫和和的阿潤,自己該如何?嚎啕大哭?悲痛欲絕?那都是一般的情緒吧,會心里割裂一般的難受,也不知道要難過多少年,才能忘記那個坐在案幾前剪梅花的阿潤。 心思所動,一向堅強的顧昭想起阿潤死了,如何孤零零的躺著,如何被人抬著,換上華服,裝了厚棺,到那時,滿眼滿世界的人,人人故作哀痛??烧l知道這個人受得罪,誰能有半分憐憫之心給他掉一滴滴眼淚。想著想著,顧昭眼中竟有些濕意。媽的,這是怎么了? 身后,阿潤并不知道顧昭竟哭了,他在笑,滿含譏諷的笑了一會后毫不在意的說:“你莫怕,后來,母后下了懿旨擋了。阿潤,你莫擔心,我才不死!絕不死!再忍忍,這輩子,就這一次,只這一次。退無可退,今后……我再也不給任何人逼我的機會,那怕天上的山崩了,砸死萬千,我也再不會退了……” 他正說著,忽然有眼淚滴到胳膊上,顧昭一向沒心沒肺,從不露什么頹態。 “你哭了?” 顧昭心里大恨,伸手抹了淚譏諷道:“啊,是呀,不哭干什么,我哭我那些錢呢!我放著買房買地,皇宮都能修兩座!能花一輩子的錢,就差點沒了,我能不哭嗎……” 阿潤心里熱成一片,便只是滿足的抱著他笑,幸好有他。 顧昭覺得不解氣,還在那里胡說八道:“喂,昨日你死了,今兒我知道了,便為你哭哭。明日,奕王爺死了,京里必定要給你風光大葬,到那時,我算什么,怕是給你上柱香都沒那個資格……不過你別巴望我陪著你去死,我惜命著呢……只是,你要是去了,靈前總有曲終人散的時候,到那時,我就去你墳邊附近,買個莊子,每天……去看看你,我會等,一直等,不過我最多等你三年,你要是不起來,總有一日我會把你忘了,你自己掂量吧……” 阿潤輕笑:“我不死,你是我求來的,熬了前半世求來的,你這么狼心狗肺的,我怎么敢松懈?!?/br> 顧昭瞪著眼睛,心里氣憤不已,他只是緊緊抓住阿潤的手,感受著上面的溫度,心里只恨自己沒本事,想以前那些穿越的,腳一跺,便是天搖地動,隨手一指便能卷起一個大時代,他倒好,什么也做不了。 這輩子,絕對不要再給別人一絲一毫的機會,在自己不甘愿的情況下,拿走自己半點東西,絕不! 心里氣憤,十分想發火的顧昭,想發泄,舍不得咬自己,他怕疼。于是,他便一把抓起阿潤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下去! 阿潤不動,任他咬,只是一下一下的摸著他的頭發,心里想,再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就要到了,就要到時候了,到那時,便能永世永遠的一起拖著他去生去死,都隨自己的意思了。 林中一陣風吹過,轅車內安安靜靜的,那兩人都不說話,心里只知道,便這么看著吧,下一次卻不知道在什么時候了。 顧昭去了多時,傍晚才歸家,回來后,也不知道怎么了,心情十分不好,就只是坐在屋里發呆。 晚風習習,院子里,打北面剛回來的愚耕先生,與定九先生也在看新來的竹子。前些日子,家里派他們去接二老爺家的孫少爺,人他們是接到了,只是那邊行李太多,愚耕家中有事,沒辦法,他們又先回來等著。 定九先生蹲在那里束著袖子,看著那幾顆矮竹也只是稀罕,他道:“這東西,原來京里有不少,那些門檻高的家戶,總要養幾叢潤潤宅子,只是頭些年天兒冷的嚇人,這東西便在京里活不得了。沒成想,如今還能看到呢?!?/br> 定九先生說的頭些年,許是這里遇到了一些小冰河時期,氣溫驟冷,許多作物都斷了根,其實前朝倒了,跟天時還真的有關系。 古人常說的天時,便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愚耕先生沒想這幾支竹子,他在想心事,這段時日,他總覺得七爺瞞著他在做一些事兒,可是具體什么事兒,也不說不上來,仔細探問吧,也問不出什么,可是他這心里吧,就是七上八下的別扭。 這不,今兒才落腳,七爺又說了,要派他去南邊的莊子一趟,叫他幫著運一些特產,捎帶的將他奶兄的家眷帶回來。當然,畢梁立也是要一起回去的。 被器重,原是好事。愚耕將消息報上去,上面也是愿意的,畢竟,顧昭的南貨鋪子那么旺,對于南邊的訊息,上面也關注。 一不小心,得了一個好差事,愚耕先生自然是心里歡喜,但是一想起南邊的瘴氣,他又實在畏懼。這一兩日,他的心里真是又喜又怕,矛盾得很。 “你說,咱七爺這些日子,總是睡不醒,這半夜的,也不知道做啥了?!庇薷龀霾辉谝獾臉幼訂柕?。 定九先生依舊是蹲著,也不嫌埋汰,他在捧了幾把好土,往竹子根兒上埋,一邊埋一邊奚落他:“咱就是跟捧人逗樂的,有吃有喝的你就好好呆著,七爺能做什么,他不過一個鄉男,身上沒差事,外面沒有權利,在這上京人生地不熟的,他再折騰!也是照著他的身份折騰,你想多……哎呀,眼見著這夏風吹罷,你這綠芽兒就起來了呦?!?/br> 定九先生說到后來,竟對著竹子唱了起來,他想好了,若明年地上冒了新筍,他就跟七爺央告幾聲,要幾顆,也回去養養他的老屋子。 愚耕先生站在原地,想了半天,終于一樂,也是,七爺不過一個鄉男,怎么折騰,他還能折騰出這平洲巷子?他手里無權,反倒是好事兒了,自己這輩子提心吊膽的過著,好不容易跟著七爺有了好日子,亂想什么呢這是,到時候去了南邊,看到什么記下來就是。到時候,卻又是大功一件!也許能給兒子換優等缺兒也未可知。 想到這里,他對著地吐了一口吐沫,順手在一邊的大花盆里挖了幾把黑泥,就往竹子根部攪合。 “去去……那邊去,看你就是跟不懂的,你取得那土不厚不肥,養不活……” 院子里兩位門客鬧得很熱鬧,顧昭這里已經定好了計策。 眼見著,這一天眨巴眼的功夫便過了,入黑的時候,畢梁立捧著一張帖子進了屋子,顧昭接了帖子,心里稍微好過一些,強笑道:“我倒是把他們忘記了?!?/br> 卻原來是薛鶴與楊庭隱,這兩位也算高才,都入了二甲,一位得了二甲的十七名,一位得了四十二名,如今都算是得償所愿,只可惜那斷了腿的李永吉,不知道在蘭若寺怎個傷心呢,瞧瞧,如今請客的帖子還是李永吉打的頭,他怕是被高升的友人遺棄了,此刻巴巴的做東道呢。 顧昭對著窗戶將定九先生與愚耕先生叫進來,擺了一盤棋,又順手將帖子遞給他們看, 愚耕先生接了帖子,眼睛看了幾眼,心里羨慕,他的長子到也在二甲,不過卻是倒數第三,還是上面照顧的倒數第三。 今上的意思是外放出去,歷練歷練,那里比的上帖子里這兩位,看樣子是都留了京,住到了天子腳下了。 定九先生下了幾子,嫌棄七爺是個臭棋簍子,便丟下手里的棋子兒,也接了帖子看了會,倒是輕輕的搖頭對顧昭道:“七爺,老太太的意思,最近京里亂的很,不許家里的出去淘氣,您看,不若換個時間,把鶴園收拾出來,再叫家里小戲排一出熱鬧的,這門兒還是不出為好?!?/br> 顧昭眨巴了下眼睛,京里最近亂,他是知道的,今晚上出去了,待到明日才得回家,這街上宵禁著呢。不出去也好。 想罷,他對畢梁立道:“你去跟他們說,這幾日中了暑氣兒,出不得門,待身上松散了,請他們家里來耍。哦,去把我新買的好紙,裁幾刀,從南方帶回來的時鮮,還有好筆也挑幾管好的送去?!?/br> 今后,在京里總要辦事,也該要培養一些屬于自己的力量了。 畢梁立點點頭,正要出門,顧昭又喊住他:“奶哥,叫付季跟你一起出去,他能說會道的,也省的你比劃?!?/br> 畢梁立想了下,笑著點點頭,付季那小子,他也喜歡,靈氣,懂事兒,不多話,過幾日畢梁立就要回南方去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兒,他倒是很愿意教他的。 定九先生見顧昭喜歡自己的小弟子,也覺得很有面子,等畢梁立出去之后,他又跟著夸獎了幾句,搞得愚耕好不羨慕。 幾人得了話頭,便在屋子里說起京里科考的事兒,無非也就是今年的狀元年紀大了點,都五十多了,也不知道能給今上抗幾年重活,又說到今年皇榜下誰誰被抓了女婿,這人也忒不是東西,家里本有妻小,偏偏憋著不說,待入了洞房第二日才喊冤,可憐京里這位富家小姐,一不小心的做了妾小。 顧昭聽的正熱鬧,綿綿那邊卻揭開簾子,走路都帶著風的進來,看樣子是有好事兒,若不然怎么小臉紅撲撲的。 綿綿進屋給顧昭福了一下,笑嘻嘻的道:“稟七老爺,二老爺家的孫少爺到了,正進門呢?!?/br> 第六十回 顧昭呆了一下,硬是沒想起孫少爺是誰。 綿綿抬起頭提醒:“就是北邊的小二爺,孫少爺帶了二十多輛車馬呢,牽了兩只白駱駝來,還有七爺的小馬駒,如今還在卸車呢?!?/br> 顧昭點點頭:“誰接著呢?” 綿綿回道:“咱府里的大爺接著呢?!彼婎櫿堰€在回憶,便多了一句嘴:“七老爺忘記了,就是去國子學的那位到了,那位,會念書的那位!” 會念書的書生,對于養在內院的女子們來說,魅力無法抵抗。顧昭失笑,看著綿綿紅撲撲的臉頰,只能擺擺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總要給她們一些空間,出不得門,總要給她們找一些說閑話,圍觀的樂子。只當去動物園走后門,不用買票吧。 顧昭對這位侄孫一向忽略,如今雖說他到了,自己又是長輩,并不用去接,不過,知道自己的白駱駝到了,他倒是有些急切,不然呢,前輩子就在動物園見到過,那東西臭的很,嘴巴里留的口水能有一尺那般長,不過知道自己一下子有了兩只,想想……還是滿虛榮的。 院里的一下子人便散了,顧昭坐在院子里等天黑那會子,耳聽著宿云院隔了一墻的長天一色便熱鬧起來。 隔著一墻的那邊院子,本叫鳥鳴苑,后來,家里有個特別雅致很有才的門客,喜歡哼哼幾首好詩歌,嫌棄鳥鳴苑不雅致,便對顧老爺建議,把那邊改了一個名兒,叫長天一色苑。 那院子名字是雅致了,可那邊院子不大,雖是兩進卻比宿云院這邊少了整四間,也不知道大兄怎么想的,安排這死孩子住這邊,人沒到,隔著一墻的那邊的脂粉團,卻在那邊先鬧騰起來了。 顧昭煩躁的看著院子瞪眼,花蕊眼巴巴的看了幾眼那邊,在一邊悄悄嘀咕:“七爺,不怪咱大老爺的,那邊原不安排人住,可不知道是怎地了,本安排好的院子,好好的院里的老井卻塌了,還未及找匠人盤修,老太太這也是沒辦法的,您且忍忍,若……忍不得了,你還是長輩呢不是?” 顧昭撇嘴低聲嘀咕:“這死孩子命犯天煞孤星,井都能給他煞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