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顧茂德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 顧巖奇怪的看著自己弟弟,半天兒后他小心的問:“小七,可是誰欺負了你,告訴哥哥,哥哥給你出氣!” 顧昭苦笑:“聽說,哥哥常在早朝之上跟人吵架,一言不合還有動手的時候?” 顧巖點點頭:“是呀,那幫子窮酸最最討厭,說話剜心,我是最看不慣的,吵架我不會,著急了我大耳光扇他,管他是誰!陛下能怪我?我什么氣性陛下早就知道,那先帝……” 顧昭嘆息:“哥哥只看到眼前三寸兒的地方,眼見著咱家這滅門之災不出兩代三十年必然到來,絕門絕戶只是時間的問題了!”他的話越到后面,越尖銳,最后一句竟是大聲喊出來的。 顧茂德剛端起一杯茶,失手便摔了茶盞。 畢梁立連忙從外面跑進來,顧昭沖他擺手:“奶哥,你且出去看好,不要人接近這里!” 顧巖抬頭:“茂德,去,安排他們,接近此屋三十步者,殺!” 顧茂德傻傻點頭,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沒一會,顧茂德又進來,外面飄起了中雪,大冷的天,他卻一頭冷汗。 待兒子進屋,顧巖看看顧昭道:“阿弟,家里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臟事兒?有什么事兒被你知道了,快快告訴你老哥哥,我們也好早作準備?!?/br> 顧昭用手輕輕敲下桌子,心里想了一會,說大道理,哥哥未必能聽進去,還是按照故事的方式來說吧。 “大哥,有個故事,我要講給你,這個故事呢,你要細細聽了,好好想想,別插嘴,好生聽我講完,咱們再做計較好嗎?” 顧巖點點頭:“你且說?!?/br> 顧昭坐好,他平日很少這樣端正著坐著,今日卻愿意用這樣慎重的態度來講這個故事,故事很簡單,不過是上輩子看電視多了七拼八湊的一個老梗而已。 “說的是早幾百年,南邊過去一個彈丸小國的故事。那小國,叫做辛葉國,原本辛葉國有個國主,可惜,這國主一年到頭從不早朝,把政務都推給大臣,每天只知道在后宮惑亂,把好好的一個國家搞得民不聊生,這年天降澇災,農田顆粒無收,那辛葉國這一年秋末,竟是十里路埋千家冢,轉眼的,就有人造了反?!?/br> 顧巖默默點頭:“這樣的君王也是做不得天下的?!?/br> 顧昭繼續道:“ 在辛葉國南邊,有一城邦,城邦里住著一位城主,這城主是個有大志向的,他不忍見自己轄下庶民哀嚎,便也反了,跟他一起造反的有自小跟他一起長大的發小兄弟,有他治下的一些小官吏。 起兵的時候,這位城主對天歃血盟誓,若有一日得天下,便與這些人一起享榮華,共富貴,保這些人家族百世昌盛,永不違誓。 轉眼,十數年過去,幾番征戰,起起伏伏,這城主終于做了天下,成了辛葉國的國主。國主登基之后,分封天下,但凡對他有功的都給予了高官厚祿,世襲的榮華。其中更有一個叫梟的大臣,王封他做了異姓王,還給了世襲罔替……” 顧巖輕輕點點桌子笑,到了此刻他卻是聽出來弟弟的意思了。 顧昭白了他一眼,繼續編:“梟跟城主是歃血為盟的拜把子兄弟,跟他真是出生入死,多次救王于危急當中,更為新國的建立下了不世奇功。王與梟一起挨過餓,梟自己都要餓死,卻削了自己的腿rou燉了羹給城主吃,城主的兒子被困陷阱,梟將自己的親子送出換了城主兒子的性命,那城主也道,有他家一日天下,與君共享之。 新帝登基,百廢待興,眨巴眼,一些問題就出現了,這些問題不是來源于國家需要新的改制,而是出在一起跟他出生入死老弟兄身上,尤其是梟王。 王登基,為了使天下穩定,他對前朝的覆滅做了一定的反思,這種反思令王清醒的認識到,前朝覆滅皆因為貪官苛捐雜稅,而新朝想要百世千代就需要新的管理方法,這種方法就是書生們倡導的德治。書生學習的德很寬泛,很平和,很溫軟……這種精神是最最適用于一個千瘡百孔的國家復蘇,慢慢的新君開始啟用書生,啟用德治,大量啟用了儒生。 于是,朝堂上便分成了兩派,稱為鷹鴿。代表鷹的是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弟兄,多為武將。代表鴿子的,就是由讀書人聚集在一起的德治聯盟。 這兩派互相不服氣,常有爭吵,本是對世界不同的看法,不同的認識,為了在王的面前顯示自己,更是在朝堂之上大打出手,尤其是鷹派,這些武人長于庶民,沒有受過貴族教育,沒有被詩書雨潤,所以,他們常常飲酒爭功,大喊大叫,拔劍擊柱,尤其是梟,他更是將救駕之功掛在嘴巴上,常常喝醉了就口不擇言,說自己的功績,王表面上對他寵愛有加,其實心里對他越來越厭惡,最后更是瞧都不想瞧他一眼,到至后來,只要聽到梟這個字,王就會吐。 故事很長,單說梟……哥哥可知道梟最后如何了?” 顧昭停下話,問自己的哥哥。 半天后,顧巖嘆息澀聲道:“哎……” 顧巖看哥哥不傻也是安慰,嘆息下說:“新帝一直忍耐,一直忍到天下穩定,國家復蘇之后,便找了理由,慢慢的設了圈套,嘴巴里哭哭啼啼,百般不愿,可是,由于他的放縱,梟已經犯了不可赦之罪,后來……梟被車裂,而梟的滿門十族,十歲以上男丁繯首,十歲以下男丁流放千里,滿門女子被貶做工奴,宮妓,永不可赦。 這還不算完,王下又命史官,將梟的名字從書本里消去,找了其他字替代,不到十年,歷史上都不存在梟這個人了。 梟不在人的記憶里,不在書卷里,不在故事里,不在傳奇里,甚至……就像沒在這世界上走過一般,消失了。 在這場嚴酷的政治斗爭中,梟不是唯一消失的武將,跟他一起消失的幾乎就是當初一起歃血盟誓的十之七八,這些人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消失在塵埃里。 大哥……我來問你……比起梟,顧家算什么?比起梟的割rou奉主,顧家算什么?比起梟的耿直烈性,以親兒救主,顧家又算什么?這跟先帝一起起兵的三十六將里,誰家沒有從龍救駕之功?顧家只在中流,隨意一場大風,顧氏大禍不遠矣!如今大哥還敢在家里由著這群豬,這群不長腦袋的笨蛋大唱功績,顧氏滅族,不遠矣……” 顧巖站起,在屋內轉圈,他想起很多事,他喜歡馬,陛下當著滿朝,將愛馬賜予他,他想要什么,只要提了,陛下總是指著他笑罵,你這老貨,總是掂著朕的好東西。他在朝堂用大巴掌呼東閣大學士,皆因為大學士說他們不堪禮教,粗魯無比,陛下當著那群文人也是好言好語的哄他,到了最后,還賜了他一桌子大席面,兩甕御造美酒。 這是給他攢著呢,存著呢,等到時候……這是要開刀了??! 空氣中涼涼的顧昭又來了一句:“你看看咱家第二代,最有出息的算是茂德吧,一個五品坐了多少年了,陛下啊,就是在堵咱家的后路呢……” 顧茂德站了起來,渾身打擺子一般的起伏,他慢慢的走到顧昭面前撲通跪下,抱住他的雙腿道:“叔叔,你要救救咱家!” 顧巖無奈,擺手煩躁的說:“你這孩子,怕什么?你叔叔救咱家,咱家可是好救的,這些事兒你以為你老子我不知道?知道,早年我就想了,可是……想歸想,我下去了,顧老二呢?顧老三呢?顧老五呢?顧老六呢?都是一大家子人,誰那么大方就給陛下讓位置?都是刀口舔血,自己賺的身家……” 第二十五回 富貴,總是令人迷茫,顧家有聰明人嗎?有的,在顧昭看來,顧家主枝那邊就一直很聰明,他們歷經兩朝,不驕不躁的在權利中游里暢游的十分歡快,跟誰也有點關系,但是都不太近,結親的人家也具是清貴,不前不后的中間流玩的十分合手。 你富貴便富貴,你榮華是你的榮華,我自有我的處身立世的道理。 顧茂德不理自己父親的涼話,只是滿眼含淚,抱著自己小叔叔喊救命,他是個老實人,這般做派就要了顧昭的親命了。 顧昭哭笑不得的看著他,嘆息:“大侄子你先起來,你太高看你叔叔了,我是誰,不過一個伶仃孤兒,八歲就被趕到老宅子里獨自掙扎的苦命人,要不是老哥哥,誰知道顧家老七?不過是一個農民而已。 若不是老哥這般疼惜憐憫,其實有些話,我也不愿意說,你先起來,我們慢慢做計較?!?/br> 扶了顧茂德起來,顧昭親自倒水,給他老哥服了順氣丸,還有藥劑,這期間,顧巖一直不說話,只是閉嘴想事情,后來盧氏打發人請顧巖去休息,顧巖說了一個字,滾! 顧昭忙出去對站在院里,嚇得眼淚都飚出來,跪在地上哭泣的紅藥說:“快去跟嫂子說,哥哥喝多了,發了酒瘋,今晚啊,就住這里,就不回去鬧嫂子了,我們兄弟一起說說老話,去吧,奶哥,給紅藥拿一貫錢買花戴?!?/br> 他的聲音遮掩的格外好,笑嘻嘻的露著新年的味道。 紅藥這才爬起來,收了錢,抹了淚,謝了七爺回去不提。 老顧家三個男人,坐在廂房,都沒說話,各有各的心思,他們一直坐到天亮,顧巖嘆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顧家從上至下,都是這般想的,難道把他們再塞回娘胎里,從新教一次?遲矣?!?/br> 顧茂德咽下口水:“三門,八親,我們管了自己,其他人家怎么辦?一家子上千丁口兒,能堵住幾張?盤根錯節,到處都是耳朵,眼睛,嘴巴,我們辭官,其他顧姓老親照樣這般行事,陛下到時候一張圣旨,誅的依舊是九族啊爹爹,哎,想走脫,難矣!” 顧巖打鼻子哼哼出一聲冷笑:“走,某才不走,早年陛下許了我,若不打仗了。我下面帶的兄弟,每一位給百貫安家銀子,后來新帝登基前找過我,說若我支持他,他許給五十貫,如今倒好,陛下一文不想出,我那些老哥們弟兄,窮兮兮的賣了一輩子命,這事兒說不過去!什么養不起?他大舅子的軍怎么就養得起了?走?就不能走!皇帝那也得講理吧?” 顧茂德已經嚇破了膽,只能顫抖著勸:“阿父,慎言啊?!?/br> 顧巖看著自己這膽小的兒子也發愁,你說說,自己怎么就生出一個這般老實的榆木疙瘩來? 顧昭也在思考,思考自己前世看的那些電視劇,電影,講壇,幾乎那些故事都是千篇一律的,從古代甚至現代,帝王滅了有功之臣,都是周而復始的老規矩了,如何打破這個潛規則,如何捅破這層千古不變的硬殼,這是個大大的難題,別說古人,現代人都無法解決,權力交接,政治斗爭本身就很殘酷。 五更天,雞叫三遍,顧昭嘆息:“哥哥,回去吧,你也別作難,這事兒……這事兒就交給我,我來好好思考,我來想辦法,我自己都能在南邊找出活路,咱總能想出辦法來,今兒是咱顧府的姑娘回娘家,哥哥只管笑嘻嘻的享清福,這事兒……就交給弟弟了,我思考幾日,先想個章程出來,只是跟那幫酸丁,卻萬萬不可動氣了,文人殺人,可比老哥哥的刀疼多了……” 沒辦法,顧巖撐撐干澀的眼皮,站起來,晃了晃,順手抓住自己弟弟的手拍了拍:“哎,阿父幸虧生了你,阿弟,哥哥我……哎……”他拍完,又指著顧茂德罵:“畜生!若我死的早,你們要把你們小叔叔像對我一般孝順,知不知道!” 顧茂德點點頭,跪下很認真的賭咒發誓,心里卻也在慶幸,自己家爺爺真是生的好,最后這個收尾工作做得好,瞧瞧小叔叔這才多大,都會看天下大勢了,哎,若不然……哎,想下都是一頭冷汗,你說說,自己小叔叔是怎么長的呢,怎么就這般……這般的……詭異…… 沒錯,顧昭的言行舉止,不是一般的詭異。 顧茂德總結半天,還是將顧昭的智慧歸到他爺爺八十生了小叔叔的緣故,這大概就是老天爺的眷顧了,你見那家老爺子八十還能下崽兒的?這事兒,本身就有傳奇之說。 話說,顧昭自己有時候也覺得奇怪,八十歲,還能生出孩子來,雖然爹那會子的確行事與人不同,八十八一日能食十斤rou干,能抓得起百斤石鎖,可是……他還有制造活著的小蝌蚪的能力嗎?以前吧,顧昭也懷疑過自己是個偷情產物,可惜,他的下巴,他的鼻子,跟顧巖那是一模一樣地,這就……呃說不清楚了。 不過這日期,顧茂德便得了新毛病,美貌的妾氏他也不愛了,漂亮的小娘女,他也不要了,喜歡調教雛兒的業余愛好也丟了,就每天宿在蘇氏那里,力求在八十歲之前,多多開枝散葉,他也不求多,小七叔這般的,像一半兒就滿足,這樣的娃子,兩個就成,當然三個也不嫌多。 不但他,顧巖也這樣,每天跟在盧氏身后膩膩歪歪,搞得盧氏對顧昭那就是喜愛,疼愛的不成,自己這小叔子,沒的說,這院里老爺那么多女人,他眼里只當自己是嫂子,對別人真是看都不多看一眼。 其實顧昭是有臉盲癥的,怕麻煩,多的他也記不清。他家大的就像個小社會,他才懶得去記。 初一那晚,老爺從他屋出來,自此再也不去妾氏的屋子,只跟他一起,弄得她六十多了,每天被雨露滋潤的眼角含春,最少年輕了七八歲,跟老爺好得不得了,堪稱上京第一模范夫妻。這一定是小叔子說了什么,要不然老爺那脾氣,能聽進誰去? 其實,這就是個誤會,可是有關這誤會,當事人倒是很愿意別人這么想,并且有意往這邊擰,傳來傳去的,倒是顯得顧家很重規矩,光是尊重嫡妻這一條,全上京,顧家是可以排的上的有規矩人家。 顧昭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從初一一直關到十五,什么想法都沒想出來,倒是有一個收獲,他的腳好了,不但好了,疤皮去了后,疤痕都沒留出下。 這日,顧昭洗了澡,坐在屋子里舉著腳,他奶哥畢梁立,拿著一套修腳工具,抱著他的腳丫子給他修理,那日夜里暢談之后,他奶哥倒是換了一個人,以前奶哥常有各種長輩一般的舉動,比如不好好睡,用責怪的目光看著他,不好好吃飯,就死盯著他等等之類…… 那日之后,奶哥特別謙卑,叫做什么就做什么,搞得顧昭很別扭,可是別扭完,他卻沒去糾正。因為,每個人在世界上都有自己的位置,不擺清位置,就要犯錯。 哎,你得清楚自己是什么。 一雙好腳,被畢梁立收拾的嫩嫩白白,還涂了蜜,裹了藥布養著。 顧昭斜躺著,想著心事兒,這些日子,他想了一千種辦法,就拿前輩子看的紅樓夢為例,想出一千種搭救賈家的可行性辦法,最后均被槍斃。 賈家真正的錯誤在那?沒后續的爭氣子弟?在草菅人命?放高利貸?借朝廷的錢不還?在鮮花著錦?在烈火烹油?錯了……不懂權利妙處的人才會那么想。 嗯……在真正的權利階級面前,這些都是小錯,不算錯,真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這些事情只是權利賦予的福利,應該的,權利到達一個度,這些事情只是附屬產品而已。 自古做官為了什么?榮華富貴而已,不然誰來做官?官宦用手里的權利稍微方便下自己,能有什么?誰家無妻兒,誰家沒老弱?十年苦讀,戰場搏命,沒好處誰去??!都想自己的親人過的舒服些,寬裕些,只要不夸張,這!必然是允許的,可以的,沒有任何錯處的,買點便宜地基,去刑部給人講講情撈個人,多做幾件好衣裳,本來該坐四人的轎子,成了六個人的…… 哎,只要你階層到那里,這些都可以,只要皇帝喜歡你,就沒人管你。就像在早朝偷吃,皇帝喜歡你,他會假裝看不到,甚至會覺得你很可愛。要是皇帝不喜歡你,自然有人蹦出來把你當成典型,幫著皇帝討厭你,打擊你。 潛規矩多了去了,誰都知道是弊病,可是,大家都不會說,這事兒是個事兒,假如那個傻逼站出來專門管這事兒,那么,這人必定被權利階級驅趕,成為圈外人,倒霉不遠矣。 比如……海瑞,那么清廉個性的純爺們,可皇帝都厭惡他,恨不得他就去死。 夸張是個度,這個度當達到某一階層,就像顧家這般,說白了,他家如今便是管了人命官司,那也就管了。不止他家,別人家也照樣伸手管,關系這個詞兒,就是這么來的,誰家有事兒,誰先去看法律全書?豬才看,都先去找關系了。 所以說,賈家最大的錯誤就是,沒看清自己的社會地位,做了不符合社會地位的事情,逾越了。 再加上五品的門第,你去帶大臉,不會巴結,管的太寬,態度不好,不知道眉眼高低,更更更重要的是……皇帝不喜歡你了,你就倒霉了,就這么簡單。 別說什么正義公理,封建社會的道理只在一個人手里握著,那就是皇帝,所以,他愛管,你就錯,他擔著,你在你權利范圍內犯允許的錯,只要沒人知道不犯眾怒,沒人提,誰愛管你? 如今,顧家就在這個微妙的斷層上,眼見得就后力不濟,今后有了大窟窿,上面就沒人給擋了,顧巖都六十六了。至多再抗五年,他總不能總是站著茅坑不拉屎吧? 官位最大的顧巖,在中書省任右丞,雖然在權利中心呆著,可是,他腦袋頂不多不少還有三個人,都是文人代表,精神領袖,均是為這個新帝國立下不世奇功的頂頂聰明之人。 這三個人才是一等一的權臣,再加上今上是個勤勉的,有時候中書省也就是空架子,打仗那會子留下的毛病,權利還沒精細的劃分呢。 顧巖是個粗人,他想改變,想做的事情挽救,巴結這三個吧,也找不到巴結的辦法,幾十年了,來不及了,巴結了上面的,這幾人年紀也不小了,再加上,他骨子里是真不屑,多少年的老恩怨了。 不過好在弟弟的話他也聽進去了,反正不能倒霉的時候,叫那幫子文人一起踩自己,他得想想折。 所以在家里轉了幾圈后,粗人有粗人的想法,二月頭上這天早朝,顧巖做了一件十分微妙,十分可愛的事情,這一件事兒,弄得整個文人階層覺得此人無比可愛,而武人階層也覺得老顧就那樣,直的很,也沒覺得啥,就聽了哈哈大笑幾聲。 這天早朝,顧巖不似以前,坐在自己的儀仗車里打瞌睡,前幾天他是將朝中那些文人研究來,研究去的想了半個月的,最后,他終于想到一個人,此人,姓許,名文祿,字品廉,官職不高,正五品的禮部郎中。 許文祿官是不大,但是做的一手好文章,早年此人寫過一部叫《陽明圓心錄》的書籍,是一部教化人的好書,但凡讀書的人,如今多愛拿這本書給子弟作為例文啟蒙。 這本書將許文祿推到一定的社會精神階層,在寒門讀書人當中,許文祿是相當有社會地位的,門下,他也算是門生不少,當然比起很多大儒,世家大儒他也不算什么。 世家的讀書人跟寒門的讀書人,自古就是兩派,顧巖找許文祿就是先從好入手的入手,這個是跟兵法上學的,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友人。 比起許文祿的道德文章,許文祿寫的最好的卻是游記,可惜的是,這年月,誰看游記啊,可偏偏,顧巖顧老爺,那么多書,除了兵書,也就能咽下游記這一種書籍。再加上,許品廉此人,最是耿直爽利之人。 于是,顧大老爺就毫不客氣的沖著許文祿,品廉先生下手了。 許文祿大人有個毛病,每天早晨,起的很早,去通天路的半路上,他要停下來,在路邊的專門賣早點的檔子,吃一套五味rou粥,外加兩個大馕餅。 這四五更的早點檔子,多是給官員們預備下的早點攤子,很多小官員在京里沒家,憑的屋子,甚至請不起灶上,一般也就在這檔口解決了。 許文祿大人家倒是算可以的,可是,他喜歡吃一口家鄉味,這上朝的半路上有家泰記,那就是地地道道他家鄉的口味。所以,他每天早上光顧這家粥記,就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