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
郁時昭怔怔地看著池芯的背影:“她到底是什么人?” “是希望?!本靶薨纵p聲回答。 池芯對自己相當于人形興奮劑這件事一無所知,她目標明確,路上阻礙再多也沒有減緩她的腳步。 她深入敵營,如入無人之境,長長的冰橋,她沒用幾分鐘就已經接近了樹林。 無數枝葉劃過周身,池芯隨手將它們全都砍去,直到她站在了喪尸王的面前。 距離近到足夠看清婁辰的面貌時,池芯忍不住瞳孔微縮。 婁辰高高地坐在樹杈上,膚色青白,眼睛和嘴唇都殷紅得駭人。 他面無表情地俯視著一切,遠方鮮血流淌,子民前赴后繼,人類的慘叫和喪尸的嘶吼在上空交織,他的瞳孔中沒有絲毫波動。 就像……池芯記憶中真正的喪尸王。 第107章 人類的反擊(8) 第一次正面交鋒?!?/br> 即使感到有人靠近, 婁辰也仍然沒有做出反應,他只是端坐在樹杈上,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池芯長刀傾斜, 甩了下上面流淌的血跡。 剩下最后這幾步就可以接近婁辰, 她還是不敢放松警惕。 “婁辰?”她試探著叫了一聲。 婁辰沒有回應。他甚至沒有看她。 池芯眉眼間露出一絲凝重, 她小心地向前邁了一步。 “唰”地一下,如同老僧入定的婁辰猛地扭過了頭, 血色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池芯。 池芯心口一顫, 手腕翻轉將長刀背到身后,輕輕對他伸出手臂。 “婁辰, 是我,池芯,你還認識我嗎?” 不知道是不是池芯的錯覺, 她總覺得婁辰的眼睛深處閃過一絲埋藏得極深的波動。 即使只有一絲,池芯也不愿放棄這份希望, 她再次走近兩步,幾乎站到了婁辰的面前。 她小心地, 輕柔地將手放在了婁辰的頭上。 哪怕和婁辰認識了那么久, 池芯還從來沒有摸過他的頭,入手是細軟的發絲, 池芯想起以前mama說過,頭發軟的人心也是軟的, 所以婁辰哪怕長成了憤世嫉俗的中二少年, 也仍然沒有磨滅心底的善良吧。 百米開外的城墻上, 軍用望遠鏡狹小的鏡頭中清晰地展現出另一頭的景象。 寬闊悠長的冰橋猶如通向神國的彩虹橋,在橋的盡頭,手持長刀的少女極近溫柔, 將手放在坐在樹杈上的少年頭上,這一幕有著讓若神性的光輝。 “她真的可以接近喪尸王?”郁時昭震驚地呢喃,“她……真的是人嗎?” 他看向一旁的蕭黎和景修白,而連天睿正抱著頭縮在城墻根下,誰也沒時間管他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人,和她的生理沒有關系,而在于她做了什么?!?/br> 景修白又給冰橋加固了一下,已經有士兵踏上冰橋,開始處于高空的作戰。 他回頭看向郁時昭,當著他的面在掌心上浮現出一小個冰塊,然后隨手將這個冰塊扔出去,砸翻了一只正往上爬的喪尸:“郁大哥,我現在展現出來的也是不同于人類的力量,還有那些一直在保護基地的異能者,他們也和你一樣,將血汗灑在了這片土地上,你會過多追究我是不是人,他們是不是人么?” 郁時昭眼睛微瞇,神色間有些震撼。 “郁承記?!?/br> 略微沙啞和疲憊的聲音響起,郁時昭轉過頭,看向他觀感十分復雜的人。 蕭黎也同樣看著他,一雙慣常如虎豹般鎖定獵物的眼睛柔和下來,讓他想起對方剛從外面回來時,那個抱著一顆高階喪尸的頭顱,滿身陽光味道的士兵。 “她是特殊的,只有她是唯一不可或缺的那個?!彼迷趹饒錾舷逻_命令般堅決的口吻,不給對方一丁點反駁的余地,“你也好,我也好,所有人都能輕易死去,剩下的人會繼續為人類的命運而拼搏,但是她不行?!?/br> “你是什么意思?”郁時昭作為政客的敏感度已經意識到蕭黎打算說什么,他懷著詭異的期待和依然占據大部分的不可思議問。 “郁承記怎么會不知道我想說什么?!笔捓璧α诵?,“你不是一直對我滿是野心向上爬,不要命地賺軍功很有意見么?你懷疑我狼子野心,意圖分裂基地,對人類最大的幸存者基地造成滅亡的危險?!?/br> 郁時昭抿抿唇:“我對你沒有意見,只是對你底下某些人有些微詞罷了?!?/br> 說著,他又看了一眼腳底下的連天睿。 “有或沒有都好,以前我不介意,現在我仍然不介意,因為我之所以這么努力地向上爬,目的就只有一個?!?/br> 他緩緩地伸出一只手,猛地抻直手臂上充滿力量感的肌rou線條,指向冰橋的盡端,池芯的所在。 “從此以后,包括我在內,我這一脈所有下屬,全部歸池芯所管,即使她想要歸攏在你的旗下,也不會有絲毫怨言,唯有一條?!笔捓杪曇艉茌p,有種英雄暮年的沙啞,卻仍然充滿力量,像一只隨時會拔地而起的豹子,“你必須給予她足夠的尊重,不能勉強于她?!?/br> 郁時昭一口呼吸卡在喉嚨里,半晌沒有呼出。 他一字一句地問:“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 蕭黎收回手,借助城墻站穩身體,語氣平靜:“你一個字都沒有聽錯?!?/br> 郁時昭看了看遠方,又看了看面前的蕭黎,以及沒有任何意外神色的景修白,腦海中自家瘋狂為池芯維護的傻弟弟的臉也一閃而過,他臉上浮現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我知道她的優秀?!彼卣f,“但是你們這么多人無條件的袒護,蕭黎你這兩年一刀一槍拼出來的權力,全都……奉獻給她?” “我說了,這些原本就是為了她?!笔捓枵f,“你答應的話,就這么決定了?!?/br> 郁時昭臉上的神色還沒有收回,蕭黎就像完成了什么重要的心愿,渾身緊繃的肌rou倏然放松下來,這一放松讓他臉色一變,猛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 景修白伸手扶住蕭黎,蕭黎推開他,抬起眼仍然看向郁時昭:“我說的話一定算數,哪怕是我死了?!?/br> 還沒等郁時昭說話,景修白一抬頭看向急匆匆在跑上樓梯的女孩,立刻沖她招手:“這邊!” 姜從筠看到了他,一邊跑過來一邊說:“抱歉晚了一點,路上遇見幾個重傷的士兵?!?/br> 郁時昭:“這又是誰?” “我們的奶媽?!本靶薨谆亓艘痪?,直接抓住蕭黎往姜從筠面前一推,“看看他?!?/br> “少將,承記,那邊好像有變化!” 在冰橋上戰斗的戰士突然回頭沖這邊大喊。 頓時幾個人都沖回城墻邊上,抄起望遠鏡就往對面看。 在那邊說著話的時候,池芯還在和婁辰對峙。 她試著摸了摸他的頭,沒有遭到反抗,正當她泛起喜色的時候,卻注意到他的表情仍然是原來的樣子,剛要揚起的唇角又平了下去。 這個冰橋的高度,正好襯得婁辰像坐在凳子上差不多高,池芯彎下腰看向他的眼睛,手掌轉而捧住他的臉頰。 “婁辰,你看看我,你跟著我天南地北跑了那么久,現在居然不認識我了嗎?” 池芯發現,在她叫出婁辰名字的時候,婁辰的眼睛深處就會極不明顯地波動一下,但轉而就會被冷漠重新壓下。 池芯猶豫了一瞬,馬上張口,一遍遍地喚著他的名字。 “婁辰,婁辰,婁辰?!?/br> “婁辰,醒醒,你是個有獨立思想的人,你不是他們掌控的戰斗機器,你的意志無比強大,醒過來,擺脫他們?!?/br> “婁辰,回到我們身邊,回來?!?/br> 池芯欣喜地覺得,隨著她的訴說,婁辰眼底的波動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明顯。 正當她要再接再厲的時候,婁辰的臉突然動了一下,露出一抹僵硬而怪異的笑。 池芯收回手,后退一步。 血色眼睛里純粹的惡意逐漸明顯,池芯悄然收緊了握住刀的手。 “從婁辰身體里滾出去?!彼淅涞卣f。 婁辰,不,應該說套著婁辰外殼的人扭曲地笑了一聲:“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聰明一點。為什么不猜我就是他?” “婁辰如果能做出反應,剛才就應該做了?!背匦纠湫?,“怎么,你是看要壓不住他了,索性自己出來了?” “真是讓人cao心的壞孩子?!薄皧涑健毖b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原本我以為他已經徹底被打怕了,沒想到一聽見你叫他的名字,馬上又想要違抗我,他怎么就這么傻呢?!?/br> 他仿佛沒看見池芯倏然陰沉下來的臉色,繼續笑著說:“不過沒事,傻孩子再怎么努力,也還是傻孩子,想要違抗給予他這一切的‘父親’,還是太異想天開了點?!?/br> 他話音剛落,一柄鋒銳的刀就被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婁辰”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他抬頭看向持刀的少女。 “你想當婁辰的父親,恐怕還不夠格?!背匦締问殖值?,刀刃只差一毫米就要劃開他的脖子,“我再說一遍,從他身體里滾出去?!?/br>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池芯瞇起眼。 “婁辰”笑完了,他不退反進,一掌握住了池芯的刀刃。 他用力到指骨發白,掌心立刻深刻見底的傷口,池芯手腕顫了一下,還是害怕將婁辰的跟腱割斷,強行抽回了刀。 “婁辰”沒有追擊,只是坐在原地看著她,神色間充滿陰郁的惡意:“你繼續啊,我倒是想看看,我不出去,你能拿我怎么辦?” 他甚至從樹杈上跳了下來,踩在冰面上,緩緩向池芯靠近。 “我就站在這里,池芯,你想怎么辦?” “我用的是婁辰的身體,你舍得傷害他嗎?傷害這個被我控制了一輩子的孩子?他當被我抓住的時候可害怕了,但是一說起你,他可是哭著求我別傷害你?!?/br> 池芯的眼睫顫了一下。 “婁辰”繼續說:“他是個天然精神異能者,一般來說我是沒法控制他的,你說他為什么會主動放棄抵抗,甘心讓我控制呢,池芯,你說這是為什么呢?” 看池芯不說話,“婁辰”開心地笑了起來,這副笑容放在婁辰的臉上,讓池芯想起一個場景。 當時在東魯堡的監獄中,婁辰嘴硬心軟,一邊埋汰她,一邊為他們抵御住了霍萊的精神攻擊。 當時婁辰以為她排斥他,故意躲著他不讓他看見,直到池芯說不排斥他,并向他承諾,所有他無法原諒的人,都勢必會受到懲罰。 當時婁辰的笑容,也一如現在,開心得像個被親人嬌寵的孩子。 她向他承諾了,要讓他們都受到懲罰。 池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婁辰”發覺她周身氣場的轉變,停下了笑,冷漠地看著他。 他不笑的時候,即使用著婁辰的臉,也流露出一種陰暗的感覺,眼睛里是純粹的冷酷和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