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
賽若放下手,臉上是有些脆弱的表情。 “在實驗體最缺的時候,他甚至想給我注射病毒?!彼⑽㈩澏?,“如果不是我還有用,如果不是他逐漸年老,大部分的實驗數據都是通過我手,我現在已經和那些在外面游蕩的實驗體沒有什么區別?!?/br> 池芯:“我原以為自己已經低估了他的底線?!?/br> “他已經這么干了?!币坏螠I從賽若眼中滴落,“我的丈夫,艾伯特·杜克博士,就被他強行注射了藥劑,因此變成了一只半人狼,現在他大概已經死在了剛才的爆炸中?!?/br> 池芯表情空白了一瞬:“什么?” 第97章 叢林真相(10) 成功拐來?!?/br> 池芯有些不確定地重復了一遍剛才聽到的名詞:“半人狼?” 賽若再聽到這個詞, 似乎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她秀眉緊促,低低地嗯了一聲:“我至今記得那一天, 因為缺乏干凈的實驗體, 我父親幾乎發了瘋, 他抓住我,就想給我注射病毒, 是艾伯特攔在了我面前, 把我護在了懷里?!?/br> 然后休斯博士就將針劑注射進了艾伯特身體里。 即使賽若沒有說,池芯也猜到了后面的結局。 她直起身, 看著這個可憐又可恨的女人,心情有些復雜。 說她可憐,她作為休斯博士的幫兇, 這么多年來進行了那么多慘無人道的實驗,說她可恨, 她從小就接受著這種教育,在她的世界觀里恐怕沒有正確的是非之分。 現在說得這么可憐, 也只是她的自身利益受到了損害, 如果沒有休斯博士對她,對艾伯特做的事, 她現在還會幫助他們么? 池芯的腦子很清醒,她容易心軟, 但也不至于會被輕易蒙蔽。 “如果你想找的是五樓的半人狼, 那他應該還沒死?!彼f。 賽若猛地抬起頭, 眼白都瞪大了,直直地看著池芯。 她嘴唇哆嗦了兩下,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問:“你說什么?” “你丈夫沒死, 在最后的時候逃走了?!本靶薨渍f,“如果你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還能繼續交談的話,我們會給你提供更多的信息?!?/br> 當然了,景修白也同樣不會被輕易蒙蔽。 賽若怔怔地坐了幾秒,就像突然反應過來聽到了什么似的,立刻兩手胡亂地抹了把臉頰,然后規規矩矩地正坐在椅子上。 她的神態看起來期待又惶恐,雙手絞在一起,這個外表干練的女博士簡直手忙腳亂。 “我,我可以繼續?!辟惾魪垙埧?,“你們還想問什么?” 至此,主動性完全被池芯兩人搶了回來。 兩人對看一眼,回身坐在了賽若對面的椅子上。 三人中間隔著婁辰厚重的卷宗,都擋不住賽若渴望的眼神。 景修白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這是他正在思考的標志性動作:“剛才你并不知道艾伯特還活著的事,你為什么要幫我們?” “我……” 賽若猶豫了一下,抬起頭直視他們的眼睛。 “我受夠了。我從小沒有上過正軌的學校,一直都是父親在親自培養我,他沒有把我當成女兒,當成一個人來看待,而是把我當成了他能夠說話的,有思想的工具?!辟惾裟樕下冻鑫⑽⒌耐纯?,“我的人生只有他和他的實驗,我不被允許有自己喜歡的東西,有自己喜歡做的事,甚至能和艾伯特結婚,都是我父親獎勵洋娃娃一樣,隨手扔給我的?!?/br> 這聽上去的確像休斯博士會做出來的事,池芯并不意外。 “是艾伯特?!闭f到這個名字,賽若眼里有光,“是他告訴我正常的人該過什么樣的生活,是他告訴我,現在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建立在自我安慰和自我滿足的條件上,一旦這里發生的事被傳出去,我們會被千夫所指?!?/br> “即使如此,你們也仍然選擇留在這里?”池芯皺起眉。 “我們別無選擇?!辟惾艨酀卣f,“艾伯特打算帶我離開,但是末世之前,我父親的勢力是你們無法想象的龐大,那時候拉斐爾甚至還是他心愛的學生,他們兩個加起來,我們無處可逃?!?/br> “借口罷了?!本靶薨桌淅涞卣f,池芯輕輕拍了下他的胳膊。 “我不否認?!辟惾羯钗跉?,“是我膽怯了,我從來沒有出去過,我作為父親的工具長大,只學過他讓我學的東西,不知道出去之后還能靠什么生活。如果沒有我,艾伯特早就走了,是我的膽怯和猶豫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賽若說著聲音又哽咽起來,她將臉深深地埋進手掌中,肩頭聳動。 “你太小瞧你自己了?!背匦据p聲說,“你是個博士,即使不靠艾伯特,你也能成為蜚聲世界的科學家。你怕你的父親,選擇了屈從于他,但是明明,你可以有更好的選擇?!?/br> “這是艾伯特變成那樣之后,我才醒悟的道理?!辟惾舴畔率?,臉色蒼白,“是艾伯特教會了我一個人應該有的道德觀念,我逐漸覺得實驗體的慘叫很刺耳,拿著針管也越來越下不去手,我會控制不住地想那些實驗體如果沒有被送到這里,他們會過著怎樣的生活……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你們的到來讓我看到了希望?!?/br> 她深吸口氣平復心情,“藏下你們等于公然反抗父親,這也許是我從小到大做的最出格的事?!?/br> 池芯和景修白對視一眼,她使了個眼色。 “你希望我們帶你離開?”景修白開口問,在得到賽若肯定的點頭之后,他又問,“你想去哪里?” 賽若愣住了。 “去哪里……”她呢喃著說,突然苦笑一聲,“如果你們能把我從父親眼皮子底下帶出去,只要不是他能找到的地方,那里都可以……這本是我原來的打算?!?/br> “原來的?現在你又不想走了么?”池芯問。 “我原來以為,艾伯特已經死了,沒有他,我對這里沒有任何留戀?!辟惾粞劾锪魈食鰷厝岬墓廨x,透著無悔和堅定,“現在我知道了他還在這里,他還活著,只要他還活著,無論他面貌如何,還認不認識我,我都不會離開他的?!?/br> 池芯:“你也說了,你父親正在逐步失去理智,你就不怕哪一天,他會徹底發瘋,把你也變成那眾多實驗體的一員?” 賽若打了個寒顫:“怕。但我……更怕拋棄艾伯特,這樣,即使我下了地獄見到他,也可以毫無愧疚地和他說話了?!?/br> “那現在你打算怎么辦?”景修白說,“你不想走了,要把我交給你父親么?” “怎么會?!辟惾艨嘈χ鴵u搖頭,“我知道你們還能信任我……但讓我親手再殘害兩個無辜的人,我做不出來了?!?/br>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池芯轉頭看向景修白。 景修白也看向她。 “你在想我想的東西么?”池芯問。 “也許?!本靶薨渍f,“我應該還沒理解錯過你的意思?!?/br> 池芯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剛要回頭說什么,卻對上了賽若恍惚的眼神。 “你們……真好?!辟惾糨p輕地說,眼神充滿懷念,“當初我和艾伯特,也有著和你們一樣的默契?!?/br> 池芯頓時感覺一股熱氣突然從心口升到脖子,甚至連耳朵都發起熱來。 “你在說些什么有的沒的?!彼湎侣曇?。 賽若笑了,她用一種長輩看后背的眼神看向池芯,語氣也溫柔下來:“世界上的人那么多,能有個和自己這么默契的人,是件多難的事?!?/br> 她沒看面前兩個年輕人的表情,站起身來,臉上帶著放下了什么之后,而變得釋然的神色。 “你們再在這里待一會兒,我出去看看父親他們在哪。如果沒什么事,我就送你們出去?!?/br> 她往門口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我會給你們幾支血清,但是它能起到的作用太小了?!彼剡^頭,欲言又止,“……我知道婁辰一直跟著你們,不知道你們是什么關系,但站在研究人員的角度,我不得不提醒你們……我父親說的沒錯,你們三個的確是研制疫苗的關鍵,尤其是婁辰,所謂的血清,就是他的血液而已,他身上牽動著太多關系,只有勸他進行合作,末世才會有解決的一天?!?/br> 賽若說完,轉頭就要打開門出去。 “賽若?!背匦鹃_口叫住了她。 賽若的手停在門上,微微側過臉看向她。 池芯站起身,聲音平緩而夾雜著微不可察的期待:“你剛才說,后期你父親所有的數據基本都是經過你的手?!?/br> 賽若不明所以,只是點了點頭。 池芯抿了抿略顯干燥的唇:“那你,有把握在沒有你父親的情況下,研制出喪尸病毒的疫苗么?” 賽若驚訝地轉過身,定定地看著池芯幾秒,在兩人幾乎屏住的呼吸中,輕輕頷首。 “如果你們能說服婁辰配合,我可以?!?/br> 池芯猛然松下口氣,在這短短的幾秒鐘里,她感到了比經歷任何一場大戰都要濃重的疲憊和喜悅。 “你要怎么保證,你不是下一個你父親?”她聲音有些不穩。 “我沒有我父親和拉斐爾的野心,他們想要站在世界的頂端,用科學論道,但我受到艾伯特的影響,對科學,我現在只覺得是人類使用的工具,并不想讓它凌駕到人的價值之上?!辟惾裘嫔\懇,繼而語氣中又透露出一絲自嘲,“現在問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我不會跟你們走,艾伯特也……” “我能讓艾伯特回來?!?/br> 賽若整個人猛地抖了一下。 “你說什么?”她下意識地反問。 池芯直視著她的眼睛,緩緩地從空間中拿出之前在市場拍賣會上順手搶下來的,能讓獸化的人恢復理智的藥劑:“你猜,這是什么?” 在池芯這么說的瞬間,賽若就意識到了這是什么。 她怎么會猜不到?她二十二歲被父親承認,說即使將她放到世界一流的大學也能取得博士學位,在這么明顯的話術下,她怎么會不知道池芯指的是什么。 但在突如其來的震撼和驚喜之下,她聰明的大腦居然都不轉了。 “你,你……” 賽若走了兩步,眼睛貪婪地盯著池芯手中的藥劑,“……你確定這真的,可以嗎?” 池芯當然不怕她來搶,但還是收了起來,果然見賽若眼里的光輝都一下子暗了下去,仍然緊緊盯著她的手。 “我從拉斐爾那搶的?!背匦菊f了另一個層面的實話,畢竟她壓根沒有給市場交換的東西,“你覺得有沒有可信度?” “拉斐爾居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嗎?”賽若喃喃。 “我們找到艾伯特,你們跟我們回去,這東西就是你的?!背匦菊f。 池芯知道,即使再說一旦拉斐爾真的研制出了他想要的東西,這世界將會變成何等可怕的模樣,對這個心已經死了的人來說毫無說服力。 所以她抓住痛腳,并精準地踩了下去。 果然,賽若幾乎立刻就倒戈了。 她用力一咬牙,眼里浮現出決絕的神色:“好,我答應你們?!?/br> 搞定。 池芯和景修白對視一眼,露出相似的笑意。 賽若不是個做事黏糊的人,既然做出了決定,她就不再猶豫,直接打開門,帶著池芯和景修白一起出去。 通過監控畫面他們發現,還在樓里徘徊的人只剩下了很少的數量,大部分人都被派出去尋找。 “父親以為你們已經逃出去了,這對我們有利?!辟惾籼ь^看向他們,“我可以帶你們去拿血清,但是你們要怎么找到艾伯特?” 池芯的視線在各個畫面上巡回,將目光定在莫名進入樓里,還上了三樓的一個喪尸身上。 這只喪尸衣著相對完整,身體也沒有那么殘缺不全,雖然行動還是一卡一卡,能把他和正常人區分出來。 “這是高階喪尸么?”池芯指著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