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她撩起風衣,正要坐下去,景修白攔了她一下,將凳子擦拭干凈。 “那么愛干凈的人,沒道理看都鋼琴就變了吧?!?/br> 看到池芯的目光,景修白僵著臉又伸手去推鼻梁,在推了個空之后,又僵硬地放了下來。 “修白,都多久了,你還沒習慣沒眼鏡的生活嗎?”郁襄問。 景修白壓根沒理他,對鋼琴做出個“請的姿勢”,轉到了池芯身后。 郁襄發現,當他離開池芯的視線之后,從耳垂到脖子,竟然都紅了起來。 景修白冷冷地橫了他一眼。 池芯沒注意到后面的風起云涌,她掏出一張紙,仔細地將琴鍵給擦了擦,踩在腳踏上調了幾個音。 “這架勢,絕對是專業的?!庇粝逭f。 景修白:“你又懂了?” 郁襄:“我不懂,小時候我爸給我請過三個國際知名鋼琴家給我當老師,都被氣跑了,但我見過他們彈啊?!?/br> 郁襄沒說謊,他看到的確實是極為專業的cao作。 姜從筠:“噓?!?/br> 兩個男人都安靜下來。 “叮?!?/br> 一聲清脆的琴聲響起。 池芯微微闔眼,手指如蝶翼般翩飛,一曲音不甚準的《夢中的婚禮》流淌在教堂中。 安靜優美的曲調,配上她上方圣母悲憫的容顏,一束光穿雜著彩色,從破碎的玻璃處直直地照射在她身上,給這一幕鍍上一層絕美的色澤。 彈奏的人和聆聽的人都被這末世里難得的曲調迷住,直到漸漸到了末尾篇章,也沒有一個人出聲。 正當他們以為這就是結束的時候,池芯手下驀然一轉。 《夢中的婚禮》不再,《鋼鐵洪流進行曲》的前奏鏗鏘響起。 這首悲壯而充滿力量的曲調,在廢墟里走音的琴上被演奏出來,那不完美的缺憾卻成為了情感上的補足。 人生本該如此逆流而上。 隨著池芯的手指重重落下,鋼琴鍵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這場意外的演出落幕。 堪稱末日絕響。 作為聆聽者的三人久久未曾說話。 池芯也沒有說話,這點體力的消耗對她來說明明不值一提,但她卻有種大病初愈的恍惚感。 她微喘著,感到心境還沉浸在方才,一股強悍的力量從內心涌出,霎時如洪流決堤,沖垮了之前那一絲淺淺的不安。 “啪,啪?!?/br> 景修白的掌聲驚醒了其他兩個人,也驚醒了池芯。 “太棒了芯芯?!苯獜捏弈樕拥梦⒓t,“這么破的鋼琴都能彈成這樣,你以前恐怕是專業級的吧?” “絕對沒錯?!庇粝蹇隙ǖ卣f,“沒吃過豬rou總見過豬跑,池芯的水平,跟我當初氣走的那三個老師也差不了多少?!?/br> 專業級? 池芯笑笑,“跟著我mama學過而已?!?/br> “你mama……是什么國際知名的鋼琴家嗎?”幾人都愣了愣。 池芯笑而不語。 三人對視一眼。 他們突然發現,所有人其實對池芯一無所知。 她以前是什么樣子的呢? 在末世之前,她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呢? 他們努力地去想,但是對池芯的記憶最早似乎只停留在喪尸圍城的那一天,她帶著景修白從城墻上一躍而下,一腳踢飛了高階喪尸的頭。 也許是那一刻的身影太過濃烈,因此淡化了這之前全部的時光。 她強得可怕,她會的很多,這些都是如今她身上的光環,但她究竟是如何成為現在這樣的,沒有任何人知道。 主角團的復雜情緒,池芯一概不知,她狀似正常地從座位上起身。 這一晚,他們就留在這個小教堂里過的夜。 景修白之前四處檢查過,確定沒有安全隱患,屋外的圍聚的喪尸都是低級喪尸,叫喚了一會兒又聞不見人rou,逐漸都散去了。 他們難得沒有睡在帳篷里,而是拿出幾條睡袋,在地上橫七豎八地放著。 姜從筠是和池芯挨著睡的,半夜里池芯動了動,要鉆出睡袋的時候把她驚醒了。 她眨著朦朧的睡眼:“芯芯?” “沒事,睡吧?!背匦久嗣念^,“我起來換班?!?/br> “哦?!苯獜捏蘼冻霭残牡纳裆?,又沉沉睡去了。 只要有池芯在,沒有任何事值得她害怕。 池芯站起身,簡單活動了一下手腳,抬眼對上了值上一班的,景修白的眼睛。 他正坐在窗臺上,之前應該在觀察外面的情形,看到池芯起來,長腿一伸從窗臺上躍下。 “不累么?”他輕聲說,“今晚我值到天亮,你回去繼續睡吧?!?/br> “少來了,白天你要是因為打瞌睡從我車上栽下去了,我可解釋不清?!背匦菊f。 景修白無奈。 “行了行了,趕緊去?!背匦沮s鴨子一樣,將他趕回了睡袋里。 當池芯轉過身去,他又睜開了假裝闔上的眼睛。 他看著池芯回到鋼琴的位置,一點點用心地將它全身都擦拭干凈,猶如在和過去告別。 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重新閉上了眼。 池芯擦干凈鋼琴,起身時猶豫了一下,又將一旁的上帝雕像也擦了個干凈。 第二天一早,幾人準時起床,收拾好行裝之后,他們摸出教堂,開始在小鎮中搜尋物資。 “這里好像被人來過?!?/br> 郁襄躲在便利店的貨架下面,一只僵硬的喪尸和他僅有一個貨架相隔。 姜從筠蹙著眉,將僅剩的幾塊肥皂收進空間。 這時腳步聲傳來,有人推開這個便利店的門,游蕩的店員喪尸嗷地一嗓子,沖來人撲了過去。 然而它那聲還沒有嗷完,就被永遠地堵在了嗓子里。 池芯拔出插在喪尸腦子里的小刀,隨意將它踹倒一邊,看向蹲在底下的兩人,“你們在這等過年呢?” 郁襄訕訕地笑笑,“這不是正覺得奇怪,這么大一個便利店,居然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了?!?/br>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要么是之前小鎮的人撤離之前帶走了,要么是有其他幸存者路過了這里?!背匦镜故怯X得這十分尋常,對兩人揮揮手,“沒東西就不磨嘰了,我們離開這里?!?/br> “修白呢?”郁襄問。 池芯左右看看,“他沒和你們在一起嗎?” 幾人同時搖頭。 當他們從便利店里出來,再走過一條街的時候,看到了明顯的異常。 幾只喪尸嗚嗚嗷嗷地圍成一個圈,但無論它們怎么努力,都無法突破面前藍色的冰壁。 景修白蹲在冰壁后面,正吭哧吭哧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池芯和郁襄舉起消聲手槍,將這幾只喪尸解決掉,有些好奇地圍過去。 只見景修白正蹲在一輛車前,費力地在撥動輪胎,已經弄了一手的油。 池芯無語,“這要是能用,會留在這給你嗎?快點起來走了?!?/br> 景修白抬起臉,面無表情的臉上,彌漫著nongnong的失落。 池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來的,她被逗得差點笑出來,連忙輕咳一聲,“走了走了,不是說前面有個更大的城市嗎?我們去那里找車?!?/br> 景修白這才站起身。 他看著重新出現的兩輛重型機車,發出認命的嘆息。 他自覺地接過女友款頭盔,將自己高大的身形縮在了后車座上。 池芯啟動油門,趁喪尸們被吸引來之前,揚聲說:“出發——” 如同來時一樣,兩輛重機車飛馳著行過小鎮的街道,沖向日落的方向。 過了這個小鎮,就是西部邊境地區。 來到這個地方,池芯才深刻地體會到,郁襄那句“最短也兩三個小時車程”是個什么意思了。 跨越省界線,池芯感覺自己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之前在小鎮里,地形風格都還比較接近中原,而越過了那道線之后,映入眼簾的只有仿佛無窮無盡的國道,以及路兩旁蒼?;氖彽母瓯?。 越往西太陽就越大,尤其是接近黃昏的時候,橘紅色的日光炙烤著整片大地,寥寥幾人在上面奔馳的感覺是如此渺小。 “池芯,你的輪胎又冒煙了,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吧!” 遠遠地,郁襄大喊著。 池芯熟練地在路旁剎車,摘下頭盔擦了擦汗水。 巨大的圓日仿佛近在咫尺,讓她臉龐染上一片鮮紅。 “吃點東西吧?!苯獜捏藿ㄗh。 他們為了趕路疾馳了一天,到現在還沒吃飯。 “隨便吃點吧?!本靶薨滓蚕铝塑?,聲音里帶著一貫剛下車時的虛弱,“這附近太空曠了,住宿不安全,我們還要向前趕一趕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