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哎，等等，你說什么呢！”烏頭答應下來后才反應過來不對，再次跳腳，“明明是你把她嚇跑的吧，為什么得催著我去找她??！難道不應該是你去嗎！”

    “如果不是你說要給她起名字，怎么會出這種事？”鬼燈回答道。這么一說，好像是有他的原因在，烏頭抓了抓頭發，可是為什么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呢？

    烏頭和蓬把小女孩帶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夜晚了，鬼燈生了一堆火，正在烤著幾條從河里撈出來的魚。聞到魚rou的香味，烏頭立刻眼睛一亮，抹了把汗就湊過去，鬼燈也難得大方地遞了一條過去。他又看向小女孩，映著火光看人時，總覺得有些模糊，但是緊張的情緒很明顯。

    不等他站起來，小女孩就忽然飛快地跑了過來，將手里攥著的一個樹葉包出來的小包裹放到鬼燈面前，也不敢離他太近，又畏畏縮縮地躲到一旁去了。

    鬼燈低頭看了眼腳邊的樹葉包裹，將一條魚遞給蓬，又用眼神示意了下。

    “她跑到山林深處去了?！迸钜膊豢蜌?，接過魚就吃，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我和烏頭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挖草藥?！闭f著又看了眼鬼燈的手，“是想給你治傷的吧?！?/br>
    “既然是她造成的傷口，當然要由她負責?！惫頍舻脑挸晒Φ刈屝∨⒂挚s起了身子，她周圍的氣氛更糟糕了，怎么看都是壓抑陰沉的深黑色，自我嫌惡達到了新的高峰。

    “你過來?！边@句話鬼燈明顯是在對著小女孩說的，后者沉默了一會兒，氣氛有所好轉，慢慢地挪到了鬼燈的身邊，視線投到鬼燈的手上就不動了。

    傷口本來就沒有包扎過，又因為撈魚浸到了水，雖然不流血了，但是被水泡得傷口處的皮膚發白發皺，乍一看還挺嚇人的。小女孩的臉色立刻就白了，嘴唇一抖一抖的，想說什么又不發聲。

    鬼燈沒給她愧疚的時間，將剛烤好的魚塞到她手上，也跟著注意到她的手。

    草藥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加上這座山沒人會來，根本沒有山路那種東西，光是在山林深處前進就問題不小，還要找草藥，小女孩的手上多了不少細小的傷口，估計是被割到了。

    小女孩拿著魚遲遲不敢下嘴，鬼燈也沒搭理她，吃起了自己的烤魚，等吃完扭頭一看，小女孩也將魚吃得干干凈凈，嘴邊上黑乎乎的，顯然吃的時候速度很快，都沒注意到焦糊。

    “你之前發生了什么，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惫頍糸_口道，“既然你選擇留在這里，就乖乖地融入這個世界，別再想著以前的事了。不管你過去受到了什么打擊，對我來說根本沒必要知道?！?/br>
    “敢咬就別后悔，先責怪自己算什么，錯的都是別人?！?/br>
    烏頭聽得莫名其妙：“等等，你在教她什么東西啊，推卸責任嗎？”

    鬼燈扭過頭去看著他，表情嚴肅：“分明是正常的為人之道?！?/br>
    “有這種為人之道的話這個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子??！你的想法根本就是有問題吧！”烏頭吐槽，只是話音剛落，臉邊就擦過去一根樹枝——正是剛才串著鬼燈吃的魚的樹枝。

    “我沒有任何問題?！惫頍粢荒槨拔壹凑x”的表情，他又看向小女孩：“必要的時候，武力上的鎮壓也是讓別人信服你的好辦法?！?/br>
    小女孩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

    是真的在微笑著——兩邊嘴角上揚，眼睛微微瞇起，全身也松懈下來。

    她張開嘴，聲音很輕，又因為長期不說話，有點沙啞。

    “我叫曉月?！?/br>
    ☆、第167章

    第167章：果然游子歸鄉后比較能放得開。

    曉月，這個名字說不上好聽不好聽，很好記倒是真的。

    在最初的驚訝“原來你會說話啊”過去之后，鬼燈他們幾個和曉月的關系就融洽了不少。在黃泉名字是非常重要的東西，而告知名字的行為，也就相當于給出了自己的信任。

    鬼燈他們的名字一早就在曉月面前說過了，那時候以為她不會說話，也無法用名字來施以咒術，現在則是因為對曉月多了信任感，而且他們也知道了曉月的名字，所以都很安心。

    關系一旦好起來，剛開始的生疏也少了，曉月更是開始說話。盡管說得很少，對缺乏玩耍的幾個鬼來說，卻是很有意思的事——每天光是逗著曉月說話，就能消磨掉不少時間。

    今天也不例外。烏頭拿著一塊不知道從哪里撿來的漂亮石頭，在曉月面前晃悠，言語中帶著滿滿的誘惑意味：“來，曉月，叫我一聲哥哥，我就把這個寶貝給你?！?/br>
    曉月瞅了眼他手里的石頭：“呵呵?！?/br>
    烏頭：……明明只是普通的笑聲，為什么他感覺到了嘲諷的意味？

    “雨花石?！睍栽峦鲁鲞@個詞后就不開口了，旁邊在研究剛抓到的蛇的鬼燈抬起了頭：“你知道那種石頭的名字？”他的話音剛落，曉月就飛快地點了點頭。

    鬼燈松開了手，那條蛇立刻游進了草叢里，消失不見。他從烏頭手上搶過雨花石，仔細看了看，評價道：“花紋很好看?！睘躅^頓時得意洋洋：“當然，這可是我找到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曉月就從隨身攜帶的小袋子里掏出一顆透明度更高的圓潤雨花石遞給了鬼燈，怎么看都是她手上的更勝一籌——烏頭作為神話時代的人體會到了現代打臉的真諦。

    有了更好的，鬼燈就將烏頭的雨花石還給了他，轉而接過曉月手上的。

    蓬憐憫地拍了拍烏頭的背：“曉月比你更會找到好東西呢，而且對鬼燈也毫不吝嗇?！闭f白了就是現代科學中的印刻現象，只不過會出現在曉月身上有點稀罕。

    研究完了雨花石，鬼燈也沒多在意，又還給了曉月，剛收回手，腳下的土地就劇烈地震動起來，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扶住了曉月，估計這個家伙就要一頭撞到旁邊的樹上去了。

    烏頭和蓬互相扶著，也沒出什么大事，震動很快停止，木靈也跑了出來，心有戚戚焉地說：“又開始了，黃泉什么時候能安穩下來呢？總是這樣也很麻煩的說?！?/br>
    曉月剛來沒多久，還不知道情況，聞言茫然地看向鬼燈，后者也干脆地給出了解釋：“彼世正在整頓各項制度，強大的鬼神經常因此產生矛盾，大打出手后就會引發這種情況?！?/br>
    說著又補上一句：“應該統統揍一頓，太礙事了?！?/br>
    木靈咳嗽兩聲，避開這個話題轉而問道：“說起來，上次的會議通過了一個方案，允許彼世里的鬼神們出去游歷，也好開闊眼界，從而為日后提供更好的幫助。你們打算去嗎？”

    負責看守彼世入口并且提供指引的木靈，當然不能擅離職守，不過鬼燈他們不一樣，既沒有職位也沒有多大約束，有了這個方案，就可以去其他國家的彼世游覽一番，差不多等于旅游了。

    估計也是哪個受不了成天地震鬧騰的鬼神給出的提議，想好好出去放松放松。

    鬼燈若有所思：“這個方案倒是不錯，從他國吸取精華長處，也比較方便快捷?！彼又鴨柕溃骸叭绻胍暾埻獬龅拿~的話，有什么要求嗎？”

    木靈搖頭：“沒有特別的規定，也很方便……”話音未落，鬼燈的臉色就不好看了：“那個蠢貨制定的方案，先不提沒有正式的洽談前他國的彼世是否愿意我們進入，如果有人在外面遇到了危險，無法歸來不就失去聯系了嗎？變成偷渡或者私自在國外定居就更加麻煩了?！?/br>
    聽得烏頭他們只想捂臉：果然這家伙的要求還是這么嚴苛。

    話雖如此，鬼燈如今只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鬼，參與不到那些大神們的會議中，也就對此作罷。不過還是扭頭在跟曉月說話時漏了一句：“等我以后有了機會，一定要好好整治黃泉的情況?！?/br>
    曉月很認真地點頭：“鬼燈的話，絕對沒問題的?！彼苌僬f這么長的一句話，鬼燈挑了挑眉，順手又在她的腦袋上揉了揉，顯然是非常滿意，他想了想又問道：“你想去哪里？”

    世界上的國家不少，由于地域不同，彼世也各不相同。說是要出去游歷，可是也不能太久，還是只前往一個國家比較好。曉月歪了歪頭：“中國?！?/br>
    日本的文化多有從中國借鑒的地方，去中國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鬼燈頷首：“好?！?/br>
    鬼燈向來不是磨蹭的人，曉月動作也很利落，當天就收拾好了東西，一起出發。

    等烏頭和蓬知道消息的時候，這兩個家伙早就來到中國的彼世境外了。

    中國向來有陰陽學說，活人所在的空間即是陽間，而人死亡后所在的地方就是陰間了。鬼燈主要是為了黃泉而來，準確來說應該前往陰曹地府，不過正值一場戰后，陰曹地府忙得不可開支，短時間內沒人騰得出手來接待他們，還要等一個星期，這段時間就只能等著了。

    “沒想到中國這邊的彼世如此熱情?！惫頍魩е鴷栽伦叱鲫幉艿馗慕哟帟r還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像他們這樣貿然前來的異國之“鬼”也會受到友好的接待，看剛才那個鬼差忙得頭暈眼花，對著他居然還能保持禮貌，也沒因為他和曉月的年紀而看輕，讓他很有好感。

    曉月在旁邊笑嘻嘻的，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他們正走在黃泉路上，行走的方向與亡者們相反，鬼燈表述了自己想要視察民情的想法后，鬼差就痛快地給他開了前往陽間的通行證，還給他們指路；而剛才在奈何橋上，覺得曉月可愛的孟婆，也給了他們兩顆丹藥，可以在陽間現形。

    沿途都有鬼差押著，亡者們就算對鬼燈和曉月好奇，也不敢多張望。

    黃泉路的兩邊都盛開著紅艷似火的彼岸花，花香甜膩，曉月饒有興致地看著，蹲下去剛伸出手，就被鬼燈阻止了，她也就吐吐舌頭，乖巧地繼續走路。

    迎面走來了一個一身白袍的高瘦男人，看到鬼燈和曉月時愣了下，隨即笑了起來。他的臉部肌rou很僵硬，笑起來反而像是在哭，非?；骸澳銈儍蓚€就是日本來的小鬼？”

    鬼燈點了點頭，他不認得對方，正想著要怎么稱呼，曉月拉了下他的衣角：“白無常?！?/br>
    “白無常大人?！惫頍魪纳迫缌鞯睾暗?，白無常則是擺了擺手：“莫要稱呼我大人，不過是一介鬼差?！鳖D了頓，他問道：“我從鬼差令上得知了消息，有個不情之請，想問兩位是否愿意?！?/br>
    “但說無妨?！边@回接話的是曉月，脆生生的腔調，說著這種故作嚴肅的話有些不太符合形象，鬼燈也不介意。他對白無常的用詞不習慣，雖然聽得出來對方考慮到他們來自異國、特意簡化不少，但是這種習慣哪有那么好改，對鬼燈來說聽著還是很生疏，交給曉月比較好。

    不過，從曉月表現出的熟稔來看，她和中國的聯系大概非常密切。

    他看向還揪著他衣角的曉月，神色不變，那也沒關系，反正是他撿回來的。

    曉月和白無常的談話很簡潔，不過白無常對曉月很滿意，隨即便從懷里摸出兩塊牌子交給她，又拱拱手告辭了。曉月轉身將一塊牌子交給鬼燈，附上一句說明：“實習鬼差?！?/br>
    鬼燈的理解能力一級：“因為現在陰曹地府過于忙碌，我們又有了解中國的陰間的打算，就想讓我們幫忙？”他低頭看著手上的牌子，金屬制的令牌黑漆漆的，不過很有質感。

    兩塊牌子是相同的，不過用法還得研究，等走到鬼門關的時候，也研究得差不多了。

    “搜魂雷達?！睍栽碌穆曇艉茌p，雖然不知道她說的雷達是什么，但是搜魂這個詞用得不錯。

    這塊令牌的最大作用就是搜索方圓一公里的亡者，找到后用令牌的背面在亡者的身上蓋下印痕，亡者就會被傳送到鬼門關前。如果是正式的鬼差，會有更大的搜索范圍，而且會配備飛行法寶。

    剛出鬼門關，令牌上就亮起了好幾個小點，距離很近，很快就被找到了。

    亡者是一個因病去世的小孩子，令牌上也給了這個孩子的簡短介紹，最后是安排。

    “發往……賽河原？”鬼燈皺起眉，他又翻了下，找出了賽河原的介紹。

    先于父母死去的小孩子，要在賽河原上堆積石塊，但是在堆好之前會被鬼差破壞，一直到能進入輪回轉世之道為止，這是他們讓父母承受喪子之痛的不孝之罰。

    原來還有這種刑罰。鬼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不過這樣看來，中國的審判制度非常完善，在當實習鬼差期間，他就來好好了解一下吧，到時候也好用在黃泉里。

    不出幾天，陰曹地府的鬼差功績榜上，就多了一個新名字。

    “哎，什么時候來了這么厲害的新人？”

    “瞧著還不是正式的鬼差，誰招進來的？”

    “短短五天就抓了近百名亡者，這速度真是絕了！”

    曉月拿著在陽間買的糖人，一邊舔著一邊看著榜文。排在第一的名字是鬼燈，因為躥得太快，別的鬼差都光顧著注意他的情況了，她反而變得不夠顯眼。

    稍微有一點……不甘心呢。曉月一口把糖人咬進嘴里，轉身就跑去繼續工作了。

    ☆、第168章

    第168章：學會不帶腦子的打架吧。

    鬼燈的工作效率高，能在那么短的時間里就抓到那個多的亡者，并將他們送到陰間，足可見他的實力。至少從某個角度來說，他的體力是相當好的。

    畢竟實習鬼差的令牌只能搜索方圓一公里以內的亡者，就算同時有好幾個亡者，也不能保證他們都在同一個方向，來來回回跑要消耗不少體力，真不是誰都做得到的。

    再一次將一個留戀塵世的亡者送去陰間，鬼燈拍了拍手，打算稍微休息一下。

    他是很喜歡工作沒錯，但是勞逸結合更有利于長遠發展，更何況附近的亡者已經被他抓得差不多了，要繼續的話最好是換一個地方。他把孟婆給的丹藥拿了出來含在嘴里，便現出了身形。不需要的時候再將丹藥吐出來，還能繼續使用，不過遲早會吃完的，就像一顆化得很慢的糖。

    雖說鬼燈現在是少年人的模樣，但角和耳朵在哪里，一眼就能看出不對，好在曉月之前給他編了個草帽，戴上后看起來就像是一般的農家子女，基本不會被人發現。

    中國的陰間是鬼燈的調查對象，陽間也讓鬼燈很感興趣，一路上看到了不少有趣的工具和美味的吃食，偶爾他也會掏出中國的錢幣來買上一些。至于錢是從哪兒來的……那些亡者中就有生前偷偷藏了錢在某個地方，死后因此不肯前往陰間的人在，鬼燈當然不會浪費。

    看到一個小攤上賣的飴糖，鬼燈又想起曉月來，上次居然能自己動手將買的飴糖做成糖人，手藝倒是不錯，只是偷偷摸摸的，不讓活人看見。他問了緣故，而她是這么回答的。

    “還沒到糖人出現的時候?！睂λ耆判牡臅栽轮苯诱f道。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糖人要到以后才會出現在中國嗎？因為不想將歷史的進度提前，所以才選擇自己動手？他也想過以后的世界會是什么樣子，卻絕對不可能做到這么確定。

    那個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鬼燈若有所思——完全沒想過他現在的年紀也算是個孩子。

    懷里的令牌突然劇烈地震動起來，鬼燈立刻拿了出來。在發現亡者的時候，令牌確實會提醒他，不過之前可沒有一次震動得這么厲害，究竟是發生了什么？

    令牌的牌面上，代表亡者的小點，多得有如繁星。

    不管是日本還是中國，亡者們都不知道怎樣去死后的世界，大多需要由地獄或者陰間的工作人員將他們送過去。所以有的亡者其實是想要去陰間的，只不過找不到路而已。

    鬼燈和曉月負責的也是這類亡者，找起來費工夫，不過也不擔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