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我以為你會自殺呢?!弊箨柪淅溟_口道,這里大開著門,冷風貫徹,呵氣成霜。 太子一身燕服從后面走出來,低聲道:“他已經沒有那個力氣自殺了,牙齒被北姑敲掉不少,咬不動舌頭,又沒有力氣跑起來去撞墻,他也就能寫個密信叫人傳給十六衛了?!?/br> 左坤看向太子,并未行禮,左陽如今身份還是令儀王爺,稍微點了點頭。 “聽聞太子已發昭告說皇上病重了?!弊箨柪溲劭聪蛱?,太子躬身道:“正是,十六衛動亂已有人出兵去平了,而吾今日收到了一封還未印下璽印的圣旨,特意前來請令儀王爺與北姑收回?!?/br> 他抬手遞過來一封卷軸,左陽對太子大多的印象是遠離權勢傾軋的天真和赤誠,如今看他眼神黯淡深邃,面上沒有了之前的笑意,想來這個宮變對他來說也影響頗深。 左陽展開來看,果然是北千秋之前寫下的那一封,立太子登基,左陽監國攝政。 太子掀起衣擺,直直的跪在地上,兩膝在冰涼的地面磕出一聲響,連虛弱的順帝都轉臉看來。太子猛然俯身:“求鉞國入境,攜長公主前來長安,吾愿禪位,修改國號甘心鉞帝登基于長安,絕不參與紛爭!” 左陽心下一驚,左坤猛然皺起眉頭:“你——” “然而吾有一不情之請,愿鉞帝登基后立即御駕親征西北!”他的禮節莊重而優雅,充滿了一個從小受到良好教育的太子展示出來的脊梁,可那不過十一歲的面龐背后卻隱藏了一種深刻的哀痛與忐忑,他蒼白著臉仿佛下一秒就能失聲痛哭。 這正是左陽差不多離開家入宮的年紀,太子卻已經跪在這里沉聲道:“國號可以改,國姓可以變,國之疆土卻不能被吞噬!盛朝與柔然敵對兩百余年,最式微時曾退往南方靠長江天險茍且偷生,如今又能定都長安,占據北方,全靠了多少代人的努力!吾本就無能,擔不起這個皇位,縱然是名義上屬于吾也無用。吾只愿疆土得以固守!” 他說到后頭幾乎破音,每句話都擲地有聲。 “更況鉞帝有皇家一半的血緣,乃是長公主嫡長子,這個皇位也不算易家。只若同意,吾愿意自殺在此殿上,只求不要殺我母后便是!”他眼里噙著淚直視左坤。 左坤搖頭道:“出征西北是一定要的,這個皇位我也要,但我不會這時候登基。太子依然按照這封圣旨上的登基,但開長安迎人入國,國權與玉璽交予令儀王爺?!?/br> 太子看著他,左坤合上圣旨,走了幾步,聽著他腳步聲在這大殿上回響,思忖繼續道:“將長公主迎入長安后,立我為鉞王,交由三軍帥權,我自會出關帶兵。柔然不過是幾年來養肥了膽子,于哪方面來說都不值得所謂的‘御駕親征’來對付,我若將柔然打出關外,太子再將皇位禪讓?!?/br> 太子點頭,卻未想到左坤接口道:“如今府兵制混雜,兵力不如以前集中,若是我未能將柔然殺出關外,請太子將軍權交由令儀王爺與我靡下他人。我父親世代守著西北,為的不是皇權的忠心,而是對國之忠心,縱然我離開西北四年,可能早已無能為力,未來會死在西北,但令儀王爺也有行軍經驗,應該還是能抵擋一陣的?!?/br> 他說完,太子愣了一下,眼淚順著臉頰滾落下來,猛然叩頭在地,順帝雖常年浸yin士族間權勢斗爭,可太子自小在皇后身邊成長,竟然有這份大業之心,在這些方面,和左坤倒是有些相似。 太子低聲道:“不會有這么一天的,能夠有統帥之能的也唯有您了?!?/br> 左坤笑了笑:“我也覺得柔然人沒那個本事弄死我?!?/br> “那么還請鉞帝——”太子伸手從身后拿出一柄短劍,雙手遞給了左坤,左坤看了一眼,又看向遠處已然目視天頂滿目震驚的順帝,將刀接過來遞給左陽:“當年長公主被殺時,你在場,殺他也應當由你來?!?/br> 左陽接過刀來,掂在手里反手握住,點了點頭毫不猶豫的往順帝而去。阿北也說過,怎么讓他活是她的事,但怎么讓他死是左陽的事。 順帝轉過臉來,還以為左陽會說些什么,或者眼中滿是恨意,可他只看到了一雙看死人一樣的眼睛,平靜無波,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喉尖一痛。 左陽將那柄短劍自他喉嚨中慢慢抽出,用順帝的衣袖擦凈,低聲道:“你以為我要說我多恨你么?我對你這種人,根本就沒什么好說的,你只要趕緊去死就好了。 ☆、72|65|56|49|40 太子的脊背抖了抖,終究沒有回頭再看過去。血從臺階上漫下來,匯聚成一灘,左陽低頭看著那血朝他靴尖漫來,往后退了半步。 這個人的血原來也有顏色,北千秋若是見了估計也要感嘆。左陽不擅殺人,他也覺得這樣一刀讓他死的太容易,可這個人也絕不能再活到新年了。 太子揮手,縮在門外的宮人竄出去,將順帝從臺階上拖下來,如同拖走一個受罰被杖斃的宮人一樣,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血痕,將他拖出主殿。他年幼卻不是傻的,皇后作為生母,將他從小帶到大,縱然她從不說關于皇上之間的事情,太子也能猜到些邊邊角角。 “皇后呢?”左陽隨手將劍扔在大殿之上,縱然皇帝被刀刺死算是大事,可在這個宮內,宮人們見了也不過就是叫一嗓子的事兒。 “母后不許我出來見令儀王爺,我無法只能使計將母后反鎖在了宮內?!彼亮瞬聊樦逼鹕碜觼?。左坤低頭看他,倒是覺得太子算是個有膽識的。 左陽轉過臉來道:“哥不若進宮去上書房看看,徐瑞福自然會領你去,我總是擔心阿北,還是要回去看看她?!?/br> 左坤沒想到這個關頭他還要回南明王府,皺了皺眉頭想要開口斥責他,卻想著他媳婦和左晴都在南明王府里頭,親衛都在,雖說出不了太大的事兒,但回去確認一下安全也好。 他便點頭,左陽卻臉色有些發白,胸口悶悶的仿佛覺得要出了什么事,惴惴不安道:“我還是趕緊回去,我心里總有些不好的預感?!?/br> 左坤看著他快步往外走去,心里也有些感慨。左陽和他是不太一樣,他是個偏溫和中庸的人,上過戰場卻沒有殺過太多人,對長安宮闈了解卻不算有深沉謀略,他什么都了解,幾乎是有人設了什么局,幾乎難以瞞過左陽,他善于防,可他卻做不到自己去攻心設局,殺伐決斷。 這樣其實沒什么不好,左陽前幾年將自己逼得太緊,他本來就是個性格平和良善之人,左坤覺得他難以擔當那些弒殺專權之大任,他是個優秀的家主,未來也會是個優秀的父親。相比之下,他口中所說的北千秋似乎更加狠絕與隱忍,這二人倒互補起來,所以他監國攝政,左坤并不擔心,畢竟北千秋見識與鐵腕都在,正好能幫頗他幾分。 左陽快步往下走去,快馬前來的宮內,如今皇權交替之際,他的馬匹直接牽入宮內也沒人敢說,卻沒想到馬邊還有另外一人,左十七牽著自己的馬,對左陽行禮道:“王爺,北千秋離開了王府?!?/br> “什么?她沒跟你們說什么?” “她偷偷自己走的,下人說似乎見過她的身影出現在西角門附近,想來應該是去了陸府?!弊笫叱谅暤?。 左陽緊緊皺眉,他扶了一下胸口平了平剛剛因為莫名心慌而喘不動的氣息,翻身上馬:“我們去陸府找她,她一次次這樣不說明就偷跑,再有下一次我絕不會饒她!” ……王爺這都幾個下一次了啊,你不照樣原諒么。 左十七可不敢說出口,二人策馬離開皇宮,正月的街道靜悄悄的,他們繞過一趟南明王府,見著門外竟然有不少尸體,鮮血遍地,下人們正安靜的擦洗地面收斂尸體,親衛駐守在門外??磥硎菬o事,只是不知道剩下的十六衛現在都在哪里,左陽稍微停了停馬,在南明王府門口問道:“你們有多少人受傷?” 門口的親衛以為他要進府,連忙過來牽馬,見左陽擺擺手才回答道:“皮rou傷不算,受傷三十七人,無人死亡?!?/br> 左陽舒了一口氣:“幸好沒人出事,叫府內水云和付嬤嬤一起開庫,所有親衛特賞份過年前,所有受傷者可先留在王府內治療?!?/br> 親衛點頭行禮謝過他,他才輕踢馬腹往陸府而去。 然而陸府已然掛起了白帛,前頭滿地都是白花花的紙片子,左陽臉色也白的跟那紙片子一樣,他幾乎是翻身下馬就去猛敲陸府的大門,里頭卻半天沒有動靜,左陽急道:“北千秋!開門——有沒有旁人在的!” 過了好一會兒,他都要踹門了,才看著門緩緩打開,雨墨從里頭探出腦袋來,一身白衣頭上還綁著素白帶子,左陽愣了一下,才低聲問道:“她走了?” 雨墨想到北千秋是個孤魂野鬼的事情,卻沒料到左王爺是早認識這個魂魄的,她說是飄來蕩去附身,卻真有人一直在追逐著她,便點頭道:“是的,她幾個時辰前坐在屋里,漸漸沒了氣息,說是不想讓你見到她死去的樣子?!?/br> “她有說她去了哪里么?怎么忽然就這樣了?她沒有留下什么東西么?”左陽扒住門框急道,似乎是想進來,雨墨卻擋著并不讓他進來。 “王爺別想見了,棺都封了,正月里不行大辦,只能找機會偷偷抬出長安去?!庇昴潇o道:“王爺,她并沒有任何東西要留給你的?!?/br> “怎么可能,她絕不會這樣說走就走。你有看過么,她手腕上應當有一個鐲子?!弊箨栍X得這樣扒在人家門口生生質問的行為算得上狼狽了,可他實在沒辦法讓自己淡定下來。 雨墨自然不會說就在剛剛,有個三十歲出頭,病弱卻瘦高的披發男子將那信和鐲子都帶走了,知開口道:“王爺,我檢查過了,她腕上卻是沒有那鐲子?!?/br> 左陽一副不肯相信的樣子。 “但她給你留了一句話,讓我轉達?!庇昴局鄙碜映谅暤?。 “她說她天下之大四海無以為家,唯有王爺身邊足以停歇休憩,走多遠,她都會回來的?!庇昴珜嵲谑遣幌胝f這句有點酸倒牙的話。 左陽卻神情大震,鼻子一酸半天說不出來話,訥訥放開手,心里頭卻軟下來,溫聲對雨墨道:“我知道了,在這兒攔著你是我的不對,抱歉?!?/br> 雨墨搖了搖頭表示并不介意,左陽似乎心中因這句話而泛起一片情緒,低頭轉身往外走去,嘴角噙著笑似乎也很高興。 “王爺,小奴多嘴問一句可好,那位……孤魂,名字叫什么?”他終是在意。 左陽翻身上馬,開口道:“她單名一個北字?!?/br> 說罷他便轉身離去,雨墨心下記住,原來是名北啊,他合上了門走進了院里頭,說是陸熙然已然入了棺,不過是不想讓左陽進來。她的身子實際正雙手交合在前平躺在院內的榻上。陸熙然穿著一身白衣,頭發束得齊整,兩手溫順的放在胸前,她閉著眼睛安靜的時候仿若是熟睡的謫仙。如今這樣的樣子,半分看不出生前曾因為用寒食散而日漸癲狂,她還是當年才華艷絕國子監,被人稱為白衣卿相的樣子。 雨墨走過去,跪在榻邊伸手輕輕梳理著她的頭發,低聲道:“阿姐,我知你不愿穿女裝的,唯有這個樣子才是你想要的樣子,可你沒有等到官至中書令的那一天便去了啊?!?/br> 他的目光有些虔誠的掃過陸熙然的眉眼,聲音有些顫抖:“你去團聚了,唯留我一人啊……” 左陽回到府中,陸玖兒狀況還好,清崖倒是有些嚇到了。自那日之后,他也忙了起來,和左坤不斷出入宮廷,沒過幾日左坤就將陸玖兒和兒子先放在南明王府,獨自一人離開長安,回往鉞境去。 過年期間連將士們都是要歸家的,自然不會挑這個時間打仗,順帝死去的消息被壓下來,皇后與徐瑞福只是認為年關里頭順帝‘暴斃’,對長安影響不好,一個帝王死后竟然都被推遲葬禮,如此不體面也讓左陽心里暗爽。 他出入幾次宮廷便稍微閑下來了一段時間,平日里他閑了就要去找北千秋,如今連問阿朝,都不知道北千秋身在何處,他只能在府內逗清崖玩,陸玖兒和左晴整頓南明王府,從宮中的宮女中挑下人進府,開府庫清點物品,反倒是陪著清崖玩騎大馬的左陽成了最閑的那個。 他以為不出三五日,北千秋應當就會敲敲門出現在南明王府外,甚至是他還想著指不定哪天阿北直接飛檐走壁,半夜爬進他房里來個什么驚喜的,然而根本都沒有,已經十幾天過去,眼見著再馬上都要開始過元宵了,卻還一點都沒消息。 左陽心急如焚卻不知道何處去找,心中更是不痛快。 這幾日都沒有再下雪,外頭的廟會已經熱鬧的不行,左陽抱著傻笑的清崖,在玩拋高高的游戲時,忽然聽著水云這回又是連滾帶爬的來找他,高聲喊道:“王爺,那個誰!那個死人臉的曲若來了!帶著個丫頭!” 左陽手一抖,差點把清崖給扔出去,這時候還哪管大侄子,放下清崖,他提了衣擺就往外走,走了兩步就變成小跑出去了。水云心里頭哎呦一聲,爺,這都是你第幾次聽著阿北的消息往外跑了,咱能矜持風度一點么。 “他帶來的是北千秋么?”左陽一邊走一邊忙問水云。 水云搖了搖頭:“沒見著臉,抱在懷里頭裹著毯子呢?!?/br> 左陽走出大門外,果然看著一輛純黑色的馬車停在旁邊,曲若如同抱孩子一樣抱著個穿白襪紅鞋的女孩子,外頭罩著個狐皮毯子,將那女孩子整個包在里頭。 曲若見了他,卻沒有什么好氣,冷臉開口道:“我照統主之前的意思將她帶過來了?!彼f著將毯子微微掀開一點,里頭的女孩子倚在曲若胸口睡著了,看模樣說是有十四五歲,但卻身量極其嬌小,眉眼疏淡,睫毛長長的,臉上有著以前北千秋少見的紅潤氣色。 更重要的是她本來并不算美的五官,卻因為一身幾乎如嬰兒般白嫩幼滑的新生肌膚,襯得眉目十分灼眼,這個身子仿若是從來沒有觸碰過風,臉上的皮膚根本不像是十幾歲的樣子。 “這是阿北?”左陽愣了一下。怎么這么小啊喂! 曲若點頭:“統主換身后一直不太清醒,她的記憶基本都會混雜在一起,反應遲鈍,行為幼稚如同孩子一般,聽栗子說這個反應不可避免,短則三五個月,長或許兩三年就會逐漸一點點恢復?!彼坪跣挠胁簧?,深深的看了一眼懷里的北千秋,才遞過去。 左陽連忙笨拙的接過來,低頭有些移不開眼。實在是跟他想象中不大一樣,北千秋給人感覺一向是纖瘦凌厲,永遠都是有幾乎可以看出骨骼性狀的肩膀和熱烈燃燒的眼神,而這個她,看起來輕而軟,皮膚下面仿若是瓊脂,仿若是伸手用力就能揉碎,兩只圓潤的小手抓著狐皮,那手背下的血管幾乎都清晰可見。 “你確定這是她?怎么會記憶混雜在一起?”左陽輕輕將她往上托了幾分問道:“這個身子是什么身份?” 曲若有些吃驚:“你不知道么,這不是任何一人,這個身子是之前千山尋到的一名無魂無魄的孤兒,無魂空殼,小心翼翼養大的身子,本來想養大了給阿北用一時,卻沒想到這個身子跟她的魂魄才是完全契合的。栗子以血為陣,耗了幾天才用符咒將她魂魄鎖在這無主的身體內?!?/br> “什么?”左陽猛然抬起頭來。 曲若回答道:“她終于得到了她想要的,北千秋真的是只有這一條命了,她的壽命從今日開始倒數,一旦出了意外,她也無法再附身于他人了?!?/br> 左陽這時一低頭,也看見了那白皙的手腕上,套著他送出去的銀鐲子,似乎叫人稍微收緊了些,如今正合適。 ☆、73|72|65|56|49 左陽愣了一下,手指微微收緊,將北千秋更深的攬在懷里。 曲若眼睛似乎不肯離開她的五官,低聲道:“養一個無魂無魄的人是很麻煩的,原身除了會呼吸和眨眼,幾乎是個空殼,連基本的餓了渴了都不知道反應,要養這個身子花了太多年,她其實已經十六歲了,但大部分時間,她都浸泡在藥湯中,皮膚也極其嬌嫩。你要是接回去,就一定要往細里來養?!?/br> 左陽虛心點頭,曲若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她臉頰。左陽知道曲若陪了北千秋很多年,這二人為何沒有走到最后,是他們二人的事,雖與左陽無關,可他心里也明白這種滋味,微微抬起北千秋的臉來,能讓曲若碰到她臉頰。 曲若愣了一下,深深看了左陽一眼,低聲道:“每半個時辰喂一次糖水,鞋內必須是軟毛料,午睡要在一個時辰以上,不能吹冷風。這個身子就跟個琉璃娃娃似的,一開始一定要小心些,她要是因為生病而丟了命,你哭死都沒用了?!?/br> 他手指頭很涼,北千秋似乎因為耳邊有兩個大老爺們在叨逼叨,皺了皺眉頭醒過來,眼睛一睜開來,瞳孔黑的如同點墨,伸手揉了揉臉,看見曲若,對著他伸出兩只手來似乎要他抱著,行為如同孩子一般。 曲若深深的皺眉,北千秋才發現她如今被抱在一個白頭發面上有疤的華服男人懷里,看了一眼白發男子,驚得一哆嗦,整個人都胡亂扭起來,更是急切地伸出手要曲若抱她回去。 北千秋前幾日醒來,應該是只見到了栗子和曲若,腦子又不清醒自然有些雛鳥心理,看這曲若不愿意接她,反而是左陽將她抱得更緊了,嚇得不行,聲音脆生生的喊道:“曲若——阿若——” 這一聲呼喚,反而是刺激的曲若眼眶都隱隱發紅,他咬緊牙面上漸露出幾分恨意,沉聲道:“統主,是你給我留信,不管你會變成怎樣,要我一定趕在十五日內將你送到南明王府!說的不就是怕左王爺太過擔心么?你的命令我絕沒有不服從的時候!曲某,告辭了!” 他猛然回身,毫不猶豫的踏在馬車之上,身影消失在車簾后。車夫猛然一抖皮鞭,馬車緩緩離開了南明王府,北千秋卻稀里嘩啦眼淚一片,哭得難聽至極:“曲若!嗷嗷曲若,不要丟我給惡鬼!我討厭他!” “誰是惡鬼?!”左陽一邊慌手忙腳給她擦眼淚,一邊不爽道。 左晴剛剛就從里門出來,在門外聽了個大概,連忙湊過來,拽了拽左陽的袖子:“她現在又不認識你,估計也是被你嚇到了?!?/br> 北千秋瞥了一眼,那馬車早沒影了,再喊曲若也聽不到,估計是真的扔下她走了,打了個嗝如同變臉一樣停了哭聲,撇著嘴不滿起來。左晴伸手去逗她,明明她只比北千秋的身子小不了幾歲,卻跟逗孩子一樣戳了戳北千秋,笑著問道:“你還記得我是誰么?” 北千秋似乎卻很喜歡左晴,她腦子不好使卻很看臉,立刻去抓住左晴手指,輕聲道:“你是美人?!?/br> 左晴笑的不亦樂乎,左陽可看著北千秋是都不敢多看他一眼,頓時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冷哼一聲將她往上抱了抱,轉身往門內走去。 這會兒她哪里還有眼淚,滿是到了新環境的歡喜:“哇,花花!魚魚!貓貓!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