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幾人下了馬車,剛準備辭別,就聽章平說道:“幾位兄臺打算住哪?不如同往?!?/br> 周茂和王逸對視一眼,周茂道:“我姨媽就是府城中人,到了這不去她家,怕是會埋怨于我?!?/br> “我同周兄一道?!蓖跻莸皖^看書,淡淡道。 “臨行前,老師托我帶一封信,我要先行送去?!壁w遠山懷中確實有鎮長的一封信,不算騙人,只是不需要那么急。 章平頗為遺憾的樣子,道:“如此,咱們只能考場上見了?!毖粤T,轉身去找客棧。 趙遠山同兩人拱了下手,道:“在下便先行一步,考場見?!?/br> “考場見?!敝苊屯跻萃瑫r拱手。 見趙遠山遠去,周茂才問,“平日不見理人,怎的今兒也會同人說話?” “我瞧他順眼?!蓖跻輶吡酥苊谎?,轉身離去。 周茂的姨媽確實在府城,并未騙章平,只是他不會過去住,畢竟他這年紀的男子,最不愛呆在長輩身邊。 趙遠山先前來考過兩回,對府城熟悉的很,無需問路就找到了客棧,只是在進客棧之前,想起楊嬋的交代,摸了摸懷中銀票,轉身去了大街上的聚賢樓。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小二見趙遠山進門,趕緊招呼道。 “你這兒可還有房間?”趙遠山掃了眼店內環境,確實比他之前住過的客棧要好上幾倍不止。 “只剩下兩間上等房?!边@幾日來趕考的書生不好,房屋很是吃香。 這也是今年出現水患,這要是往年,連這上房也早沒了。 趙遠山猶豫了一下,便定下一間上房,聚賢樓的上等房一晚便是二兩銀子,若是一日三餐再在這用,怎么都得五兩銀子,絕對是高消費。 按著他自己的想法,是絕對舍不得花這等銀子的,只是來錢,楊嬋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定要住好的酒樓,睡得好才能發揮的好,不要舍不得花銀子,有舍才有得。 他懷中的銀票是楊嬋給的,本想將那剩下的二百兩都給他,只是他只要了一百兩。 趙遠山心中有一本帳,這些銀子,往后都是要補還給楊嬋的,沒有用妻子嫁妝的道理。 才拿了房牌,就聽有人問道:“可還有房間?” 聲音很是熟悉,回身一看,果然是今日同行過的周茂王逸二人。 “子晉兄?”周茂見到趙遠山也有些驚訝,隨即想到什么,笑道:“子晉兄也住在這聚賢樓?” “收信之人不在家,只得住客棧了?!壁w遠山點頭,沒想到這么快又見面。 “我姨媽家中來了女客,我和子勤不好久留,便出來住客棧?!敝苊π?,和趙遠山交換了一個你我都懂的眼神,而后轉向小二,再次詢問。 小二:“還有最后一間上等房,客官可要入???” 周茂側頭忘了王逸一眼,見他沒有要說話,便點頭做主定下來,交了銀子,三人同去樓上房間。 路過之時,便聽有人道:“聽說靖國公要幫楊家翻案?!?/br> 乙:“我也聽說了,我還知道他會翻案是因為楊家還留有一子,乃是靖國公的嫡親外孫?!?/br> 丙:“怪道要幫忙翻案,聽說靖國公的外孫自小聰慧,七歲拜云淵大師為師,十二歲便成為舉人,要不是云淵大師怕有傷仲永,不定當年就出了十二歲的進士?!?/br> 甲:“這你們就不知了吧,聽說楊國公的嫡長孫女同當今三王爺訂過婚約,三王爺興許就是下任皇上,靖國公這才幫忙翻案,不然你以為靖國公會為了一個外孫,搭進身家性命?!?/br> 丙:“這等事咱們還是少說,免得惹禍,趕緊吃飯吧?!?/br> 對于他們的話,趙遠山三人聽得七七八八,卻沒多大感覺,畢竟他們說的事離他們太過遙遠。 什么靖國公,楊國公,他們如今連秀才都不是,他們之間的距離,一個天一個地,若是有能耐,興許往后能同朝為官,遠遠見上一面,若是沒能耐,便是連見上一面都難。 京城中,楊錦臨窗而立,眺望遠方,面容冰冷。 “公子,中飯時間到了?!币粋€丫頭輕聲進門,手中提著食盒,垂頭低聲叫道。 “好?!睏铄\回身,正是當日與楊嬋錯身而過的白衣男子。 ☆、第34章 盼歸 這次來考試的人確實不多,若是以往,這會早已經排起長龍,如今不過七十來人,杭州如此大的一個府城,又是讀書興盛的地帶,只這么些人絕對是少見的。 人少自有不少好處,一來考中的幾率大,二來座位也會好很多,對于趙遠山他們這一屆來說,絕對是好事,稍微有些真材實料都能考中。 加之今年朝廷要擴招,趙遠山聽周茂說過,此次來趕考的新安縣人,除他們四人,另只有五人,滿打滿算不過九人,如此,他對自己能中秀才的把握又大上幾分之外,還有一定幾率成為廩生。 成為廩生,每年有四兩銀子,每月還可領六斗廩米,這些東西算不上多,卻也能補貼些家用。 楊嬋舀米的手一頓,將竹筒扔回米缸,這都第幾回了,老忘了趙遠山不在家中。 “嫂嫂,你瞧這字,寫的怎樣?”小草捧著張紙,興匆匆進來。 她先跟著楊平念書識字,再在趙遠山做的沙盒上練字,一直到昨日,楊嬋才允許她在紙上練字。 當然,都是最差的紙,饒是如此,她也珍惜異常。 就是楊平,如今都是在一塊石頭上練字的,只偶爾用紙練一小會。 實在是紙張太貴,一刀一百張的中等白紙,需五錢銀子,價格高昂。 怪道供一個讀書人難,像趙遠山在鎮上念書,一年學費便是五兩銀子,每月筆墨花用怎么都得半兩銀子,這已是極省了,這要是再出去參加個什么活動,花銷要更大。 對于鄉下人家來說,一年能有七/八兩結余就算是富裕,一人在鎮上讀書所花費的將比全家賺錢的都要多,收支完全不平衡。 就算知道讀書好,大多人家還是供不起,有時候不是咬咬牙就能熬過去的問題,送一個孩子去讀書所付出的代價,對于一般的百姓而言實在太大。 至于女子就更別想了,家中若是有讀書人,偶爾教她幾個字,會認和寫自己的名字,都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所以二嬸能將兩個女兒送到楊嬋識字,是極感激楊嬋的,像四嬸等人也想送,可惜關系沒到那份上,是不敢開口問的。 這時候有人去書院外偷學,可比偷一般東西還嚴重,書院里的先生打死都沒人說什么。 便是大丫小芽在她家學字,二嬸每月都會送東西來,或是米面,或是果菜,偶爾也會送些野物來。 不過她二人也不過早晚過來學一會,白日里是要幫家里做活,楊嬋真正的學生是楊平和小草,或者說就小草一人。 楊嬋作為女兒家,學的和男子學的還是有差別,不少東西她不打算自作主張教導楊平,萬一她理解的和主流理解不一樣呢?那么楊平日后去學院,反而會越學越糟。所以除了啟蒙,真正的學識還得等楊平上學再去學習。 小草就不同了,她同為女子,且也不是大家閨秀,在這鄉下,能讀書識字,再寫的一手端正的字,便是了不起了。 說起來,楊嬋說要教小草識字時,趙遠山還愣了一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充分說明他沒有那種要教meimei識字的念頭,從小在這種環境中長大,會有這種想法很正常。 不過趙遠山也不需楊嬋解釋,就點頭答應了,他知道讀書的好處,楊嬋既然愿意教,那是最好不過。 聽了楊嬋的話,小草微微臉紅,“沒有平哥兒好?!?/br> “他三歲便啟蒙了,四歲開始寫大字,練的時間比你長,這才好些?!睏顙刃π?。 其實是因為楊平練得久,他四歲開始,一天二十篇大字,到如今,每日三十篇大字,楊嬋給一點點加的。 而對于小草她沒有那么嚴格,再者說她每日除了練習一會字,還要跟楊嬋學習繡花,廚藝,管家算賬,接人待物,簡單的禮儀,除此之外,楊嬋還會教她一些梳妝打扮。 雜七雜八算起來,哪有楊平練字的時間多。 “恩?!毙〔蔹c點頭,她也沒想要和楊平比,畢竟一男一女,主學的東西不一樣,沒什么可比性,只是覺得作為jiejie的自家比不上比自己小的弟弟,有些不好意思罷了。 楊嬋笑笑,“你們學的東西不同,若是你也和平哥兒整日練字,相信比他還要好?!毙『⒆舆€是要多夸夸,能增添自信,當然,該批評也得批評。 “知道了,嫂嫂,我幫你燒火?!毙〔荼粭顙纫豢?,小臉紅撲撲的,小心的將自己寫的大字疊好收進懷里,到灶臺后幫忙燒火。 在這鄉下呆了一段時間,知道鄉下孩子還是需要多做些活,楊嬋沒有攔著,小草八歲了,再過三四年便要定親,不能真的當孩子一樣,那是害她。 楊嬋看著她利索的燒好火,笑著將米洗了放下去,又開始洗菜。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趙遠山同周茂兩人扶著王逸出來,面色同樣有些不好,這還只是科考,等到了鄉試和會試,整整九日,更加難熬。 “我先前雇了一輛馬車,咱們一道回聚賢樓?!敝苊瘋阮^問趙遠山。 “那就勞煩盛安兄了?!壁w遠山也不矯情,這時候他是真的沒什么走路的力氣,再則兩人是同鄉,又是可以深交之人,相互幫助也不無不可。 就在他們上馬車之際,考場內走出一個身穿白衣的書生,面色蒼白,搖搖欲墜,咬著牙挪到門外,靠在墻上,抬頭往里張望了一下,不見熟人,面上頗為惋惜的樣子,轉身離開,此人正是和趙遠山等人同行過的章平。 足足睡了大半天,三人這才起身洗漱,趙遠山換上另一套長袍,心中暗嘆楊嬋想的周全,他先前還想著帶一套換洗即可,不過楊嬋硬是要他帶了兩套。 他來時那套太薄,且經過一天趕路,早已經臟了,進考場換了一套厚些的,出來之時再穿之前那套倒是可行,只是同人一道吃飯便有些不好。 收拾妥當,趙遠山走下樓去,見周茂和王逸已經坐在那等候,兩人起身同他拱手問好,趙遠山還禮,這才坐下。 “子晉兄休息的可還好?”周茂替他到了杯茶,笑問道。 “不錯,二位呢?”趙遠山也不客氣,接過便喝,他本就是鄉下之人,家中連吃頓rou都要計算著,怎么可能有喝茶這么高雅的事情。 周茂笑笑,面上沒有半點變動,“子晉兄對自己這次考得可還滿意?” 趙遠山想了想,搖頭,“不知?!?/br>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從第二次沒中后,他好長一段時間沒碰書,后來因為干活,書本也有些丟了,再來就是這次水患,雖說回家后重新溫書,到底不如周茂這些從沒落下書本的人來的厲害。 如果不是聽了老師說這次考生少,且朝廷要擴招,他并不打算來,怎么都得準備一年再來。 周茂只當他不好意思說,笑著轉移話題,“我表兄一會要請我們去醉春樓,子晉兄不如一起?” 趙遠山看了他一眼,搖頭拒絕,“我已娶妻,便不去了?!?/br> 醉春樓這等地方,趙遠山自然是聽過的,杭州城最大的風月場所,里面的頭牌沒有上千兩連面都見不到。 且不說他消費不起,便是因著楊嬋,他也絕技不會去那等地界。 “哈哈,想不到子晉兄如此君子,我等去那也不過喝杯酒,并非尋歡問柳,子晉兄大可放心?!敝苊⒌囊宦暣蜷_扇子,輕輕搖著,也不怕凍著自己。 趙遠山看了他一眼,搖頭,“怕是要辜負盛安兄美意,我真不去?!?/br> 一旁的王逸放下茶杯,抬頭,“你自管自去便是,今晚我同子晉兄在外走走?!?/br> 周茂眼底閃過一抹訝異,“子勤竟也不去,那我一人去做什么?!泵嫔瞎首魍锵?,“算了,那咱們晚上來個三人行便是?!?/br> 趙遠山仔細觀察他們,發現他們沒有半點緊張,竟半點沒有科考之后的樣子,難不成他們那么自信,能中秀才。 壓下心中所思,叫來小二點菜。 離趙遠山出門已過六日,楊嬋望著院門,微微凝眉,算算時間,前日便已經結束考試,那趙遠山昨日就該歸家,怎的到現在還不見人影,不會出事了吧? ☆、第35章 功名利祿 趙遠山端坐下首,有些拘謹,他怎么都沒想到,周茂的姨夫竟然是杭州府的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