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等待會給祖母請安回來之后,哥哥就送你們去,”顧應衍對這兩個小家伙也是有求必應,這會立即便同意了。 今個老太太院子里頭的氣氛也不是很好,大房的姑娘都沒來,聽說顧蕙因受嚇過度也病倒了,而顧菀則忙著去照顧大太太。至于顧蓉昨個在院子里頭哭了一晚上,說是陳姨娘死的冤枉,早上便被丫鬟發現發了高燒。 老太太瞧著二房和三房齊整整的人,再瞧著大房一個都沒來,這心里真是不是滋味。特別是她瞧見三太太滿面紅潤,又瞧七姑娘顧筱穿了件鮮艷的衣裳,當即便冷哼一聲,怒道:“當真是沒良心的東西,如今家里頭一團亂,還穿紅戴綠的?!?/br> 這在場唯一穿紅色的就是顧筱了,她知曉老太太這是指桑罵槐呢,當即羞地垂下頭,不敢辯駁一句。 而旁邊的三太太雖心疼女兒,可是卻不敢反駁老太太一句話。 好在這會小丫鬟過來說膳食已擺好,顧應衍當即起身,便是走過去扶著老太太,笑道:“孫兒許久未在家,今個便讓孫兒服侍祖母一回?!?/br> 老太太瞧見他,臉上便是由陰轉晴,開懷道:“你在京城里頭讀書,是給咱們顧家爭光。祖母只盼著你好好的?!?/br> 這頓飯吃得還算好,顧應衍雖話不多,卻能在老太太說話時,迅速轉移話題。一頓飯下來,三太太看顧應衍的眼神,別提多感激了。 待顧應衍送了雙胞胎去上學,阿璇便回了自個的院子。而衛氏則依舊留在老太太院子里頭。 老太太盤腿坐在羅漢榻上,有些疲倦地瞧著底下的二兒媳婦,無奈道:“這家里頭亂糟糟的,如今你大嫂病著,到底該交給你來管了?!?/br> “大嫂身子一向康健,待過些時日,只怕就會大好的,”衛氏推脫,只因她實在是太了解大太太的性子了,那就是只進不出的,她把家里頭的管事權抓的這樣緊,是一分一毫都不愿漏給自己的。 衛氏又不指望通過管家撈錢,自然是瞧不上這管事權。 “這家里頭人心惶惶的,可怎么辦啊,”老太太又說了一句。 此時衛氏倒是說了,“我瞧家里頭也確實是不太平。上回阿璇身子不好,媳婦在廣寧寺請了高僧回來誦經,若是真有冤魂,也只能請大師以佛法消除了?!?/br> 老太太也是信佛之人,這會衛氏說請高僧回來誦經,她也是點頭的。 于是這事便由衛氏去辦。 其實衛氏哪有這樣的好心,家里頭根本沒有什么邪祟。不過她請了高僧回來,在大嫂院子里頭念上七天七夜的經,到時候這謀害陳姨娘的名聲,即便沒有,她也能硬生生地給她按上。 衛氏走到園子里,抬頭瞧了一眼不遠處大太太的正院,只淡淡一笑,還敢使這樣的損招算計阿璇。如今她就讓大太太名聲掃地,瞧她以后還敢不敢在自個跟前,擺出大嫂的譜。 顧應衍送了兩人到蒙學,又親自站在馬車下,一個接一個地把兩人抱了下來。 顧應承和顧應衍兩人都穿著蒙學的青色儒生袍子,頭上帶著頂小帽子,一模一樣地小臉眼巴巴地瞧著他們,別提有多可愛了。 “待你們下學了,哥哥再來接你們?!?/br> 兩個小家伙果真是立即笑了起來,一邊往蒙學里頭走,還一邊回過頭沖他揮手。 待兩個小家伙徹底進了蒙學,旁邊的車夫這才小心問道:“大少爺,咱們現在回去嗎?” “自然不回,去集賢亭,”顧應衍上車后說道。 今個集賢亭正有詩會,崔謹本極少湊這樣的熱鬧,今個卻是被好友拉了來。不過這集賢亭在信陽府可是極有名的,當初顧階便是在這集賢亭一戰成名,又成了信陽府的解元。 這些儒生學子雖說飽讀詩書,可也是極迷信的。所以這集賢亭隔三差五就會有聚會,而這會的詩會卻是較為隆重的。 何祁到的時候,就見不少人朝他望了好幾眼。雖說他上回的事情,最后推給一個瘋子,可這話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的。 況且何祁本就有才名,自古文人相輕,如今他身有污名,自然有人瞧他不上。 所以他坐下之后,周圍便是沒人坐了。而何祁卻是一片我心坦蕩的模樣。 此時詩會籌辦人,瞧了一眼眾人,便笑道:“看來人已是到齊,那咱們這詩會便開始吧?!?/br> 可他話音剛落,就瞧見又是一輛馬車朝這邊駛過來。 眾人紛紛朝那邊看,就見這馬車在集賢亭外停下。此時河岸邊微風吹過,馬車檐下的飛燕吹起,而一只手掀起車簾,只瞧那手修長白皙,是一雙極好看的手,讓人忍不住想一探這手的人究竟是誰。 當車中之人出來時,亭子之中顯然是有些沸騰。 “是顧應衍,竟是他回來了?!?/br> “他不是上京了?怎么這會又回來了?!?/br> “咱們今個可實在是太幸運了,竟是能同他一起參加詩會,”有人在聽到顧應衍的名字時,當即便同身邊的同伴說道。 而崔謹則是有些不解地看著正在下馬車的人,說實話,這樣風姿卓越的男子,即便是他都忍不住看地有些呆住了。 “顧某不請自來,還望海涵,”顧應衍見了詩會主人,便是歉意說道。 “要是知道應衍兄回來了,韓某必定是親自登門拜訪,邀你過來,”詩會主人韓公子立即笑道。 待韓公子請他坐下時候,眾人紛紛盯著他看,就見顧應衍徑直坐在了何祁身邊。 而何祁當即便是吃驚,隨后又是驚喜,卻在最后露出一片苦笑,“玉堂,我實在不愿牽累與你?!?/br> 顧應衍故作驚訝,問道:“不知何兄何出此言?” 何祁簡單地將他遭遇瘋子,被人誤認為性好男色之事說了出來。 顧應衍當即正色道:“我想此事不過是坊間傳聞罷了?!?/br> “多謝玉堂信我,我這心里可真是好受多了,”何祁當即說道。 顧應衍淡淡一笑:“你對我照顧良多,我如何能不記掛著你?!?/br> 何祁還以為他這是替自己說話,卻又是感恩戴德。而顧應衍則是撇頭看了一眼外面的河水,波光粼粼的河面之上,顯得平靜又安詳。 所以,這就要回來報答你了。 ☆、第47章 相見恨晚 第四十七章 崔謹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遇到自己的未來大舅子。他有些好奇地朝顧應衍瞧了一眼,父親先前也曾對他提及,顧家長子應衍,只說若是自己一定要和他竭力交好。 當時崔謹只以為,是因為自己同五姑娘的婚事,這才讓父親如此說??山袢涨埔娙缰喯梢话愕念檻?,他多少是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此時瞧著對面的顧應衍,只見他眉眼之間似乎有另外一個人的影子,那一片淺碧的衣角再次在他的心頭蕩漾。 自從端午真正見到令璇之后,崔謹在多少深夜時,心頭那一個倩影久久無法散去。好在這本就是他的未婚妻,只要耐心等待,他終有一天會挑起她的蓋頭。 何祁瞧了一眼身邊的顧應衍,心頭甚是復雜。一方面自然是感激顧應衍替自己的解圍,一面卻又是嫉妒顧應衍,他如今身有污點,出來交際旁人對自己都是不冷不淡的??深檻芤怀霈F,所有人的態度都變了。 不過何祁心里頭雖五味雜陳,但是對著顧應衍時,卻還是溫和笑道:“玉堂,你是什么時候回來的,我若是知你回來,定是上門拜訪的?!?/br> 顧應衍立即客氣笑道:“我也是剛回來而已,是聽說這里有詩會,又想著許久未見老友們,便過來叨擾?!?/br> “說什么叨擾,你能來咱們可都是高興極了的,”何祁立即說道。 不過他這主人公般的態度,卻是讓旁邊的人看不下去,旁邊一個穿著藏青色袍子的圓臉書生,立即笑道:“澤佑兄,咱們可都是和玉堂是同窗,你可不能一人霸著他啊?!?/br> “就是,就是,”旁邊的人立即附和。 “自從玉堂去了京城之后,咱們也是極想念的,每次聚會只覺得都少了些什么似得,”旁邊穿淺藍色袍子的少年也是如此說道。 這亭子里頭坐了十來個少年,都是趁著今日春光好,來參加詩會的。只是大家都不曾想到,居然會遇到顧應衍前來。 崔謹是頭一回參加這樣的詩會,雖覺得顧應衍氣質高華,長相也是極出眾,卻是不知他終究有什么特殊之處,讓眾人這般推崇。 “當年在集賢亭之中,曾有一個揚州出身的進士游歷至此,說咱們信陽的狀元街不過是浪得虛名而已。結果他與玉堂兄比試,卻落敗了?!?/br> 崔謹聽著旁邊俞升給自己解釋,當即便有些傻眼。眼前的顧應衍也不過才十六七歲的模樣,那當年的話年紀就更小,卻能力挫一個進士出身?難怪眾多學子對他這般推崇,他們這些聚會人中,即便是舉人的都少,大多都不過是秀才之身。 若說舉人乃是千軍擠過獨木橋,那進士就是萬人去擠這獨木橋了。有些人汲汲營營考了一輩子,一直到白發蒼蒼之時,都中不了進士呢。 就說崔謹吧,他爹乃是景陽侯府嫡次子,當初也是受了家中蔭庇而進入官場。而顧應衍的父親顧階則是走正經科舉進入官場的,所以崔謹的父親這輩子是沒什么入閣拜相的機會,但是顧階則就有這個可能。 顧階當年是二甲第六名,被皇上欽點為庶吉士,在翰林院熬了好幾年才外放出來。如今又在京城深受皇上恩寵,是京中極有前途的年輕官員。 顧應衍環視了亭中眾人,便是一聲感慨,“我離開信陽不過兩年而已,一路上看著兩邊的景致,都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覺。不過如今見到各位同窗,卻依舊是親切?!?/br> “那是自然,到底還是家鄉,”旁邊點頭。 此時詩會主人韓茂,突然將手中的折扇一合,便是敲了敲面前的石桌,朗聲笑道:“原本還在想今日詩會的主題,如今玉堂倒是送了一個主題來?!?/br> “什么主題,”眾人登時轉頭看他,而有些心急地已是問出口。 “游子,”韓茂輕輕吐出兩個字。 當即便是有人立即附和贊道:“這個主題好,我祖父當年即便在京城做官,都心心念念著咱們信陽?!?/br> 不少人也是附和。 而此時河上遠處竟是飄過一艘畫舫,顧十三站在船上,手上拿著東西朝著河岸上瞧著。待看了一會,旁邊的明寶便是急不可耐地說道:“我說十三,你能讓我瞧瞧嗎?你都看了多久了?!?/br> 顧十三卻是斥道:“去,去,等一會,我還沒看夠呢?!?/br> “我的十三爺,你就給我瞧瞧吧,”旁邊的明寶不敢和他僵著來,知道他是吃軟不吃硬的人,當即便笑著求道。 顧十三將眼睛貼在圓筒里頭,朝著河岸上瞧,竟是連河邊上挑著單子的船夫都瞧了個清楚,這東西可真是神奇。 他自然知道這東西叫望遠鏡,不過這東西在京城里頭也是好東西,就算在他們顧家,也只有他爹和兩個叔叔才有,他們這樣的小輩就算再眼饞,平日里頭連邊都摸不著。 也只有出去打獵的時候,他爹拿出來瞧獵物,他才能趁機摸過來多看兩眼。 可誰知在江南,這樣的望遠鏡只要有錢就能買到??梢娊线@幾年外洋的貨物可真不少,而這些遠洋的商船大多是從福建和浙江上岸的,所以信陽地處福建又靠近舟山,這些蠻夷奇巧物件還真是不少。 這會明寶在旁邊哀求個不停,顧十三嫌他實在是太嘰嘰喳喳了,便將望遠鏡塞進他手心里頭,大方說道:“看吧,看吧。真不知道三爺怎么不嫌你聒噪的?!?/br> 明寶此時拿了望遠鏡,便是白了他一眼,廢話,要是在三爺跟前,他敢這樣聒噪? 這畫舫外面裝飾的卻不是富麗堂皇,可是一入了里頭,卻極其精巧華麗。此時案桌上的香爐冒著裊裊香煙,坐在椅子上的宋寒川卻是在一支玉笛,這乃是一根極品凍玉所制,底子的外形仿竹,寓意乃是君子、氣節。 此時宋寒川細細地擦拭著玉笛,放佛這乃是天地之間最重要的事情一般,他臉上露出的認真,讓顧十三在一旁都不敢輕易打攪了他。 好在沒過多久,宋寒川便擦拭的物件,用手細細地撫摸玉笛之后,便是放在唇瓣,即興吹了一段。 顧十三是學武之人,并不懂樂理,只覺得這聲音說不出的好聽,那樣的清脆婉轉,透著無盡地風流一般。偏偏這樣的美妙的聲音,卻是由這樣面容冷硬的吹出來,這樣極致的對比,卻讓顧十三一時看呆了。 此時集賢亭的人也聽到河面上傳來的一陣樂聲,一時間所有的都閉口不言,竟是在認真聽這笛音。 待一曲罷后,眾人醒過神都是有些意猶未盡的,只見韓茂朝后面瞧了一眼,便是忍不住說道:“這樂聲當真是動人,不知這吹笛之人是誰?” 這樣清脆婉轉的笛聲,都讓人不自覺地認為,這是一個極是貌美的姑娘在吹笛。 此時明寶正拿著望遠鏡朝著河邊看,就瞧見這亭子里頭坐著好些錦袍少年,這望遠鏡著實是厲害,就連他們臉上的表情都能瞧得清清楚楚呢。 此時明寶看著其中一人長著嘴巴,顯然是被自家王爺的笛聲驚呆了。 于是他獻寶一樣地跑進船艙里頭,此時宋寒川已是停下,卻是又拿起桌子上擦拭笛子的物件小心地護養玉笛。 “三爺,您方才吹笛子,岸上可是有好些人都看傻了呢,”明寶得意地說道,別看他家三爺平素低調,不過卻是什么都在行的,騎射在一眾皇孫里頭那也是拔尖的,如今就算是隨便吹個笛子,都能惹得這些人這般失神。 “讓我瞧瞧,”顧十三被他這么一說,又要伸手奪他的笛子。 此時宋寒川淡淡瞥了他們一眼,“一大清早就吵地我頭疼,再敢廢話,就都把你們扔到河里,自個游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