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那他的彩頭呢,”就在此時,宋寒川突然說話。 此時他雖依舊面無表情,可看起來卻沒之前冷硬。他此時正低頭看著阿璇,一雙眼睛尤是深邃,濃密地睫毛密密垂下,驕挺地鼻翼實在是太挺立了,光是這樣看便是一張如刀刻般地面容,可偏偏鼻下的那張唇,卻是飽滿又紅艷。 阿璇朝顧十三笑了一眼,這才不緊不慢說:“那我們承哥兒也答應他一個要求?!?/br> “承哥兒,你說好不好,”阿璇雙手扶著小孩子的肩膀,微微垂著頭說道。 “好,”顧應承可是個很聽jiejie的話人。 眾人一見套圈還能套出熱鬧來,便更加不愿走了,這會更是圍著里三層外三層的。 此時阿璇見人這么多,聲音比方才更大了些,對顧十三說道:“不過為了避免讓人說你以大欺小,不如你退后十步怎么樣?” 連彩頭都說好了,阿璇突然提出這么個要求。若是顧十三不答應,那他就是以大欺小,要是他不比了,那就是臨陣脫逃。 宋寒川看顧十三張了張嘴,登時就笑了,看來這姑娘是坑定了十三了。只是他這會倒是好奇的是,她待會究竟會提出個什么要求。 他也不出聲,就站定等著看戲。所以顧十三朝他看了一眼,又朝季銘看了一眼,見兩人都不替自個出聲,便一咬牙應下了。 男子漢大丈夫的。 于是顧十三問道:“你叫什么名字,我顧十三可‘不殺’無名之輩?!?/br> 顧應承這會真是鄙視地翻了個白眼,不過還是回道:“顧應承?!?/br> “嘿嘿,說不定咱們八百年前還是一家呢,”顧十三隨口又說了一句。 攤主見這會人圍著多,又怕顧應承一直套圈,想趕緊把這幫祖宗伺候走了,也就同意了。他把其他東西都收了,就留了一個白瓷瓶把在當中。 顧應承先投了過去,一下子就投中了。阿璇登時就笑了,拉著他便夸他厲害,說得顧應承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倒是顧十三很不屑地瞥了他們一眼,就是拿了木圈往后退了十步。等他站定,木圈拿好就要投出去時,不知何時繞到他身后的顧應啟,突然怒吼了一聲。 顧十三手中的圈子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往前滾了好幾圈,才晃晃悠悠地倒在地上。 “好,顧應承勝,”攤主立即拉起承哥兒的一只手臂,宣布道。 顧十三眼巴巴地看了攤主一眼,又看了顧應承一眼,最后從阿璇到宋寒川到季銘都看了一圈,結果誰都沒替他說話。 “這不公……” 卻是季銘打斷他:“愿賭服輸吧,十三?!?/br> 顧十三要是知道阿璇提這樣的要求,就算剛才打死他,他都會耍賴到底的。這人要一張臉有什么用,顧十三對著面前的銅鏡,后悔地想著。 此時他們一行人正在綢緞鋪子中,阿璇出錢買了一套女裝,讓顧十三換上。 “好了,咱們該走了,”阿璇笑著牽起兩個小家伙的手臂。 顧十三悲苦地轉頭看宋寒川,期望三爺能出聲幫他說話,可誰知三爺只悠然地坐在椅子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桌面。 至于季銘則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安慰地說道:“沒關系,很快就會過去的?!?/br> “來,把面具帶上吧,免得嚇著別人,”碧鳶拿了一個面具,遞給他時候說道。 此時顧應承和顧應啟還在樓下玩呢,阿璇生怕他們小孩子受不住事,便沒帶他們上樓來。如今顧十三換了件女裝,自然是要帶上面具的。 顧十三很是情愿一把搶過面具,生怕碧鳶再收回去一般,趕緊帶在了臉上。 “好了,那邊的普照庵離這里也有距離,需得坐馬車才能過去,”阿璇瞧了顧十三白白的一張臉,好不容易才忍不住笑,這才又說:“你便坐在我家的馬車一起過去吧?!?/br> 顧十三知自己是躲不過了,只得硬著頭皮。 此時被阿璇派回去的小廝已同馬車夫一塊駕著車回來了,阿璇帶著雙胞胎坐在前一輛,而碧鳶則同顧十三坐在后面。 “三爺,咱們還去嗎?”季銘見這位顧姑娘可是連話都沒同他們說一句,就走了,便苦笑著問道。 宋寒川淡淡道:“去,怎么不去,咱們得過去看著十三,別讓他闖禍了?!?/br> 那他穿女裝的時候,你就該阻止,季銘心中吐槽。 可宋寒川已騎上馬,就跟著馬車的方向而去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碧鳶是大戶人家出身的丫鬟,平日也極少同外男接觸。況且她多在小姐身前貼身伺候著,這規矩禮儀比一般小門戶的那些小姐們還要規整呢。 若是讓她同外男同坐一輛馬車,她定然是不愿意的。 可如今顧十三穿著女裝,又因他才十五歲,臉龐并沒有像成年男子那般棱角分明,如今這么一打扮可不就是活脫脫的小姑娘模樣。 所以碧鳶也沒那等排斥心理,反而記著姑娘之前的吩咐,開始和顧十三拉起家常來。 她先問:“你叫顧十三嗎?” 顧十三瞥了她一眼,用一種你這不是廢話的眼神瞅了她一眼。碧鳶也不惱火,依舊笑意盈盈地模樣,:“這名字可真別致?!?/br> “有什么可別致的,家里頭有十三個小子,是煩死了,可不是別致,”顧十三鼓著嘴氣呼呼地說,他這是有意成心的。 碧鳶是個好性子的姑娘,要不然也不會被衛氏派到阿璇跟前伺候。她雖不知姑娘讓這人穿女裝的用意,可還是兢兢業業地按著姑娘的吩咐做事。于是她臉上露出驚訝,反問:“你家竟是兄弟十三人?” “我爹光是姨娘就七八個,可不就十三個兒子,”顧十三撇嘴,一想起自己那個老色鬼爹還真不是一般的丟人。 “那你家肯定是大戶人家了,能養得活這樣多的兒子,”碧鳶露出羨慕的表情。 顧十三這會才嘿嘿一笑,只說道:“什么大戶人家,還不就是看主子臉色吃飯?!?/br> “主子?”碧鳶好奇地探頭,又說:“那方才那兩位公子,就是你家主人嗎?” “一仆不侍二主,你不也就伺候一個姑娘,”顧十三從小在京城長大,家里頭兄弟又多,嘴皮子還真不是一般地溜,說得碧鳶一愣一愣的。 碧鳶點頭,其實她一開始就發現那日威脅小姐和自己的人了。只是那人太過可怕,要不是小姐及時捏住她的手臂,她都險些要驚叫出來。 所以顧十三一說主子,她立即便覺得是宋寒川。先前小姐吩咐自己打探這顧十三的底細,碧鳶雖害怕,但還是照舊做了。說實話,碧鳶這樣的姑娘,雖只丫鬟,但自小伺候在姑娘身邊,也算是錦衣玉食地養著,還真是頭一回見著那樣厲害的人。 “所以那位穿月白衣裳的公子便是你主子?”碧鳶問這話的時候,垂著頭小心翼翼。 顧十三一瞧她這模樣,還以為她是害羞呢,只當這小丫鬟是見著他們三爺春心懵動了,便立即嗤笑一聲:“你可別打我們三爺主意,那可是你高攀不起的人物?!?/br> 碧鳶雖是個丫鬟,但也是個有品質的丫鬟,這等覬覦外男之事,她又如何會做。當即她便立即沉了臉,斥道:“你胡說什么呢,我豈是那等人?!?/br> 說完,她就別過臉,看向另外一邊,再不跟顧十三說話了。 顧十三雖然嘴巴油了些,不過對姑娘卻沒什么壞心,如今見碧鳶真生氣,反而是有些過意不去。不過他又不好意思拉下臉,一時這馬車里的氣氛也凝滯了起來。 此時正在外頭騎馬的宋寒川,慢悠悠地拉著韁繩,不緊不慢地跟著前頭的馬車。今個到處都是人,這來來往往的小孩子也多,前頭馬車不敢趕得快,他自然也跟在后頭。 季銘雖也和他一塊騎著馬,不過稍稍落后他一些。不過他們兩人騎著馬在街上這么慢悠悠地晃,說實話也引得不少大姑娘小媳婦地往這邊看。 反正季銘都是一臉笑模樣,任你怎么看,他都是不惱火的樣子??伤魏ň筒灰粯恿?,他一張俊臉就那么冷冰冰的,那一身貴胄氣度還真是這些大姑娘小媳婦沒見過的。不少人連手里頭的東西都顧不上看,直挺挺地朝這邊張望著。 說實話,宋寒川從前還真沒這樣被人圍觀過。他爹是淳親王,他一出生就是皇孫。即便周圍都是伺候的奴才,可誰敢這么抬眼直勾勾地沖著主子看。 待他長大了,這模樣還真是老宋家出挑的,長得那叫一個標致好看的。所以在皇爺的這么孫子里面,宋寒川不說是受寵的頭一份,那也是極招皇爺待見的。 他打小就見慣了他爹有一天混一天的樣子,偏偏他的性子跟他爹那和稀泥的性子,差的那叫一個南轅北轍。在上書房讀書的時候,他從來都是那些上游的學生。別看他性子冷,不太愛說話,可做事卻極有分寸,不是那種一根筋擰到頭的人。 所以這會他才這么著急跟著張大人出來,就是想早些辦差。結果這頭一回就被絆地就險些站不起來了。于是如今他也學會了迂回戰術,他如今只帶著顧十三和季銘到處玩,麻痹那些人的視線。而另一邊則是加緊派人去舟山搜集證據。 既然是殺了百姓冒作倭寇領功,那就不可能做的天衣無縫。只要找著幾個人證帶回來,再讓張大人出面,即便動不了最大的蛀蟲,收拾些小嘍啰也行。 到時候這隱藏最深的蛀蟲只要被他逼急了,就勢必會扔炮灰出來。如今舟山那邊是一塊鐵板,宋寒川就是要在這鐵板上撬出一個洞。 他到如今也算是明白了,只怕京城的皇上一早就知道這趟差事不容易,也沒指望他們能一下子查明。所以他只要收拾出幾個小嘍啰出來,回京自然就好交差事了。 當然他雖然想通了這環節,不過心里還是惱火。這可是他頭一回出京辦差,原本還想辦的漂漂亮亮的,奈何敵人太過狡猾了。 所以他這一路上是沒怎么注意周圍,可季銘卻被這些大姑娘小媳婦的眼神看得火辣辣的。等他看著宋三爺依如往常的淡然神色時,心底登時就升出一股敬佩之情。說到底還真是龍子鳳孫,可在這等姹紫嫣紅之中坐懷不亂。 普照庵就在東湖的南邊,馬車走了一刻鐘就到了。此時東湖上面畫舫林立,顯然是不少官家姑娘趁著今日難得的機會出來游湖。 阿璇知道周家姑娘就開了一場詩會,她原本還有些惋惜這么一場好戲不能讓多些人看見呢。不過沒關系,她到時候可以幫姓何的,稍微宣傳一下。 也就是近日,阿璇才從碧竹口中得知,原來不知從何時開始,信陽府就流傳著關于她的傳說。說什么顧家五姑娘是無鹽女的,說她天生貌丑的,自然也有說她臉上生了豆大的痦子,所以從來不敢出來見人。 阿璇自然不信這些傳聞乃是憑空而來,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家,若不是有人純心要陷害,誰又散播這等謠言。 此時顧應承正在和顧應啟玩他的蜘蛛車,這蜘蛛車是木頭制作的,中間的身體用黑色布料裹上弄成毛茸茸的樣子,而身體的兩邊有八只腳。這八只腳也都是木頭做成的,每只腳的末端都帶著一個木頭小輪子。所以將這蜘蛛車放在地上,拉著前頭的繩子,輪子便往前滾。 阿璇在現代見過各色各樣的玩具車,她堂兄家的孩子玩的都是法拉利的兒童車,可還頭一回見到用蜘蛛模樣做成的小輪車呢。 顧應承他們到底是男孩子,兩人非但不害怕,拉著玩的時候別提多開心呢。顧應啟的則是一個蜈蚣車,雖說腳更多說,可是每個輪子都格外的小,反而弄得極是別致。 所以阿璇給他們一人買了一個,如今兩人正在爭論誰的跑得更快呢。 阿璇便笑著道:“那不如待會你們到了庵堂里面,找個偏僻的地方,兩人比一比,看誰的車子能跑得更快?!?/br> “哥哥,咱們比一比吧,”顧應啟方才可是見到顧應承贏了顧十三時,jiejie高興的模樣,他也想讓jiejie高興。所以便急不可耐地向顧應承發出了挑戰。 自然顧應承也是沉穩迎戰了。 阿璇安排好了這兩個小家伙,自然就更加安心了。待會讓丫鬟小廝看著他們,她去庵堂中拜拜佛像。 此時東湖之上微風輕拂,吹的畫舫之上的輕紗飄動,隱隱能看見船舷之內婀娜地影子。而周家姑娘的開辦的詩會此時正是熱鬧之時,此時作為東道主的周家小姐出了一道以龍舟為名的題目。 眾位小姐自然是冥思苦想,顧菀素來被陳婉清所夸贊,因此此時頗有些成竹在胸地模樣。至于顧蕙則是真的沒什么學習的天賦,若不是三房的顧筱年紀小,只怕她就是顧家姑娘中墊底的了。 這會她有些后悔來了這詩會,還不如去普照庵賞花呢。周家姑娘有面子,請到了輕易不出門的崔沅來,因此城中但凡有點臉面的官家姑娘都在這里呢。 顧蕙生怕自個落得最末等,失了面子,只得冥思苦想。而此時有人已提筆開始在紙上寫著詩句,畫舫雖精致,可到底地方小,又因這水波蕩漾,頗有些不穩。 此時做東的周家小姐率先寫好了詩句,而隨后也有人陸陸續續地開始寫好。 崔沅看了看周圍,見這一個兩個都胸有成竹的模樣,不時有些氣悶。早知方才就該讓哥哥作筆幫她寫首詩,想來今日端午,詩會的題目無非就是端午或賽龍舟。如今讓她自個在三炷香內寫好一首詩,崔沅也不僅皺了皺眉。 不過好在也不是人人都這般胸有成竹的,信陽到底不算大地方,即便是這畫舫里坐著的都是官家姑娘。但官職最高的就是崔沅的父親,也不過是個正四品的知府而已。所以這在座不少姑娘的父親都只是個六品、七品的小官吏而已,平日讀書也只是讀些女則、女戒而已,要真談起寫詩,只怕大多數人還是不會的。 所以不少姑娘干脆連筆都沒落,她們也就過來湊個熱鬧而已,反正也沒什么人會恥笑她們。反倒是像顧蕙和崔沅這樣的,自覺身份貴重又家學淵博,生怕在眾人面前丟了丑。 待崔沅不緊不慢地在紙上寫下整首詩后,周小姐便含笑說道,“不會便讓我這丫鬟將眾位姑娘的詩讀出來,再由大家品評選出名次如何?” 只聽坐在周小姐對面的姑娘立即便贊道:“周jiejie可真厲害,不僅自個是個才女,就連身邊的丫鬟都識文斷字呢?!?/br> 這姑娘一開口,便得了旁邊不少的附和。崔沅嘴角一撇,更加后悔來這詩社,不過她又不好出口阻止,不然旁人還以為是自己不敢比較呢。 此時一直安靜坐著的顧菀,抬頭淡淡道:“素來便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咱們今日不過是借著端午節這樣熱鬧的日子,在一塊玩樂而已。若是如今再排個一二三等來,難免會傷了姑娘們之間的和氣?!?/br> 顧菀這話一說出來,在場的不少姑娘便點頭,更重要的是連崔沅都立即附和她:“可不就是,咱們一塊賞風景,吃些點心,倒也自在。干嘛非要爭這頭名,又不是那些賽龍舟的?!?/br> 她說完便抿嘴一笑,而一開始提議品詩的周姑娘臉色便立即不好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