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恍惚惚地覺得他看起來遠得仿佛和她不在同一個世界。

    陳晏晏同他們還隔了一段距離，猛地想起方才在手機上和他說在戶外上課。拿著一顆排球的自己簡直是在自投羅網。

    她一時之間慌張地想奪路而逃。

    “姍姍，我們去買喝的吧？”陳晏晏在迎面撞上林清河之前，扯了扯舍友的衣服。

    “可以呀?！睆垔櫞饝睾芸?，轉了個方向往學校的小超市走去。

    陳晏晏不知道自己轉身走向另一條路的背影被林清河捕捉到了。

    他記得她總是隨意扎起來的馬尾，她的藍色電話線發圈，以及她系著深藍色鞋帶的白色帆布鞋。

    林清河想，陳晏晏似乎挺喜歡藍色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林清河總感覺這位高中同學似乎有點害怕他，平時說話聲音不大，也不敢與他直視。

    ……

    膽子不大且說話聲音不大的陳晏晏在小超市前的桌子喝了盒檸檬茶才緩緩從這燥熱的天氣中冷靜下來。

    “你喝得這么急做什么？”張姍目睹她暴風吸入，自己還用檸檬茶冰了冰自己的臉。

    陳晏晏忍住奢侈地給自己買第二盒的沖動，用手扇了扇風，道：“太熱了?！?/br>
    張姍贊同地點了點頭，“確實很熱?！?/br>
    運動許久的陳晏晏根本吃不下晚飯，干脆有樣學樣地買了瓶檸檬茶，特地放在了林清河宿舍樓下的置物柜里。

    她告訴他天氣太熱，請他喝檸檬茶涼快一下。

    沒想到和學生會同學在一起的林清河竟是秒回她了，說自己現在馬上奔跑回宿舍，以免有人偷走。

    一瓶價值2.5元人民幣的檸檬茶倒也沒那么搶手。

    陳晏晏對著手機，傻笑了一下。

    作為“守護天使”，陳晏晏不算合格玩家。

    相比之下，她在接下來幾天，連續收到了來自秦宛的早餐，還是不同款式的面包和飲料。

    陳晏晏都吃得不好意思了。

    她在短信中和秦宛聊了起來，意外聊得很開心。

    直到游戲結束的那天，陳晏晏直接用微信同秦宛說：你明天有空嗎？我想請你看電影耶！

    秦宛這個時候挺聰明的，直接問：你猜出是我了？

    陳晏晏承認自己搜了她的電話號碼，接著兩個人聊了起來，表情包與梗齊飛。

    她沒想到，秦宛竟然也是個和外表不太一樣的女孩子。

    這場“守護天使”游戲結束得悄無聲息，有些人在匿名的過程中很快暴露了馬甲，也有些人想徹底匿名下去，裝作無事發生。

    其中，能成為八卦流傳的只有那對聊了不到24小時就火速在一起的傳奇情侶。

    林清河特地在零點時刻，和說她可以解答夏莉小姐的真實身份了。

    不知為何，陳晏晏并不是很想讓林清河知道，每天在吹彩虹屁和畫丑丑頭像的竟然是她，怪丟臉的。

    第12章 之可持續性   “就算你知道了我……

    “守護天使”游戲后，林清河沒能立刻找到他的夏莉小姐，無一人承認。對方像是從未真實存在過一樣，偏偏頭像依舊是彩色在線的，并沒有一走了之。

    他抽到要守護的人是與他同部門的舍友丁輝，只不過是隨意請他吃了個宵夜糊弄了他。

    丁輝瘋狂吶喊：“說好匿名對我好一星期，請我吃頓宵夜就完事？？？”

    林清河笑著將飯堂宵夜賣的2塊錢一個的芋頭糕塞進他嘴巴里，讓他歇會兒，道：“明天再請你吃個燒臘飯？”

    丁輝才咕囔咕囔地答應了。

    舟海動漫社宣傳部一共九個人，林清河將每個人都問了一遍，幾乎所有人都在否認自己的身份。他問了自己部門的人，也得不到答案。

    不止他一個人不知道自己對應的那位同學是誰的人。有的“天使”送了瓶礦泉水后，就消失無蹤?；蛟S是因為真的什么都沒干，怪難為情的。

    于是有的人調侃林清河，是不是他的“天使”沒出現過，所以要去把那個不負責任的人打一頓。

    林清河都是回答，滿足一下好奇心。

    林清河最終沒有究根問底。如果他愿意，當然可以逐個繼續問每個人的國王與天使分別是誰。然而，當初說好可以匿名的，現在非要把別人揪出來，總是不太體面的做法。

    他真的那么想知道那個答案嗎？

    主要是他問自己，對方是誰，很重要嗎？

    似乎也沒有那么重要。

    對于林清河來說，“夏莉小姐”同他聊天時，他會由衷地覺得她很好玩，夸他時候的模樣可可愛愛的。他有預感他們兩個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僅此而已。

    他以為對方會在游戲結束那天告訴自己身份，結果她卻拒絕了，說要自己好好想想，再決定告不告訴他。

    ……

    當林清河逐個排查，問到陳晏晏時，她輕描淡寫地發送了“不是”二字。

    那一刻，她不知自己腦子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了。

    她分明可以坦坦蕩蕩地告訴林清河，那個用漂亮的話語來贊美他的夏莉小姐就是虛偽的她本人。

    可是，那然后呢？

    陳晏晏預想了他的表情，肯定會失望于聊了那么久的女生居然是她，——沒有什么印象的高中女同學，又兇又黑又不好看，也不足夠優秀。

    甚至，說不定他還會帶著一絲尷尬和不知所措。

    他可能會以為自己喜歡他吧？

    陳晏晏非常害怕那些曾躲在屏幕后的熱情暴露在陽光下。若真的如此，她俗氣的心思無處可藏。

    林清河必定能夠一眼識穿她本人在現實中的故作冷漠，說不定還會成為他對朋友的一句吐槽，苦惱自己最近桃花運太好之類的。

    陳晏晏嘆了嘆氣，頗為煩躁，認為這短短時日的交流不過是她一人在自娛自樂罷了。

    既然如此，她何必讓自己暴露無遺，徒增難堪？

    明知不該如此妄自菲薄，陳晏晏卻因為鋪天蓋地的自卑和羞恥讓她選擇了隱藏。

    她幾乎是逃一般打開自己的電腦作畫，想把心中的不適感覺驅散開來，結果畫出了一團亂線。

    陳晏晏已經開始掌握數位板的用法了，知道這不是電腦的問題，是她的心情就如同這團黑線一樣，亂糟糟的。

    依舊是蹩腳的畫技，毫無長進，陳晏晏挫敗極了。

    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東西，是她陳晏晏可以戰勝的嗎？

    答案早就告訴她了，不是的，她只是一個做什么都做不好的糟糕女大學生。

    陳晏晏打開自己的小號，斟酌了一下，回復了林清河一段話。

    她想了好久才按了回車鍵發送。

    夏莉小姐：以前夸你夸得太多了，如果讓你知道我是誰，我有點丟臉。為了可持續發展……就算你知道了我是誰，也可不可以裝作不知道？

    林清河：可持續發展？

    夏莉小姐：我想和你繼續當朋友，你不愿意的話也沒關系啦。

    林清河過了好一會兒才回：如果你真的不想讓我知道你是誰，我會尊重你的意愿。

    她說不想讓他知道，他就真的不讓自己知道了。

    神奇的是，他們兩個依舊保持著時不時的聯系，像兩位關系頗好的朋友。

    不過聊天的頻率不像之前那么頻繁了，因為他們都擁有自己的學習與生活。

    讓陳晏晏尷尬的是，現實中互相知道姓名的他們經常會見面，比如一起擺攤發傳單之類的。

    為了保持心情的平靜，她都會努力神不知鬼不覺地與他保持距離。

    舟海大學自稱是舟?；顒哟髮W，因為各個組織、社團每個學期都會不遺余力地策劃不同的活動。

    一個學期里，除了復習周與考試周，其余時候校道上、小廣場上都是同學們在發放活動的傳單。連天的音樂聲和吶喊聲呼喚著朋友們揮灑一下無聊的青春。

    陳晏晏作為宣傳部的一員，進來以后發現自己主要工作其實是用ps做海報，偶爾排版一下社團的公眾號，和畫畫的關系并不大。

    為此，她問過向晴為何面試時要作畫。向晴笑著說是為了滿足一下他們對動漫社的幻想，順便看看面試同學們的審美如何。

    陳晏晏想到自己那疑似走后門的畫技并沒有拖累別人，十分感動。雖然在無人指導的時候，她做出的第一張黑白傳單用的是美圖秀秀這個傻瓜p圖軟件。

    大家竟然在一眾比她更拙劣的技術中選擇了她的，反正黑白印出來，也看不出這是什么高超不高超的ps手法。

    陳晏晏看著大家拿自己用美圖秀秀做的傳單，很想躲進地底里，暗自發誓以后有錢了，一定捐點錢給社團印彩色傳單，就像隔壁的街舞社一樣。

    盡管如此，她偷偷收藏了一張自己人生中做的第一份傳單，十分有紀念意義。

    動漫社資金一向緊缺，沒有太多的贊助，學校每年只給兩百塊錢。他們又不像街舞社、吉他社這些可以通過教學賺錢?？偟膩碚f，大家都是在為愛發電。幸好，大家都挺開心可以和朋友們一起為愛發電。

    今年是整個學年的上學期，動漫社這學期的活動力度不大，只有自己舉辦的兩三個唱歌或者配音的小比賽或者小活動，規模不大，大部分屬于自娛自樂。

    陳晏晏什么比賽都沒有報，因為她發現不僅排球帶給她痛苦，跳舞也是。

    四肢不協調的她跟著視頻練了一兩次后，明白自己明年搶體育課的時候記得謹慎選課，不要選到一些難為自己的課程。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要難為自己。

    可體育老師偏偏要難為她。

    陳晏晏的熱血排球故事至今停留在她是一個廢材的進度中。

    g省緩慢踏入十二月時，整個校園依舊綠意盎然，唯有天邊往南飛的大雁才顯露出一些季節的端倪。

    而體育課將會在正式的復習周之前結課，也就是說同學們的體育期末考試不遠了。

    陳晏晏經過每節課都努力練習，成功從墊球十個，墊到了二十個。

    她數了數日子，在宿舍待到九點多的時候覺得自己不應該如此。

    她要好好去練自己的排球！

    于是舍友們看見在宿舍待了一晚上的陳晏晏忽然穿上鞋子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