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我還給你! 我不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但讓我吃驚的是畫面中更詭異的并不是張松林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系列動作,我的目光看見視頻的右下角,一張椅子在慢慢的移動,開始是一個角,然后整個把手也出現在視頻里,我揉著眼睛再次確認。 那椅子上是沒有人的。 我正打算再靠近一些,突然視頻的畫面開始上下閃動,變得模糊不清,我急切的調試連接的線路,畫面上出現雪花點,我心急如焚地想要去修好,在擰動幾下視頻線接觸的地方后,畫面忽然恢復了清晰。 只是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視頻的畫面,嘴慢慢張開,重新出現的畫面里,一個長發的紅衣女人坐在椅子上,面對著張松林,我看不見她的臉。 我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怎么出現在視頻中,從之前的視頻看,地下室是沒有人的,正在我遲疑震驚的時候,那長發紅衣女人的頭慢慢向后轉,我開始有些緊張,我很期待想看見那長發下的臉是什么樣的。 等女人的頭完全轉過來,長發擋住了她的臉,我完全看不見,我幾乎是貼著屏幕在看,漆黑的房間中,氣氛慢慢變得有些詭異,忽然該死的雪花點又出去,應該是設備老化的原因,我調試了半天依舊沒有反應,這么關鍵的時刻怎么會出這樣的狀況,我用力拍在顯示屏上。 畫面再次清晰,我瞪大眼睛整個人踉蹌的跌倒在地上,張大的口不停在蠕動。 我終于看清了女人的那張臉,只不過地上的我不由自主的在顫抖,完全是出于恐懼的害怕。 那是一張完全支離破碎扭曲的臉,血rou模糊的臉上到處是潰爛的痕跡,撕裂的皮膚掉落低垂著掛在臉上,還能辨認的的眼眶里只剩下空洞的漆黑,完全無法分別的五官和腐爛的皮膚揉捏在一起。 那張恐怖的臉就定格在屏幕上,只停留了短暫的幾秒后,隨著關閉的屏幕一同消失,整個房間有陷入了黑暗,我在地上用顫抖的雙手支撐著身體,大口喘著氣,背心是被冷汗浸透的冰冷。 從門口窗戶照射進來的光線極其的昏暗,倒影在關閉的屏幕上,我能依稀看見我倒在地上的樣子,我不停舔舐著嘴唇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 突然我整個身體僵直的停止不動,目光恐懼的盯著那已經關閉黑色的屏幕,光線照射在上面像一面鏡子,我能看見倒在地上的自己。 但是…… 我也看見在我身后低垂著雙手站立的女人。 我驚恐的用盡最后氣力轉過身去,我的后面什么都沒有,正好對著第三號解剖臺。 上面還擺放著那具還沒有拼湊完整的無名女尸。 第十九章 消失的片段 第一次體會到不寒而栗的心理恐懼,我在報案室坐了一夜,夜班的同事看我一直瑟瑟發抖,倒了杯熱水給我,問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我很難用詞匯去描述,我努力回憶那短暫的幾秒鐘時間里我看見的那些景象,特別是我在屏幕的倒影中看見的女人,最后我歸結于是我的幻覺,應該是太疲倦的原因,等天亮的時候,我整個人才慢慢平復下來。 云杜若上班的時候看見報案室里目光呆滯的我,叫了我好幾聲才反應過來,或許是最近壓力太大讓我眼花,我在心里這樣勸慰自己,不過出現在錄像帶中的那個女人,還有那張我現在也不愿意去回想的臉,那絕對不會是我的幻覺。 我帶著云杜若回到解剖室,楚天啟戴著手套在拼湊無名女尸,我辦公桌上還擺放著凌亂的證物,和我昨晚倉皇離開的時候一樣,我取出錄像帶交到云杜若手中。 “你最好看看里面的東西!” “有新的發現?”云杜若很急切地問。 “案件有進展了?”屠夫的聲音出現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們。 我點點頭,又疑惑地搖搖頭,屠夫見我模棱兩可的回復,眉頭一皺,旁邊的云杜若也焦急地看著我。 我指著錄像帶吞咽著口水,在腦海里組織著話語,但效果并不是太明顯。 張松林是自殺,這錄像帶中的視頻能證明,不過地下室有一把椅子……椅子能移動,然后椅子上出現一個長發紅衣女人…… 我停頓一下,努力不讓自己去回想那張臉。 然后那女人轉過頭…… 等我說完,云杜若的表情是一臉茫然,屠夫的眉頭皺得更深,眼神有些迷惑,事實上我發現很難把昨晚看到的那些用語言完整的描繪出來,就連一向安靜的楚天啟聽完后,也放下手中的工作,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一臉驚訝。 “你們看這錄像帶就知道了,我說不清楚?!蔽野褞ё酉袷且粔K燙手山芋般交到云杜若的手中。 “到我辦公室來?!蓖婪騺G下一句話,背著走離開?!澳銈儍蓚€一起?!?/br> 屠夫坐在椅子上,云杜若把錄像帶放進設備里,屏幕中出現昨晚我已經看過的視頻,我始終把頭地埋著,本來打算去提醒云杜若,可屠夫面色凝重,一言不發地盯著屏幕,云杜若也全神貫注看著每一個畫面。 當張松林跪倒在地上,鐵刺穿透他身體的時候,我開始慢慢抬起頭直視屏幕,或許是因為大白天人多的原因,我也想再看看那張臉。 無聲的視頻在張松林麻木的蠕動嘴角中戛然而止,我愣在原地,連忙倒帶重新播放最后的畫面,連續試了好幾次,畫面都停留在同樣的地方。 沒有移動的椅子,也沒有紅衣長發的女人,更沒有恐懼的臉。 屠夫和云杜若此刻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似乎是在等我的解釋,我指著屏幕很認真地說。 “我昨晚真的見到里面有一把椅子……在移動,還有坐在椅上的紅衣長發女人,還有……” 我像是在自編自演一場獨角戲,我開始有些慌亂,不知道該去怎么描述昨晚看了的那些畫面,我停頓了一下后,依舊堅持自己的說法?!拔艺婵匆娏??!?/br> 屠夫默不作聲地沉默了半天,打電話叫凌國棟過來,讓凌國棟立刻安排技術部對這盤視頻錄像帶檢查,屠夫戴上老花鏡處理文件,我和云杜若站在辦公室不知所措。 凌國棟帶回了的檢查結果讓我震驚,錄像帶是完整的,視頻全長只有三十二分鐘,而最后一幅畫面正是張松林跪倒在地上,時間剛好停止在三十二分鐘。 也就是說,我所描述的那些,是在三十二分鐘后發生的事,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凌國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屠夫取下鼻梁上的眼鏡嚴肅地看著我,云杜若一臉關切,我舔舐著嘴角開始有些慌亂。 “你多久沒休息了?”屠夫表情嚴肅地問。 “我……”看得出,在屠夫眼里如今的我像是一個病人,他已經開始懷疑我的判斷,甚至連我的精神狀態都在質疑,而且他這樣想法的這房間不止一個,云杜若應該也是這樣想的。 我自己的狀態我很清楚,只是現在沒有人相信,屠夫這樣一問,我之前的堅定慢慢在消散,我的確好多天沒休息過了,我潛移默化地承認昨晚的一切都是壓力和強負荷下的幻覺。 “手里的工作移交一下,我放你假?!蓖婪蚵裣骂^處理自己的文件,聲音里充滿了一絲關心,可聽得出他在掩飾,我轉身的時候,他在身后嚴厲地說?!坝涀∧愕纳矸?,我不想再從你口中聽到任何不該說的話?!?/br> 離開屠夫辦公室,我明白他話的意思,我所說的那些要是傳出去,就是妖言惑眾擾亂視聽,會影響案件的偵破,何況我是法醫,甚至會誤導案件偵破的方向。 我去洗了臉,讓自己能清醒點,出來的時候看見云杜若在走廊的長椅上等我,見我出來站起身走過來,我心煩意亂地去天臺,她默不作聲地跟在后面。 我點燃煙深吸一口,揉著額頭真是有些疲憊,天臺的風吹在還未擦干的臉上,絲絲涼意讓我精神了些。 “回去休息一下吧,姜局也是為你好,至少從錄像帶里證明了張松林死亡當晚房間里還有其他人?!痹贫湃粼谖疑砼暂p柔地說。 我雙手靠在護欄上,深吸一口煙,看著遠方良久。 “我真的看見了?!?/br> “視頻只有三十二分鐘?!痹贫湃粽f完停頓片刻,勸慰地說?!疤珓诶塾袝r候我也會恍惚,看花眼是正常的,昨晚解剖室沒燈光,你一個人長時間看屏幕,可能是視覺疲勞?!?/br> “我看見的還不止這些?!蔽移^頭看著云杜若。 “你還看見什么?”云杜若好奇地問。 “我看見視頻里有一張血rou模糊的女人臉,然后屏幕就關閉?!蔽疑钗豢跉庥洃洩q新地回答?!叭缓笪覐钠聊坏姆垂庵锌匆娮约骸€有,我身后站著一個女人!” “女人?!”云杜若疑惑的有些不知所措?!笆裁磁??” 我搖頭,告訴她我身后只有三號解剖臺上還沒拼湊完整的女尸,我越是這樣認真,落在云杜若眼中我反而越有問題,她目光中的關切慢慢變成焦慮。 “我沒事,可能是真的累了?!蔽业恍?,把手中的煙頭彈落在地上?!巴婪蚨甲屛倚菁倭?,剛好消停幾天,如果需要什么檢驗的地方,你直接和楚天啟聯系,他一樣可以幫到你的?!?/br> 我反過來去寬慰云杜若,至少這樣能讓她以為我正常點,云杜若的表情并沒有因為我的故作輕松而緩解,我勸了她好多次,她才離開。 我在天臺一個人站了很久,我從來不會去關心我職責之外的事,但不知不覺中我已經陷入到這個案件之中。 屠夫讓我給他找出張松林自殺的原因,屠夫是想磨礪我也好,或者是屠夫僅僅是單純的好奇也好,就如同我昨晚到底有沒有看見那些詭異的畫面,現在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知道這個案件的真相,我整理好手上的工作移交給楚天啟,有他在法醫鑒定方面的事我是放心的,或許換一個環境我能更好地去思考問題。 下班的時候我特意去刑警隊找云杜若,想拿一份關于張松林案件的全部資料,值班的同事告訴我,云杜若有事提前走了,我有些愕然,這不像是她一貫的作風。 拿到張松林案件的卷宗后,我去街角搭乘公交,紅燈的時候我隨意地看向窗外,不遠處一輛黑色奢華的奔馳里我看見云杜若,她喜笑顏開地和身邊的人交談著什么,我留意到那人用手幫她把低垂的長發撥弄到耳后,很親密的動作,一看就知道兩人的關系不一般。 云杜若看窗外的時候剛好和我目光對視,她的表情很平靜,甚至還對我微微點頭,我有些尷尬地想避開她的目光,她身旁的人應該是被她動作吸引,從旁邊露出一張淡泊如水的臉,光亮的頭依舊讓我反感。 云杜若的旁邊坐著的是太子,記得那晚他告訴我,他的法名是六道,韓煜說太子是闖過木人巷真正的佛門俗家弟子,想必那新開的酒吧也是他的。 一個身份奇怪的黑幫老大,一個嫉惡如仇的刑警隊長,我始終不明白云杜若怎么會和太子在一起,但從這兩次接觸的情況看,他們的關系比我想象中要深,至少云杜若在太子面前笑得很隨意。 綠燈的時候,我坐的公交在前面的岔路口和云杜若的車分開,我下意識回頭去看很快消失在視線中的那輛車,心里有些說不出的凌亂。 第二十章 紅衣女人和小孩 整整兩天我把自己關在閣樓上,翻看帶回來的調查檔案,這些資料相信云杜若已經看了不下百次,其實我知道,能從這些檔案中找出線索的幾率幾乎為零。 從走訪的結果看,或許是因為張松林職業背景的特殊,再加上他離奇詭異的死法,外面對張松林這個人以及道緣堂的描述都或多或少有杜撰和夸張的成分在里面。 卷宗里唯一讓我留意的地方是很多被走訪調查的群眾都有這樣的回憶和經歷。 這些人大多是住在道緣堂附近的居民以及一小部分張松林的信徒,據這些人的描述,到了晚上從道緣堂路過,偶爾會聽見很清脆的鈴鐺聲,而且鈴鐺聲音是有規律的,中間有短暫的間隙,同時還伴隨著小孩的笑聲。 這段描述讓我不由自主想到道緣堂后院的花臺里挖出的那些瓶子還有泥土中的碎骨,我打電話回局里問過楚天啟,瓶子里面裝著的是高度腐爛尸體中液化的脂肪,應該就是韓煜忌諱莫深提到的尸油。 而那些碎骨是人骨,經過檢驗,骨中的有機物和無機物的含量比例約各占一半,骨骼硬度小、柔韌性大,多為軟骨,因此可以推斷這些碎骨都是骨骼還沒完全發育的胎兒,而且骨骼并不是同一個胎兒的,楚天啟告訴我,這些碎骨至少屬于五個胎兒,具體的數量要等全部檢驗完成后才能知道。 我努力不讓自己荒謬地把調查報告中記錄的情況和后院花臺中的胎兒尸油以及骨骸聯系在一起,從卷宗的記載中,看得出刑警隊并沒有對這些情況跟進核查,事實上像這樣空xue來風的走訪記錄在張松林的案件中比比皆是,張松林生前借宗教之名神化自己,死后這些人也不忘繼續把張松林妖魔化,讓本來就棘手的案件變得更加繁瑣,因此這類信息我猜刑警隊一定會歸納于毫無參考價值的范疇里。 但讓我好奇的是,有這樣經歷的人并不在少數,一兩人或許是道聽途說,即便人數再多一些也能理解為以訛傳訛,可是幾乎道緣堂周圍的人都反映過這個情況。 我用紅筆在卷宗上畫了一個圈,紅圈里寫著。 凌晨3點。 這是被調查的人聽見鈴聲和小孩笑聲的時間。 我把身體靠在椅子上,用雙手支撐著頭閉目休息,腦子里只有一個畫面,卷宗里面的資料顯示,雖然都反饋過這個情況,但親眼見到的人極少,畢竟凌晨三點外出的人不多。 所以這些空無飄渺的鈴聲和笑聲總是讓我不經意想到那后院的花臺。 而另一件讓我好奇的是關于對道緣堂的描述,被走訪的人里面都提及道緣堂朱砂黃銅大門上的門環,張松林死亡的那晚門環的眼睛發出紅光,大門左右兩邊的石獅好像復活,能聽見石獅嬉笑吼叫的聲音。 關于這兩件事,描述的人說的神乎其神,和之前聽到的鈴聲和小孩笑聲不一樣,有很多人都說親眼見到過,據說是虎頭嘯天門環和石獅被張松林開過光,是通靈能鎮宅辟邪的。 張松林幾斤幾兩我當然清楚,韓煜對此嗤之以鼻,一個連簡單平安符都不會畫的人,還有什么能力開光。 這條線索云杜若他們應該也沒跟進過,這樣子虛烏有的傳聞在刑警隊眼中沒多少價值。 讓我留意這兩條線索的原因是,如果說是空xue來風的傳聞,或者以訛傳訛的謠言,那為什么很多被走訪調查的人都提到這兩點,即便是謠傳,總有一個演變的基礎,那這兩件事的根源又是什么。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時間指向十二點,我的目光落在我用紅筆勾畫的圓圈中。 凌晨3點! 這些傳聞為什么都出現在凌晨3點,想到這里我拿起衣服打算再去道緣堂,因為太晚沒有驚動韓煜,總是麻煩他我也有些歉意,我趕過去的時候已經快凌晨2點。 幽暗路燈下道緣堂前面的街道特別的冷清,這里的住戶本來就少,或許是這里發生過離奇命案的原因,入夜后整條街道看不見一家有燈光死一般寂靜。 我從道緣堂的后院進去,前些天被挖掘的花臺還凌亂地堆砌在墻角,茂密的槐樹在夜風中婆娑搖曳,發出稀松的聲音,月下槐樹巨大的陰影籠罩著整個后院,這讓我想起韓煜說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