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一看就不是善茬。 殊晚暗暗地握了握拳:是你逼我的。 正在視察工作的慕皓天駐足,他有一種被人當做獵物的感覺。 環顧四周,并未發現異常。 慕皓天并非專程來此地視察,他要去的是另一個城市,距離此地只有兩個小時車程,便順道來看看項目進展。 在他的行程安排里,明天便離開此地。 不料晚上出了意外。 晚上是鼓舞員工士氣的宴席,慕皓天象征性動了幾下筷子,便找了個理由離開。剛出飯店,還未走到停車場,身側的保鏢忽然倒下,他轉頭,未看清任何人影,只覺得頸上一痛,隨即兩眼一黑,慕皓天暈了過去。 他醒來時,眼前一片漆黑,身下是硬邦邦的水泥地。慕皓天心叫不好,但他依舊鎮定,并未出聲,雙手在黑暗中試探性地摸索,想弄清周圍環境。 正摸索中,頭頂上方傳來一個聲音:“你出不來的?!?/br> 聲色很怪,故意壓著嗓子,辨不出是男是女。 這是一處廢棄工廠的倉庫,這個庫房有些特別,七八米深,四壁光滑,樓梯早就被撤走,在沒有救援或工具的情況下,除非慕皓天變身壁虎,不然,他上不來。 慕皓天身上的手機、錢包等物品統統被收走,他仰頭朝上看,上方昏黑一片,他看不清人影,朗聲問:“誰讓你這么做的?給了你多少錢?” 殊晚站在倉庫上方,捏著嗓子粗聲粗氣回他:“有錢了不起嗎?” 就可以隨隨便便把她的房子拆了嗎?就可以趾高氣昂、不通人情嗎? 她也許不是人,不料,這幫家伙比她還不是人。 慕皓天不急不躁:“你想要什么?” 殊晚惡聲惡氣道:“我要你好看?!?/br> 這是她頭一次報復別人。 殊晚是個乖順本份的孩子,從不惹是生非,也并非嫉惡如仇。但若是剛將親人入殮,回身一看,房子化作廢墟,再乖順的人也會爆發。 殊晚外表與常人無異,但她速度快,快如影,動如風——雖然平時她懶懶散散,能躺著絕不坐著。 她不是暴力份子,只打算將人扔在這里餓他幾天,讓他孤立無援饑腸轆轆擔驚受怕…… 不過殊晚沒有欣賞別人惶恐驚懼的惡趣味,所以,她轉身離開。 外面夜市熱鬧,殊晚有些餓了,熟門熟路走進一家餐館,喊道:“老板,一個砂鍋粥,兩條烤魷魚……” 吃完宵夜,她回去睡覺,因為沒家了,她目前住在酒店,酒店大床十分舒適,殊晚卻翻來覆去睡不著,腦袋里不時閃出慕皓天的身影,他的部下有沒有報警?要多少天才能找到他?還有那個被打暈的保鏢,會不會留下后遺癥? 殊晚心上忐忑,睡意全無。不知這算不算做賊心虛? 由此可見,壞人是需要一定天分的。 那處工廠已廢棄多時,占地廣,慕皓天怕是一時半會兒不容易被找到,餓他幾天應該沒事,但渴了怎么辦? 水乃生命之源,脫水容易造成死亡。 也許,應該給他幾瓶水。 其實,中朗地產的拆遷政策是不錯的,公司將重新賠付業主一套精裝房屋,面積比原來的屋子只大不小,位置就在即將動工的商業中心。因為房屋兩年后才能交付,中朗地產還會額外補償業主兩年的房屋租金。 問題就出在拆房的過程,來得如此突然不近人情,殊晚難以接受。 殊晚從床上爬起來,拿了兩瓶礦泉水出門。只有水喝,沒有食物,真是世間一大酷刑——至少她這么認為。 殊晚回到工廠時已經是深夜,慕皓天已經放棄了無謂的努力,坐在地上養精蓄銳,他沒睡著,在深思對方的目的。既然是綁架,必定謀財謀利,他等著對方先攤牌。 卻等到上方扔了兩瓶水下來。 上方之人依舊粗聲粗氣地說話:“你最好祈禱你的人早點找到你?!?/br> 若是他一直不能被找到,殊晚過幾天還得費力把他弄上來。 慕皓天在下方說話:“我們談談吧?!?/br> “沒得談?!?/br> 作者有話要說: 愚蠢的人類,你們被虐的道路才剛剛開始。 ☆、3|意外 第二天,慕皓天沒能被人發現,殊晚卻食不知味。 她的確不具備做壞人的潛質。 晚上,她又偷偷溜去看慕皓天,萬一他生病了怎么辦? 被困了一天一夜,慕皓天卻不顯狼狽,他躺在地上,閉目小憩。察覺到有人到來,一雙眸子倏然睜開,精光懾人。 殊晚禁不住瑟縮一下——從某種程度上說,她膽子小。 可慕皓天什么也看不見,這里沒有一星光亮。 但光亮于殊晚而言無關緊要,她有夜視能力,站在地面俯視慕皓天,沒病就好。俗話說禍害遺千年,她真是杞人憂天。 殊晚覺得應該再困他兩天。她又扔了一瓶水給他。 慕皓天仰起臉:“我看你這個人不是很壞,說條件吧?!?/br>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因為白天他大聲呼救過,但這個地方實在偏僻,他的呼救無人回應。 殊晚并不和他講條件,默然不應。 慕皓天又加一句:“合理范圍之內我會答應你?!?/br> “我沒興趣?!本痈吲R下的殊晚壓著嗓子,發出粗粗的聲音,讓人辨不出是男是女,“記得,以后別太囂張?!?/br> 殊晚不想和慕皓天廢話,轉身就走,走開十多米遠,聽到空氣中有異樣的聲音。 慕皓天也聽到了:“什么聲音?” 殊晚回頭一看,倉庫上方的樓板因銹蝕發生斷裂,在重力的作用下,迅速坍塌,吱嘎——哐—— 整塊樓板塌落。 要命的是,樓上堆有許多廢棄物,石子,沙礫,包裝袋,甚至花盆……所有東西轟然落下,直直砸向坑底的慕皓天。 他不被砸成rou泥,也會腦漿涂地。 殊晚面色大變,蒼天作證,她只想給他點顏色瞧瞧,沒想謀人性命??! 電光石火間,她如一道幻影回到倉庫邊,裙下一雙長腿消失不見,化為一條水桶粗的尾巴,十幾米長,纏住慕皓天的腰,一卷,一帶,將人拉上來。 轟—— 雜物落在地面發出悶雷似的響聲。 還有余響震動,哐哐…… 慕皓天雖然看不清,卻依稀能猜出發生了什么,最初少許灰土落在他臉上時,帶著鋪天蓋地的危險氣息,他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反應,某樣東西纏上了他的腰,繼而大力將他帶出。 營救十分及時,慕皓天能感覺到雜物落在身后帶起的風息。若晚一秒,他恐怕已經被埋在雜物之下。 他摸到纏在腰間的物什,不是機械的冷冰冰,不是繩帶的軟綿綿,十分奇怪,那東西是圓滾滾的,手感光滑柔潤。 下一瞬間,他跌在一個人身上。 那人怔了怔,如同驚慌失措。周圍依舊昏黑一片,但黑暗并非千篇一律,有的地方濃些,有的地方淡些。慕皓天看到纏在自己身上的東西,是銀子似的的黑灰,它似乎很長,拖在地上盤曲彎卷。 對面的人吞吐出聲:“不許……不許把今晚的事說出去!” 聲音依舊是粗聲粗氣,刻意的掩飾。 慕皓天忽然想笑,別裝了,女人,我撞到你胸上了。 豐盈而富有彈性,貌似挺有料。 殊晚呼吸不勻,十分緊張,倉惶收起長尾,逃似的離開。慕皓天反應過來時,殊晚已經跑遠。 慕皓天沒有喊她,緊了緊握拳的右手,在他的手心,有一枚從對方衣服上扯下來的飾物。 部下找他找得快瘋了,大批警察出動,公司也派出了全部員工,甚至連臨時民工都用上,忙活一天一夜沒有任何線索,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時,慕皓天自己回來了。 毫發無傷的樣子。 保鏢阿響滿面愧疚,幾乎抬不起頭:“對不起,慕先生,我沒有感覺到危險,回去后我就辭職……” 被人一擊放倒,連人影都沒看清,對阿響來說,是奇恥大辱。 “你辭職了,誰來找人?”慕皓天兩根手指捏著一個小東西,是枚金色的紐扣,紐扣在燈光下折射出一線金光,慕皓天眸子里一片沉黑,像是暗夜中大海,深不可測。 “她是個高手?!蹦金┨煅壑信d味十足,一字一頓道:“找到她?!?/br> 殊晚已經逃回酒店,躲在被子里縮成一團,滿腦子只有幾個字在飛:她現形了,她現形了…… 如果嬸嬸知道,非得罵死她。 嬸嬸說,如果別人發現她的不同,會把她當妖怪抓起來燒死,或者抓進實驗室解剖。 她不想被燒死,更不想被解剖刀切成一片一片,所以從小到大,殊晚都格外小心,除了嬸嬸,沒有人知道她的秘密。 但今天,她變幻出她的另一個形態。 沒能給資本家顏色瞧瞧,卻被突如其來的意外逼得現形。 壞事果然是做不得的。 沒有金剛鉆,莫攬瓷器活。 殊晚心顫rou跳,像是被自己嚇到,鴕鳥一樣縮在被子里。尾巴又幻化出來,一圈一圈將她整個人纏繞,仿佛這樣能獲得些許安全感。 以前,她遇到事情,可以向嬸嬸尋求幫助,但嬸嬸已經化作塵土,躺在冰冷的石碑下面,只言片語的安慰都無法回應。 嬸嬸是突發心肌梗塞去世,她的死來得十分突然,殊晚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也不曾被告知以后的路該怎么走。 殊晚如同被倉惶扔下的孩子,茫然無助。 逃吧,離開這里。這幾個字一浮出來,立即就占領了殊晚整個腦海。慕皓天肯定會派人找她,這座城市目前不再安全。 她倒不是很怕慕皓天。只是世界那么大,她總該去看看。 嬸嬸已經不在了,連房子都被拆掉,此地于她已經貧瘠得一無所有,她有種窮途末路的蒼涼,但同時,又有一種解除羈絆的灑脫,仿佛看見新世界的大門在徐徐敞開,她惴惴不安,又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