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安之及冠

    昌乾二年，七月二十八，是顧攸寧的二十歲生日，按照大昭的習俗，男子二十歲行及冠禮，可取一表字，表明正式 成年的意思。

    當初德盛帝下旨讓他娶顧家庶五子顧攸寧的時候，禮部就將顧攸寧畫像還有標注這生辰八字體貌特征的信件全都送 來了，所以這些年楚豫一直都記著顧攸寧的生日，只是按照習俗，未及弱冠的小孩子，不應該過生日，不然不吉利 ，所以他便一直記在心里，卻從來沒有給顧攸寧過過生日，所以顧攸寧的及冠禮，他非常重視。

    按照禮數，令尊在堂，顧攸寧的及冠禮應當由顧家族里主持，可是顧攸寧當年未及弱冠十六歲就已經嫁到玟王府， 按理來說，如今是正一品的親王妃，而且隨著昌乾帝的登基，玟王臨朝聽政，行太上皇這責，顧攸寧的玟王妃身份 也跟著水漲船高，光這兩年，他的朝服就已經換了兩次了，一次比一次隆重。

    所以顧攸寧的及冠禮要是在顧家舉行，楚豫心里是萬萬不想的，一是跟顧家關系不好，從前也是看著顧俊宣的面子 上，二是顧家現在是什么門楣，顧庭已經辭官在家，楚衡看在顧攸寧和顧俊宣的面子上，封賞了個伯爵，可又不是 世襲罔替，有一個顧俊宣出將入相，可是現在也從顧家搬出來了，玟王殿下直接便覺著，在顧家給自己王妃行及冠 禮，顧家根本就配不上！

    想了又想，還是覺著顧攸寧的及冠禮還是要在宮里皇室辦，方才能顯著鄭重其事。

    所以立馬就寫奏折向楚衡請旨，楚衡哪有   不答應的，還替自己皇叔想了萬全的主意，去堵朝臣們的嘴。

    于是第二天圣旨便到了玟王府。

    “圣旨到?。。?！玟王妃顧攸寧聽宣?。。?！”

    “玟王妃顧攸寧，嫁入皇室之日，年方十六，多年來恪盡職守，謹言慎行，與玟王結良緣眷侶，許白頭之約，舉案齊 眉，相敬如賓，堪為天下之典范，朕心甚慰，又念玟王多年來勞苦功高，遂，玟王妃顧攸寧及冠禮，當以皇室子弟 之身份，近宗親王之品階，由禮部鄭重以待，欽此?。。。。。?！”

    這次宣旨的不是宮里的太監，而是禮部侍郎，今天他因為玟王妃及冠禮的事情，先是進宮被皇上囑咐了一番，然后 皇帝親自下旨，直接讓他來玟王府傳旨，之后再讓他留在玟王府，跟玟王一起商量玟王妃及冠禮的事情。

    這樣的隆恩，這一朝恐怕也就只有玟王府能有了。

    “微臣領旨?！鳖欂鼘幐┦走殿^，接過圣旨，然后跟楚豫一起站起來，打開那明黃色的玉軸圣旨，看了看，然后轉頭 看向自家王爺，嘖嘖說道：“這就是你昨天進宮跟皇上商量的事情？”

    楚豫點頭：“你及冠禮要帶的玉冠已經做好了，就等著禮部商議當天的事情呢?！?/br>
    “……你這個……”顧攸寧有些許無語：“一個親王妃及冠有必要鬧成這樣，你不所言官御史當朝死諫??？”

    “本王給自家王妃行及冠禮，皇上都沒說什么呢，他們要是愿意死就死吧?！背ワL輕云淡的看著圣旨，越看越滿意 ，趕著就拉著顧攸寧一起跟禮部侍郎商量及冠禮的事情。

    這個時代終究還是個禮法時代，萬事都按著品階來，只是在這個品階里越隆重越好。

    顧攸寧稀里糊涂的聽著他們如何商議的，沒一會兒就靠著楚豫睡著了，等他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楚豫抱進懷里 了，而楚豫還在看著禮部送上來的章程。

    “有完沒完啊，不就過個生日嗎，也至于鬧成這樣，弄的人都要不安生了?！鳖欂鼘幉粷M，揉了揉眼睛，在楚豫懷里 扭來扭云的換個姿勢坐。

    楚豫嘴角輕笑，一邊繼續看著章程一邊說道：“你啊，又沒讓你跟著做什么，怎么就不耐煩成這樣?！?/br>
    “那能一樣嗎，你看看你，這兩個月，什么都不干，整天就及冠禮及冠禮，一個玉冠禮服，你都要把禮部折磨瘋了吧 ?！?/br>
    “那是禮部做事不經心，我早就說過了，你那日要帶的是九蓮玉冠，他們非說九蓮不合禮法，我從小生在皇宮長在皇 室，大昭律法我最清楚不過，從來沒聽說過佛家九蓮也能被稱為僭越，現在的禮部尚書太不像話??！”

    說完，楚豫看了看顧攸寧，低頭親了親他額角，然后說道：“我及冠的時候正在外面打仗，不能回長安行及冠禮，所 以我如今都沒有表字，后來認識你以后，就想著以后你的及冠禮，一定要好好辦一辦，而且你的表字，也要我來給 取?！?/br>
    “表字？”顧攸寧不解：“我又不是什么文人名字，還要什么表字??？”

    “表字也并不是非得名士才有的?！背バα诵?，說道：“行及冠禮之后，就可以取表字，證明已經是成年人了?！?/br>
    顧攸寧撇嘴，自己嘀咕：“我早就成年了好嗎?。?！”然后轉頭問道：“那你想好我的表字要叫什么了嗎？”

    “我真的同意讓我來??？”楚豫眼底有些欣喜。

    “這有什么的，人都是你的，何況個表字?！鳖欂鼘幏浅４蠓降恼f道。

    楚豫笑了笑，然后低頭沉吟，半晌之后，說道：“不若就安之二字？”

    “安之……”顧攸寧跟著念了一句。

    “對，我現在別無所求，只盼著你這輩子都能安寧，安穩，安樂?！?/br>
    是什么樣的人，會如此待你，不求你建功立業，不求你人如皓月，不求你璨若星辰，只求你一生平安，他便足以。

    顧攸寧望著他，半晌慢慢的笑了，伸手摟住他：“好，就叫安之，以后史書上都要寫著，玟王妃顧攸寧，字安之……”

    一聽就很有范兒好不好?。?！

    就這樣很快就到了，七月二十八日，顧攸寧生日這天，及冠禮的地方定在皇室太廟前，因為是以親王之禮加冠，所 以百官群臣皆來觀禮。

    太廟之前鐘鼓奏樂，再由禮官宣讀禮義，然后顧攸寧身著紅色云紋仙鶴官服跪在高臺之上，由其父為其戴冠，但是 顧攸寧這是以親王之禮加冠，又在太廟行的及冠禮，以顧庭現在身份顯然不夠格，又因顧攸寧雖以親王之禮，但終 究是皇室王妃，最后竟然請來當朝太后為其戴上奢華隆重的九蓮玉冠。

    這可讓群臣百官都咂舌的隆恩。

    當天楚豫站在一旁眼睛一直緊緊的盯著顧攸寧看，心里百味雜陳，想著他重生一次，娶攸寧進玟王府的時候，攸寧 才十六歲，個子也不高，如今倒是長高了不少，容貌也脫離了少年時期的稚氣，從而傾城顏色越發奢華，讓人癡迷 驚嘆。

    太后蘇氏給顧攸寧帶好頭冠之后，便伸手將其扶了起來，笑著說道：“到底是你福氣好，普天下能讓咱們那位玟王爺 如此的，只有你一個人了?！?/br>
    “多謝太后?！?/br>
    顧攸寧規規矩矩的給蘇氏行禮，蘇氏笑了笑，當初她兒子能得今日繼承大統、高居天子，都是玟王的功勞，所以蘇 氏對這夫妻倆也很感激。

    及冠禮之后，朝中許多人都送來賀禮，玟王府簡直門庭若市，其中還有顧清霜和楚千柔也都跟著自家相公過來湊熱 鬧。

    顧清霜看著此時青絲玉冠滿身華服的顧攸寧忍不住紅了眼圈，使勁兒的抓著顧攸寧的手，說道：“如今總算是熬出來 的?！?/br>
    “哪里是如今呢，我到覺著，自從王妃嫁進玟王府的那一刻，就熬出來了?！背嵩谝慌源蛉ふf道，末了突然四下 看了看，然后小聲的說道：“你們還不知道吧，我早上讓人去顧家送了一些東西，回來的人跟我說道，顧老爺因為王 妃的及冠禮沒有找他去戴冠，氣的摔了茶盞呢?！?/br>
    說完，顧攸寧一愣，半晌有些失笑，如今顧庭也只能在家摔摔茶盞了。

    正經忙了一天的玟王府，在送走最后一個客人之后，顧攸寧便撲到榻上再也不起來，還是楚豫上前給他拖鞋換衣服 ，又幫他擦了擦臉。

    顧攸寧一動都不動的任由楚豫擺布，哼哼唧唧的副懶到不行的模樣。

    楚豫看著他忍不住笑出聲。

    “你笑什么？”顧攸寧問道。

    “我笑你?！背ピ谒亲由夏罅艘话?，說道：“今天可是都正式及冠了，以后就是成年了，還跟個孩子似得?！?/br>
    “我愿意～～～”顧攸寧搖頭晃腦，整個一小無賴。

    楚豫被他氣笑了，一把扔了手中的帕子，直接將人摁倒，并且扒光了衣服，低聲笑道：“從今日開始，攸寧就是大小 人，為夫教你一些大人的事情吧？”

    此間寓意為何，自然不言而喻。

    顧攸寧伸手推拒他，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給我少來，你這個衣冠禽獸，這些年我少知道大人的事了嗎?。?！”

    “那今天攸寧就當做不知道，然后本王來教你，好不好？”楚豫興致勃勃。

    顧攸寧無語，深深的覺著，如今天下盛世，自家王爺越來越閑了，惡趣味也呈直線上漲。

    番外六 大婚（上）

    昌乾五年，長安有南充來信，南充王蕭靖宇大婚，娶國師陸子安為后。

    顧攸寧坐在書房端著信件嘖嘖感嘆：“這蕭靖宇也不行啊，這么多年，才把陸子安娶到手?！?/br>
    “能娶就不錯了，我可聽說，因為蕭靖宇要娶陸子安，好幾個朝臣以死諫言，要不然也不會拖了這么久?！?/br>
    如今大昭天子越發穩重，楚豫已經不用經常臨朝聽政，而且朝臣們也想了，這讓玟王上朝聽政，人家可好，三天兩 頭的把王妃抱到朝堂上，也不太像話，實在是看出來，這位玟王除卻會打仗之外，對于江山社稷權利利益，的確沒 啥太大興趣，也就不再勉強了，所以楚豫雖然仍手掌天下兵馬，權傾一朝，卻天天閑適在家，唯一的事情就是陪王 妃。

    “我就不明白那些人了，人家娶媳婦，關他們什么事，就好像不這樣，不能成全他們千古忠臣的名聲似得?！鳖欂鼘?nbsp;很是不屑，末了又有些擔心的說道：“如今這都要大婚了，應該是那些人都處理完了，再沒有搗亂的人了吧?！?/br>
    “未必?！背ヒ贿呎f道，一邊端過采璇遞上來的燕窩，親自在嘴邊吹了吹，然后遞給顧攸寧，繼續說道：“當初蕭靖 宇登基大典上，都有言官登臺罵他，后來又一頭撞死在上面，如今他光明正大的就要娶先帝太妃，只怕還有的鬧呢 ?！?/br>
    “這不行?。?！這不是明擺著欺負陸子安嘛?。?！”顧攸寧豁然而已，說道：“當初陳春容的事情就是陸子安在淮水邊 偷偷告訴我的，后來私兵的事情，也是有人家蕭靖宇幫忙，所以這個時候他們有難，咱們不能不幫?。?！”

    “你先喝湯?！背ノ罩氖滞?，將碗遞到他嘴邊，看著一口一口喝完，才說道：“這若是在大昭，咱們還能幫上一 二，可這是人家南充的宮闈之事，你我一鄰國的親王和親王妃，能幫上什么忙，無非還是去宮里請旨，讓皇上出面 ，再派人送去賀禮，也算是給陸子安撐腰了，只是可能作用不大?！?/br>
    “作用不大，咱們就親自去?。?！”顧攸寧放下手中的碗，說道：“到時候，你堂堂大昭玟王，名聞天下，你往那一站 ，代表的就是整個大昭，即便是那些言官御史想鬧，在你面前，也得在意點國家顏面不是？”

    “可是……”

    楚豫有些遲疑，卻被顧攸寧大手一揮：“沒什么可是的，咱們再把穆云漢帶上，那陸子安好歹也是穆云漢的師弟啊， 到時候誰敢賤，就讓穆云漢上替他師弟報仇?。?！”

    楚豫無奈，但是看著興致勃勃的樣子，也笑了笑：“好吧，就當帶你出去玩兒了，你還沒去過南充呢吧?！?/br>
    顧攸寧特別高興，昌乾帝登基的這幾年，因為是新帝，所以玟王作為天下兵馬元帥震攝藩王外族，不能隨意走動， 如今卻不同了，當今圣上將國家治理的井井有條，而且左右丞相雖然皆為青年才俊，但是各個都是有作為的，所以 偶爾玟王離朝也是不怕的。

    楚衡在宮中一聽了此事，馬上就對身邊的皇后說道：“這肯定是王妃主意的，想著朕剛登基那會兒，王妃就要去江南 ，但是因為臨朝聽政，沒能去成，如今要去南充，皇叔肯定會同意的?！?/br>
    “那皇上準備怎么辦呢?！被屎箨愂洗┲偌t色的錦繡宮裝，頭上戴著華麗的鳳簪，雖然年輕，但是已經有了一國之 后的氣勢，曼聲說道：“玟王是我大昭重臣，貿然去別國，恐怕要引起非議?！?/br>
    “無妨，朕下旨將玟王點為欽差即刻，到時候代表著我朝對南充王大婚送去賀禮，也能向天下人表示，大昭對鄰國的 友好重視?！?/br>
    “是，如此一來，就不會再有人非議了，皇上果然英明?！被屎蠓畛械恼f著。

    楚衡被皇后夸的心花怒放，當即便下了圣旨。

    穆云漢對于要去南充找陸子安的消息，很是抵觸：“我們雖然同在一個師門，但是關系并不親近，他這輩子最看不上 的人就是我，人家大婚是喜事，我可不云觸霉頭?！?/br>
    “怎么能這樣說呢，再如何，你們也是師兄弟，大家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說開了不就好了嗎?！鳖欂鼘幙嗫谄判牡膭?nbsp;說道：“再說了，陸子安雖然嘴賤點，但是人還不錯的，你就去吧，你不去我心里沒底?！?/br>
    “有王爺在，你有什么沒底的?！蹦略茲h漫不經心，一邊侍弄著花草，一邊幽幽說道。

    “……”顧攸寧氣急，怒視穆云漢，數落道：“你看看人我，你還是當大師兄的呢，如今師弟大婚，而且又有難，找你 去幫忙，還推拒起來了，我就不是你們師傅，我要是你們師傅，就將你逐出師門?！?/br>
    “做夢，我是我師傅門下最得意的徒弟，他就是把剩下的那兩個都弄死，也舍不得把我逐出師門?！蹦略茲h不為所動 ，末了挑眉戲謔的看向顧攸寧說道：“不過，你確定要去南充？”

    “當然了，蕭靖宇和陸子安當年對我們玟王府有恩，如今他們大婚我是一定要去的?！?/br>
    “哼……”穆云漢不屑，在一邊涼涼的說道：“他對你們玟王府有恩，我這么多年對你們玟王府有大恩，怎么沒見也對 我這樣過啊?！?/br>
    “因為你沒有成親，你要是成親，我也會這樣的?！鳖欂鼘幭恼f道。

    穆云漢還是不屑，冷哼道：“可你也別忘記了，我們師兄弟中，陸子安和蘇信的關系最好，如今他要成親，蘇信是一 定要去的，他身邊可是還有個風華絕代的車璃，你確定要讓他和王爺見面？”

    “……”

    我擦，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顧攸寧瞬間警惕，在心里權衡了一會兒，咳嗽一下，有些底氣不足的說道：“我怕他做什么？就那么個小賤人，還想 跟爺搶人?。?！”

    穆云漢瞇了瞇眼，瞧了他半晌，然后悠的一下笑了，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仔細的觀察一會兒，贊嘆道：“玟王妃雖然 如今已然年歲漸長，足有二十五了，不過容貌仍與少年無疑?！?/br>
    顧攸寧嫌棄的拍掉他的手，不耐煩的說道：“你到底去是不去?。?！”

    “去，我去?！蹦略茲h這回很痛快的答應了：“我去看看，你到時候是怎么被車璃氣死的?！?/br>
    “哼?。。?！”

    顧攸寧磨牙，交友不慎?。?！

    說動穆云漢之后，玟王府立刻打點行李，即刻啟程，向著南充出發，快馬加鞭約莫十幾日便到了南充的王都。

    而此時，南充王都的皇宮時里，蘇信和車璃一行人早兩天就已經到了，陸子安正在和蘇信坐著喝茶，就聽見外面有 人來傳話：“啟稟國師，王在正殿派人來說，大昭的玟親王攜王妃如今已經到了王都了?！?/br>
    “來的到快?！标懽影颤c點頭，讓侍從下云，然后轉頭看了眼蘇信身邊的車璃，說道：“你們在這兒稍等，我出去看看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