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楚豫被打的偏過臉,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他活該的,他欠顧攸寧太多了,上輩子的這輩子的,是還不清了。 “楚豫你太差勁了!”顧攸寧一字一句的從牙縫里咬出來:“你不僅差勁,而且還特別不要臉?!?/br> 顧攸寧冷笑著,有點兒浪蕩毫無形象的盤腿坐在桌子上,伸手點著楚豫肩膀,嘲諷的說道:“哎,我說你怎么好意思讓我去云南呢,當初我冰清玉潔的時候,人家白敬之要搶我走,你怎么巴巴的去把我追回來呢,???現在你丫的玩夠了,你玩剩下的爛貨了,你想起要送云南去了,你要不要臉,人家白敬之撿破爛的啊?!?/br> 楚豫一陣慌亂,他聽不得顧攸寧這么說自己,可是卻又沒資格說什么,起身就要走,讓顧攸寧伸腳踩在肩膀上摁住。 “怎么?聽不下去了,心疼我?”顧攸寧言辭極其惡毒:“你他媽說你一天怎么娘們唧唧呢,滿長安都說我顧攸寧狐媚惑主跟個女人差不多,我現在覺著那是沒見到玟王殿下啊,這玟王殿下現在比女人都女人啊?!?/br> 楚豫咬著牙,渾身的肌rou都緊繃,半晌僵硬的開口:“我這是為你好……你還年輕……還不知道守著一個眼盲的人過日子是什么結果……倒不如……” “不如你大爺!”顧攸寧在他肩膀航踹了一腳,全然沒有前兩天乖順寬和的模樣,滿口爆粗話:“我他娘的從前還沒打算跟個男人過呢,特么不也讓你壓了這么長時間了嗎!” “別說你現在是個瞎子,”顧攸寧哼笑:“就特么是一把骨灰,老子還想摟著過呢,說到底還是沒他媽把我顧攸寧當回事!” 這句話顧攸寧說的有點委屈,他心里知道楚豫這是愛慘他了,若不然不會有這個打算,可是這么長時間也算看清了,楚豫拿他也就當個孩子看,孩子嘛,就得寵著愛著,好事想著,壞事你自己一個人扛,絕對不能讓孩子跟你一起吃苦,這些顧攸寧都知道,所以說他就委屈在這兒,但凡楚豫把他看成一個可以依靠可以信賴的愛人,斷然不會說這樣混蛋的話! 顧攸寧冷笑著低語呢喃:“別人也就算了,你也這樣,都他媽一個德行……” “攸……攸寧?!?/br> 楚豫徹底慌了,似乎恍然大悟一般,他覺著自己做錯了很多,而且錯的不可原諒,錯的非常離譜。 他伸手握住踩在自己肩膀上的腳腕,卻被一腳踢開,就聽著顧攸寧怒吼:“叫老子干毛!不他媽要休了我嗎??!” “我……” 楚豫著急的不知道要說什么,想伸手去抱他,可是卻不知道他在哪兒,一時間手停在半空,起身摸索著桌子想去找顧攸寧。 顧攸寧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伸手握住楚豫的手掌,輕聲說道:“你看,你雖然找不見我,可是我可以主動跑向你,楚豫,你從前說的那些,愛我啊什么的,是不是都是假的?” “不是,不是?!背ゼ鼻械負u頭,隨后又忍不住哽咽的說道:“除卻剛才說的要讓你去云南那句不是真心話,從前說過的都是真的?!?/br> “可是真的愛我的人,在任何時候,無論多艱難都不會放開我的手?!?/br> 顧攸寧靜靜地說著,半晌他松開了楚豫的手,轉身出了內殿。 楚豫站在原地滿眼都是黑暗,可是心里卻亮了一些,這三天的抑郁似乎煙消云散了。 他突然間明白,從前自己總是把顧攸寧當成孩子一樣,自己也扮演著家長的身份照顧著他的一切,可是每當到這種重要的時候,那個幼稚狼狽的好像個毛頭小子的永遠是自己! 顧攸寧從內殿出來,一路跑出了成宣閣。 出了成宣閣就是一條長街,顧攸寧走了一會兒,他想給楚豫一段時間好好想想,所以就到處溜達溜達,誰知一抬頭竟然看著丁昭儀帶著宮女從拐角處出來,手中還提著食盒,看見他也是一愣。 丁昭儀忍不住笑了下:“不認識了?” “你……怎么來了?” 顧攸寧反應過來,一邊說著一邊四處看看,好在成宣閣這里偏僻,一般時候也沒什么人。 “出了這么大的事,還不許我來看看?!倍≌褍x穿著粉紅色的紗裙,面容精致卻掩飾不住擔心,他看著顧攸寧通紅的眼圈,關切的問道:“哭過了?” 顧攸寧沒有說話。 丁昭儀別看是個深宮婦人,可是看事卻是個明白的,她嘆了口氣:“王爺乍然間成了這樣,若是有什么脾氣你也擔待點,而且王爺平日又對你好,你們是夫妻,有什么事互相扶持著,沒什么大不了?!?/br> 顧攸寧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忍不住在心里腹誹。 哼哼,再擔待就要把他打包送人了! 丁昭儀看他一臉不忿,以為他在楚豫那里受了氣,于是勸慰道:“你是他枕邊人,他如今這樣心里難免有火,不朝你發泄他能找……” 丁昭儀說著說著便停住了,抬眼向顧攸寧身后看去。 “看什么呢?” 顧攸寧不解,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頓時也驚在原地。 楚豫手拿著一個破木棍,正一點一點的探著路向他們走來,許是聽見他說話了,便停在原地,呆愣愣的朝他們看過來,可顧攸寧知道他什么也看不見,正在努力的想聽聲音。 清俊的臉上被幾縷發絲繚繞,就算雙眼空洞無神,在午后逆光而立,依舊恍若天人。 “真他媽是冤家!” 顧攸寧眼淚唰唰的落下來,罵聲粗口后抬腿就沖楚豫跑過去,一頭撲進他懷里死死的抱住他的腰。 “你出來干什么?” “來找你,現在也看不見路了,管他們要了一根木棍,也能走,只是很慢?!背ド焓置X后的發,輕聲哄著:“不哭?!?/br> “誰哭了!”顧攸寧吸了吸鼻子:“不打算休我了,不打算讓我去云南了?” 楚豫搖頭,半晌說道:“對不起……是我不對,攸寧原諒我吧?!?/br> 顧攸寧哼唧一聲,往他懷里蹭了蹭。 “只是……”楚豫頓了頓,然后繼續說道:“只是你以后可能一輩子都得跟一個瞎子過了?!?/br> “我從前還一直跟個混蛋過呢?!鳖欂鼘帍乃麘牙锾ь^,咬牙說道:“瞎子比混蛋好多了!再說了一定會找到解藥的,一定會的!” 人的一生無論要歷經多少苦難,走的順風順水也好,跌跌撞撞也罷,總會有個人不離不棄的在你身邊,傾注在你身上的是永不褪色的愛。 很多年后的午夜夢回,楚豫從噩夢中驚醒,他夢見那個時候顧攸寧真的走了,真的離開他了,原來那是一種世界走到盡頭的絕望。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夕陽如金 鳳鸞殿內 皇后一身淡紫色華服斜倚在涼爽的鳳榻,一邊有宮女舉著扇子扇涼,皇后端著茶杯若有所思,半晌開口問道:“成宣閣那邊怎么樣?” “回娘娘,成宣閣偏僻,原本來往之人就少,尤其如今玟王這樣,連個上門探病的人都沒有,也就御林軍的顧統領和戶部尚書溫大人去過一次,不過好像聽說臉玟王的面都沒見著?!碧孟碌恼剖绿O躬下身體,繼續說道:“而且,玟王妃什么事向來不讓成宣閣的宮人插手,只不過奴才聽說,玟王妃最近的日子也不好過?!?/br> “哦?這話怎么說?”皇后來了興致,玟王如今失明,她的二皇子鏟除了最大對手,她這幾天心情很好,嘴角忍不住枸杞一絲得意嘲諷的微笑:“玟王不一直視王妃如同掌中寶嗎,他的日子怎么會不好過?” “這奴才就不知道了,只是恍惚聽人說,玟王這幾日總是朝王妃發脾氣,還把王妃往出趕?!?/br> “哼!”皇后嗤笑:“本宮以為他們多情比金堅呢,這也難怪,久病床前還無孝子,更何況是他們?!?/br> “是,皇后娘娘說的是?!蹦翘O低頭恭維著。 皇后冷著眉眼,想了一會兒,然后笑著放下茶盞,說道:“既然如此,這么好的飯后閑話別只讓本宮一人知道啊,也差人傳出去,最好鬧的合宮皆知才好呢,也讓皇上知道知道?!?/br> “是,奴才一定辦好?!?/br> 那太監行禮應道,皇后點點頭,半晌,突然說道:“皇上有好些日子沒來了,最近不是在丁昭儀那兒就是在麗貴妃那兒,這兩個人一天爭風吃醋的,這段日子皇上因為玟王的事情心里難受,好幾天沒進后宮了,也不知道今天會去哪兒?!?/br> “大略應該會在丁昭儀那兒,”一旁在扇涼的宮女說道:“剛才奴婢聽說,皇上用過了午膳就去丁昭儀那了,聽說丁昭儀今日哭了,想必皇上若要哄著她,今晚肯定會留在她那兒吧?!?/br> “是嗎?”皇后挑眉問道:“她為什么哭???” “這個奴婢還真不清楚,丁昭儀身邊的人嘴緊,打聽不出來什么?!睂m女說道:“左右不過又是丁昭儀在麗貴妃那兒受了什么委屈,娘娘還不知道麗貴妃的為人嗎?” “她如今也算老實了,”皇后低眉笑了笑,半晌說道:“既然皇上今晚會在丁昭儀那兒,你便去庫房調點好東西給她送去?!?/br> “是?!?/br> 宮女福了福身,低著頭要退下,就聽見皇后幽幽的提醒道:“記得要趁皇上在的時候?!?/br> “是,奴婢明白?!?/br> …… 話說,丁昭儀從成宣閣回來以后,就派人去請皇帝來,她身邊的心腹宮女趕緊攔下,有些不放心的說道:“娘娘,如今皇上心情不好,已經好幾天不來后宮了,娘娘這么貿然去請,恐怕不好吧?!?/br> “怕什么,皇上現在心里正為了玟王難受,不過這帝王心啊,到底跟平常人不一樣,”丁昭儀扶了扶頭上的珠釵,繼續說道:“若是平常人的兒子遭此大難,恐怕為父者會傷心一輩子,可惜他是皇帝,眼前的云煙太多了,過不了兩天就會忘記了,本宮得趁著皇帝還沒有忘記的時候在他順便盡盡心意?!?/br> 丁昭儀粉紅色的紗裙被窗外和煦的微風吹起一角,長安城里已經隱隱有了秋意。 德盛帝用過午膳后,便在廣賢宮里批折子。 各地諸侯藩王得知玟王失明,遞上來的請安折子上封封都請玟王安好,連平日里最不喜與長安來往的云南王府都破天荒的提了玟王的事,可見都在試探玟王是否真的瞎了,從前有玟王這么個戰神鎮著,即便有些藩王精兵良將,也不敢有所造次。 這樣德盛帝不禁想起從前先帝剛剛駕崩的時候,各地藩王欺他是新帝登基,全都虎視眈眈的盯著長安,更有當時的靜安王直接扯面大旗舉兵要攻入長安,那是德盛帝受傷沒有信得過的武將,而且還有幾個親王總想著篡位。 那時年僅十七歲的六皇子楚豫自請帶兵應戰,他當時覺著楚豫根本打不過靜安王,可是那個時候又不能貿然的把兵權放在外人手里,于是只能應允楚豫出戰,德盛帝原本想著,皇子出戰,再不濟也能應付一陣,誰知楚豫首戰告捷,一路所向披靡,直打到靜安王府,收回藩地,生擒了靜安王。 也就是那個時候,德盛帝才對著個一直都不在意的庶子另眼相看,在班師回朝的時候,德盛帝為了獎賞他,便直接封了親王,是皇子里第一位親王,而且當時最得寵的大皇子都沒有封王。 隨后楚豫收復西夏,平定西北,出征匈奴,真真正正的威震諸侯,名滿天下。 也就是那個時候,楚豫成了眾皇子的眼中釘,而作為父皇的自己也開始忌憚起自己兒子來。 德盛帝將云南王府的奏折放下,嘆了口氣,當時自己登基的年頭短,若是當時沒有這么一個戰神般的兒子,這皇位坐的恐怕要兇險極了。 正當德盛帝陷入沉思的 時候,林祿從門外躬身進來,行禮后說道:“皇上,剛才有奴才來說,說雅文苑的丁昭儀出了趟門,回來就哭了,奴才來請示皇上,是不是去看看昭儀娘娘?!?/br> “她小孩子心性,難免愛哭一些,恐怕是受了什么委屈?!钡率⒌坶L出了一口氣,折子也看不下去了,便起身說道:“也罷,朕去看看吧?!?/br> 德盛帝鑾駕到雅文苑的時候,丁昭儀正坐在殿內悶悶的剝石榴,見到皇帝來了,趕緊跪下行禮:“臣妾給皇上請安,吾皇萬歲!” 德盛帝笑了笑,伸手扶她起來,又瞧著丁昭儀白著一張小臉,也不盛裝,眼睛紅紅的,樣子格外的稚氣可憐,心情略好了一些,笑著逗弄道:“這是怎么了?哭的跟小兔子一樣,告訴朕,誰欺負你了?” 丁昭儀手里握著石榴,搖了搖腦袋,低著頭說道:“沒有人欺負臣妾?!?/br> “那你哭什么???”德盛帝坐在首座調笑的看著她。 丁昭儀放下手中的石榴,抬眼看向皇帝說道:“沒什么,只是今日臣妾去了成宣閣……” 話音一落,德盛帝臉色微沉,半晌不動聲色的問道:“去成宣閣有什么好哭的?” “成宣閣冷冷清清的,臣妾瞧著玟王夫妻實在可憐的,心里難受?!闭f著說著丁昭儀又要掉下眼淚來,抽噎的繼續說道:“皇上是沒看見,臣妾去的時候,玟王正拄著一個木棍探路,王妃在身邊扶著他,一旁也沒個人伺候,別提多心酸了?!?/br> 這話把德盛帝說的一陣心酸,嘆了口氣,伸手給丁昭儀擦了擦眼淚,說道:“別哭了,玟王的眼睛會治好的?!?/br> 丁昭儀沒有說話,只是一味的掉眼淚,德盛帝難得耐心的哄她,又況且美人梨花帶雨,對她更加憐愛了。 第二天傍晚,夕陽如金。 德盛帝打算去成宣閣看看楚豫,誰知道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停下了,林祿要唱和皇上駕到,被德盛帝攔住,因為玟王和玟王妃正在院子里的軟榻上納涼。 兩個人都穿著簡單的家常衣飾,玟王枕在王妃的腿上,閉著眼睛,嘴角帶著微笑,那種淺淡悠閑的微笑,是他這個生他養他的父皇都沒有見到過的,玟王妃正在低頭剝葡萄,纖細潔白的手指很靈活,剝出一顆遞到玟王嘴邊喂他吃下,又剝一顆塞進自己嘴里。 這一對兒年輕人安靜祥和的樣子,讓德盛帝想起從前的先帝和寒清皇貴妃,都是一樣的恩愛令人艷羨,就如同今日的夕陽一半恬淡悠遠,卻又宛若鎏金。 這是顧攸寧又剝了個葡萄遞到楚豫嘴邊,楚豫搖搖頭,說道:“不吃了,你自己吃?!?/br> 顧攸寧一愣,隨即哦了一聲,直接將葡萄放進自己嘴里,然后抓著楚豫的衣領擦了擦手,惹得他笑意加深,雖然眼睛看不見,還是一把準確的抓住使壞的小爪子,放在嘴邊輕輕地咬了一口。 顧攸寧輕叫一聲,笑著推開他,兩個人正要嬉鬧,顧攸寧一抬頭正好看見門口的德盛帝,頓時愣了。 “皇……皇上……”他結巴了一下,趕緊伸手推著身邊的人:“楚……不對……王爺……王爺皇上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