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攸寧的心情有些異樣，雖然他很討厭顧仁安，恨不得他死了才好，但是他不希望是楚豫動的手，換言之他不想楚豫為了他手染鮮血，雖然他知道楚豫曾經上過戰場手中沾染過無數的人鮮血，可總不想他再添殺戮。

    于是他繼續說道：“一就他都殘疾了，這輩子都完了，差不多就行了，放過他吧?！?/br>
    “他處處與你作對，總是不放過你，還整日加以咒罵，我能忍到他如今已經是仁慈了”楚豫冷笑，他之所以沒有一刀結果了顧仁安就是怕他死的太快，有些時候只有慢慢地折磨致死才是最大的懲罰。

    “他現在已經生不如死了，像他那樣的人，如今活著已經比死還難受了，你何必再去管呢？”顧攸寧說道。

    楚豫看了他半晌，最后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平時總覺得你殺伐決斷，毫不留情，可是到真章上了，卻總是心軟，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你好，人家都是明面上裝著心軟，背地里下狠心，你倒好，偏反過來?！?/br>
    顧攸寧淺笑，說道：“顧仁安的死活我才不在乎呢，我只是不想他污了你的手，而且順便送大哥個人情而已?！?/br>
    楚豫動容地望著他，這個世上還有人會如此在意他，即便是親生父皇也只是讓他平定戰事開拓疆土，從未替他想過，殺過無數人之后會不會夜夜寢食難安。

    顧攸寧知道他在想什么，輕輕地握住他的手，沖著他微笑，手掌心微涼的觸感，讓楚豫莫名的安心，再也舍不得放開。

    第二百四十八章 楊柳發間

    顧攸寧去如意票號的時候，穆云漢正在擺弄他的幾枝蘭花，穿著一件淡灰色繡翎羽的長衫，一雙修長的保養極好的手穿梭在花葉間，特別的賞心悅目。

    “我還當王妃再不登我這大門了呢”穆云漢拿著帕子簡單地擦了擦手，抬眼笑看顧攸寧。

    顧攸寧翻了個白眼，自己找個椅子坐下，毫不客氣地說道：“憑啥不來，如意票號是我的！”

    “是”穆云漢笑了聲，繼續說道：“這天下也快是你的了”

    “……”顧攸寧瞇著眼饒有興致地看著穆云漢嘴角的笑容，然后緩緩地說道：“神算今天是不是又占卦了？”

    “自然不是，都說了我已經很久不占卦了”穆云漢低頭溫柔地看著那盆開得清艷的蘭花，漫不經心地說道：“占卦折壽，我還想多活幾年呢?！?/br>
    顧攸寧不是不屑地撇嘴：“那你為什么說天下就要是我的了？”

    “因為你狐媚惑主，惹得玟王為了你，不惜要傾盡天下，聽說七皇子被人彈劾，說你資質愚鈍，不作為，囂張跋扈，不能堪為天下典范，要求皇帝將七皇子過繼給旁支?！?/br>
    “一定不是楚豫說的，現在二皇子被放出來，三皇子也被放了出來，玟王府息事寧人都來不及呢，哪里會去觸那個霉頭”顧攸寧嘆息的說道：“無非又是那起子小人折騰出來的，皇帝雖然不昏庸，但是也不能真真正正地做到耳聰目明，眼觀六路?！?/br>
    “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認為是誰說的”穆云漢拿著一把精巧的小剪刀剪一朵正盛開的蘭，然后繼續說道：“三皇子歸來，紜王受傷，你家王爺最近應該很忙吧”

    “……”顧攸寧沒有立即說話，而是看著穆云漢，好半天才說道：“你干嘛把花都剪下來？”

    “因為我想要一支開得最美的，所以得先剪下別的，然后唯一剩下的那朵含苞待放的，日后開出來才會清麗絕色?！?/br>
    穆云漢一邊慢悠悠地說著一邊拿著剪子又剪下來一朵，就這樣一簇簇開得正盛的蘭花就這樣香消玉殞。

    顧攸寧瞇著眼睛，幽幽地笑了，說道：“花開并蒂，成雙美意，別都剪了，多留一個吧?！?/br>
    “……”穆云漢勾了勾嘴角，放下剪刀說道：“好吧，那就……多留一個?！?/br>
    顧攸寧不動聲色笑容加深，起身整理下織金外衫，說道：“吃飯了沒？咱們今天出去吃？”

    “怎么，現在玟王連陪你吃飯的功夫都沒有了？”

    “是啊，整日不是在書房里談事情就是去練武場不知道干什么”顧攸寧悶悶地說道，真好像夜夜獨守空房了似得。

    穆云漢懶得揶揄他，簡單地換了件衣服，就同他一起去了酒樓。

    顧攸寧撇嘴！

    怎么沒守空房，今天早上他起來的時候，楚豫就已經不見了，睡了一個回籠覺以后還是沒有看到他，連他日日都要吵鬧一陣的練武，楚豫都沒時間看著，可見是忙得已經顧不上他了。

    真的是非常介意?。。?！

    兩個人坐著玟王府的馬車去了酒樓，身邊跟著暗衛和侍衛聲勢浩大的模樣，讓穆云漢嘖嘖感嘆，玟王是得多緊張啊，竟然不忌諱地弄了這么多人保護顧攸寧。

    而此時，酒樓對面的茶館二樓臨窗的位置坐著兩個人，一個身穿暗紅色蟒袍，眉目陰秀，面色微冷楚霄，一個是穿著藏藍華衫，氣質出眾，五官俊朗的楚承。

    “你說顧攸寧身邊的那個就是穆云漢，給老七下毒的那個？”楚霄問道。

    “對，曾經靖北王府赫赫有名的神算穆云漢?！?/br>
    楚承雖然在回答他的話，但是目光卻落在顧攸寧身上，楚豫在顧攸寧身上向來闊氣，織金的錦緞外衫華貴異常，一匹之價不下百金，上面繡著的云紋都是用金線繡的，在陽光下更是耀眼刺目，像極了穿著它的那個人。

    楚承的目光漸漸溫柔下來，略微瞇了瞇眼，嘴角挑起一個弧度，像是在笑，看表情卻又不是，整個人的感覺非常詭異。

    半晌就聽見他說道：“看上去胖了一些，個子也長高了，到底還是個孩子……”

    他聲音很小，小到他對面的楚霄都聽不清他在說什么，只是看著他皺眉，因為現在楚承的表情很恐怖，這人喜怒不形于色，能讓他露出如此陰郁惡毒的表情，楚霄只當他是恨毒了楚豫，并沒有做他想。

    這邊，穆云漢和顧攸寧進了酒樓在雅間坐下，因為穆云漢平日里的吃食偏清淡，所以顧攸寧只點了幾樣素菜。

    可能是天氣漸熱的緣故，兩個人都沒什么胃口，倒是先前上來的涼茶，倒是喝了不少。

    閑來無事，穆云漢下午約了商號的人談生意，顧攸寧準備去練武場找楚豫，兩個人簡單地吃完飯就準備走，誰知道剛出了酒樓的大門，迎面就碰上楚承領著小廝站在門口，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顧攸寧冷笑：“這得說是冤家路窄呢，還是今日不宜出門？”

    “這是你顧五爺顏色傾城，讓人念念不忘呢~~~”穆云漢戲謔地笑著。

    楚承藏藍色的華衫上面繡著駿馬，手中一把白玉折扇更顯從容，看見顧攸寧出來以后,便勾起唇角，抬腳向他走過去，只是還未等走到跟前，就被侍衛揮刀攔住。

    楚承停住腳步，倒也不介意地瞧了眼侍衛手中的刀，然后朗聲說道：“三皇子楚承見過玟王妃?！?/br>
    “呵呵……”顧攸寧繼續冷笑，慢悠悠地上前兩步，伸手將侍衛的刀摁下去，然后看著楚承笑說道：“三殿下有禮，還未恭賀三殿下終于從皇陵里放了出來，瞧著三殿下清瘦不少，可見是在皇陵里吃苦了?！?/br>
    “多謝王妃惦念”楚承笑容得體，絲毫看不出來剛才的惡毒陰郁：“雖然在皇陵里吃了不少苦，但也不是一無所獲?！?/br>
    “是嗎？”顧攸寧哼笑：“那更要恭喜三殿下了?！?/br>
    “…………”楚承沒有說話，只是盯著他看，半晌他四下看了看虎視眈眈的玟王府的侍衛和暗衛，笑著說道：“本殿有些話想與王妃單獨說，這里人多眼雜，不知王妃可否賞臉?！?/br>
    顧攸寧淡笑不語，半晌搖搖頭，說道：“恐怕要讓三殿下失望了，攸寧倒是有心想聽，可是沒有時間啊，王爺還在等著攸寧過去呢，不然改天？”

    “…好吧…”

    楚承似乎有些失望地點點頭，復而他抬眼盯著顧攸寧看，突然慢慢地向他走過去，將手伸向他的發間，只是還沒等碰到的時候，侍衛就已經出手將刀橫在他手前，穆云漢伸手將顧攸寧拽到身后，連涼生也現身，警告地看向楚承。

    他們不得不防，三皇子是比二皇子更加難纏的人，并且對他們王妃心懷不軌。

    看著風聲鶴唳的這些人，楚承無奈地搖頭，笑了笑，看向別人團團護住的顧攸寧說道：“抱歉，本殿沒有別的意思，只想告訴王妃，王妃的發間……落了片樹葉……”

    顧攸寧皺眉本能地摸了摸頭發，果然摸下一片柳葉，酒樓門前楊柳依依，落下樹葉不稀奇，只是楚承這個樣子倒是讓他有些莫名其妙，反常必有妖，這種老狐貍，還是少周旋的好。

    他扯了扯嘴角的弧度，冷冷地說道：“多謝三殿下提醒，就不打擾三殿下了，攸寧告退！”

    說著扔了手中的樹葉，領著人浩浩蕩蕩地走了，穆云漢彎腰撿起那枚樹葉，轉身似笑非笑地看著站在原地的楚承，手腕一翻，那枚曾經落在佳人發間的樹葉就輕飄飄的掉在楚承腳下。

    楚承定定地看了半晌，才彎腰撿了起來。

    顧攸寧和穆云漢上了馬車，被這事一攪和，穆云漢也不去票號了，親自先把顧攸寧送回王府，還陪他一起等楚豫回來才可。

    只是兩個人坐在院子里喝茶，穆云漢不知道從哪里搞來的柳葉，還放在嘴邊咿咿呀呀地吹了起來。

    搞得顧攸寧不厭其煩，扯著他的衣領怒吼：“你夠了沒有?。。?！”

    穆云漢笑不可支，還沒等說話嘲笑他的時候，楚豫便回來了，一看人家當家的回來了，他自然就閉了嘴，只是嘴角的笑意依舊透著戲謔。

    第二百四十九章 聰明不笨

    長安的天氣越發的熱了，楚豫從練武場騎馬回來已經是滿頭大汗，顧攸寧仰頭看著自家王爺英俊的臉上因為熱而變得有些紅，上面還汗涔涔的，頓時咽了咽口水。

    這么性感撩人真的好嗎?。?！

    楚豫被他呆兮兮的模樣逗笑了，也不顧穆云漢還在，直接上去摟在懷里親了一口，然后低聲問道：“可吃飯了？”

    顧攸寧點頭，接過采璇遞上來的冷帕子給他擦把臉，然后說道：“這么熱的天就別著急往回趕了，好歹等太陽下山，涼快一些后再回來啊?！?/br>
    “總想著你一個人在家，不放心”楚豫拿過他手中的帕子，自己簡單地擦了兩把，可還是覺著熱，便進屋去換衣服，簡單地沖穆云漢打招呼：“先生略坐，本王稍后就來?！?/br>
    “是”穆云漢禮數周全地欠了欠身，可是等楚豫一走，立馬就沖著顧攸寧問道：“你從前不是向我要過暖情的藥嗎？怎么瞧著你剛才的模樣，是沒得手？”

    一提起這茬，顧攸寧略有些不自然，轉頭白了他一眼：“你對別人家的事情怎么這么好奇，這可不符合你的神仙范兒?！?/br>
    “我怎么可能對你的事情好奇，我只是心疼我的藥，從我穆云漢手里出去的藥，救世濟民的有，危害蒼生的也有，但是無論哪一個，結局都是成功的，我不能因為你壞了招牌”穆云漢探究地看著他，半晌繼續問道：“你不會用藥了，也沒有成功吧?！?/br>
    顧攸寧：“……”

    他看上去那么弱嗎?。?！

    還沒等說話，穆云漢就搖搖頭，說道：“不可能，我配出來的藥絕對不可能失敗的，即便是玟王這樣武功高強的人也會瞬間四肢無力的，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還沒用呢，不行?。?！”顧攸寧激動地看著他，怒道：“再說了，為什么我偏得用藥，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他自己老老實實脫衣服躺下來的?。?！”

    “等下輩子吧，你這輩子估計沒有可能了”穆云漢盯著顧攸寧瘦弱的小身板嘖嘖感嘆，半晌手一伸，說道：“既然你還沒用，就把東西給我吧?！?/br>
    “干嘛”顧攸寧警惕的看著他：“送給別人的東西還能要回去啊，你們仙界的人都這么小氣嗎?。?！”

    穆云漢被他逗得樂了一下，然后認真地說道：“先給我，我回去給你改良改良，到時候做成無色無味的線香豈不好？”

    “算了吧”顧攸寧搖頭：“還是就這個吧?！?/br>
    穆云漢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這是怎么了，若是放了往常，還不得蹦起來給他，今日怎么倒不積極了。

    顧攸寧拿著一柄青山遠黛的宮扇扇涼，表面淡定，內心苦逼。

    他能說那藥他還沒等用呢，就被玟王殿下強勢沒收了嗎？當晚還被人家仗著懲罰的名頭壓著欺負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直接沒有起來床不說，連嗓子都啞了??！

    這樣丟臉的事情他能說嗎？？

    堅決不能?。。?！

    可是穆云漢這人都成精了，瞇著狹長的明眸，來來回回看了顧攸寧許久，才慢悠悠地篤定道：“你不會沒有來得及用就被發現了吧?。?！”

    “………”

    顧攸寧心里淚流滿面，神算穆云漢真特么不是白叫的?。。。?！

    “自然不是，我怎么可能那么弱?。?！”

    顧攸寧滿臉討厭地看著穆云漢，雖然他的確有那么弱，但是你一下就猜出來是想干什么?。?！

    “是嗎？？？”

    穆云漢充滿質疑地看著他，還沒等繼續問下去，楚豫從屋里出來，換了一件煙青色錦繡河山的長衫，他素日里愛穿黑色，連帶著顧攸寧的衣服也多了許多黑色的，兩個人的寢衣也都是黑色滾金邊的錦緞，只是在這炎炎夏日穿黑色的熱，偶爾他穿些別的顏色，倒顯著身上的戾氣沒那么中，跟個儒雅書生似的。

    望著款款而來的玟王殿下，玟王妃自然又被迷了一下。

    楚豫坐在他身邊，伸手捏了捏臉頰，笑道：“看什么呢，不認識了？”

    顧攸寧正在犯花癡，突然被捏一下，瞬間清醒過來，然后為了掩飾尷尬，趕緊端著涼茶喝了一口，由于喝得太著急，而且心不在焉，結果是順利地被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