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顧攸寧非常小心眼的樣子，楚豫又笑了出來，在他脖頸間蹭了蹭，神情非常享受，真真如同吸毒一般。

    “你給我快點說?。。?！”顧攸寧推開他的臉，怒視道：“別企圖插科打諢就能過去?。。?！”

    楚豫輕笑著，在他鎖骨上咬了一口，然后說道：“真的想知道？”

    那當然了?。。。?！

    英雄救美的事情，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偶然間發生的。

    顧攸寧推開他，嚴肅地坐直身體：“說吧?。。?！”

    楚豫瞧著他的樣子，哭笑不得，伸手重新將他摟進懷里，然后沉沉地嘆息一聲后說道：“世人總說我征戰沙場，戰功赫赫，父皇也因為我手握重兵而轄制我，其實他們不知道，我根本就是一個胸無大志的人，不想手握重兵權傾朝野，更不想征戰沙場，手染鮮血……”

    楚豫頓了頓，抱著顧攸寧的手臂緊了緊，繼續說道：“沒有上過戰場的人永遠不知道尸橫遍野的樣子，而上過戰場的人卻永遠也不想回憶起那些畫面，更不想回憶那些客死他鄉的將士們?！?/br>
    顧攸寧一愣，他從未聽楚豫說過這些事情，在他眼里楚豫一直很強悍，這種強悍不是說誰武功有多高，而是說一個人心里扛下多少事，卻不曾想，他心中的事竟然如此慘烈。

    顧攸寧摟住他的脖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當時我剛剛帶兵收復西夏，那一場戰役打得很不容易，雖然平定了戰事，但是軍隊里傷亡很慘重，我記得那時在一座雪山下，大片的尸體都被凍住了，我帶著將士下山的時候，看見雪山下留出的溪水都被染紅了，所有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就在這個時候，圣旨到了，父皇讓人不用回長安，直接領兵去塞外平定匈奴。我領兵到了塞外跟匈奴單于打了兩次，基本上夷平了好幾座村莊，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遇見車璃的?！?/br>
    “你為了不想再打仗，所以救了他？”顧攸寧問道。

    “是”楚豫點點頭：“百姓不能再經歷戰火，將士們也不能再經歷戰爭，當初我從長安領出十萬大軍，最后卻有兩萬多人沒能再回來，永遠留在他鄉，這種日子我再也不想過下去了?！?/br>
    顧攸寧紅了眼圈，抱著他輕輕地安慰：“好了，都過去了，這不是你的錯?！?/br>
    楚豫勉強地笑了笑：“我沒事?！?/br>
    “……”

    顧攸寧抬頭看他，久久無語，半晌親了親他的嘴角，說道：“以后咱們都不打仗了，愛讓誰打誰打去，若是長安真的容不下你，我們兩個帶著兼雨去別的地方，大江南北，還沒有容身之所嗎？日子怎么過都是過，就像當初在山里的小木屋里也很好，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兒都一樣?！?/br>
    第一百八十七章 除夕宮宴

    楚承被押往皇陵的時候，只有楚越去送他了。

    楚越現在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雖然身上的毒解了，但是心結未解，也終究是無用的。

    楚承拍了拍他肩膀：“好好保重，把身體養好，這么年輕，身體就垮了，可如何是好?！?/br>
    “三哥就不用惦記我了，這個時候了，兼雨也不在了，我恨不得現在就死了呢?！?/br>
    佳人已不在，只恨此生長……

    楚越蒼白的嘴唇，清俊的面容上非常憔悴。

    “……”

    楚承站在管道路口上，身后就是通往皇陵的綿長古道，去了，就有可能再也不會回到長安，日日守在陰暗的皇陵，那個燈火闌珊的盛世長安再也與他無關了，那個靈動傾城的身影也是再也看不見了，他深深地嘆息一聲：“終究是我害了你，若不是因為我，你今日也不會成這樣了?！?/br>
    “禍是我自己闖的，兼雨也是我害死的，和三哥無關?！?/br>
    楚越淡淡地搖了搖頭，曾經年輕張狂的樣子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被苦澀浸透的成熟，他勉強抿了抿嘴，說道：“三哥好生保重，放心?。。?！我在長安會努力在父皇那兒求他放你出來的?！?/br>
    楚承苦笑：“守皇陵是父皇如今能給我最好的出路了，以后我不在長安了，你萬事要小心，太子……太子若是被放出來了，你也要提防他……”

    楚承話沒等說完，身邊押送他去皇陵的官吏上前，小聲地說道：“殿下，時辰到了，該上路了?！?/br>
    話音一落，楚承和楚越都愣了愣。

    半晌，楚承笑了笑，看向楚越：“好了，我走了，你…要當心，萬事只能靠你自己了?！?/br>
    “……”楚越眼圈一紅：“三哥也保重，不用擔心長安，三皇子府我自會幫你照顧的?！?/br>
    楚承頷首：“回去吧，我走了……”

    楚越點頭，看著楚承上了馬車。

    車轔轔，馬蕭蕭，他看著押送的車隊走遠，突然捂住嘴猛地一陣咳嗽。

    兼雨也不在了，若不是留著命以后在皇帝那兒能有個人替楚承進言，好讓他出了皇陵，恐怕楚越早就已經不想留著命了。

    不過他最近也跟死了差不多了，自從那日從玟王府回去以后，他自己一個人在書房里待了好幾天，畫出一幅兼雨的畫像。

    一筆一劃無不精心，畫著他記憶里的兼雨，每一處下筆都無上慎重。

    最后將畫像掛在他的寢殿，珍而重之，如同在供奉神佛一般。

    這還不算，他甚至讓人找來了一大塊上好的百年沉香木，親自雕刻著兼雨的樣子，把兼雨從前用過的玩過的東西都拿到身邊，每天都拿出來看看，從不讓別人碰。

    而且，就在臘月二十五，即將要過年的時候，他竟然休妻散妾，遣了自己所有的女人，這一下可徹底在長安引起了熱議，德盛帝震怒，連夜將他召進宮里，痛斥一頓，誰知他竟不知悔改，一心要堅持己見。

    德盛帝氣得沒法，罰他在廣仁殿門口跪了一夜反省，雖然是在廣仁殿門口，但是夜深露重，第二天就病倒了，最后德盛帝讓麗貴妃來勸他。

    可是無論是德盛帝的龍顏大怒，還是麗貴妃哭哭啼啼的苦口婆心，楚越就如同傻了一樣，眼神直勾勾的，不知道在想著什么，手里握著他自己雕刻的兼雨。

    “你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為什么要這樣？？？？你是不是要氣死母妃啊，??？你到底是怎么了？?。。。?！”

    麗貴妃坐在床邊，眼睛哭得通紅。

    楚越轉頭看向麗貴妃，動了動嘴唇：“兒子對不起母妃，母妃就當沒養過這個兒子吧?！?/br>
    “這是說的什么話?。。。?！”麗貴妃急了，起身坐到床上，拉著楚越的手，勉強柔聲問道：“你跟母妃好好說，你告訴母妃，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你告訴母妃，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楚越搖了搖頭，半晌眼淚驟然間落下，將手中的木頭雕像摁在心口：“他…他死了……”

    “…誰……”麗貴妃楞了一下，問道：“誰死了……”

    “兼雨死了……”楚越頹廢地抬頭，最終嚎啕大哭：“母妃…母妃…我最愛的人死了，他死了，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德盛帝在丁昭儀的宮里，聽了太監說七皇子那里的事情，頭疼地皺眉：“從前只知道他自負狂傲，怎么也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時候?！?/br>
    “皇上是長情之人，自然皇上的兒子也是長情之人”，丁昭儀在一旁挑好聽的說道。

    德盛帝嘆口氣，三皇子剛剛出事被罰去守皇陵，如今七皇子又這個樣子，這些兒子真是沒有讓他省心的。

    “罷了，隨他去吧?！?/br>
    丁昭儀輕笑一聲：“皇上不必費心，不知道皇上可否聽到過一句話？”

    “是一句民間俗語，叫兒孫自有兒孫福?！倍≌褍x溫柔地笑著，安撫著這個因為兒子焦頭爛額的皇帝：“雖然是俗語，但是臣妾覺著說得很有道理?！?/br>
    德盛帝聽完也笑了笑，拍拍他的手，稍微寬心些。

    除夕那天宮里有夜宴，從前是只請直系宗親的，但是今年由于匈奴派來使臣朝賀，而且來的還是在匈奴頗有地位的左賢王。

    所以為顯天朝隆恩，德盛帝破例在除夕當天宴請匈奴使臣，同時宮中大擺筵席宴請百官。

    楚豫和顧攸寧當然必須得去，當天晚上，顧攸寧一邊換衣服一邊嘟囔：“為什么過年還要去宮里？”

    難道不知道過年要一家人在一起過才有意義嗎，那么多人在一起，還要守著規矩，真實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楚豫先換完衣服，轉身幫顧攸寧系腰帶，玟王妃的朝服因為現在是冬天所以將從前外面的廣袖長衫換成了紅緞金線繡云紋的薄棉褙子，穿在顧攸寧身上，顯得華貴異常。

    楚豫越看越覺著自家王妃好看，直接拉過來親了一口。

    顧攸寧正在抱怨過年還要去宮里，突然被親了一口，頓時瞪眼：“這個時候還有興致調情，今天是過年，都不能跟兼雨一起過了?。。?！”

    “覺著你穿這衣裳真好看，”楚豫笑意盈盈地靠近他：“沒事，你若是想回來陪兼雨過年，那咱們就去宮里走個過場，到時再向父皇告罪，早點回來就好?！?/br>
    “那怎么行?。?！”顧攸寧還是不高興：“萬一皇上不高興了怎么辦？雖然現在太子還沒出來，三皇子也走了，但是還有個皇后呢，沒事她都要尋出點事來?。?！”

    “無妨”，楚豫將他的發帶整理好，然后拉著他的手又親了親，低聲說道：“只要你高興就好?！?/br>
    畢竟兼雨的事情是因他而起，是他沒有照顧好，現在他恨不得拼勁全力挽回，希望能補償一些。

    顧攸寧極其幽怨地看著他：“算了吧還是?！?/br>
    玟王府的馬車在宮門口和車璃的馬車一起到的，車璃下了馬車，看著楚豫毫不忌諱地把顧攸寧從馬車里抱下來，然后兩個人親密地手牽手往宮里走，他眸色暗了暗，快步地追了上去，朗聲叫道：“王爺~~~~~”

    楚豫和顧攸寧腳下一頓，不解地轉頭看去。

    cao?。。。?！

    怎么是他?。。。?！

    顧攸寧瞇了瞇眼，全身都警惕起來，就連被楚豫握著的那只手都驟然收緊，楚豫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要笑。

    車璃穿著一身玄黑色古煙紋的長袍，身上帶著一些匈奴那邊的裝飾，顯著非常華貴，他路出好看的笑容，向他們走來：“這么巧，竟然碰上和王爺一起進宮?！?/br>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朱門酒rou

    一般除夕的時候，大昭歷皇帝都喜歡在瓊花臺設宴，到那時皇帝，皇后，妃嬪，以及皇子皇孫，還有各類宗室直系都會帶著家眷一起來。

    但是今年不同于往年，今年要宴請左賢王，而且除了宗室貴族還有朝中親貴大臣，瓊花臺雖然奢華精致，但是用來招待外國使臣來講，略有些不妥，所有今年的除夕宮宴，德威帝設在氣勢恢宏的華清宮，大擺筵席五百桌，奢靡無比，旁的不說，就光因為匈奴這個游牧民族而宰殺的牛羊就不計其數。

    皇帝在龍椅上已經喝得有些微醺，抬頭看著原本四個兒子，如今在座的只有兩個，一個玟王，正在與明親王還有匈奴左賢王喝酒，一個七皇子因為身體不好沒有來參加宮宴，他嘆了口氣抬手繼續喝酒。

    身邊的皇后看在眼里，上前握住皇帝的酒杯：“皇上……要保重龍體，不能再喝了……”

    德威帝轉頭看她，眼中神色晦暗不清，最終搖搖頭，掙脫皇后的手，繼續喝酒。

    顧攸寧因為是男人，所以就算是玟王妃，也不能做到女眷那邊，只能跟著楚豫一起坐在右邊。

    楚豫和他叔叔明親王，向來有話聊，如今在加上一個車璃，聊得越發其樂融融了。

    顧攸寧看著生氣。

    有什么好聊的，不就是一些才外的事情嗎？

    大草原誰沒去過?。。。?！

    顧攸寧聽著無聊，但還必須的端著架子，楚豫轉頭看他，嘴角添了一些笑意，伸手摟過他：“怎么了？困了？”

    顧攸寧搖搖頭，沒有說話。

    “王妃恐怕是在這兒聽著咱們說話，覺得無聊了，剛才我出去的時候，看見宮外放了天燈，王妃若是覺得無聊，不妨可以出去看看?！避嚵裘颊f道，神情中，總是帶著些嘲弄的意味。

    顧攸寧瞇了瞇眼。

    這人顯然是想把自己支走啊。

    冷笑?。。?！

    這倒要看看，把自己支走了你能干什么?。。?！

    “是嗎？既然如此，我就出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