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這一夜,為安沒有回房睡,我不知他是否在書房還是去了別的客房睡覺,我沒法在這種狀況下去找他。我心里很亂,一半因明媚志宇,一半因為安。 寬大的床上少了為安就似少了半個世界,顯得尤其冷靜孤單,我從不曾發現夜晚這么漫長這么難熬。 第二日醒來,我習慣性看向身側,那里空空如也,我飛快起床下樓,然而餐桌上為安常坐的位置也沒有他的身影。 三姐說道,“先生一早就去公司了,沒吃早餐?!?/br> 我看著桌上未曾翻閱的報紙及一口未動的早餐,心里突然從未有過的空空落落。 我們好不容易變的好一點,好不容易開始邁向另一個階段,卻為何一夕之間弄成這般模樣?如果說見到志宇讓我震驚,那么為安現在這樣,卻讓我覺得難過,十分難過。 第四十六章 我等到中午,終于決定主動打電話給為安,既然想要繼續過下去,便不能再如往常般被動,和諧關系需要我們共同維護與推動,耶! 然而現實潑給我一盆涼水,為安在電話里不咸不淡告知我他人已在國外,我驚訝之余依然放低姿態期期艾艾問他何時回,他是聰明人,豈能不知我在低聲下氣求和,盡管我們其實并未吵架,正因如此,我的求和更顯難得與誠意,然而他卻恍若未聞,只答我幾個字,“忙完自然就回?!?/br> 什么時候忙完,完全沒有定數??礃幼邮氰F心要讓我冷靜冷靜,可我又有何需要冷靜,志宇的突然歸來讓我驚訝,也讓為安變的古里古怪,不,他其實一貫小心眼,看看他現今對我是什么態度,都說女人慣不得,男人不也一樣? 這樣說或許對為安有失偏頗,但我惱恨他此刻表現出來的不冷不熱,發誓再也不要主動委曲求全先低下頭顱。 我掛掉電話,恨恨想,冷靜就冷靜,誰怕誰。 天不遂人愿,老天爺并未給我多少時間冷靜,不過第二日,明媚又帶來新震動,她竟決定與志宇訂婚。 明媚溫婉嗓音里含著幾許決絕,“既然jiejie已知曉我們的事,索性趁這次回國先訂婚罷,我不管jiejie怎么想我,但我想求一個安心,jiejie,我實在怕夜長夢多?!?/br> 我不知她以何種心態說出這些話做出這個決定,但我聽出她的惶恐與辛苦。 過去的已過去,未來的幸福才更重要,她畢竟是我meimei,我不能成為她愛情路上的障礙,至于志宇,擯棄以往的尷尬關系,客觀而言,他是個好男孩,只要明媚愿意,只要志宇真心,我又有何 介意? 我應理智接受這個事實。假以時日,我們都會慢慢接受各自新身份。其實這種事在豐富大千世界里并不算稀奇,又何必大驚小怪。 我緩緩向明媚表達了我的意思,最后說道,“你想要什么告訴我,我買給你,當作訂婚禮物?!?/br> 她在電話里喜極而泣,“jiejie,能得你祝福已是最好禮物。我預備舉辦個小小訂婚宴。到時你與姐夫一定要來?!?/br> 她的訂婚宴我理應參與幫忙,然而現在到底還是有些不方便,我亦沒提,只應下來屆時一定去。 至于為安,真希望這場定婚宴能讓他的別扭自發煙消云散,哎,他有時真難哄。 明媚的訂婚宴準備的極快,通過電話的下午,她已定好婚宴時間,就在幾日后,她一點也不覺時間倉促,興奮忙碌于繁瑣事務中,現在對她來說,勞累亦甘之若伊。 我被她感染,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正確的決定。卻不過一日,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由此讓我開始懷疑這個決定是否真的正確。 電話是志宇打來,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一點陌生,“明朗,我想與你見個面?!?/br> 我想他的意思很明顯,但我還是問道,“和明媚一起嗎?” “不,就我與你,我們兩個?!彼f。 不待我說話,他接著說,“別拿沒時間做借口,我知道你有很多時間?!?/br> 我斟酌道,“不能在電話里說嗎?” 我想說我們現在并不方便私下單獨見面,但有些話某些時候并不能直言,那樣會更顯欲蓋彌彰,好似真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志宇笑了,不太讓人舒服的笑聲,“明朗,你在怕什么?怕我對你……我現在可是明媚男友。別擔心,我只是想親手把請柬給你,明媚沒時間,她太忙?!?/br> 我想了想,謹慎為上,“我近日要忙開店的事,這樣,請柬你們先收著,我有時間自己去取,其實自家人沒請柬也沒關系的……” 志宇打斷我的話,“明朗,你還是出來吧,你都不與我談談,就這么放心將明媚托付給我?我跟你見面亦無別意,只是我們以……不管是否過去,現在多少會存有幾分尷尬,不如我們坐到一起,彼此好好談談,從此能真正消除隔閡,這對大家以后都好?!?/br> 話已至此,我若不答應,倒顯得矯情,只能與他約好時間定下地點。 我意興闌珊的隨便換了件衣服,一個人出門赴約,此時多希望為安能在身邊,有他陪著,管他志宇要說什么,我都不怕。 我們約在一家西餐廳,志宇已定好位置,侍者領我進去,將我帶到志宇面前,而后為我們帶上房門。 志宇西裝筆挺立在那里,見我過來,他為我拉開椅子,目光一直鎖在我面上,“明朗,我們終于再見?!?/br> 他變化許多,由男孩變成男人,穿西裝的模樣很不錯,但于我而言卻隔著難言的陌生感,畢竟快過去六年,這種時光隔開的陌生是必然。 我沒有避開他的目光,回道,“是,終于再見。緣分真奇妙,沒想到你竟會成為我妹夫?!?/br> 我努力說的坦然而清楚,意在表明我們如今關系,但志宇顯然不領情,他灼灼看著我,“明朗,這幾年你過的可好?!?/br> 他并不給我回答機會,“我有許多話想對你說?!?/br> 這不太對,我保持立場與冷靜,提醒他,“我是來拿你與明媚的訂婚請柬,你給我罷?!?/br> 志宇倏的笑了,“訂婚請柬,嗬,明朗,你以為我真心喜歡明媚?” 他如此坦白,不能不讓我心驚,“志宇,你什么意思,你不要胡言亂語?!?/br> 志宇呷下一口紅酒,他眼神清明并無醉意,口中卻似醉的不輕,“我胡言亂語?不,我講句句都是真。明朗,我從未忘記你,我與明媚在一起不過是因她是你meimei,她身上有你影子而已。當日你那般絕情與我分手,又那般侮辱打擊我,可我竟還是忘不掉你。我可真夠悲哀?!?/br> 他苦笑,“我亦知往事不可追,但我總有些不甘心,我現在自己有一間公司,亦算事業有成,我只想問你一句,明朗,如果當年我家很權勢,我很有錢,你是否會選擇我?” 他這段話語信息量豐富,我還未及消化前面部分,又不得不疑惑后半段,“我侮辱打擊你?嫌你無權無勢,這要從何說起?” 志宇搖頭而笑,“明朗,你是記憶不太好,還是根本不當一回事。當年我在你家樓下苦等幾個小時,不是你親口說,你發現我除了外表尚能看過眼外,其余一無是處,無權無勢,什么都幫不了你,你說叫我死心,因你不是傻子,自然要擇良木而棲,從今后只認錢不認人……” 我頭腦嗡嗡響,不,我當年沒有說過這些話,他在樓下受風寒,我亦心如刀絞,最后含淚讓明媚傳話于他,讓他忘記我好好過,他口中這些殘忍而傷人的話,我發誓我沒有說過。 我努力鎮定問道,“這些都是明媚親口告訴你?” “還能有誰?你指使她下來,傳達你的狠心,真是字字如刀?!?/br> 難怪當時明媚返回來時告訴我志宇說看錯我,沒想到我是那般人,當時只以為他怪我不夠堅韌提出分手,卻不曾想,中間有明媚的暗渡陳倉。 明媚明媚…… 志宇見我沉默,他不放棄追問,“回答我,你是否會選擇我?!?/br> 他緊緊盯著我,眼神里有遙遠記憶中的熱切,我微微震動,最終卻漠然道,“當年我便說的很清楚,你何必再要聽我親口說一次?!?/br> 志宇眼里熱切被黯然取代,他笑的自嘲,“看來我依然比不過他,嗬,有幾人能比過他,明朗,你的選擇沒有錯?!?/br> 他嘲他自己,亦在嘲我,我無心多計較,義正嚴辭告誡他,“你不可以傷害明媚,她愛你,且無辜?!?/br> 志宇垂下眼臉,“事已至此,我又還能怎樣。你放心,我會與明媚好好過,不會讓她知曉這一切?!?/br> 他掏出粉紅色請柬放到桌面上,“屆時你來吧?!?/br> 我回到家中,徑直走進臥室,將請柬隨手放在桌上。 已是夜色正濃,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人,我懶得開大燈,只打開壁燈,獨坐了一會兒,終是忍不住從梳妝臺的柜子最下層搬出一只繡花收納盒,盒子不大,所保存的卻是以往珍貴回憶。 有我們一家四口的全家福,有爸爸常用的打火機,mama親手編織的一雙手套,以及我曾偶然獲得的為數不多的獎狀……而在盒子的小小角落里,躺著一枚精致水晶發卡,因多年不見天日不見保養,發卡的光澤略顯黯淡。 我握著它坐到桌前,思緒翻飛。 此時只有我一人,我必須老實承認,與志宇的重逢確實蕩起我心中漣漪,為安目光如炬,他的別扭古怪不是無風起浪,這亦是我惱恨他卻不得不哄他的緣故。 這不能怪我,有幾人再見初戀情人時會完全無動于衷,初戀最美好意義在于第一次,第一次心動,第一次緊張,第一次牽手,第一次甜言蜜……這些都由志宇帶來,而我們卻在情意正濃時被迫分開,就似一朵含苞待放的鮮花突遭風雨摧殘,留下深刻的遺憾與惋惜。 這些年,我很少想起志宇,但不可否認,他一直在我心底,在某個角落里難以磨滅。我并未想過與他再續前緣,但人之常情的觸動與懷念總難以免除…… 而今日,得知當年明媚所言所行時,難免不讓人有幾分惆悵與感慨。 不管明媚當年是為了讓志宇離開,抑或是為了她自己的愛情打算,如果沒有她曲意誤導,我與志宇會是什么結局?會在一起,還是依然會分道揚鑣…… 似有無限想象空間,又似殊途同歸已成定局,也許一切都是天意罷。 我不打算怪罪明媚,這都已過去,再追究已是枉然,今日見過志宇后,他的告白讓我微微驚訝,但也僅僅是驚訝而已,再無半分心動,我與他,是真的過去了。印象中的那個陽光少年只留在記憶中,我懷念難忘的不過是那一段青蔥時光。 而此刻叫我為難之事卻是明媚,我到底要不要告訴她志宇的心思,他不愛她,怎能讓她以后幸福??扇绻嬖V她,她會不會更傷心,或許她寧愿自欺欺人,只要與他在一起即可?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此事真叫人為難,我無意識的對著粉紅請柬重重嘆了口氣。 下一秒,眼前突然大亮,我愕然而本能看向燈下處,為安筆直站在那里,一手按在墻壁開關上,一手拎著西裝外套,襯衣上依舊系著領帶,顯然是從外面才回來。 他不是在國外,不是說忙完才回,為何突然出現在家中? 我一時轉不過彎來,“你怎么回來了?” 為安面無表情的近乎冷漠,“你巴巴打電話,不是希望我回來?” 他走過來,步伐很穩,姿態一如既往的優雅,卻因為他的表情讓人無端覺得氣勢破人,他停在桌前,白皙手掌撿起粉紅請柬,打開來,那上面只有幾行字,他卻看的十分仔細,“原來你叫我回來,是看這出好戲?!?/br> 隔的近了,才發現他眸色極冷,“情人訂婚,新娘卻不是你,多心酸。難怪要坐在燈下對著信物悠悠嘆氣,明朗,你其實長進不少,竟然沒哭?!?/br> 壞了,“物證”俱在,這下我百口莫辯,而他的樣子看起來并不好,面有倦容,平靜眼眸下也許醞釀著狂風暴雨。 我起身極力解釋,“為安,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說,其實今日我與他見面……” 我想從頭說起,把起始經過都坦白告知,相信他能明白我心中真正所想,但偏偏嘴拙至此,情急之下才開頭幾個字便更惡化局面。 為安的眼睛瞇起來,他好看卻稍顯無情的薄唇突出幾個字,“好,很好?!?/br> 而后他扔下那張惹貨兇手之一的請柬,頭也不回的離開。 我很快聽到樓下汽車發動的聲響而后呼的一聲疾馳而去,以為安的修養和風度而言,這樣的聲音近乎失態,代表他很生氣。 第四十七章 為安接連兩日未回家,這太異常,自我們關系變好后,他的氣性反倒越發大了,看看,以前何曾這樣。 給他打電話發短信,均回我簡短幾字:忙。其中的冷淡真叫人氣惱。 真論起對錯來,我亦覺得冤屈,與志宇見面實非情非得已,爾后的場面細細想來確實容易造成誤會,為安生氣亦在情理中,可那畢竟是誤會,怎能一句解釋都不聽呢? 為安不在,家中空曠又冷清,我忍受兩日實在受不了,哎,算了,山不過來我便過去吧,不要跟一個生氣的大男人一般見識,為了家庭和諧,女人也要懂得能屈能伸。 為安住的酒店我無從得知,只能去公司找他。 秘書室的人看到我都很驚訝,人員幾乎未變,只是不見了周萱萱,另補上一張新面孔,含著親切而職業的微笑上前詢問我,“您找哪位?” 得知我要找為安時,她不著痕跡飛速上下打量我一眼,“可有預約?” 我還未答話,羅素琴走過來,問出秘書室所有人心聲,“我記得你已不是常氏員工,如今堂而皇之來找???,所為何事,又是何身份?” 不怪她這般直接,原先所留印象確實不怎么光鮮,當初不過被常為安偶爾特殊待之的小小新員工,在犯錯辭職后竟還會來公司,并還試圖見他,換做是我我亦會覺得此人實在匪夷所思兼厚顏無恥。 不過有時候,該厚臉皮的絕不能不好意思,為安與我生氣是一回事,在外人面前亦是另外一回事,我面不改色答道,“我找為安其實也沒什么事,只不過偶然從這邊路過,就順便上來看看他。既然你們不太方便通報,那便算了,總不能讓你們工作難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