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到這里就有些頭疼,干嘛偏偏趕到今天回來,晚一天多好。 他不喜歡他在家的時候我往外面跑,這是他以前明確提過的規定,可我今天已跟安琳她們約好一起逛街吃飯,連地方都已預定好,如若不去,實在不妥。 可要怎么開這個口?我有些為難。 常為安遞給我紙巾擦嘴,似隨意問道:“怎么,有事?” 我期期艾艾的猶豫著,撇去他的喜好不談,他剛回來,我就丟下他一個人在家,也不太說得過去。 常為安杯中咖啡快要見底,他一手托著杯身微微傾斜著搖晃了一下,慢悠悠說道,“那就當你沒有了,吃完后陪我……” 在他后面的話語還未說出來之時,我急促出聲打斷他,“有事有事,我跟安琳她們約好一起逛街吃飯,因為不知道你會提前回來,所以我都答應她們了,今天一天的活動都安排好了?!?/br> 他這個人一旦有計劃有決定后很難再能讓他改變注意,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木已成舟之前盡力阻攔。 至于能不能最終力挽狂瀾,大部分要看運氣。 他將杯子放下,擱置到一旁,青瓷杯底與紅實木桌面相碰發出沉沉一聲,讓我心弦跟著一緊,如果他不同意…… 如果他不同意我也要去,吃飯逛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雅如就要出國,我跟安琳與她關系最好,很舍不得,就想多在一起待待,更何況我還有事需要拜托雅如。 如果常為安不同意,那大不了我跟他吵一架,論起吵架來,我真生氣的時候他不見得吵的過我,至于后果,容以后再說??傊裉煳曳侨ゲ豢?。 我緊盯著他,已做好吵架的準備。 下一秒,他終于開口了,語氣輕淡,“哦,既然已約好,那你就去,爽約不是個好習慣?!?/br> 我全身的吵架氣勢頹然散去,明明應該是件高興的事,可偏偏被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上,上不來下不去,憋悶的很。 他就是這樣,永遠讓人摸不透他的心思,永遠猜不到他的下一個舉動,想想也是,要是我能摸透他心思,也就不會落他手里,不會落到今天這個田地。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過可笑,常為安的眼里閃過一抹稱得上愉悅的光芒,他故意挑眉,“看你的樣子好像并不樂意去,既然這樣……” 我哼一聲,“自然要去,你既已答應,容不得反悔?!?/br> 他輕輕勾唇,“我答應你的事,哪一件反悔過?” 看來他今天心情還真是不錯,我也樂的高興,收拾好表情,習慣性的拍馬屁,“知道你對我最好了?!蔽移鹕?,準備上樓去換衣服。 常為安卻看著我,以一種緩慢的語調問我,“你真的知道?” 他明明坐在那里,卻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而他的眼里帶著一種莫名的審視,說實話,我最討厭他這種表情,這不僅僅意味著質疑,更多表現出來的是一種他知道某個秘密,而他把這個秘密擺放到我面前我卻一無所知的蠢笨。 他偶爾喜歡這樣故弄玄虛,我心中鄙視,面上永遠自如敷衍,我露出一個明媚笑容來,“我當然知道啦,好了,我得趕緊換衣服出發,遲到也不是什么好習慣的?!?/br> 想不到他也跟著起身,“我送你過去?!?/br> 我一怔,下意識的拒絕,“不用吧,王叔送我就行?!?/br> 王叔是家里的司機,平常負責接送我出行,也是常為安親自挑選的人。 常為安已經站起來,聞言,周身的氣壓似乎突然冷了下去,面上卻依然平靜無波,只一雙黑沉沉的眸子盯在我眼上,“怎么,不愿讓我見你朋友?” 他語調平緩,又似攜著無形的壓迫,“覺得我見不得人?你可別忘記了,法律上我是你丈夫,名正言順的丈夫?!?/br> 我當然沒忘,可我并不愿意參與他的朋友圈,也不喜歡他滲透到我的朋友圈內,也許是想要維護日后的一點尊嚴,可這些把戲逃不過常為安的眼睛,他一定覺得我很幼稚很可笑。 不管怎樣,我矢口否認,“怎么會?我的朋友你又不是沒見過,再說她們也都認識你。不讓你送,是怕你會累?!?/br> 常為安盯著我看了兩秒,不再追究,“不是最好。去換衣服,二十分鐘后在門口等我?!?/br> 我只好上樓換衣服,簡單化了個淡妝,拎著一個小包出門,整個過程不到二十分鐘。 常為安已從車庫開了車出來,幾輛車中他最喜歡開這輛白色路虎,但凡我跟他一起出去,幾乎每次都是開的這輛,幾年下來,說實話我都坐的有些膩煩了,真不知他怎會如此喜歡它還這么長情,車庫里的另外那些隨便拖出一輛也都比它更高級。 常為安也換了衣服,上身一件針織咖啡色薄毛衣,下身一條寬松淺色長褲,他平日里總是嚴謹西裝,襯衫也多半是單調的黑白幾色,只有休息的時候才會有不同風格,這種裝扮讓他看上去少了幾分嚴峻,更顯年輕。 這套衣服以前見他穿過一次,今天再看,覺得他似乎瘦了些,他一向是個工作狂,這次原本計劃的一個月居然提前半月完成,可以想像他有多忙. 不過也許是我的錯覺,他一直都不胖,嚴格說起來他其實算偏瘦,也許是多日未見才會產生這種錯覺。 他將車門打開,我坐進去,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報上地址,“到萬園路十字路口,她們在那里等我?!?/br> 他開了電臺,載著我上路。他開車很穩,但并不龜速,萬園路本身不遠,很快就達到目的地. 我在車內就已看到對面馬路上安琳和雅如的身影,正是紅綠燈,又是路口,車子要繞到對面去頗為麻煩,又費時,我等不及,讓常為安在路邊停下來,下了車想直接過去。 紅燈倒數幾秒就要變綠的時候常為安從車上下來,手里拿著我的小包,“永遠都丟三落四的,這可不是什么好習慣?!?/br> 我接過包,也有點汗顏,“忘記了嘛?!?/br> 見他并沒有立即轉身上車,我有些疑惑,“還有事?” 他眼風嚴厲,“這么急著趕我走?” 他這個樣子真是讓人難解,貌似有點依依不舍樣,要不是我多少了解他一點,只怕也會自作多情以為他舍不得我。而實際上,他只是不喜歡被不重視而已。 我可不能功虧一簣,最后關頭得罪他,于是沒話找話說,“你等會回去做什么?” 他懶洋洋答道,“補覺?!?/br> 這樣一說我才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青色,明顯睡眠不足,想想也是,長時間的飛機,半夜兩點多才到,洗完澡一折騰怎么也得接近四點,早上又跟我一起起床,能睡好才怪。 我連忙說道,“那你快回去休息吧,看你都有黑眼圈了,叫你不來送我你偏要送,真搞不懂你。你這個狀態,回去路上開車小心點?!?/br>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我,似乎覺得我嘮叨,但他倒沒說什么,簡短的嗯了一聲,轉身上了車。已是綠燈,斑馬線上的人流穿息如潮,我邁步前行,卻聽到常為安在喊我,他的聲線清冽迷人,嘈雜的馬路上也不難分辨。 我回頭,見車窗搖下,他在車里看著我,“明朗,晚上早點回來?!?/br> 有人不斷從我們面前經過,時不時阻隔住我們的視線,但他一直看著我,斷斷續續的眼神接觸中,我居然從他眼中看到了一抹類似溫柔的光芒。 真是見鬼了。 我沖他揮揮手,“知道啦!” 穿過馬路,順利與安琳雅如匯合,兩人一看見我就圍過來,眼睛卻盯著馬路對面。 安琳問道,“你老公回來了?” 她問的是廢話,我也懶得答,只點了點頭,和她們一起往商場的方向走去。 安琳拍我的腦袋,她下手不輕,后腦勺上傳來疼痛,我沒好氣看向她,“干嘛?” 安琳跟雅如對視一眼,然后齊齊怒視我,口中嘖嘖有聲,“看你這幅德性就想揍扁你?!?/br> 我不明所以,“我又怎么了?” 第三章 雅如脾氣是我們幾人中間最好,此時也怒瞪我,“還敢問怎么了,居然自己都不知道原因!謝明朗小姐,你真是會拉仇恨。 安琳也在一旁兇神惡煞,“你今天仇恨拉太多,非殺了你才足以泄憤:你知不知道你這種擁有最好的東西卻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真的很想讓人掐死你?!?/br> 我疑惑的看著安琳,安琳幾乎要抓狂,“試問有誰能做到老公回來卻如你一樣看起來一點都不在乎?” 雅如在一旁適時補充重點,“像你老公一樣的老公?!?/br> 雖然繞口,但我總算聽明白,這兩人是在為常為安打抱不平,我很不滿她們如此冤枉我,出言替自己叫屈,“哪有,我很高興很在乎,只是我比較內斂,不擅將感情膚淺的外顯而已?!?/br> 言畢又被兩人兇殘暴打一頓。 打完后兩人依然喋喋不休,雅如沒有安琳那么夸張,但也是忍不住贊嘆,“明朗,你老公真是正點,長腿長身的,剛剛從車里下來的模樣堪稱男神,瞬間秒殺一大片?!?/br> 安琳興奮接口,“何止一大片,應該是整條馬路,剛剛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天,他今天簡直是馬路男神?!?/br> 我被馬路男神四個字逗笑,要是常為安自己聽到別人這樣評價他,不知會是何種表情。常為安的皮相不錯我自然知曉,但客觀來說,還達不到男神級別,至少在我心中還達不到。安琳和雅如如此推崇他,大抵是被他這幾年所做的事而征服。 要知道,常為安做事一向細致自律,該他要做的本分他從不懈怠,就連我有時候都會被他的表象所迷惑,會誤以為我們是真正的恩愛夫妻,更遑論安琳雅如她們這些局外人了。 她們看到的都是他美好一面,自然越看越順眼,越看越迷人。 我順著她們話頭附和,“替我家馬路男神謝謝你們的夸贊?!?/br> 安琳橫我一眼,“得了便宜還賣乖,得瑟死你?!?/br> 雅如跟她一唱一和,她段數更高,“也沒什么好得瑟,在別的女人眼中,不過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當然,顯然,你不是那朵鮮花?!?/br> 我被氣的不輕,“喂,你們夠了,有完沒完,我今天可是特地丟下我的鮮花老公出來找你們的,你們再繼續這般埋汰我,我就回去了?!?/br> 安琳雅如馬上姿態親密的一左一右挽起我胳膊,說出的話卻讓我依然想吐血,“不行,不要你獨占鮮花,能留你一會兒是一會兒,以免鮮花被你蹂膩過度?!?/br> 對于她們的態度,我其實已習慣,在她們眼里,常為安是個體貼溫和的好男人,雖然她們并沒有真的與他有多少直接接觸,然而他表面功夫太到位,幾年下來,早已逐漸在她們心目中構建出一個頗為穩健的好形象,反觀我,則成為她們眼中走狗屎運霸占了好東西卻不知好歹不知珍惜的惡人。 這當然怪不得她們,因為就連我自己第一次見到常為安也對他感覺甚好。 跟他第一次見面是在我家里,我那時才上高一,學業并不算太緊張,但也開始被重視起來,下學回來不允許再隨便外出,晚飯后便要乖乖進房間復習功課。 mama是家庭主婦,除了丈夫和家務外,剩下的時間全用來盯在自己孩子身上。 我跟明媚兩個真是苦不堪言,夜夜枯熬在書桌前,只盼家中來客或有事發生,好讓我們偷的一時閑。 所以當mama晚上來告訴我們不要亂跑家中來了貴客時我跟明媚簡直是喜不自勝,表面乖乖答應,mama一走,我們就從椅子上蹦起來。 明媚從枕頭下摸出小說,我則忙著換衣服,擦口紅。 明媚瞪大眼睛看我,我得意洋洋告訴她我要去約會。 我們只相差兩歲,從小手拉手一起上同一所學校,姐妹之間沒有秘密,我一點也沒想向她隱瞞我交了男朋友的事,況且,我的男朋友志宇她也認識,實在沒必要遮掩。 明媚卻有些不高興,我當然明白她的小女孩心思,于是安撫她以后絕不會丟下她一個人,但同時也希望她能幫我打掩護,就比如現在,我要出去,她就要隨時幫我關注家中動靜,若是會客結束,一定要及時通知我。 明媚不情不愿答應下來,我有些內疚不能帶她一起出去,可志宇前幾日才對我表白,我們的關系才剛剛確定下來,正處于甜蜜熱戀期,不愿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待在一起的機會,只能暫時對不起明媚了。 我準備出門前給志宇發了短信,他很快回復。 我們相隔幾條街,但他有自行車,飛快騎過來也不要多長時間。 我將頭發梳理好,黑色直發柔順披在肩頭,然后躡手躡腳出發,從院中經過客廳時,不由自主心虛的往里面看了一眼。 客廳大門半掩半開,從院中看過去,只能望見廳內一半境況。 主位方向的沙發上端坐著一個年輕男人,黑發黑眸,面容清俊眼神沉靜,這人就是常為安。 第一眼我心里有生出他長的不錯這個念頭,但他的顏并不足以讓我為之驚艷和花癡,大概是因為那時候我更偏愛志宇那種唇紅齒白的陽光少年型。 我只是覺得奇怪,主位那個位置一向是爸爸的專屬座位,爸爸是個商人,自己開了個小公司,下面有幾個工廠,靠著小縣城的無污染環境和適宜種植果樹的地理條件,做加工天然綠色飲料的生意,生意做的不大不小,他也逐漸越來越權威。 在廠里他習慣發號施令,在家中更是一家之主,他尤其喜歡坐在那個視線極佳的主位上,隨便一抬眼,就能將廳內廳外一覽無遺盡收眼底,我跟明媚誰也別想從他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玩耍。這個小小縣城里,極少有人能讓他主動讓出這個位置來。 現在,爸爸卻讓這個男人坐在了那里,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來頭。 奇怪歸奇怪,我卻沒有多余心思去關心此事,我只惦記著與志宇的約會,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出院門才是當務之急。